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只为这万一的机会,您真的要犯险么?”桑止截过话,亦低下眸不愿再去看汐然眼中微妙仅存的希翼,“当初雪陌大人已然说过了,容尘和泽骞两位执事,并无生还机会了。”无论是为何种目的,桑止都不愿意汐然去正掀起轩然大波的地狱之内,毕竟她才是他唯一效忠的人。
汐然似乎并不介意桑止断然的接话,手中轻握着菩提叶,缓缓道,“我唤你来便是想告诉你,若是我当真回不来了,汐族便交由你任大执事一位。”
“主上…”
“我现下无后,理所应当是由汐铭汐凛继承汐族。桑珐带着被抹消记忆的他们东躲西藏已经有一阵,也该是时候让他们安定下来了。想必有桑珐作陪,他们的心境多多少少缓和,你往后若是能代我对之多加疏导,汐族定当会比在我手中更好。”汐铭拥有汐然所未有的狠戾果决,可以不顾一切对自家亲人刀剑相向,也可以面带微笑除去失言的侍女,这样性子的人,才适合居于高位。至少不会优柔寡断,自陷囹圄。
悠辰推门从外面走来,望一眼站与一边的桑止之后,默然的走到汐然身边,似是早已明晓情况,神色淡然。
桑止仍是沉默着,汐然接着将悠辰带来的族印交给桑止,“我这么做并非是为了容尘,泽骞两位执事,说的自私些,不过是为了一份自我的解脱。我无心权势,若是身处太平之世尚且勉力,若是乱世便处之违心了。我不想阻你一番雄心,你是与大执事一般的人物,自当运筹帷幄。而我这段日子闲云野鹤得惯了,发觉自己是喜欢静着的。”笑了笑,“我若活着,往后汐族有事必当可以帮衬,若不幸,汐族便仰仗你的辅佐。倘若汐铭汐凛性子暴戾依旧,莫念旧情,将之废黜。有关此事的亲笔文书我亦准备好了,你只需记着,我让你护着的是汐族,而非我王族,莫要将你的才能埋没了。”
昏黄的阳光下,一室安详。
桑止冷峻而沉默的剪影印在竹色的墙上,一贯风轻云淡的眸色中似是墨黑的雾气弥漫,紧握的指节发白。半晌,终于矮身,单膝跪地,不卑不亢,了无情绪,“是,主上。”
就像极为寻常的一次历练外出,除开核心的几位执事,旁人甚至不知汐然就那样消失了。
恍然流年,最能消磨的便是那些当初执着的感情,或轻或重,或者不再存在。
玖言是仍是活着的,不然第二天的神印不会粲然普洒圣光,可炽天使闭口不谈主神之事,似是被缄口。
神惟融合宸雅当初的第二枚神格,掌权第六天,帝国一朝强大。
地狱门下,第十七位面。
这世间没有什么永恒消逝的过去,即便是深埋在万丈冰川之下,亦会有见天日的那一刻。
血红的朝阳铺洒在一具近百米长巨大的龙骨之上,寂静而荒凉。那突兀落在一边的头骨,甚至高过一旁的小山丘,被烧的焦黑的土壤上,弥漫着薄薄的灰色雾气,散发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不祥的感觉。汐然坐在龙骨的背脊之上,身后的冰翼缓缓收拢,悠辰则在头骨边上徘徊,抿着的唇彰显着他此刻内心的不安稳。
“眼睛和龙晶都被带走了。”不知道多少回,从他的嘴中吐出类似的语句。“应该天使动的手,这样大规模的光系法术,是炽天使。”
存在于地狱门后的龙族被外界统称为暗龙,归属大恶魔一类,等阶堪比天使中的六翼炽天使,圣战中最棘手的存在。但汐然在地狱门后一趟逛下来,却遇见几具如此模样的尸体,都被剜了眼睛和龙晶。
因为暗龙本就鲜少,其眼睛和龙晶到底有何用途更就不为人知了,圣战之前,怎可能有人屠龙。
汐然对这种事听听就过,始终关心的只是菩提所在的区域,小银当初没有告诉她具体的位置地点,几个位面中找一片林,寻一片叶,几率该有多小?
