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回过头看他,他还是她所熟悉的那样,这么多年下来,无论她怎么逃避,怎么不想要去面对,他总是在那里的。
一路走来,他仿佛成为了她身边的一缕空气,无形无状却又无时无刻不存在着,从少不更事的孩童时代到如今长大成人,她曾经因为他而快乐,难过,彷徨以及无助,但无论怎样,那些过往的回忆都可以称得上美好的事。
或许对她来说,这世界上因为有他,她觉得是最美好的事。
“安宁,如果你不认识我会是怎样的?”唐竞突然问道。
这样的假设命题是曾经她最喜欢问唐竞的问题,她笑了笑说道:“哥哥不是说过吗?人生没有如果?”
如果安宁从不曾认识唐竞会怎样?会怎样呢?到底会怎样?虽然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办法去改变,可是这个问题唐竞还是经常会想起。
事实上,唐竞甚少会想起从前,他总是会刻意的去遗忘那段时光,遗忘那些不愿意想起的往事,可是回忆见缝插针的时刻提醒着自己,忘不掉,也没办法去忘掉。
唐竞的父亲祖上三代经商,家底殷厚,虽到父亲这一代已经明显不行,生活却也算优渥,其后他认识了一个老中医的女儿,也就是唐竞的母亲。
爱情便是这么开始了,开始的轰轰烈烈,等到收场的时候却也让人唏嘘不已,父亲在一次投资中被合伙方骗了,那是他所有的家当,他们一家不得不从小洋楼里搬到小胡同里。
因为这次的变故,父亲彻底失了信心,从此烟酒为伴,混迹于赌场之中,曾经那个年轻英俊的男人为生活所困,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堕落懒惰的男人,全家的生活来源都变成了母亲作护士那份微薄的薪水,那时候的唐竞学会了一句诗,贫贱夫妻百事哀。
是怎么认识安宁的呢?当时的他骑自行车回家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姑娘,小小的,长的粉嫩可爱。
她的手臂上擦破了皮还留着血,却并不哭,反而抿着嘴一脸倔强的看着他,当时她告诉他,“我在学校见过你。”
原来唐竞在学校算的上是风云人物,虽然他一向独来独往特立独行,但是无论怎样总能保持着全校第一并且遥遥领先第二名的优异成绩还是全校闻名。
唐竞就读的初中是小学初中于一体的,每每的学校颁奖典礼总是发表学生致辞的人,所以安宁能见过他,实在是太正常了。
她眨巴着大眼睛问道:“我叫安宁,因为我爸爸姓安,我妈妈姓宁,哥哥你呢?”
“唐竞。”他回道。
那天他带着安宁回了家,唐竞妈妈将她身上的伤口处理掉,好在小孩子伤口愈合的很快,没几天便又长成了粉嫩的皮肤。
就这样,安宁成了他们家的常客,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他们家,她总是能混的很好,唐竞的妈妈非常喜欢这个女孩,因为她是那么活泼可爱讨人喜欢。
那时的唐竞不知道,安宁的父母早已经离婚,她的父亲忙于工作,常常无暇分身照顾她,而他更加不知道,安宁的父亲原来身居高位。
而一切的悲剧便源于此,那段时间唐竞的妈妈生了场大病,家里开支锐增,而唐竞怎么也想不到父亲会把注意打到安宁的身上。
后来的事情,即使经过这么多年,他也会经常问自己,当初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他偷偷跟踪父亲到了一处偏僻的出租屋,而安宁就被他绑在这里,唐衡当时想的很简单,他从没想要伤害这个可爱的女孩子,他实在没有任何办法了,他只是想要一些救命钱,而这些钱对于她们家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而其后的事情一切出乎意料,这件事被唐竞敏锐的察觉到了蛛丝马迹,他跟着他找到了出租屋。
并且他帮助安宁逃了出来,唐竞记得当时的安宁被反绑在座位上,眼睛被蒙上了黑布,听到声音竟然也安安静静的,当她看到唐竞时,才委屈的哭,“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那个深夜,他带着一身狼狈的安宁回家,事到如今他都记得那晚的星星格外耀眼,那时候的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只想要救安宁,她一个人肯定很害怕的。
当时他问安宁,“有没有见过绑架你的人长什么样?”
