虾饺鬼精鬼精的,这会儿也不忘提一句保险:“邦哥,听说这女的跟过柳惊蛰,会唔会出事呀?”
梁老大一听就很不爽。
什么意思?是他见别人怕呀?
但实际上,事实让他更放心,“柳惊蛰明天结婚啊,听说找了个嫩出水的妹妹,真好命。他很会搞的,香港回归前他还没成年在港埠拿大单就很会玩了。好不容易金盆洗手收心了,还有空来香港双飞啊?”
虾饺很兴奋。
借着换衣服的机会双手齐下一顿摸,和服衣襟大开被拉下肩头,露出一截白皙诱人的香肩和胸前一对好肉。虾饺火眼金睛,盯了半晌,盯出个劲爆的惊喜来:“哇,邦哥,不要说我看奶准,谁来了都能看出这是个没被人搞过的妹妹啊!”
“哈?”
这下连对女人没兴趣的邦哥都震惊了,赶过来都想摸两把掂量掂量,但作为一个纯弯,实在是对当下胸前这对肉没兴趣,最终也没伸出手,只用眼睛看了下。
邦哥匪夷所思:“柳惊蛰有病的啊,搞一个女人搞了两年就放在家里看看的?”
话音未落,大门被人用力撞开。
映入眼帘的是几条毙命肉身,都是六合会大将,这会儿一个接一个地被人像扔垃圾一样扔进了屋,扔在地板上,也扔在了梁邦直的眼皮底下。大门的隔音效果一消失,东亚酒楼的鬼哭狼嚎此刻正清晰地传入这最后一间套房内。梁邦直瞬间刷白了脸。老巢被人捅了,还被捅成这样,哪里来的修罗瘟神。
一群男人走了进来。
西装笔挺,没有刀没有棍,杀人和砸场的准则都是尽量做得漂亮,不要太见血。心脏处一枪,手法又快又准,不亢奋、不留恋,办完事就走,干脆得令人头皮发麻。梁邦直刷白着脸看出来了一件事:这不是香港黑帮的准则,这是沿海唐家的作风。
最后一个走进来的,是一个男人。
灰色衬衫,精致腕表,左手无名指一枚婚戒在血腥暗场中依然熠熠生辉。
他一路走进来一路问:“我有没有病,你六合会梁会长要不要当面来问问我啊?”
番外:香港篇(中)
梁邦直当然认得柳惊蛰。
他红得很,吃得开,最近听说收心准备结婚了,也不见和谁出双入对过。对他感觉好的,说他对心上人保护得厉害;对他感觉不怎么样的,说他狼心狗肺,借女人避风头,毕竟之前搞出个卧底事件来多少人盯着他。
梁邦直就是后面一种人。
这会儿他几乎是跳了起来,立刻要拔枪。大婚前夜跑来这里,连婚都不结了,柳惊蛰把来者不善四个字做到这个地步,梁邦直已经做好了今天跟他拼到底的觉悟。
但他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刚摸到枪托,下一秒就被人打飞了。子弹不长眼,连皮带骨从他手掌穿过,血肉横飞。他看得准,这一枪不是柳惊蛰开的,是他下面的人动的手。真好命的男人,在香港,也有这么多好手为他卖命。后街主事人握着一只残手,愤愤怒怒又凄凄厉厉地吼:“柳惊蛰你!”
他这一喊,没把柳惊蛰喊动摇,把一旁的樱庭市喊清醒了。
迷药的效力一时半会儿不会全过去,在这之前她始终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被人揩了那么大的油也没意识,反抗精神和斗争性都沉睡着。可是“柳惊蛰”三个字把她喊醒了,她当下一看,上半身已经被扒光,下半身快要被扒光,一股血气上涌,她只有一条路可走。
她们这个民族流传着一种古老的文化,失败、愤怒、羞愧、无望,都可以对准自己横刀一切,无上的光荣。
她现在可谓是占足了以上所有,当下毫不犹豫,一把夺过虾饺手里的刀,对准了自己。
落手挥刀,砍向自己,却被人中途拦截了。
柳惊蛰快步上前,夺下她手里的刀,顺势一脚踢向虾饺的胸口,踢得他口吐黄水之际将他右手按在了桌上。虾饺还没吐完,当意识到他要干什么时,柳惊蛰手里的刀已经下来了。一刀穿破手背手掌钉入桌面,速度快,角度准,毫无人性。
一屋子人盯着他,看出来这人从来都不是个生手。
没见过血干不了这个,近些年他再斯文再跟人客气,骨子里做过的、会做的,都在他心底最深处藏着。
他懒得去管虾饺凄厉到死的鬼哭,手里一件西服外套往樱庭市身上一裹,严严实实裹紧,声音平静地对她道:“我明天结婚,看样子是肯定结不了了。我连婚都不结了也要来香港,绝对不是为了看你死在我面前。很久以前我说过,将你的‘可悲’变成‘可意’,是我能够回报你的最好的方式。这句话我一直记得,无论如何都会兑现。所以,好好活着,就算是为了兑现我们之间的承诺,也要活得对自己、对生活可意一点的样子,好吗?”
