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族,亦为了得那一人的淡笑肯定。
暮色深重,即便知道在淬体时最好不要打扰道汐然,玖言在一边沉默许久之后还是开口道,“主上,已经一个时辰了。”
汐然之前在暮雪潭中从来未待超过一个时辰过,此时此刻唇色都是彻底的灰白,睫羽之上点缀着莹亮的冰晶,怎么看都是在强撑的模样。
汐然闻言后睁开眼,点漆如墨的眸中有一瞬的凝滞,水下的手动了动想要扶一把岸边,然手指间都已经僵硬了。
舒一口气,汐然觉着此次的淬炼进行得差不多了,便在池中一步步的往岸边靠拢过去。
适逢风起,潭上水气有一阵的缱绻变幻,寒翎树上坠下一片冰叶,掉入池中,溅起水花声响。
汐然回头,瞅着微起涟漪的水面,不期然的想起汐凛两三岁的时候曾对她讨要过寒翎树的冰叶。那时汐然见他哭闹得厉害,为作安慰故而应了,可往后寒翎树却未曾见坠过一片冰叶,直至今日。这样一件的事,汐凛未再提过,她不晓为何总是记得清晰。
冰叶入潭若不被取出,一个时辰之内就会消融,化却潭中寒气。汐然原地凝了凝神,便又折身往池中心缓步走去。
玖言不明就里,唤了一句,“主上?”
汐然开口,因为寒冷而稍微放缓了语速,“你再去取颗护神丹来,我取了冰叶就会上岸。”
暮雪潭的外阁离得并不远,只是阁中安置护神丹之处种种迷幻阵法结界,一一开启解除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待得玖言取丹回来之时,汐然正坐在岸边,一双腿还搁在暮雪池中浸着,手中攥一面透明精致的冰叶,像是有些脱力一般只是撑身坐着,身影在夕阳下镀上一层淡淡的霞光。若非是那水气之中寒气逼人,汐然如此偏头望着夕阳的姿态却是显得有些放松闲适了。
冰缕衣早已隔绝了暮雪潭的寒水,唯坠着水珠的是汐然披散下来的发丝,如画中泼洒的墨。
玖言几步上前,未作多言的递上丹药,汐然移了眸瞅他一眼,配合的吞下护神丹。
第二枚护神丹下肚,汐然的面色顿时好了不少,任由玖言将她抱起放到玉石台上。
极冷之时,咋落入这般温暖的怀抱,将好的暖意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着实让人留恋。
寒风稍起,玖言只觉怀中一片透然的凉意,尤其贴着心口的地方,道不出的意味。将汐然轻轻放在石台上,低首,“主上可坐好了?”
玉石台是为暖玉所制,便是供人浸过暮雪潭后,在岸边缓一缓所用的。
汐然应了一声,玖言收回手,偏头俯身取来拭水的丝巾,回身时腰间忽的缠上一双手臂,并无多大的力道,仿佛只是随意勾缠上。玖言起身的动作一滞,手掌心中握着的丝巾几乎滑落。
汐然好似并未感受到玖言的异象,倾身主动朝玖言靠拢了过去,收拢双臂,下颌枕在其肩上,懒懒依着。浑然不觉自己便是个轻薄了少年郎的主上,汐然开口说的话颇为淡定,“我没力气了。”左右玖言过往也说过乏力,倚在自己身上的。
玖言一怔,不晓为何心中一空,半晌无言。
墨黑的发丝披散湿漉着,玖言一手将汐然扣在怀中抱紧,一手轻轻拭着那三千墨丝,极致的寒意透过丝巾渡来,玖言手上都凝了些些细琐的冰凌。
“冷么?”汐然忽的开口,语气算不上温柔,但实实在在的褪了那份平素的冷然。“往时都是小丝来的照顾,我记得不清楚,但他每时帮我擦拭过头发之后都要坐在玉石台边上一动不动好一阵。问他,才晓得是因为冷了。”
玖言弯起眸,勾起一抹清淡笑意,“有主上护着,自然不冷。”
这等的语气,这等的话,往时也不止一次听到。但此话中,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汐然仍是辨不很清楚,那份清淡笑意总是将真心潜藏得异常深刻,几日来皆为如此。
然比及敬畏,如此半真半假的亲昵却是稍微讨喜一点的。玖言在她心中即是如此,所以从未觉着两厢的依偎有何不妥。
亲昵,却不能贴心贴肺。
这般才算是找准了对玖言的定位。
日渐西沉,霞光挥洒万丈,护神丹的药效已经开始见效,汐然恢复了些气力后坐直身,松了合在玖言腰际的手。
冰叶在起初玖言抱起汐然的时候,自汐然手中落下,掉在了岸边。
汐然起身几步上前,将冰叶拾起,细细瞧着夕阳给那透明晶莹的叶渡了一层暖色。
再无多留恋,道一句,“回梧殿。”举步离开。
