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嘉悦混迹职场这么多年,自然分得清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她淡笑道:“谢谢你候总。不过,这正是我再三思量后的决定。别的先不谈,我在这一行干了十余年,好不容易才攒下今天的口碑,绝不能让一段莫须有的绯闻给毁了。”
虽然前一刻还表示了惋惜,但是下一刻,侯家瑞却连接替的人选都安排好了。在楼嘉悦回办公室的路上,她的电脑已经被人上了锁,办公桌上的重要文件一扫而空,如果不是早晨离开时的那堆废纸还在,嘉悦简直都要怀疑他们甚至连垃圾筒都翻检过了。
嘉悦最早是以行政秘书的身份进入意高的。身在总裁办,见多了身边人的沉沉浮浮起起落落。有的是高管明明早上还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到了下午就已经被灰溜溜地扫地出门,事前连一点预兆都没有。更有她的师傅兼同事,因为在一次经济危机中被裁员,“嘭”一声从27楼一跃而下,尸体落在二楼的露台上,支离破碎,惨不忍睹。她听到动静冲出去,惊得只差没一头栽下去。那次事情之后她有一段时间都过得浑浑噩噩的,生怕同样的命运也发生在自己身上。犹记得她有回发烧烧到四十多度,整个人都糊涂了,可是仍不敢请假休息,坐在办公桌前机械地打着字,她连自己什么时候泪流满面了都不知道,最后还是她老板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一把把她从电脑边拽了起来。
嘉悦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自小父母言传身教,学的就是吃苦耐劳的本事。曾经有人问她能够承受的极限在哪里,她觉得自己没有极限,只要是公司布置的任务,她总是极尽全力地去完成,哪怕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在所不惜。
职场上翻脸无情的例子比比皆是,但到了她今天的位置还把事情做得这么难看的还真是少见,嘉悦原本还对侯家瑞和中丽还存有一丝愧疚,但是很快的,这点愧疚立即烟消云散。
也许是因为白天想到Selina,这个晚上嘉悦又梦见了她。她脸朝下,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趴在公司大厦的露台上,身下鲜血横流,四肢都摔断了,身体的零件散落在一旁,她吓得魂飞魄散,正想要尖叫,一只手突然间猛地把她的眼睛蒙住了:“不要看,嘉悦,不要看。”
梦里她趴在他怀里“呜呜呜”地哭,醒来时才发现原来枕巾已经被泪水打湿了。
嘉悦是在离开中丽的第二个礼拜一到永丰报道的。期间她回了一趟老家,原本是准备在老家多待一阵陪陪父母的,但是楼爸楼妈只在她回家的前两天稀罕了一阵,到第三天就该干啥干啥了,第四天则开始不耐烦,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姑娘不上班不谈恋爱不出门,整天围在爸妈的屁股后面转,烦也要烦死的——尤其家里的亲戚朋友一见面就要问她谈对象没啊、未来怎么打算呀…搞得楼妈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偏偏楼嘉悦还胆大包天地跟她妈顶嘴,说一定是因为她在家里待着耽误她妈跳舞了所以她妈才给她脸色看,气得她妈把桌子一拍说:“这么大的人了连个男朋友都找不到,你这辈子还有什么出息呀?”
嘉悦气得心口疼,至此总算明白了:在她妈那儿,有男人有人权,没男人没人权。
她载着满满一车子的土特产回到了京州。临走她妈妈还千叮咛万嘱咐:“嘉悦啊,听妈妈的话,不能再挑了,再挑下去你就真的没人要了。”她外婆很配合地站在车窗外低头擦了擦眼角。嘉悦越想越心塞,半道儿上想起来还不忘猛捶方向盘。
京州离扬城大概三四个小时的车程,嘉悦独自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再做了几回搬运工,回到她姐姐家里累得腰酸背痛,当晚早早地就上床睡了。第二天一大早杨丹宁远就给她打电话,提醒她:“楼嘉悦小姐,你不会忘了你今天还要上班吧?”
嘉悦直睡得浑身真气都散了,懒洋洋地窝在被子里说:“当然不会,谢谢老板提醒。”
杨丹宁远听她在电话那头声音迷迷糊糊的,吃吃笑,好心好意地对她说:“第一天上班,要不要我亲自去接你以示诚意呀?”