这就是他即便可以为了她来香港,也始终爱不了她的原因。
她乱不了他的心。
多大的祸事,多惨的悲剧,在她身上被他看见了,他也能拎起条理,一一摆平,唯独没有疼惜。他的心乱不起来,至多有一些歉疚和同情,但这些远远够不上“爱”的程度。哪里像当年陈嘉郡,被人打一下脸、推一下落水,他浑身都疼,理智全无,一边想杀人,一边想把她搞到万劫不复,上下两张嘴都离不开他。
柳惊蛰到现在都会想,他哪里来的自制力,拉住他没做变态这么久。
当然他也知道,也就是在陈嘉郡面前他还能陪她做一个柳叔叔的样子,换个人,他永远只做得了柳惊蛰。
安抚完樱庭市,得到了她的含泪点头,他说了声好,了却心中一件大事。
起身,走回桌边,桌上一只被刀插死的手慢慢坏死,血流了一地。他看着这一天一地的血,踱几步,说几句,“要债是吧,债权人,了不起了啊。说起来,也巧,我也是干这个混大的,老本行啊。你们六合会要向日本人要债,我也要过。我当年十九岁就被派去干了这种事,东瀛那地方的黑帮太厉害,我一个债权人都被债务人用枪指着脑袋叫我滚啊。后来我命好,索性就黑吃黑,吃掉用枪指着我脑袋的人,这才把钱要了回来。从此我信了两件事,不对女人出手,不对小孩出手,讲规矩、讲道义,关二爷都会帮你。”
讲起十几年前旧事,时间快得令人迷醉,“可是后来我回来,就被我老板骂了一顿。他在人前夸我,背后就把我叫过去骂得狠呐。他说黑吃黑没结果的,一条道走到黑迟早害死唐家所有兄弟。他是我老板,没办法,我只能听他的咯。二十岁那年,满月当天,凌晨十二点,拜过香,磕过头,一双手被火烧再被水浇,我答应老板,再不干沾血的事。你当斯文人好当啊?做生意,条条框框压死人,规规矩矩逼人疯,结果呢,不想做还不是做了。但我倒是没想到,我上岸这么久,给这么多人这么多面子,你六合会明明知道她是跟过我柳惊蛰的人,还敢动她?!”
梁邦直连唇色都无了,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这会儿憋不住一句脏话甩了出来,“你他妈要娶的不是个没开苞的学生妹吗……你却跑来香港为个女人砸我后街,是不是不能动的是这里这个,能动的是姓陈的学生妹啊?”
一句话犯到柳惊蛰禁忌。
他手里不知何时又握了一把刀,当下把虾饺另一只手也入桌三分地钉了上去。虾饺痛得几乎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梁邦直知道他懂行,杀一个人之前先折磨,杀鸡儆猴,一箭双雕,多么老手的做法。难为他做正经生意人这么久,有这么好的本事藏在身上也不用,多惊人的自制力。
梁邦直骇笑,“柳惊蛰,你狗屁的金盆洗手。违反誓约,天打雷劈,为保唐家兄弟上下,你老板首先做掉你啊。”
“是啊,他很难搞的,这么多年我也一直防着他。”
他慢慢走向他,梁邦直知道自己时间已不多,命里无光,眼前人已不会放过自己。他听见柳惊蛰对他讲:“但我上岸那天,我老板还对我讲过一句话。逼不得已再跟人动手,就要做干净点,比二十岁之前更狠一点,永绝后患……”
樱庭市将头偏向一边,脸颊上仍是沾上了几滴飞溅起的血光。
她从此不纯,又或者是从此纯净了,刀枪都伤不到她了。
柳惊蛰拦腰抱起她,对一旁的人吩咐道“做干净点”,手下告诉他“东口组的人已经过来了”,他没太多犹豫地对人吩咐:“你告诉他们,垂涎这么久,后街是他们的了。我只管过来办完我的事,没打算要争地盘抢虎口。东口组,呵,命里挑他们发财,捡到了一个便宜的好货。”
他手抱佳人,一路走下楼。
楼下一辆黑色轿车早就停着在等,樱庭市却在被抱上车时扶住了车门,对他拒绝道:“您快回去吧,或许还来得及。”
他知道她在讲什么。
但心上人,匆匆忙忙赶回去,本就已经是失礼,怎样都是来不及。
他同她一起坐入车内,关上了车门,吩咐司机开车。再开口,一片平静,心事已是谁也不知,“我送你回日本。”
……
依山傍海一座庭院,唐家的人称它为“内庭”。
内庭里什么都是最好的,最好的风景,最好的伺候,最好的宠爱。
内庭外什么都是都残酷的,最残酷的禁闭系统,最残酷的层层高墙,最残酷的禁止出入。
内庭的最好和最坏,都只为一个女人。