菩提叶,是可以成为庇佑之所的‘叶世界’。当初那名六翼天使给汐然的菩提叶,就是与容尘泽骞气息连带的子叶,气息犹存,就证明他们两人兴许还活着或者将死不久,气息尚未散尽。
这叶会是谁给的,汐然心中隐隐有个猜想,却一直避免去想及此事,就好比在彼岸花世界的那些画面,不敢触及深想,刻意抛诸脑后。
只在等待阳光普照,阴影褪去的一刹那,原本空荡的脑海突然翻上一个疑问。
他若是好端端的,为何要将菩提子叶交给我?不是彼此相处的时刻,不是分别的时刻,偏偏是一切快要揭过之时,突然的来访?
那就好像,是她前不久刚做的事一样。交代好所有身外之事,离开去某个地方。
汐然遥望着徐徐升起的旭日,缓缓想,可他要去哪呢?
阳光初生之后,四下弥漫着的灰色雾气终于消散而去。地狱门下,若不是还有天明,那便是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恶梦了。
一年后,第十八位面。
远远的天际线浸透着隐隐妖异的紫色,汐然感觉得到那方小银的气息,那就是圣战最前沿的地方,也可想而知汐然找错了地方,错过了菩提林的所在。
这样的消息的确够打击人的,圣战的战线一直往底层的位面推去,从未有过反复,那么小银定然是在十八位面之上的地界瞧见菩提林的了。
手中轻握着菩提叶,“既然都快要见到小银了,不妨上去打个招呼,问问他菩提林的所在?”
悠辰从身后给汐然将麾衣裹紧,低声道,“主上,我们不能留在这,太危险了。”
的确,一年中多有生死挣扎,好在还是幸存下来。难得走到这一步,因为仓促而前功尽弃便不值当了。现在而言,似乎最不值钱的,就是时间。“再往上的位面已经安全了,即便不问小银,我们慢慢找下去也是能找到的。”
悠辰点点头,似乎是松了口气,脸上维持着一如既往的明朗。他委实没将来地狱门后当做一件可怕的事,反倒当做一场没有终点的旅游,唯一在意的主上已经在身边。停、还是走,都已经不重要。
第十八位面的白昼极短,夜晚不得动作之时,汐然就与悠辰暂且在石窟中休息。不想当夜,已然长成一俊俏青年的小银却出乎意外的自己寻上门来。
小银如今的模样,跟玖言有七分的相似。会有这样的结果,乃是因为小银能够窥觑汐然喜欢的事物,就连能长相也下意识的往那上面靠拢,塑了一个人形时该有的面容。
故而当汐然瞧见小银的容颜后有久久的无语,尤其当他自顾自的扑进她的怀中,更是感受难言。
小银则毫无自觉,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一如往常般直往汐然的怀中蹭,”主上怎么会过来?是来看我的么?雪陌今个拦着我过来,说是怕给主上带来危险,但所以我一会就会把主上送到第十七位面去,不要在这里呆着了。”
小银的修为比及圣战开始前又涨了一大截,连眼底之间都多了几分凌然的气度。汐然知道他话中有话,遂默着由他讲下去。
“我这回冒着风险而来,其实是为了告诉主上一个消息。第二天主神的玖言,原本主杀戮和毁灭的战神,在圣战开始之端似乎快要陨落了。后来的恢复也显得气力不足,并无多少求生的念想。”
汐然想起玖言最后‘我不会活着回来’的话语,没吭声。
“因为此次圣战,除开玖言外所有的主神都露面了,天神门对于迟迟没有出现的玖言便多了一分关注,可就连第一重天生命主神也无法寻到他,更莫说是治愈。毕竟最后剿杀魔主,如果有玖言的力量才能万无一失。主上你…能寻得到他么?”小银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明显有迟疑,想也是考虑到汐然的立场。
但他跟着众神征战几年,如今的眼界是在种族的大义之上,最紧要的关头自然不能拘泥于个人情仇的小节。
汐然摊开手掌,菩提叶与其上静静的躺着,”我也没办法找到他,一丝讯息也无。确切来说,我知道他未死还是你方才告诉我的。”
滚滚的暗紫的雷云渐渐蔓延过来,迫得人心头发慌。小银欲言又止的一阵,终于道,”主上可还记得米娅?“
”当初被囚禁在第十一位面的堕魔之神?“更让汐然觉得奇怪的是,小银怎么会知道米娅。