嘉悦虽然睡意朦胧的,但还伶牙俐齿,不以为然地反驳道:“谢谢老板的好意。不过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等你开车从城东过来,我估计早就已经在公司喝茶了。”
——她指的是杨丹宁远住在城东,在长江上游,而她住在城西,在长江下游,两个人一东一西,的确是“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不过虽然“同饮一江水”,以京州的交通状况,等他从城东赶过来再回去的确已经可以喝早午茶了。
杨丹宁远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又东拉西扯地叮嘱了一番,这才婆婆妈妈地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我是在上班的间隙零星码的,好佩服我自己。年底真的太忙了,我是怎么想起现在更新的?捶桌!

☆、第九章

永丰总部大楼就座落在东山脚下的东山软件园内。这座软件园是国家规模最大的综合性软件产业园之一,也是京州的重要窗口,被誉为“江东硅谷”,园区人文荟萃,占地广阔,配套齐全,设施先进,可容纳大约上千家企业、十多万人同时办公。而永丰作为这座软件园里的明星企业,其建筑也十分的吸引眼球。
楼嘉悦开车才驶过宏山大道,远远的已瞧见一幢白色的建筑拔地而起,巍峨的大厦顶部,永丰公司中英文双语的企业logo也在遥遥昭示着它在行业中的非凡地位。
嘉悦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此刻的心情不由得飞扬起来,踩下油门飞速往园区驶去。永丰公司的人事总监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女性,虽然长相并不惊艳,但是身材高挑,气质优雅,而且兼具HR从业者的普遍特色,非常亲切健谈。她一大早就已经得到消息新任CEO今天到任,刚上班就守在公司门口等着。此刻见了楼嘉悦,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上去道:“楼总是吧?我是公司的人事总监孙轶。是董事长让我在这儿迎接你的,非常欢迎您来到永丰。”
楼嘉悦对她的这番自我介绍很满意,能实事求是而不趁机请功的,初步判断应该还是个真诚的人。她笑眯眯地和她握了握手。
永丰的大厦主楼是个38层的时尚建筑,大厦坐北朝南,南面一整面墙都采用落地玻璃建造,采光自不必说,楼内中西餐厅、休息室、茶水间、图书馆、健身房甚至连运动馆都一应俱全,是个理想的办公所在。
孙轶还跟她介绍,当年大厦开建之前,杨丹宁远曾经聘请国内外好几位著名的建筑大师参与设计建造,因此大厦一完工,就成了东山的地标所在。
楼嘉悦站在一楼宽敞明亮的大厅内环视着这座气势非凡的建筑,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了十二年前。那时应该已经是大四下学期了,随着毕业的时间一天天临近,班里的所有同学都在为未来辛苦地奔走,有的考研,有的考公,也有的准备出国留学,而她虽然家庭经济条件一般,也试着向国外的几所常青藤名校发出了求学申请,正在一心一意地等待着对方的录取通知。突然间就有消息传来,说杨丹宁远的父亲杨驰因为内.幕交易罪被判了十七年的有期徒刑,又过了没几天,就听说杨驰死在了牢里。
对于这件事的内.幕嘉悦了解得并不多,至今也不知道杨驰究竟是怎么死的,只听说好像是割腕。一个风云一时的英雄人物,竟选择用这样的方式与世界决绝,其凄惨悲壮莫可名状,杨丹宁远与其母亲的悲伤也难以想象。嘉悦本来为了留学的事情已经忙到焦头烂额,但还是抽空和荣耀等几个同学一起去吊唁了番。
那时她记得还是冬天。天寒地冻,肃杀一片。她还没有走近灵堂,已经可以感受到那种来自死亡的阴冷腐朽的气息。不过相比灵堂外,灵堂内更甚,杨驰生前家财万贯,交游广阔,为人仗义,死后却连真心来吊唁的都没几个,偌大的灵堂内冷冷清清的。杨丹宁远的母亲姚丹和丈夫杨驰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两家门对门一起住着,从小就被杨驰捧在手心里,一时间遭受这样大的打击,一下子病倒了,连灵堂都只有杨丹宁远一个人守着。
学业太忙了,嘉悦在那之前已经有好久没有好好地打量过杨丹宁远。原本走到哪里都飞扬跋扈的一个人,一下子就萎靡了,整个人瘦得只剩副空架子,脸色又黄又暗,胡子应该是好久没理了,头发也乱得杂草一样。都已经深冬了,他还穿着一件单薄的黑大衣,上面套了件刺眼的孝服,也不知道应该在里面加件衣裳。
嘉悦和荣耀他们进去拜祭,他跪在父亲的遗像前机械地行着礼,看见他们,灰白的眼珠子动了动,但很快低下了头。
她原本是准备行个礼就离开的。但就在出门的时候,听见一个高亢的女声祥林嫂般一遍遍地对着来往的众人哭诉:“怎么办,大哥就这么丢下我们走了,我一个人怎么扛得起永丰这么大的摊子?”