怎么形容这个局面呢?软禁,战争,或者,金屋藏娇,都可以。
但绝色佳人,总能引得人不安分。
像猫一样的脚步从二楼外墙一窜而下,身手够劲,一个动作躲过了监视器、红外线、还有守在外面的人,却没有躲过庭院内一声冷嘲热讽:“你们行话是怎么说的?老大的女人叫‘阿嫂’?你是认定了要玩阿嫂啊,迟早被人做掉。”
霍四拍了拍身上的灰,面对这个女人的讥诮神色如常。季清规对谁都讥诮,她看得上人时才讥诮,她看不上人时是连讥诮都懒得的。
八月流火,他穿一身黑夹克白T恤,屁股口袋插着一只钱包,也不怕被人偷,嘴里叼根烟,十足小阿飞。又想起她不爱烟味,随即掐灭了。
他走过去,将她的轮椅推到树荫下,避开烈日暴晒。这个女人如此不爱惜自己,借一切可能变老变丑,偏偏事与愿违,老天只叫她变残,从此一生被禁在四方轮椅上,当真是天意最狠。
他拿起一旁一把香扇,给她扇风乘凉,十足衷心小跟班:“老大的女人,你是吗?等你哪一天,感恩戴德地爱上我老板,死心塌地地为他生个孩子,我叫你大嫂都可以啊。”
季清规手里一本书翻了一页,一笑,讽刺入骨。
霍四也觉得没趣,不再说下去了。她和老板,没可能的嘛。
“对了,柳惊蛰的婚事延期了,婚期不定,”他来这里,就为告诉她一声:“他前任未婚妻被香港六合会绑了,一个未经人事的大小姐,被动手动脚的,柳惊蛰亲自过去办了人,连婚都不结了。他上岸十几年了,好久没跟人动过手,这次动得挺厉害,把整个后街换了主事人。他也会做生意,把空出来的地盘送给了东口组,O记查起来只当是东口和六合黑吃黑,算不到柳惊蛰头上。不过他也挺能骗,陈嘉郡到现在还以为他去的是非洲,支援建设去了。柳惊蛰说什么她信什么,你说她是不是傻的?”
午后一阵风,有些大,霍四下意识挡在她身前。
再回身,一双柔夷正缓缓放下书。
书后一双眼,剔透、带着邪气,当真是美。就为这一双眼睛,多少人已被她诱惑了去,他也是。
她开口,三言两语,女人心计,男人城府,她都占了:“你去一趟香港,跟港埠狗仔做笔生意,把柳惊蛰那晚的照片买回来。你放心,香港狗仔很厉害的,恐怕不止拍了那一晚,还会一路跟去日本拍,柳惊蛰不老实一点,床上床下都逃不过四方镜头。还有啊,他们一定也在急于出手这些照片。曝光?不可能,柳惊蛰报复心那么重;唐家出面说要收,他们再高兴不过了。狗仔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嘛,谁不想来钱安全点。”
霍四盯着她,不是滋味,竟对柳惊蛰有点嫉妒:“你看上他了啊,亲自出手教训他?”
她一笑,懒得理他这种狗屁不通的嫉妒,“对小朋友太过分,总有人看不过去。养育之恩了不起啊?把人带上床搞到昏过去半夜叫乔浅湾过去的也是他。柳惊蛰可真好命,也真过分。好啊,我会一会他……”
番外:香港篇(下)
凌晨一点,街边夜场震耳欲聋,靓女横行。
东亚酒楼改头换面,招牌摘了又挂,如今改行叫“happy hour”,整了个洋名和国际接轨,做的买卖还是老三样,卖酒、卖笑、卖皮肉。不过前段时间后街换主事人动静太响,O记盯得紧,这一阵子大家都老实做生意,迎客出场都讲一个你情我愿。天下太平,阿sir巡逻走几圈都懒得再来。
原来这就是后街。
陈嘉郡坐在后街一个不算太出名的小酒吧里,盯着窗外男男女女。夜已深,这里却像刚刚醒,鬼佬拿着啤酒勾搭靓妹,香港地方有限,寸土寸金,店铺和店铺挨得紧,前后排之间只留一条窄道,刚刚好给了发情期男女最佳场所。一入夜,一喝酒,总有嗯嗯啊啊的声音不间断传出来。陈嘉郡听得耳根发红,价值观颠覆,怎么也没办法把柳惊蛰和这里连在一起想。
但照片是不会骗人的。
两天前霍四送给她一大叠,跟她说“花大价钱买来的”,言语间听得出挺稀奇,他稀奇柳惊蛰的照片怎么能卖出这么离谱的价,当红明星都没得跟他比。但贵有贵的道理,照片上不仅有人还有时间,她看起来都不费力,按着时间线一张张看完,几个字就还原了原委:他英雄救美、不惜捡回一次十几年前老本行。
柳惊蛰总有方法让她震惊。
霍四摸了摸她的头,大人对小孩的那种摸法,谆谆教诲:“保护你自己啊傻小孩,唐家都没几个人玩得过他的。”