安宁摇头,“我一直被蒙着眼睛,没见过。”

第四十章

唐竞算不上平易近人的人,甚至这辈子与他称得上亲近的女性没有两个。
当年他放走安宁所演变的意外便是自己母亲的去世,这么多年过去他始终没办法忘记,水果刀插在她的身体里,血流不止的场面,即使这么多年,他仍时常被这样的梦靥所惊醒。
他记得母亲苍白着脸色躺在地上,不远处跌坐着一脸惊恐的父亲,他失手杀了母亲,这个场景像一场永远没办法忘记的梦靥,一直一直的缠着唐竞。
事到如今,他都不敢去回想,如果当时的自己没有放走安宁,父亲就不会生气,母亲就不会因为护着他而无辜枉死。
唐竞记得母亲葬礼非常简单,因为他们家已经没有亲人,她走的很安静,那天的天气阴沉可怖,他穿着一身黑衣,将一捧小雏菊放到墓前。
小雏菊散发着清新淡雅的香味,而他的世界一片灰暗,从此以后,在这世上他最亲的女人再也不见了。
那时候他对于安宁的感情很复杂,复杂到不知道如何面对她,或许更多的是怨恨自己,可是在那个午夜,当他打开门看到睡在墙角的安宁时,一瞬间便心软下来。
当她娇小的身体轻轻抱住他,语气的坚定的说会永远陪着他时,他早已坚硬的心变得柔软,在那一刻,他便对这个女孩放下了所有心防。
唐竞这一生,都没办法对这样的女孩子设防,他永远都会记得,在他这一生最无助彷徨,世界漆黑一片的时候,是她出现在他身边。
即使是后来面对安宁父亲的刁难,他想到安宁便所有的都能不在乎了,毕竟,那是安宁啊。
回忆接憧而来,如海啸一般将人劫持,他定神,不等安宁回答,已经拉动引擎背道而驰,汽车在黑夜里渐行渐远,逐渐消失不见。
半开的车窗,夜晚的空气带着丝丝沁凉,晚风拂面,一片树叶顺着风吹到肩头,温柔的掉落在身上,仿佛落进他的心里,他凝眉,扬手将树叶丢到窗外。
有些事就好像一个缺口,总会让人想起许多不愿意想起的事,而他无能为力。
春意陡峭,隆冬很快过去,唐竞在这个季节交替的时分不幸感冒了。
虽然已经拿了不少药,可惜始终不见好转,唐竞身体素质向来很好,倒是有时候生病总是被安宁念叨。
他忍不住的又想起了安宁,或许可以给她打个电话试试,拿着手机试着拨了几次号码却最终没拨出去。
钟之璐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推门而入,看到唐竞正拿着手机发呆,关切道:“唐总,公司的人已经走完了,你还不下班吗?”
唐竞回过神来,揉了揉眼睛,略微疲惫,“是吗?你怎么还在?”
钟之璐笑了笑,“我将手头的一些事情做完,正准备走呢?看您办公室灯还亮着。”
唐竞耸肩,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黑了下去,他看了眼手表,拿起椅子上的外套,绅士说道:“辛苦你了,这么晚了,我请你吃晚饭吧,顺便送你回去。”
钟之璐笑了笑,“谢谢老板。”
钟之璐推荐唐竞去了最新开的一家意大利餐厅,“听去过的同事说味道很不错。”
唐竞笑了笑,虽然没什么胃口,却听从安排,倒是想起安宁总是会喜欢去才开张的饭点赏鲜,因为两人都是第一次去,唐竞对着导航捣鼓了许久,才算找到地方。
晚上八点左右,正是饭点,餐厅生意火爆,有不少贪新鲜的食客循着过来。
因为人太多,所以不少人在大厅的沙发上等着,大厅吵吵嚷嚷的,经理在一边招呼客人,唐竞靠坐着沙发,无聊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所以安宁进来的时候,他一眼便看到了安宁,倒是钟之璐率先向她招手,安宁是跟叶启森一路过来的。
钟之璐扫了眼两人,再想到最近唐竞都不怎么约安宁,猜想安宁应该是谈恋爱了。
安宁已经走了过来,倒是难得有些拘束,乖巧的叫人,“哥哥,之璐姐。”
叶启森冲着两人微笑点头,“你们好,我是叶启森。”
钟之璐笑了笑,调侃道:“安宁男朋友是吧?”