因为梧殿的寝房中多添了一床,玖言自然而然没法再继续在汐然的床上赖下去,而是隔着一个宽敞的厅室,远远望着汐然将冰叶搁在桌上,躺进被中睡了。
汐然还记得当初添置床之时,月冥作为女管事之一亦来过此一趟。彼时的汐然不过恰好经过,瞧见月冥稍显忧虑的望着两床距离自语道,“我还以为主上突然添了个男宠,日日携在身边宝贝得很,原来只是妖仆,亦并没有看上的意思么。”又转而问汐族的第一女管事夜雪,“主上准备何时添第一个男宠?会场那边可打点了?算算时间也该到了的啊…”
时间,便是说的成年十八岁。随意挑个例子,当日在暗系学院的汐然同课堂的学员岚族的岚婷,年及十九,已然有了五位男宠。倒不一定是纵欲,更多的是一种贵族身份的象征与难以启齿的攀比骄奢心理,贵族间默认的规矩罢。
夜雪的回答是,“皆是按主上意思来的,暂且推后了。”
玖言同汐然惯来是形影不离,汐然听见的,他自然也听见了。
熄灯之后,汐然望着床帐,忽而开口对玖言道,“明日不需得去洛伊学院了,不必安排空间阵。”
玖言应一句是,按着惯例问道,“主上改变行程,是要准备去哪呢?”
“沃利斯拍卖会,去添位面首。”
“…”
第20章 得宠
夜雪,月冥及一干的女管事都是隔天听说的汐然要收面首一事,个个喜笑颜开,颇为几分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
沃利斯拍卖会深知责任重大,晨时得到通知后,立马联系各地分会将所有姿色上佳的男宠汇聚到总部,甚至于高价购买了几位其他拍卖会的极品美人,一切就绪只待汐然驾临。
暗地的动静虽大,就汐然而言也不过就是第二日动身前同夜雪打了个招呼而已,而那时的夜雪面色沉静,克制得甚好。
最后陪同汐然去的唯有玖言一人,本以为一切从简,到达拍卖会后,汐然才晓暗地里是个怎样的境况。
偌大的拍卖场停止一切交易清场完毕,从商会长到侍从皆来相迎,整条繁华商业长街皆站满了正装以待的侍从,颔首行礼。
沃利斯拍卖会,正是汐族商人所拥有的规模最大的拍卖会。汐然对那商会长有些印象,当初就是她亲手给他烙下的汐族的印记,为他完成向汐族示忠的仪式,五年前那批汐族七位最杰出的青年之一。
然并未有与之过多的寒暄,汐然在说明大致情况后,自拍卖台前最合适视角的地方坐下,不相干的人便自发的消散得干净了。
这一回未有黑幕遮掩,亦未有被强行拉来的不悦,汐然坐在椅座之上,是本着真心打算收纳一个男宠的。
一来十八岁成人礼前,即便自己不选,也会有进贡的美人。二来最近汐族与其他族间关系稍微紧张,变成众人侧目之对象,汐然至今未挑选男宠一事理所应当的又被人老话再提,甚至有人放出她清高自傲,行径乖张,不将贵族礼仪搁在心上的言论,针对性甚强。
行径乖张了,即便不需要理由亦可以斩杀掉看着不顺眼之人。隐族会中某些元老过去就是这般解释汐然“杀人”的动机。
汐然有意安静,商会长南辰嘱咐几声后也退下了。空寂的会场之内,华灯骤然熄灭,唯有眼前的拍卖台上光线汇聚,一身姿窈窕曼妙的女子面带轻纱,轻摇漫步上得前来,对着汐然盈盈一拜,声音犹如黄莺婉转,“主上,接下来的商品由奴帮您介绍。”
汐然点了点头,略略关注于那稍显冰冷的商品二字。
等一阵后,从侧面的出入口处走出来一名男子,没有枷锁手铐,墨丝如瀑,黑眸若点漆,服饰华美,显然是经过一番打扮的,只是面色略有些憔悴。偏头瞧见汐然的第一眼,眸间有一丝毫无掩饰惊慌的瑟缩。
面纱女子正要开口介绍,但见坐下汐然稍抬手,立马会意改口唤道,“下一个。”
诸如此类,在光线汇聚之下的男子,或许并没有真正看清汐然的模样,但顾忌其身份早便在心中发怵了。茫然的第一眼瞅见,坐席之上只那一张华贵的椅,一名女子撑着头,姿态随意淡淡的望着这边,眸中一点情绪都无,却无端给人感觉清冷,难以接近。
慌乱也是寻常,这里头又有几人曾见过真正的贵族,哪怕是旁支的末流小贵族都会让他们小心相待。
接连七八名失措的男子被带离,汐然否决他们,甚至不需面纱女子开口解说。从未见过如此尴尬境况的面纱女子也开始有些慌了,朝着后台之后使着眼色,唯担心汐然失了耐心,不悦了。
许是后面来了什么通知,面纱女子告罪一声,暂且往后台去了一趟。
满厅空寂时,玖言忽而开口,“主上,适才诸多类型的男宠皆被选下去了,并没有合心意的吗?”