下意识的,她当时回头看了那女人一眼,只见眉眼刻薄,眼神精明,一个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她心里突然间不忿地想着,杨驰虽然死了,可他还有妻子儿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扛永丰“这么大的摊子”了?
破旧的公交车在僻静的郊区公路上奔驰着,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光秃秃的树木,最后还是在城南的一家商场前下了车。花800块买了件羽绒服,又买了个白色的保温壶,最后找了家餐馆买了点吃的,这才重新坐车折回去。
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嘉悦已经不记得杨丹宁远再见到她时是什么神情。只记得自己跪坐在他面前,问他:“饿吗?”他不说话。她又问一次,他还是不说话。当她问第三次的时候,他却突然间身体前倾,头靠在她肩上哭得泪如雨下。
虽然从未对人说过,可是嘉悦自己知道这些年自己过得有多不容易。她憋了一口气,卯足了劲儿拼命向前奔跑,试图摘掉头上这顶与生俱来的“贫穷”的帽子,试图追赶那个曾让她受尽了屈辱的男孩子,可是这一刻,望着这栋气派非凡的永丰大厦,她却突然明白了,这十几年对她来说的确不易,可是时光也同样未曾厚待杨丹宁远。对于他来说,这何尝不是披荆斩棘、步履维艰的十年呢?
突然之间,嘉悦就释怀了。细一想,那都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何必直到现在还念念不忘耿耿于怀呢?更何况,她非常非常现实地想着,现在他是她的老板,而她是他的员工,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又何必紧抓着过去的那些小事不放,平白给自己也给杨丹宁远添堵呢?
楼嘉悦一面这样宽宏大量地想着,一面同孙轶说说笑笑地上了楼。
孙轶虽然身为公司的人事总监,可她对楼嘉悦的背景也不是那么清楚。楼嘉悦是由总裁办直接任命的,一应资料也由总裁办直接保管。不过,能让杨丹宁远如此看重,一大早就打电话过问的,孙轶非常明白,这个楼嘉悦楼总一定不能轻易得罪。
女人的直觉有时往往很准。正当孙轶一面领着楼嘉悦往楼上走,一面客气地跟她解释为什么董事长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她听见楼上的回廊里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夹杂着同事恭顺的问候,紧接着一个悦耳的男声喊道:“嘉悦!”
楼嘉悦转过了头。
大概是因为在公司里,今天的杨丹宁远穿得相当正式。笔挺的西装三件套,大背头整齐向后梳去,阳光下,原本已经足够英俊的脸此刻平添了几分硬朗,看上去气势逼人,楼嘉悦因为刚刚才感慨过他这些年的“艰辛”和“不易”,情绪还未及抽离,此刻乍一见到他,不由得就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于是孙轶就清楚地看到,自家董事长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放大了。像是个突然间受到鼓励的孩子,眉宇间都染了层喜色。
她也不出头了,乖乖地跟在两位老总的后面上了楼。耳听得前头的杨丹宁远一面走一面忙不迭地跟那位楼总说道:“怎么样,永丰公司的办公环境还不错吧?”