隔日她登上半岛号,有一趟航行,中途路过香港,停靠两晚,船上有香港商人热情好客,做东请客,陈嘉郡恪尽职守,一向不离船,这一晚破天荒也说好,跟着众人一道下了船。港商姓王,问晚上去哪,我请,大家齐齐说兰桂坊,只有陈嘉郡说后街,王老板大笑,说看不出来陈小姐原来是行内人,知道哪里才有得尽兴的啦。
一群人哄哄闹闹一整晚,陈嘉郡下船时穿了私服,白短袖加百褶裙,坐在夜场就是个异类,一个惹人喜欢的异类。男男女女都来搭讪,连单身暴发户王老板都对她有点动心,跟她学着“郡”字怎么正确发音。
“嘉jin~~”
“是jun,嘉郡。”
“哈哈,厉害啦,普通话好难啦,学会了这个跟人做生意都好容易的啦~~”
陈嘉郡一笑,被这爽朗生意人感染。
今晚她难得笑,笑起来就是一笑到底,一点假情假意都没有,这是只有小孩才会有的笑法。王先生几乎是有些感动了,多好的女孩,多好的笑容。
听说大陆流行用微信加好友,他真心地,努力用港普跟她加个好友,“嘉jin~~我的微信~~”
陈嘉郡正教他扫二维码,门口走进来一个男人,目标也是她。
东口组刚接手后街,每个场子里都安排了人监视,旁人不认识柳惊蛰,东口组上下都是认得的。这会儿冷不丁见他出现在这小夜场里,一个大哥带着七八个马仔都精神了,热情招呼:“柳总管!”呼啦一圈围上来。
柳惊蛰没理,把一群人晾在一边,直直走向陈嘉郡,扫了一眼她周围乌压压的一群人,说了一个字:“走。”
“……”
王老板好友还没加上,不想走,小心翼翼问:“陈小姐,他系谁呀~~”
陈嘉郡没抬头,闷了一会儿,告诉他:“我uncle。”
“……”
到香港不过数小时,她就学会了什么狗屁洋文。
柳惊蛰盯了一眼周围的人,重复了一遍:“走!”音调都高了。
多么好的拍马屁机会,东口组七八个人呼啦一声就围上来了,推搡着赶人,效率一流:“走啊走啊!赶碍我们柳总管大事,眼睛睁大点啊!”
夜场老板颤巍巍端来两杯水,难为他这会儿还能想着好客准则,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柳先森,水呀~~”
他指指桌子示意放下,老板放下两杯水立刻溜了。这个场子还开不开得下去,保不保得住,全看眼前这位心情。
他在她身旁坐下。
双人沙发,一米八六足够分量的男性身躯陷进来,将她另一边都凹向他,她没有防备,往他方向倒了下,随即抓住扶手,跟他保持距离。
柳惊蛰摸出一包烟,点了一根,暗场里只见他手里一点猩红随着动作忽上忽下。转头一瞥,瞥见她左手无名指上空空荡荡。他握住,十指紧扣,右手食指摩挲着她。嘴里一股烟味从她耳廓飘过,有点讨好她的温柔:“真的生气了啊?”
“不会。”
她缩着,十几年来受他压迫太厉害,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在他面前缩着的本能,“拍拖吗,才能生气;跟uncle吗,不能生气的。”
“……”
柳惊蛰抽了口烟,舔了舔上唇,居高临下看着她。谁说乖乖仔后生女好搞,陈嘉郡闷骚起来一样让他头疼。
他倾身向她,双人沙发因力道凹进去,她身体歪歪一陷,往他身边倒了倒,被他顺势一把圈住腰。
“呐,”三十四岁一个主事人,犯了天大的错也拿得出一副气场,道歉道得像与后生女调情:“这次是我不对。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不想你误会。以前你就厉害了,搞得我在她身边两年心里都挂住你,现在更不可能挂住别人的。这次差点弄出命案来我才来的。后街这种地方,我最不想你看见的就是这里,开片不长眼,没个干净人,我怎么舍得你见这种东西。一听说你忽然跑来了香港,我要被你吓死,事情都不办了飞过来先把你人找到。”
陈嘉郡点点头,她一贯逆来顺受。
他很少哄人,哄起来却很厉害,“这几日一直在想你。飞机上,来香港,去日本,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很多事我没得选,但这些话也不适合对住你讲。讲不讲都一样,始终是我不对,对你都有好多抱歉。今次是意外,我保证,没有下次的,信我嗯?”