汐然默一阵,好似仔细的想了想,侧口处传来低低商讨声,待得那方面纱女子再度迈上拍卖台时,才道,“有,第一位,黑眸黑发的。”
后来的美人果真是种类愈发的繁多了起来,恶魔族,精灵族的,半天使,甚至还有狐女,鲛人。
当汐然看见那名狐女的时候,顿时有些明白方才拍卖会的人一阵商量为的是什么,怕她品味独特么?男宠的年龄偏差亦逐渐的拉大,从十一二岁到三四十来岁模样的不等,汐然心中亦是一阵的无言。
直至面纱女子抹一把额上的冷汗,惴惴不安却佯装镇定道,“主上,现下展出的是我会为主上成人礼进贡而准备的商品,其容貌怕是在这隐族地域再寻不出…”不期然目光往玖言身上一扫,顿一顿接着,“第三个。”
玖言美名在外,近来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最后一美人是被四人合力抬上来的,黑幕遮掩下尚也看得清困住那美人的牢笼,恍似一座移动的囚牢。
强人所难之事,汐然自然不愿于为之,遂当牢笼被抬上来的一瞬神色便有些不耐,不怎想点下此人了。面纱女子也是见此,赶在汐然示意之前,一把拉下了黑幕,开口介绍,“雪叶容,极北大陆雪精灵一族最后的血脉…”
后面的话,汐然听得并不很清楚,唯见着牢笼之中的少年,肤色雪白,四肢纤细,着一轻褛纱衣,容貌清丽委实可得容倾天下一称。可饶是如此瘦弱的模样,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这边时,竟未有过一分的怯弱,反倒静谧带着一丝少年特有的温顺和几不可查的厌恶。
但容倾天下,雪叶容不过十三四岁年华又怎比得过玖言风姿卓绝?而确然让汐然目光凝涩的,不过是帘落回眸的一瞬,少年眼角那抹叫人笑意,让人心中一颤。
那七分活泼,三分温顺的模样,委实像极了一个人。
汐然起身,睨愣着的女子一眼,便朝拍卖台走去。面纱女子在此方面看人脸色尤其的妥帖,欢喜唤道,“来人啊,赶紧开锁!”
笼锁大开,汐然取一件麾衣覆住少年的身子,蹲下身,膝盖触地,半跪在雪叶容面前。
见着汐然如此的姿态,少年眼中至此才算有了些许慌乱。
“介意我抱着你吗?”汐然替少年拢好麾衣,缓声问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并非有意占便宜,而是雪叶容右腿骨上,有着像是被人蛮力拗断,尚未痊愈的裂痕,光靠他自己是站不起身的。
雪叶容望望面纱女子,又瞧一眼汐然,不晓是认命了还是如何,黯淡应一句好。汐然俯身,身后传来一声平淡而无甚起伏,“主上,此等事,让玖言代劳就好。”
汐然并未理会,仍是倾身抱起少年。揽在怀里才晓,他着实轻得厉害。
少年惴惴且不大适应的勾住汐然,面上不知怎的有些泛红,许是没留神便说出了口,“去哪?”