“米娅在圣战之后,因为守护第十一位面失利,被处决。她在刑场之上,曾放出一番言论,道暗龙的双眸是可以短暂回溯窥觑过往时空的,这也就导致了暗龙被炽天使屠杀,毕竟谁人都有几份不愿给人知晓的过去,而炽天使只效忠于主神。”顿一顿,“归根结底,如今所有的秘密都掌控在诸位主神手中。而第一主神道,如果是主上你,定然是可以找到玖言的。”

人大多是在自己的认知与价值中才得以生存的,就那般‘想当然’的过下去。
一个人做出决定,大多都是因为自己认为那样的正确性,但倘若恍然发觉想法与现实分歧出来的裂缝,终于开始质疑时。便已经无法估量自己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走错,又错得有多么离谱。这便是顽固者的劣势,就像一头栽进无尽深渊。
神毕竟是神,主宰着万物的生命,临于众生之巅。当她悲悯的瞧着自己的时候,极致的虚脱之下,竟还会觉着她那一笑如此圣洁,不可玷污。
她道,“你若是祈求,我便会救你。”
汐然望着身前碎裂黯淡着的暗龙的眼眸,和冰封千里之下一具巨大的龙骨,宽厚的翅翼似是可以遮天蔽日,利爪之下的冰岩裂开岌岌可危的裂缝。
殷红的血渗透进剔透无暇的冰晶之中,汐然站在冰川之巅,摇摇欲坠。声音虚弱得已经几乎听不清晰,“即便不求你,我依旧会活下来。”敛起眼,似是微微嘲讽的笑了,“圣洁的主,我辜负了您的期望,但很可惜,我要守护的是毁灭之神。”
权位之争,就算是天神也无法避免,第一主神无法驯服玖言,便只能把持住他的软肋。
更可惜的是,第一主神主生命与治愈,纵可以保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也终究无法勉强他人。
时隔多年的结印,召唤出远在异位面的小银。那仰头一声暴虐而低沉的龙啸,让围绕在圣光之中的天神也不禁瞳孔一缩,望而退却。
汐然低首抚慰暴动的小银,在那远远的天际回首一眼,第一主神。
“主,您已经处于权利的顶端,请勿辜负我对您的崇敬。”
血似是要流干了,平时都未觉得呼吸竟是件这般费力的事。
悠辰仓皇的受召唤而来,见着的便是一脸不知所措,几欲要哭的小银,和半意识昏迷的汐然。
当即便割开手腕给之渡血,手指却给人拉住,那涣散的瞳孔中艰难的聚集些光泽,汐然惨白的唇动了动,第一句问的是,“菩提叶,找到了么?”
悠辰没命的点头,举着溢血的手都在颤着,“找…找到了,主上你先休息。容尘和泽骞执事都不会有事的,雪陌大人已经答应帮我们,就算要等些时日,还是可以救得回来的。”
汐然的面色并无多大的波动,只是眼中一松,竟还会显得愉悦,喃喃道,“是么…”
接着便安静了,静静磕上眼,不言语,也不动作。
被悠辰挤开的小银重新坐回到汐然身侧,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手,不知道是该说话,还是该沉默。如此的寂静,会让他觉着害怕,从未想过,她竟然会独自一人,支开所有的人,去狩猎一头暗龙。这份执拗已经不仅仅是坚定,更似是一份提前的赎罪。
想来在地狱门之下的几年,几番垂死的经历就成了最好的磨练,迟迟不能打破的瓶颈终于被突破,汐然既然能屠龙,想必已经是炽天使的阶级了。
”主上为何不问玖言的事?“悠辰低首凝望汐然磕着的睫,像是出神,”为什么不问我,而是铤而走险的去屠龙?他第二灵魂入我体的时候,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小银瞧着那样低垂着眼的悠辰,显然有些惊讶,接着也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对之故意隐瞒的行为多有不忿,却因为他体内精血源源不断注入汐然身体内的现状而始终没有开口。
静着,半晌,嘴唇噏动,轻轻道,“我只是想再看看他的神情。”
曾经以为虚假,所以从未认真的去看过。原以为不想辜负的忍耐着,但终究是高估了自己,终究是负了他。
等了悟到这样一个事实的时候,已经提不起勇气回头了,是她曾想亲手杀了他,为此倾尽一切,不择手段。
勇气与冲动这样的事物,若不是自己去汲取,又怎的无故降临,她本不是个这样执着的人,更无脸面再去见玖言。