安宁满脸窘迫,叶启森大大方方的点头称是,钟之璐对他印象不错,想再说说两人,倒才注意到唐竞在一边面无表情,气氛有些怪异,她怏怏闭嘴。
恰在这时,经理过来说有个四人桌空位,看到这边两对沉默的男女,安排他们过去,一边连连道歉说:“真对不起,有了空位置,我马上给你们调,你们几位待会给打九折。”
更诡异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说一句他们是认识的,四个人面面相觑的坐着,等到服务员过来点餐时,气氛才有些缓和,唐竞声音嘶哑,所以尽量不说话,钟之璐给他点了份意大利面,安宁则点了份套餐。
唐竞笑了笑,安宁总是喜欢点套餐,因为很多餐厅里,套餐都会额外赠送些小玩具,到现在都还是小孩子心性。
唐竞拿着纸巾一直咳,钟之璐关切道:“抽空去医院趟吧,都感冒多久了。”
安宁有些担心的看着他,唐竞皮肤本就白皙,此刻看着更是白的吓人,“弄药了吗?”
钟之璐点了点头,“已经弄过了,不见好转。”
这顿饭吃的索然无味,唐竞去结了账,叶启森在一边瞧瞧问安宁,“这家餐厅味道怎么样?”
安宁这才回过神来,仔细想了想,一顿饭都仿佛如同嚼蜡,索然无味,她中肯的说道:“还好。”
“是吗?我觉得还不错呢。”等在一边的钟之璐插话进来。
安宁想要问下钟之璐唐竞究竟感冒多久了,严不严重,但碍于叶启森在场还是忍住了,她心下担忧,却没有一个立场身份去坦荡的关切他,这种感觉让她非常无能为力。
叶启森今天去学校参加一场研讨会,所以结束后便约了安宁一起吃饭顺道看个电影,钟之璐因为有事需要回去,唐竞最终还是决定先送钟之璐回去。
回归到二人世界,叶启森放松了不少,他半开玩笑的说:“刚才气氛太奇怪了,我有一种见家长的感觉。”
安宁笑了笑告诉他,“我突然想起我的前男友也是这么说过。”
叶启森耸肩,“你在现任男友面前说前男友,我会吃醋的。”
安宁举手,“ok,我错了。”
两人去了附近的一家电影院,据说是最近一部非常卖座又一致好评的好片,女主算不上很漂亮却是演技精湛,男神吴彦祖更加魅力十足。
全程有笑点有泪点,虽然有几个地方有些突兀,但瑕不掩瑜,总体算得上是部非常不错的片子。
从电影院出来后,外面华灯初上,整个城市霓虹闪烁,叶启森开车送安宁回家,他笑着说:“刚才的电影怎么样?”
安宁点点头,“很不错。”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女主角面对死亡时的积极开朗让我很钦佩,我只是想起以前我身边有人去世,我就已经难过的好像要死掉了。”
“真是个好孩子。”他笑着摸了摸她的额前碎发。
安宁嘟着嘴看他,表情甚是可爱,叶启森稳住心神专心开车。
车辆经过一家药店,安宁停了车去了药店买了感冒颗粒,一边又多余的对叶启森解释道:“唐竞哥哥以前感冒吃这个就好的很快。”
叶启森耸肩,“要是不知道,我都要吃醋啦。”
安宁干笑一声,结了账上车。
叶启森这才说道:“安宁,我家里人想要见见你,不如多久吃顿便饭吧。”
安宁略惊讶,又觉得太过突然,吞吞吐吐说道:“会不会太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
叶启森安慰她,“放心,不用准备什么,只是吃顿便饭而已。”
他虽然这么说,安宁还是感觉很不安,她原本是很真诚的跟他交往,可是两个人交往到一定程度,注定是要走到这一步的,而她从未考虑到如此…
这样一想,她对此又多些愧疚,安宁从来不愿意亏欠别人,宁愿别人欠自己,可是在她与唐竞之间,究竟谁欠谁最后又有谁说得清呢?
她断断续续的说道:“叶大哥,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不要对我那么好。”
叶启森摸了摸她头顶,“你是我喜欢的人,我不对你好,难道我傻吗?”
是啊,大家都不傻,谁又会对一个自己不在乎的人好呢?