陈嘉郡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嗯”了一声。
他俯下身,在她唇边讲话,有情有欲,“你刚才在教那个人‘郡’字怎么写,我也有一个字不会写啊。这几日晚上都失眠要命,想你想得一点都睡不了,想问你原谅的‘谅’字怎么写啊。字典上查不到的,原谅一个人吗,就是要你用身体来教我写的……上次我绑了你做,这次我让你绑啊。不会绑?谎话精,上次爽到昏过去的人是谁啊小嘉郡……”
看她耳根一瞬间红到滴血,他越说越没下限,眼神和语气都是淫来荡去,“呐,是我错了,我认罚的啊,你想怎么搞我都可以。说出去,柳惊蛰都被你搞过了,哗,小嘉郡你多有面子,你表舅舅都要佩服你……”
陈嘉郡避开他的言语骚扰,脸色绯红,态度却很正经,“你说话注意一点啊,我还叫你一声叔叔的,影响不好。”
“……”
柳惊蛰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不对。
这是小辈对长辈的态度,情人和纠缠的部分被她一刀砍掉了。
他温和地低头问:“你刚才说,我是你谁?”
柳惊蛰的温和有时候并不是真正的温和,她领教过,惧怕过,但那也是从前的事了。
陈嘉郡望向他,肺腑之言:“你养我十几年,也没有和我结婚,你不是我uncle还能是我谁呢。”
他语含警告:“陈嘉郡。”
“我在呢。”
喝了酒,给了她直面真心的勇气。血淋淋一颗心,缝缝补补,到底也有补不了的一天。她望着窗外夜景,想象他那一晚对另一个人的情深义重,“我没事啊。你来后街,去日本,尽你的责任办你的事,我都OK的啊。我听人讲了一句话,每件事,都讲缘分的,以为没有缘分才跟你结不了婚,但换个角度想,也许是和别的缘分在等着我呢。”
她得唐家高人指点,站在了人生战略高度看问题,今时不同往日,“实打实地算,我今年才二十二,念书也只念到大学,以前总围着你转,从来也没想过自己的打算。这几日我想了很久啊,二十二岁,确实好小,我还有机会出国读书的。”
柳惊蛰手里的烟灰掉下去一截。
他像听见了什么鬼话,“什么意思,不结婚了,想念书?”
“嗯。”
她不知被谁洗脑,人生目标忽然换了方向,一颗心从他身上收回,追求女性独立,“我想学的好多的,邮轮管理、心理学,有空的话,历史也想好好学一学。邮轮上好多有型有趣的人,同他们聊好开阔的。人家讲得对啊,三四年过后,见到的风景多了,学到的世界大了,也许痛苦都不会再有了,到时候回过来想,说不定还要感谢未和你结婚的这段机遇。”
“……”
柳惊蛰盯着她。
这不是陈嘉郡会有的价值观,这是经历过风浪、具有一定岁月洗礼的人才会有的活法。
柳惊蛰不愧在唐家三十年,思路清晰,逻辑完整,这会儿听了陈嘉郡一顿胡说八道,他已经不是火了,他是震惊了。
——不知是唐家哪一位,敢把手伸这么长伸到他房里来了,趁他不备竟来挖他墙角,把他一手带出来的乖小孩洗脑洗成这样!
他掐灭了烟,无声的暴力。问她:“唐家谁找过你?”
“……”
一句话,问到要害。陈嘉郡听了,心跳都漏半拍。
“唐律?”
“……”
“卫朝枫?”
“……”
他一个个地猜下去,她始终闷不吭声。她的表情管理太糟糕,是和不是都写在脸上。柳惊蛰一个个地猜,一个个地排除,最后猛地想到一个人,他带着点不可置信的意思恶狠狠地问:“季清规?”
“不是她!”
“……”
她反应那么强烈,带着“要死死我一个”的凛然大义,坚决不出卖旁人。柳惊蛰看她一眼,又惊又恼。怪不得,她忽然态度巨变,被洗脑得厉害。季清规那种人,不想给人洗脑都能引得霍四把命给她、卫朝枫见了她就变一个人、丰敬棠明里暗里护着她,她要存心给人洗脑还了得。
陈嘉郡这会儿换了偶像,忠心得不得了:“她人好好,还为我好。而且你知道吗,她都不能走……但讲话和见识都好有型。不像我,能走能跑,还在跟别家小姐吃味、挂住你,讲出去都被人笑啊。我以后想同她学……”
柳惊蛰:“……”
她这是要他命了。
季清规有种,敢从他手里抢人。对手太强,远超他预期。柳惊蛰破天荒头一次尝到了没把握的滋味,心里瘆得慌。
他单手抱起她就走。
陈嘉郡很轻,他一只手就能抱得毫不费力。右手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门,顺势将她往车里丢。上车锁死,发动引擎,没几分钟就把她带进了他的地方,下车,还是那样抱,陈嘉郡在他左手臂弯被颠得发晕,恍惚间记起照片上他抱别人时的样子,双手拦腰,典型的公主抱,哪像她这里,一看就不是亲生的。
她喝酒喝昏了头,沉浸在解脱痛苦的女性独立大道上胡言乱语:“uncle,你放我,我们好聚好散……”
柳惊蛰像是听到了个大笑话,“小小年纪,整天扑我,现在扑完了,人人知道我中意你,你来跟我谈好聚好散?做梦。”
她的身体陷入一床柔软,耳边传来他关房门落锁的声音,陈嘉郡对这个声音有本能的警惕心,柳惊蛰关门算账的作风她领教过,他是狠起来会把她往死里搞的那种人。
他捉住她的脚,一把把她拖过来。
醉成泥?正好。
“陈嘉郡,知道后街那种地方,流行一种游戏叫什么吗?”