汐然垂首对他缓缓一笑,“我带你回家。”
这一句,对那一人真真拖欠了好久,久到甚至忘了,曾几何时她也有过一片小小的避风港湾,摇摇欲坠却一直跟随。
前世的记忆惯来浅薄,大抵是病房中干净到刺目模样,空气中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冰冷空寂。
汐然前世有个同胞的弟弟席陌,十三岁前一直伴着她,空荡荡的病房中如影随形,稍有空闲便叽叽喳喳的同她说个没完。汐然有时候听得累了,懒懒说一句闭嘴,小孩便乖乖的闭上嘴,爬到床边静静的,依在她身边入眠。从极闹到极静,只需一句的交代,他便是这般听话的弟弟。
有他的时候,并不觉得如此的相伴怎样的深刻,现在想起也只有他睡梦时轻轻唤姐姐的温顺模样,醒来后爬到她的床头,怯弱说他做了个噩梦,他住在一个只有一人的病房中,再也没有姐姐。
汐然过往也只当那是一个梦,搂着席陌安慰,却并没有真正上心。
再往后席陌便开始一年到头的念叨,希望年末的时候回本家一趟,穿上红色喜庆的棉袄,在他以前的小阁楼里写上新年的祝福。
可惜这样一个愿望亦没人能帮他达成,本家之人除却支付医疗费用,再不来理会他们这对姐弟了。
小娘说的话便是,无用之人,呵护来做什么?
打从娘胎中带来的病痛,但凡汐然有的,席陌亦有。只是席陌的运气不似汐然般好,同样的手术,汐然一天天恢复,席陌却一日日的憔悴消瘦,无力回天。
当素来契合的轨迹出现分叉,汐然也开始慌了,清醒的时候便守在席陌的身边,再不曾对他漫不经心。
席陌总是笑得温顺,仿佛什么都不曾察觉,直到一整晚疼得再合不了眼,惯来温顺乖巧的他打碎了吊液瓶,抵在自己的颈脖处,一手死死拉着汐然,在一群惊慌失措的护士包围间发出低低的祈求,“就让我回去一次,求你们。”
席陌不停的对她说,他不要死在医院,他要睡在自己的阁楼里,“姐姐,带我回家好吗?”
汐然一把推开了挡在面前的护士,砸开消防栓,取出灭火器,在烟雾的遮掩下,拉着席陌,逃离在黑夜中寂无人影的街上。
只是孱弱的身子却支撑不下长期激烈的运动,席陌最终倒在街边,大大的眸中是恍惚的空荡,面上再无一丝生气容光。
彼时的汐然哭得声嘶力竭的跪倒在席陌身边,只恨自己并没有一双有力的臂膀足以将弟弟护好,圆最后一个愿望,带他回家。
暖着他的手,心上前所未有的极致痛楚一阵阵煎熬。路灯昏黄,席陌挣扎一阵后忽而安静,回眸瞧着汐然满目的泪痕,像过去无数次一般,乖乖依回她的怀里,圈着她的颈脖,最后唤了一句姐姐。
别哭了。
…
重生之后的汐然,也曾问过小仓鼠,人死了可会有转世?
小仓鼠道有的,只是位面世界那般的多,渺渺人海,怎么可能还寻着找?久滞脆弱的灵魂也会破碎的。
有,只这一字给了汐然希翼。
她想,或许灵魂破碎,雪叶容并非是他的弟弟,但哪怕是千之一二也好,一丝一毫的相似亦足够,她真的很想席陌。
雪叶容身上尚有未愈合的伤口,被锁链磨合后手脚上更是渗出丝丝的血迹,一路上却吭也不敢吭一声,缩在汐然的怀中假意闭眼睡着。
马车中,汐然瞅着雪叶容发了好一阵呆的模样尽数落在玖言眼中,车行入夕月城时,他方想开口提醒下汐然。久久怔忪的人却忽而挑开车帘,对着雪叶容,“到夕月城了,你要看一看吗?”
汐然垂首介绍的模样略有些尴尬,只因她素来也不曾有过主动找人搭讪的境况,一时也忘了雪叶容正在装睡这一现状。
雪叶容身子显然僵硬了一下,不晓得该如何反应才好。汐然回味过来,缓声弥补道,“下回再带你来看吧,唔,你先休息。”
慌乱失措?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情绪,此刻竟有些怀念。汐然抿唇笑笑,暗道自己要冷静,不必要失了方寸。
小仓鼠方才在她脑海道,它检探过了雪叶容的灵魂,确然有同汐然相似的部分,不过破碎重聚的灵魂,他已经不再是席陌了。
入城,夜雪一行人前来相迎,汐然下车后直直道,“将伤药送到沐池,将月冥也唤过来。”雪叶容一声伤痕怎样都是要处理下的,想一想,低首对雪叶容,“你沐浴时可适应给人服侍?”