有些事情藏在心底,就如同一个隐秘而苦涩的秘果,最终所有的苦涩连同吞了下去,可是有些喜欢永远只适合藏在心里,当公诸于世便成了彻底的笑话。
安宁鼻子有些酸涩,她不好,从来都不好,六年前做错了,如今却依旧回不了头,她害的唐竞失去了自己喜欢的人以及他们未出世的孩子,她一点都不好。

第四十一章

叶启森送了安宁到家,临告别之前,他将安宁拉在怀里,两人都不说话,安宁憋着气等他说话,他最终笑了笑,吻了吻她的额头,碎发戳着他的下巴,酥酥麻麻,仿佛他的心一般。
安宁主动挣脱了他的怀抱,她摸了摸额前刘海,声音也断断续续的,“对不起,我…”
“别胡思乱想,快点回去吧。”他笑着抱住她又很快松开,声音依旧温和。
安宁点了点头,跟他挥手再见,他靠着车前看她进去,又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点燃,抽了两口后又很快的掐灭,随即上车离开。
安宁心情有些失落又说不清的难受,当她进入大厅时,四处黑压压的,只有墙角的一盏壁灯开着,以及墙角的沙发上靠坐着的男人。
她没有注意,恍惚间听到浅浅的呼吸声时才意识到还有人在,她受了惊吓,试探的叫了声,“哥哥?”
这时啪的一声响,室内一片明亮,唐竞掐灭手里的香烟,脸色有些疲倦,他起身,淡淡的看了看她说道:“回来了?”
安宁点头,意识到他可能一直在这里等她回来的,她垂了垂眼帘,不知为何,他的目光让她没办法勇敢的去直视他。
唐竞又一阵咳嗽,在寂静的夜里听来格外的醒目,安宁心下一紧,到底还是忍住了,饶是她的手已经在口袋里将那盒感冒药试着拿起来几次又放下。
唐竞顿了顿,面无表情,最终还是转身上楼,安宁随后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竟然谁都不开口。
是多久开始?他们竟然会变成这样的呢?
在到达房间门前,唐竞定住,步伐一变,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女孩,仍旧是那副模样,瘦瘦小小,五官娇小,就仿佛二十年来一点都不曾变化。
他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开了口,“安宁,你跟他在交往?”
安宁点头。
他脸色有些苍白,或许是感冒的原因显得格外黯哑,“你跟他才认识多久?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家庭背景吗?你知道他父亲是谁吗?”
安宁脸色也有些难看,抬起头勇敢的直视他,“我知道。”
这样一句话,显然激怒了唐竞,他表情不变,却明显带着怒气,“你知道?你知道还会跟他在一起?他家庭背景太复杂,他父亲跟你爸意见向左,向来不和,你硬要将自己卷入这些争斗里?”
安宁有些激动,“哥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怎么处理,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应该做什么,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
当话说出口的那瞬间她便后悔了,因为她看到唐竞的脸色在那瞬间面如死灰,一片阴霾,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想要道歉,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唐竞冷笑一声,他深吸口气,有些不可思议,有一天他们会因为一个从前毫不相关的人闹到如今这一步。
“安宁,我没想到你会说这样的话。”他更多的是难过,他还能说什么?她说的不对吗?他们不是没有任何关系吗?他有什么立场去对她指手画脚。
“那哥哥你呢?在你心里,安家算什么?你不是也从未将他们当做是你家人吗?为什么宁愿自己出去做兼职也不愿意用家里的钱?是觉得我们家是施舍你吗?”
话已至此,一切都覆水难收。
她看着唐竞脸色更加阴沉,接着径直转身下楼,她呆呆的站在原地,不一会传来一阵汽车启动的声音,接着声音又渐渐远去,世界又恢复平静。
仿佛再也支撑不起整个身体,她整个人顺着墙角一下跌坐在地上,四周空气都仿佛灰了。
眼神顺着脸颊滚烫掉落,她明明不想这样的,她明明不想要说这样的话的,她希望他们能一直维持着原来的模样就好了,可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模样呢?