有拉链声沉闷传来,裤头解开,里面鼓囊囊一团,他按着她的手贴向他下面,动作限制级:“靓女喝醉了,不省人事,捡了带回家慢慢搞,这个就叫做‘捡尸体’……你敢跟我玩好聚好散,我就敢捡。”
番外:香港篇(完)
陈嘉郡想起中学时物理老师讲课,讲到“按物理定律,一个东西变长的同时一定不会变大”,引来一群男生噗嗤噗嗤笑,她那时傻得很,问同桌你笑什么,男同桌抓抓头说“矮油~这个嘛~~”
她那时打死也不会想到,多年之后会是由柳惊蛰亲自来教她这句话错在哪里。
陈嘉郡一把甩开他,急速后退。她现在有了新的墙头,爬得飞快,“我不要跟你做这个,你不正经、人又坏,我要跟阿嫂学……”
她拍马屁功夫一流,柳惊蛰是见识过的,当年把他拍得团团转,现在她换了人,学人叫“阿嫂”,行话都学会了,柳惊蛰火冒三丈,解了领带就绑了她一双手。
柳惊蛰绑人的本事出自实战,早年在东瀛很是出入过一阵成人Club,怎么玩全看对手。慢热有慢热的搞法,爽有爽的搞法,这方面他学艺很精,造诣很深,唯一一次失控就是对陈嘉郡。
那一次,他本来没想跟她玩太大,她不了解他床上为人,给他解领带时解成了个死结,一双手在他眼前摸了半天,这在柳惊蛰看来就是在邀请,他没忍住,一把扯下领带绑了她说“我教你这东西真正的玩法”。
半夜乔浅湾被一通电话叫过来,带着个医药箱,一进门看见陈嘉郡昏睡着,地上一条领带皱皱巴巴,手上的红痕一看就知手法甚好。柳惊蛰早年的风评乔医生也是有所闻的,笑眯眯地问他:“你对个连性经验都没有的小女孩玩这么大?”柳惊蛰郁闷地解释:“我根本没怎么开始,她就被吓昏过去了……”
那天乔医生走的时候是一路闷笑着离开的。
陈嘉郡也是从那天起,意识到柳惊蛰不为人知的方面还有很多。偶尔她会慌,他的另一面里还有这么多阴暗的、无下限的、十分成人化的部分,她不晓得该怎么追才能追上他了。季清规给过她樱庭市的照片,照片上这位气质良好的小姐学着各种技艺,插花、茶道、禅宗,还有,中文。这些陈嘉郡并不陌生,都是柳惊蛰的个人爱好与擅长。季清规讲,喜欢一个人,最深刻的一种力量应该在于,让自己变得更好。
陈嘉郡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既羞又愧。
她就像全中国所有出息不大的那一类普通小孩那样,内心深处始终害着一点自卑,柳惊蛰不惜延误婚期也要力保另一位小姐安全无恙的行为,对陈嘉郡而言无疑是加速放大了心底原本就为之忧郁的自卑。
还不够坚强的小孩在面对这样的境况时,逃避是最简单的自我保护机制。
就在他拖她过去的时候,她选择了不面对:“我……”
他停住动作,给她机会说。
“我……不想追着你跑了。”
“……”
两人各自楞了半晌。
陈嘉郡像是没想到她真的说出了口,柳惊蛰像是没想到等了半天会等出这样一句话。
中文是全世界最复杂的语言,几个字的排列组合可以形成无数种可能:表面意思、弦外之音、说者无意、听者有意……她还太小,不懂得中文强大的杀伤力,很多时候,误会和伤害都是从几个字的中文开始的。
僵持片刻,柳惊蛰忽然就笑了。
很不好的那一种笑法,带着地下社会里走出来的那一种阴冷。
他放开她,作势像是要走。陈嘉郡刚想起身,就见他左手握成拳砸了过来。先退后进,这是懂进攻的好手,不死也伤。她几乎下意识闭上眼,“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床身承受一次重击,他的手砸在了她脸旁的位置,险险擦着她的脸颊,手心高温,骨节泛白的声音被她听得清清楚楚。
柳惊蛰第一次有彻底弄坏一个人的念头,就是在这一刻。
“当年我就告诉过你,为我,不值得;我也问过你,你有本事喜欢我两三年么,你自己想清楚。我一次次把你推远,你一次次靠过来,甚至我跟你被人用刀指着的时候,你还在说你喜欢我,那一刻我真的完全信了你。”