犹记得席陌那个时候年纪虽小却扭捏得很,一丝一毫也是不愿给人看的,疼得再厉害也是自己洗的澡。
雪叶容果真摇了摇头,汐然不晓为什么为他这样的回答而欢喜着,“我将你抱进去就会出去。”
夜雪瞅着汐然如此模样,揉了揉手腕的玉珠,讶异,新来的面首竟得宠到这个境界么?随行的侍从当撇见汐然怀中抱着一名男子下车时,便自发低下头,一眼不敢看了。
一路受着瞩目,汐然丝毫不作理会的步入沐池,门口纵有屏风遮掩,仍是可见温热的水汽蒸腾氤氲。
汐然将雪叶容放到池边,想了许久也不晓该说什么,遂直白道,“我在外头,你沐浴过后唤我便是。”
雪叶容脸颊微红,不怎敢直视汐然,软软道,“谢过主上垂爱,不过奴即为主上面首,自是懂自己身份的。主上不必避嫌,留下也无妨的。”
汐然心中微有异样,然目及雪叶容重创的腿骨,担忧他一会再伤着自个,迟疑好一阵,“唔,好。”
抬头望向在屏风边上站着的玖言,略带漫不经心的嘱咐,“你便先行出去罢。”
逆光的门口,汐然不见玖言无甚表情的面上顿时血色尽褪,惨白一片。
第21章 沐浴
动手帮雪叶容褪衣物的时候,汐然才注意到屏风边上站着的那人一动未动,并未像她所说的那般离去。
“可还有事?”汐然偏头问。
玖言低首默然退下,门合上时轻得未发出一丝声音。
沐池中顿时安静下来,汐然收回早先披在雪叶容身上的外袍,搁在池边。“褪了衣服进去泡着吧,一会我给你调药。”
雪叶容迟疑的点点头,望着汐然背过身,零零总总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一系列的瓶瓶罐罐,摆置在池边。好似计量好了一般,颇为熟练的每个瓶子中往池水中或多或少的倾倒一点。
女子调药的动作认真而专注,雪叶容凝了凝眉,轻且缓的自袖口摸出一把袖珍的匕首,尖利的封面倒映着少年稚嫩的脸庞,紧张得连呼吸都不顺。深吸一口气举刀刺去之时,心跳不由变快几分,秉着气。
“你唤我留下,就是为了这样毫无花哨的刺杀?”汐然头都没有回,手上依旧有条不紊的配置着药剂,声音平稳。
雪叶容瞳孔一缩,手上力道下意识的加上几分,不再迟疑的落下。但听叮的一声,匕首尖端砸在突兀形成的冰墙之上,反震之力几乎将他的手臂震得脱臼,后退几步坐倒在地,连匕首亦脱手而出,掉落。
甚至来不及恐慌,雪叶容的衣领便被人拎了起来,少年将将十三的身量尚不及汐然的身高,此时此刻却被迫的与之对视着。也瞧清那双寂黑眸是怎样的古井无波,沉寂如深渊。
“一级法师刺杀七阶法师,你以为结果会如何?该说你冲动还是性子倔?”最后一句,明显是动了怒的,连声线都冷硬几分。若今日遇上的不是她,雪叶容如此的举措,十有□会死得极为凄惨。
手上一用力,少年便被抛入了池内,四下溅起的水花扑向池外,打湿了汐然的衣摆。
雪叶容好不容易挣扎冒出了水面,撕心裂肺的捂唇咳嗽几声,纤细的手指之间立刻有丝丝血迹渗出,另一手扶住池边才不至于再度滑下池子。
汐然瞅得眼角微扬,小仓鼠啧啧几声,“你待人就不能温柔着些么。”
汐然与了它两字,“闭嘴。”
雪叶容大口喘息着,身上薄薄的衣衫尽湿,发丝亦乱了,此时此刻便似个落汤鸡般狼狈。但那双同汐然几分相似却平添几分温顺的眸,定定的凝往着汐然,好似淡泊又似几分嘲讽全然不见起初的乖巧。“死便死,你们这些个贵族,又怎会平民的性命喜乐搁在心上?你寻我来便是作乐的,不过玩物一个,冲动也好,性子倔也罢,下场不都是一样么?”一字一顿,“玩完了,便弃?”
汐然心情稍微平复了些,坐在池边的躺椅上,“谁同你说的这些?”
雪叶容哼一声,不是平素少年带着怒气不甘的冷哼,反倒添了一份娇媚。汐然听在心里,大约也开始明白他所生长的环境是如何的了。被人当做面首而培养着,难免带了挥之不去的风尘气息。
静了良久,雪叶容才忍不住继续控诉道,“有何好辩解的,你带我来,不就是来奸OO污我的吗?”总归惹了她,怎样也不会好运到还能好好的走出这个门的。
被那程度严重的两字震了震,汐然望着少年带怨气的面容,不厚道的牵了牵唇,“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