楼总微微点头,略略有些敷衍的口气,“嗯嗯,单从硬件上看,的确是比别家企业要强一些。”
“喂喂,”前头的大男人竟然叫起来,“语气稍微真诚热烈点儿好不好啊,这里也将是你的公司。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我们永丰可不单单硬件比别人强,软件也是行业里头数一数二的。”
楼嘉悦抿了嘴巴笑。
在她身后偷听了全场的孙轶也抿了嘴巴笑。原本她还想着是不是要婉转地打听下这位楼总的背景,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
职场法则,知道越多死得越快,她还是选择装聋作哑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年末了这几天很忙。周五忙得脚不沾尘,周六一大早起来头晕,大概大姨妈来了,坐在办公桌前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下午陪儿子去上幼升小的试听课,晚上去朋友家吃饭,一直到现在才有空坐下来码字。不好意思,欠了大家两天的更新,我尽量早点补上。

☆、第十章

永丰的高级办公区设在大厦的32-38层,职级越高楼层越高。杨丹宁远和楼嘉悦身为公司的最高层,理所当然办公室都在38楼。楼嘉悦对于公司这样的安排没有异议,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享受的,只要办公室能放得下一张桌子就行。当然,在看到自己那一大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时,她还是没忍住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杨丹宁远公务缠身,楼嘉悦也是第一天到任,手上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处理,于是他不便久留,只把她介绍给总裁办的秘书程静就径自离开了。不过,很快他又折了回来。按照永丰的惯例,每周一早晨九点半准时召开行政会,杨丹宁远说怕她不认识路,要带她一起去。
行走职场这么多年,楼嘉悦自然清楚在这看似简单的动作背后隐藏的真实含义,杨丹宁远这是在向外界发布一个信号:这个新来的CEO是我选择的,我对她非常看重——这是撑腰的意思了。
在此之前,杨丹宁远把楼嘉悦离开中丽转投永丰的消息保护得非常好,公司里只有少数几个高层知道这件事。因此,当今天一早楼嘉悦的身影出现在永丰大厦时,立刻就引起了公司上下不小的震动,当然,有异议的不在少数,不过还没有人敢在杨丹宁远面前公然地表现出质疑。只因为杨董事长的用人哲学非常简单,可以粗暴地概括为一句话:“You can you up ,no can no bb。”
在永丰,没有人敢公然挑衅杨丹宁远的权威,更没有人敢大包大揽说自己的能力就一定比楼嘉悦强,比她更能胜任这个CEO的位置。事实上,能在永丰38层的会议室占据一席之地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杨丹宁远的脾气——那不是个会按常理出牌的人,谁要是批了他的逆鳞,他多半就会让谁不高兴。
因此,无论内心如何,当杨丹宁远带着楼嘉悦出现在顶层会议室的时候,至少表面上大家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欢迎,梁晓波自然也不例外。
他和杨丹宁远是大学时的室友,虽然不同系,却凑巧分在了一个宿舍里,这多年来一直追随杨丹宁远,深得杨丹宁远的信任。巧的是,他和楼嘉悦还是半个老乡,两人的老家都在扬城,只是不同县而已。
他自然是早就知道楼嘉悦要来永丰就职的,只是听说是一回事,乍一见眼前这优雅干练的女子,还是忍不住心生感慨,岁月可真是奇妙啊,竟能把当初那个青涩娇柔的女孩子打造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不清楚时隔这么多年,杨丹宁远还记不记得当初他们第一次见到楼嘉悦的情形,但他自己却记得很清楚。那是大一开学的前一天,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开始到学校报到。而他和同室的几个新朋友——廖勤、庄峻、薛凌志、杨丹宁远因为到校早,上午办完入学手续,下午就抱着篮球到球场打球去了。打得累了,几个人也不回宿舍休息,就那么满身臭汗的坐在操场边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路过的女同学。
九月份,天气酷热难当,校园里的女孩子们为了防晒,多半人手一把遮阳伞。他们几个大男生就那么晃着腿坐在操场的双杠上,一边数路过的女孩子,一边猜测那伞下的女孩儿的模样,打赌她们到底是夏迎春呢还是钟无艳。
这个高了,那个矮了,这个胖了,那个瘦了,这个平胸,那个粗腿…十七八的男孩子,荷尔蒙旺盛到超出梁晓波的想象。在此之前,他还是个只知一心埋头苦读的男孩子,突然间像是被人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