“坦白讲,在遇见你之前,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要找一个人结婚的打算,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我有的不得已、要吞什么忍什么,我也清楚。其实我没有把握,在保护你和平衡唐家之间,我一点把握都没有。这些年,你或许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会利用樱庭市,不惜和她订婚,当年你也骂过我,说最没有品的方法就是利用对我有感情的女人,但那时我真的没有时间了。”
“我没得选,唐家只给我两年,两年过后如果我成不了,唐家弃了我这张牌,或许我一辈子都会被困在日本。你觉得唐律做不出这事?呵,我从来不敢这样低估他。你不认识别人你总认识方是非,一旦错了,唐律连他都不肯放过,至今派了连我都不清楚的人马在做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事。唐家多少好手,明里的就有这么多,暗里的连我都不清楚,少我一个没差的。所以那时我只有一个念头,两年,我一定要回来,因为我还有你。”
他看着她,忽然笑了,“人人说我这次来后街,动静闹太大。我自己也明白,上岸十几年,做成这样太不像我。但我没忍住,我没控制得了自己,我不是为了她,她怎么样我都心疼不了,我是因为你。我想就因为这些人,这些脏得要死的事,我跟你的婚事都要被打断。我反复想你又要等我的样子,想得自己都失了控,下手都比清醒时更重。回来时我对自己讲,以后再不管这些事了,随便好了,谁的死活都跟我没关系,我保护你一个人就好了。但我真的没想过,你会说后悔……”
他也会伤心。
但没人信,他也不要人来信这个。
跑江湖跑久了,伤心都忘记了该怎么表达,学会了用暴力来释痛。
“好啊,一拍两散是吗,没所谓。”
他捏住她下颌,捡一回当年老本行,黑吃黑,无所不用其极。
“陈嘉郡,你知道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想要一个人听话,有多少种方法?有些人嘴硬,嘴里不肯说实话,三十二颗牙齿,一个一个砸,撑过去的人很少,就算撑过去,不打麻醉,也是死人一个了,一地血流光,总能从人嘴里听见实话。或者,把人关起来,绑了慢慢弄,有些人特别喜欢这么搞。你以为在床上把你绑了就叫做搞?我告诉你,这叫做爱不叫搞,真正要搞人是变着花样你跪下来求人都没用的……”
“当然你放心,我对你不会这样,我说过,我从来不对女人出手。但你想甩我,也没那么容易。我做生意讲究连本带利地赚,你要跟我好聚好散,你想都不要想。”
他抬高她的脸,男人女人,欲望对视。
她一直想要的,一个不以长辈身份对待她的柳惊蛰,她现在终于见到了。
陈嘉郡是要到现在才明白,始终以长辈身份面对她的柳惊蛰,给了她多少后路。
贪心不足,报应都来了。
她被他吓住,回不了神,连眼泪急速往外涌都没有察觉。
“……”
柳惊蛰捏住她下颌的手迅速地被泪水打湿。
他没想到她会哭。
本来后面还有一长串恐吓威胁,他干这个最擅长,没想到才刚开了个头就被她的反应弄得恐吓不下去了。
她像是真的被吓住了,连哭都不敢出声,卡在喉咙里抽,抽得太厉害连空气都被挤光,憋不住才呜咽一声,声音也极小,直愣愣看着他,咬紧唇不敢响,一双眼都被水浸泡得红肿。
“……”
柳惊蛰这下知道他用力过猛了。
他把她当成了季清规那种对手,在他眼里季清规如果不是一个女人那简直是可以用“变态”来形容的一个存在,挑衅指数在唐家找不出几个。他下手没分寸,心里认了如果陈嘉郡要跟她走那他一定先毁了她。
柳惊蛰心里一软,松了手,一把拦起她的腰抱入怀里,“好了好了,我吓你的……”
陈嘉郡精神都要崩溃了,这会儿终于听见了他一声哄,前所未有的委屈,一下松了口,埋在他胸口放声大哭。
“……”
柳惊蛰真没想到她会这么不经吓。他手也没摸人也没搞,事实上什么都没干呢,只在口头上吓唬了她一顿,她竟然就被吓崩溃了。
他态度软下来,摸着她的披肩长发,把她当小孩哄,“好了好了,我不对。哭成这样啊?我跟你讲了这么多你前面的都不听就听后面那几句吓你的啊?好了我抱你……不讲了不讲了,我不对。最后那几句不是真的啦……哎陈嘉郡,我认真跟你讲道理你不听,我随便说的你就信啊?”