但果真,即便是再无那份资格,她还是想求得玖言原谅的。
以屠龙的方式给自己壮胆,是不是极端了些?可当巨龙轰然倒地,溅起的冰棱划过她的脸颊,冰刃上的寒意与锋利仿佛一瞬间深深抵达内心,连同最深的伤疤也被揭开,刺入。
那疼痛,便是勇气与冲动的来源了。

圣战结束的前一年,第十位面。
小竹屋,湖泊,从屋门前延伸的碎石路仍是依旧。只是纷飞的雪堆砌,茫茫的草原变作雪白,绵绵的,铺设到遥远的彼端。
小孩模样的天使震着翅膀从天边飞来,一脸窘迫的模样,“啊,汐然大人,你不要在这等啦,天神大人说现在不能见你的。”因为不想在洁白的雪地上踏出痕迹,小天使一直在屋边上盘旋着,像个小蜻蜓一样,没个停歇。更因为汐然自从三日前来到这里,就不曾离开过,一直静静的站在这,即不对天神哀求什么,也不妥协。
而天神并没有其他的吩咐,只是道,不能见。
两个人就这么僵着。
第五日,暮后又开始下雪。
门边还以为被冻成雕塑一样的人突然长长吸了口气,小天使立马惊醒了,怯怯的将汐然望着,以为她又会说要见天神大人的话语。
可她没有,眯着眼深深望了一眼远端的暮光,转身走了。
几日来,又新积的雪将她来时的脚印遮盖了,她离开,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像之前她来,和她安静站在着的时候一样。
这么几天,小天使一直偷偷的在打量着她,她的神色很淡,淡得像一个永远不会将人记上心的人。她也不说话,从她的脸上,也看不出会静静等待五天的执拗,像随时都有可能离开。
但当她真正离开,却又会觉得失落,好端端的,为何就放弃了呢?
“汐…”奶声奶气的言语还没有道完,那远远清冷的背影却突然回过身来,一贯冷淡的眸竟透出一份惊喜般的光泽,潋滟得几乎要将人融化。
小天使随着她的目光回眸,这才发觉几日来紧闭的竹门开启,有人扶着门框站在门边,只一抹苍白绝美的剪影,透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脆弱颓败之感,失血的唇抿着,似是强忍着,没能唤出一个音节。
他仿佛没有‘看到’,远方的汐然已经回头了。空洞的眼神涣散在茫茫的雪地之中,银色的发从肩头披散,呼吸轻得几乎不可闻。
小天使一手捂着唇,小鹿乱撞的红着脸往后退了退,不敢再看玖言一眼。
“你愿意出来见我,是不是意味着,我还是有机会弥补的呢?”冰翼展开,汐然渐渐临近,语气之中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
汐然的临近似乎让玖言感到一阵不安,神色不由就变了,垂下眼,错开与汐然对视的眼神。
仿佛默了良久,还是沉沉道,“主上,我现在是残破之躯,没资格呆在你的身边。”
“所以,你娶我好么?”
番外
天神大人说,对自家主上的偷窥那不叫偷窥,叫关心。
所以我想了想,还是偷偷跟着天神大人去了汐然大人的炼药室。
实则天神大人他最近总是阴晴不定,让我有些惶恐,如履薄冰与迷惘之下就更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讨自家主人的欢心了。
叫我迷惘之事,就譬如汐然大人半月前进去炼药室闭关的时候特地问过,”我独自炼药总还是需要一个帮衬的人,找悠辰进去可以么?”
那个时候天神大人磨磨蹭蹭的倒了杯茶,磨磨蹭蹭的咳嗽了几声,但的确是道了一句好的。
可昨个我正准备给天神大人铺床,却发觉他自个在那自斟自饮,脚下倒着一大堆的酒瓶,凉凉道,“你说,悠辰他帮主上穿个衣服都不利索,还帮着粹药,哪里合适?”
我硬着头皮飞过去,干着嗓子道,“天神大人,醉酒伤身,您还有伤在身,就先…”
我看他眼神一动,紧接着我就被丢到门外去了。
我短暂的愣神之后立刻了悟,这就是不能说废话的意思。于是胆战心惊的贴在紧闭的门边,我虔诚的回答着天神的问题,“那个,悠辰跟汐然大人是有契约的,所谓心有灵犀,在一起也轻松一点。”
门‘刷’的被从里面拉开,吓了我一跳。一米之遥,天神大人面无表情的低着眸,似是不冷不热的将我瞧着,淡淡道,”想去地狱门下头看看么?”