都说“十八无丑女”,可到底有例外。事实证明大学校园里不仅有丑女,而且还到处都是丑女。他们几个在热辣辣的太阳底下坐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着几个真正的美人儿,正在欲求不满时,就见那绿树参天的林荫道上远远地走过来一个女孩子。
隔得远,面孔遮在湖蓝色的印花小伞下,看不真切模样。但那一双小腿白皙修长,笔直均匀连一丝赘肉都没有,身上穿一件蓝点白底的棉布长裙,一把细腰隐在宽松的长裙下,只是看,已让人合不拢嘴。
男孩子们集体傻了眼,仿佛被人点了穴一样,傻乎乎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从自己眼前走过。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有人在打量她,伞下的人忽然抬起头,一瞬间,他们甚至连她可能也是平胸都不介意了。
非常清纯稚气的一张脸,如春日开在京大围墙边的迎春花一般,鲜艳,稚嫩,惹人喜爱,尤其是那双眼睛,小鹿一般的清澈无辜,让人一见就难以忘怀。
身边有人忽地就从双杠上栽了下去,吓得哥几个连声怪叫,还好一把揪住了他的后衣领子。
女孩儿低了头闷闷笑,小鹿般灵活欢快地跑远了。
梁晓波自小生性腼腆,被人戏作“书呆子”,即使游走职场多年,如今也仍算不上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那时的他没来得及去看身边其他人的表情,但他知道自己的脸一定是红得不忍直视。
那天晚上,同宿舍几个男生的话题一直都在围绕这个女孩子打转,只有杨丹宁远,眼睛始终黏在手里的游戏机上,有人问他的看法,他不仅对那个豆芽菜半点儿兴趣都没,还声称自己喜欢丰乳肥臀。
“就好像…钟楚红那样的。”同样清瘦得像个豆芽菜般的少年这样信誓旦旦地比划着。
谁知道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安排。不过第二天中午,廖勤就满脸兴奋地跑回来告诉他,那个迎春花般的女孩子刚巧和他们同班,而且刚于两个小时前光荣当选他们96届计算机系的班长。
“老何先是问宁远,‘你愿意担任咱们班的班长吗’?宁远拽得二五八万的,当即一口回绝他‘不愿意’,老何气得连胡子都翘起来了,马上就点了榜眼…哦,也就是那只小鹿做了咱班的班长。”廖勤手脚并用地跟他们比划着计算机系班会时的情景,神色兴奋得像是他荣登大宝了一般。
“看着人畜无害的,没想到竟然还是个状元,高考成绩就只比宁远差一点儿,乖乖,理科哦!”男孩子们集体望洋兴叹,对于这位女学霸多多少少都了点儿“高山仰止”的味道。
唯有杨丹宁远,他是全省理科的高考状元,理所当然可以360°全方位无死角地鄙视对方:“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在下铺翻一个身,这样不屑一顾地说道。
谁知道这个丫头片子竟然还真的很了不起,大学第一次期中考试就团灭了他们班26个男生,一举摘得成绩榜榜首,连杨丹宁远这个状元都不是对手。
状元如今“退位让贤”了,同寝室的朋友们纷纷奚落杨丹宁远,逗得杨丹宁远脸都绿了。
没几天,校学生会就通知开展期中宿舍卫生大评比。楼嘉悦身为班长,自然得布置班里的工作,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搞好宿舍卫生。只是他们宿舍是计算机和化学系杂居,一向属于“三不管”地带,因此谁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第二天早上,楼嘉悦带着班里的几个女生来检查男生宿舍卫生。他们几个懒洋洋地窝在自己的床位上,该吃东西吃东西,该打游戏打游戏,听见她们叫门,权当给耳朵挠痒痒了,理都不理她们。隔天下午照旧,气得楼嘉悦把救兵都搬来了。
荣耀那家伙一向耳根子软,班里随便哪个女生笑嘻嘻说几句好话就能把他忽悠来打头阵。薛凌志把门一开,一群小姑娘小鸡崽儿一般,扑棱棱地挤了进来。
却不妨,宿舍中央,杨丹宁远浑身湿漉漉、光溜溜的裹着个浴巾叉腿站着。
小丫头们愣在当场,醒过神来纷纷四下逃散,唯有楼嘉悦,虽然腿都抖了,依旧门神一样杵在那里。
事到如今,梁晓波都还清楚地记得当时杨丹宁远气急败坏的神情。他气得连声都不稳了,抖着嗓子问:“谁…谁让你进来的?”
“谁…谁让你不给开门的!”入侵者振振有词,竟然还模仿着他的语气呢。
“还不给我出去!不出去我可要喊人了!”梁晓波确认他们的剧本拿错了。
“喊啊,喊啊,看今天谁能来救你…”虎大姐的嗓门竟然比男人还大。
只可惜,她高估了杨丹宁远作为男人的羞耻心。他“呼啦”一下就把自己身上的毛巾给扯了,“噌噌噌”往前几步:“给你看给你看…”
唬得楼大班长差点儿没厥了过去。
“你们说,楼大班长家的性教育能合格吗?”当天晚上,同寝室的几个男生举行床头会,有人突然间提了这么一个深奥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