他解开绑着她的领带,丢到一边。陈嘉郡双手得了解放,忙不迭地攀上他的脖子,一声声喊他“柳叔叔”,喊得都不带停的。她现在急于要从这三个字里找安全感,柳惊蛰会对她不客气,但柳叔叔永远不会。
柳惊蛰拉过一旁的薄被盖在她身上,女人哭起来没个头,小孩哭起来就更厉害,陈嘉郡两样都占了。他头疼又后悔,从她嘴里听见“季清规”三个字就神经过敏,一时没收住分寸去吓她,把她吓成这样。
陈嘉郡被眼泪呛到,咳嗽不止。柳惊蛰拍着她的背,他明白她心里未讲出口的难过,“好了,我知道。说结婚的是我,说不结了的也是我,飞过来救别人的是我,刚才把你骂了一顿的也是我,你委屈死了……”
陈嘉郡埋在他胸口抽气,生动形象地在他面前表现什么叫“委屈死了”。
“你从来不凶她,你只凶我……”
“……”
他心想他对别人又没兴趣,他去凶别人干什么……只有她一提分手他连杀人的心都有,刚才那点程度根本还算不上凶……
偏偏柳惊蛰的行动电话还在这会儿震动了起来,他单手抱着她,腾出一只手接起来听,唐律给他找麻烦是从不挑时间的,“上线,有点事找你谈。日本那边没法一口吃下来,我等不了。”
“……”
这个人的作风柳惊蛰是知道的,说等不了就是连夜要吃下来的。他硬着头皮顶风作案,拒绝了一回:“我明天打给你,今晚我不行。”
“……”
电话那边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说不行,柳惊蛰是半夜接到任务能马上飞过去解决、还能在天亮之前回家睡半小时补补的人,业务能力无人出其左右。这会儿电话那头听了几秒钟,听见一个哭、一个哄的声音,就明白今晚柳惊蛰的“不行”是不行在哪里了。
“行,你不行……”
电话那头阴阳怪气地说了这么一句,就挂了。柳惊蛰无语了一会儿,听出他没说出来的后半句:竟然敢拒绝,我看你挺行的。
“……”
柳惊蛰滴着冷汗扔掉电话,抱起怀里小朋友,哄她:“你看你厉不厉害,跟我这么一闹,就让我被人记恨上了。”
陈嘉郡刚才被吓得厉害,一时半会儿止住了眼泪也还没止住抽气声,说话都是不连贯的,能说单音节就绝不多说其他字,这会儿也用一个洋文代替了:“why~~”
柳惊蛰捏了捏她的脸,意味深长:“你那个表舅舅,凌晨一点多了还在动脑筋搞死对手,一看就连性生活都没有的……想拖我下水没拖成,还在我这里被喂了一顿狗粮,你说他会不会放过我?”
“……”
陈嘉郡有一个特点,跟柳惊蛰再怎么吵,外人面前却永远一条心。柳惊蛰和她之间用十四年时间维系成了“家人”的关系,这是比“情人”关系更坚固、也更强大的力量。这会儿听了他的一番话,陈嘉郡当即搂他搂得死紧。什么表舅舅,那都是外人,只有柳叔叔是她的自己人。
柳惊蛰笑笑,跟她没法急,“我被你闹了一晚上,跟东瀛黑帮谈生意都没你这么难搞啊小朋友……”
他扶住她的后脑靠在他肩膀上,单手抱起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去厨房拿了一瓶牛奶,倒在杯子里放进微波炉加热,走回卧室喂她喝了半杯,抱着她讲道理:“到现在还认为我对别人好、对你不够好吗?小骗子,别人是生是死我都不心疼,你跟我一闹我就被你闹掉半条命……嘴硬,坏起来很厉害嘛,要我这么哄才肯罢手……”
他很疼惜这个人,“陈嘉郡,以前我对你说,变得更好,回来见我;现在,它再不适用于我对你了。你已经长大,已经变得足够好,你不来我身边我也一定会去找你。……唐家没几个人真正有家的。我没有,霍四没有,季清规没有,唐律也没有。但有你陈嘉郡,以后我就和他们不一样了,这就是陈嘉郡对柳惊蛰的意义。”
她得了便宜,还要算一笔旧账:“你抱她……”
“……”
陈嘉郡是细节控。
柳惊蛰顿时就笑了,“我对真正喜欢的人不是那么抱的。”
言语间还没等她听明白,就尝到了真正被他抱的滋味。他是会玩的,知道怎么用一张嘴和一双手让女人舒服,讲话就更咸湿,“想被我抱啊?不想?谎话精,上面说着不想下面还吃定我……”
他忽然掀了被子下床,将她一把抱起来,教她搂住自己,窄腰向上挺,将胀得要死的东西挤入她体内得救。抱她的手力道一松,陈嘉郡身体一沉,将他全部吞入。她是上等好货,紧得能要他命,里面又热又酸,死在她手里都不算亏。抱着做,爽过头,又哭过一场,声带嘶哑连叫都叫得更令人心动。他完全没办法再去想当年唐律把这个人送到他身边的用意,尝过她的滋味他算是把命都搁在唐家了。
他对她教:“呐,我喜欢一个人,是要这么抱才叫抱的……”
……
折腾到半夜,陈嘉郡昏昏睡去。
柳惊蛰坐在床头,拿起行动电话,皱着眉给一个人发短信:“你有病啊,来搞我的人?!”
季清规的短信回得很快——
“看不惯你,我会一会你。”
柳惊蛰:“……”
随心所欲,挥霍城府,让人又恨又无语,是季清规了。
他调出电话本,将她拉入黑名单,暗自发誓将来一定不会让陈嘉郡跟唐家任何一个人再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