他大概对她失望透顶了吧。
他是该失望的,如果换做是她,说这样的话,大概也会被气疯掉的。可是那样的话就是这样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等到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
第二日早晨七点过,天色才微微发亮,钟之璐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到公司,因为最近手头事情太多,她决定提前来将事情处理一下。
她没想到唐竞竟然会比她更早,只是某人明显精神不济,脸色更是苍白,他不说话时本就看着严厉,此刻更让人觉得压力大。
钟之璐半开玩笑,“你这样真像露宿街头了一晚上。”
唐竞也不反驳,拿着水杯打算接杯热水,却又不小心将被子打碎,玻璃杯碎了一地渣滓,滚烫的开水也落在他手上。
白皙的手背立马被滚烫的热水烫红了一片,钟之璐惊叫一声,连忙让他去用冷水冲一下,自己拿了扫帚将碎玻璃渣清扫干净。
看着唐竞面无表情,半开玩笑,“唐总最近真是流年不利啊?又是感冒又是被开水烫的。”
正说着,唐竞又开始咳了起来,他沙哑着嗓子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手头有些事情要处理下。”钟之璐将垃圾倒入垃圾桶,又拿了一次性纸杯接了水端到唐竞桌子上,从包里拿出感冒颗粒一起推给他,“今天早上安宁很早给我打电话让我给你买这个感冒药试试,你们两兄妹怎么回事?”
唐竞看着桌上的感冒药,就连他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吃哪种药好的快,安宁竟然会记得,他心底一暖,可是又想到昨晚两人争执的场景,又一阵烦躁。
“你跟安宁吵架了?”钟之璐试探着问道。
唐竞半垂眸,“为什么?”
钟之璐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看着他,“那还用说吗?我还从没见过其他人还有这本事能让你生气。”
这话倒是大实话,唐竞本人向来是对人绅士有余,热情不足,也只有面对安宁才会生气发飙。
“唐总,我觉得你这表情就跟我爸爸听说我高中早恋时一模一样。”她笑了起来,又说道:“其实安宁的男朋友是很不错的年轻人啊。”
唐竞眯眼,“她还小,我怕她会受伤害。”
钟之璐仰笑,“在你眼里,就算她三十岁你可能也会觉得她小。”钟之璐习惯性的翻了翻安宁的微博说道:“我看安宁最近也不怎么开心,最近发的微博都是些不知所云的东西。”
她说着话锋一转,“唐总,你也可以开个微博呢。”
唐总没什么兴致,“那是你们年轻人玩的。”
钟之璐扁嘴,“现在很多名人比你年纪大几轮的都在玩呢?而且你问问公司的姑娘,保准问十个有十个说唐总还年轻着呢。”
唐竞被她说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反倒是礼节性的笑,钟之璐觉得她这个上司任何一方面都非常不错,就是有时候对人太过疏离。
钟之璐从大学毕业后便跟着唐竞,这么多年,默默无闻的一个人到如今登到顶峰,他自身的能力与手段自是不用说,更加让钟之璐觉得钦佩的是唐竞本人的淡然,无论成功还是失意,他总让人觉得这是一个让人值得信服的上司。
有些人就好像生来就有着这样的魅力,是常人没办法做到的,无论是对待安家还是面对安宁,他依旧给出自己最大的让步与尊敬。
钟之璐突然想起六年前,当年她跟着唐竞在美国正在谈判一场非常重要的合同,如果这场谈判成功,他们至少能赚取不少于60%的利润,而就在谈判的第二天,唐竞突然告诉她,他需要立刻回国。
那天,唐竞的状态特别不好,在临上飞机之前,他跟宋黎通电话,他恳切的说道:“请你等等我,一切等我回来说,宋黎,不要打掉孩子。”
那天到达s市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天色阴沉,电闪雷鸣,大滴大滴的雨点砸在地面,他们回来的匆忙,唐竞自己开车过去,则让司机陪着她再等车。
等到钟之璐再次接到唐竞电话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过,等她赶到医院时,正好见到安宁的父亲甩了唐竞一巴掌。
他身体微微一晃,竟然一句话都没说,钟之璐远远的站着,只听到安宁父亲色厉内荏的对他吼道:“安宁如果出什么事情,我跟你没完。”
当时的情况有些混乱,钟之璐后来才知道,唐竞初出商场,手段狠辣,最初合并重组了一家公司,逼得对方险些跳楼,而此人怀恨在心,却不知道怎么会绑架了安宁。
当时的唐竞孤零零的站在医院的走廊里,背影萧条,他背靠着墙角,走近后,钟之璐才发现,他脸色一片苍白,裤脚还滴着水,甚是狼狈,看到她时,虚弱一笑,“不好意思,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