我难得一次的仰头直视着天神大人的容貌,眼神有点发直,连发抖都省了,心中小声道…
爹爹,我要死了…
凄凉的准备了一夜的行李,第二日天神大人却理也没来理我。
我以为这是要我自己自觉离开的意思,正要去告个别,却瞧见天神大人一路脚下生风的往炼药室走去,下意识的就扑腾着翅膀跟了上去。
天神大人在外室站了没一阵,里头的门就开了,悠辰神情微微疲倦的从内门走出来,似乎跟天神大人交谈了几句。
紧接着发生的事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悠辰揉了揉眉心就出门去了,倒是天神大人风一般的进了炼药室。可天神大人自圣战开初,眼睛被魔主的浊气灼伤之后就一直不能视物,就算他要给悠辰顶替一阵,他现在似乎也做不到啊。
悠辰摇摇晃晃的走远,我赶忙凑到门缝处往里艰难的窥着。
这一瞧,我有点担心。
汐然大人没来之前,天神大人身子不好,受了几乎致命的重伤,后来好不容易活过来,又自己从不走心的疗养,得过且过的在小竹屋里待着。除了眼睛不能视物,潜藏在体内的浊气翻涌之时噬心腐骨的疼痛之外,还有个乏力的毛病,总爱躺着,也不怎么动弹。
后来我经常看见他似是虚弱一般的黏在汐然大人的身上,或从背后圈抱着,或是枕着膝睡觉,各式各样的缠法。我感觉会这会让汐然大人很辛苦的样子,也觉堂堂一个天神,面子上似乎不大妥当。小小心心的上谏之后,汐然大人手执羊皮卷书,在天神大人的怀中抬起眼,恳切道,“我瞧了不少药方,也没法根治他这容易乏力的毛病,会这样是理所应当的,实在是需要你多体谅一下。”
她这一说,我多么的悔恨。
竟然还去质疑生着病的天神大人,何其的不该!简直不配为人仆!
于是回回天神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的缠着汐然大人之时,我抹着眼角一滴心酸的泪,默默的远离,免得天神大人觉着在旁人面前显出一份虚弱的样子会难堪。
而此时此刻,漆黑只悠悠晃着炉鼎中火光的室内,天神大人又开始乏力了。
手自然而然的从背后圈上汐然大人,声音都微妙的变了些,好似是体贴道,“炼药不是十分消耗精神力么?连着炼了半月,怎么也不休息一下?”
我在门外啧啧,天神大人分明是自己颇有对悠辰怨言才找来,要对汐然大人的安排做一番抗拒的,结果到头来一副‘我是为你着想’的形容是怎么一回事?我还以为天神大人会就着昨日的气势凛然大怒,以威严震慑四方的。他不是斩杀了魔主的杀戮之主么?!
汐然大人闭了闭眼,似是给那炉中的火晃得有点眼睛疼,侧身极其自然的回抱住天神大人,枕着他的肩缓缓道,“还有一月你体内的浊气又要引出了,我想赶在那之前…”
接着…接着…我有点脸红。果然成了婚的男女都会这么亲来亲去的吧?我偶尔见过的。天神大人自个忒不注意,这种事从来都不躲起来偷偷做,都不会害羞的么?
呃,虽然这次是我在偷窥。
这些年汐然大人翻尽了天下所有的丹方,终于在一古方之中寻到了一副能祛除体内浊气的方子,可惜毕竟是古方,纵有起效但效力却不强。天神大人服药之后浊气从之前的半月到后来的半年才会发作一次,并不能彻底根治。
我看到天神大人把汐然大人推倒,然后他蓦然就睇了一个眼神给我,得意的?挑衅的?还是…我还没懂,眼前就忽然一下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惊慌失措的在外室撞来撞去,翅膀都戳到了窗户的框架,一个不稳就从窗边栽了下去。可没落实,身子就被人接住,掂了下。
汐然大人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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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在头顶上响起,很是平淡的陈述,“窗子被撞坏了,一会招来好些喜欢修葺的精灵的。”
咦?
“要暂且换一个炼药室么?那些精灵的窃语会很闹腾的。”天神大人语气中似乎有轻微的窃喜。
我眯了眯渐渐重新恢复视力的眼睛,急忙抬头恳切的望着汐然大人,试图补偿道,“我,我会修好的,只要一小刻便好。”
天神大人看我的眼神中突然就没了温度,我默然瑟缩。
汐然大人微笑道,“那就劳烦你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俩就不见人影了。
我作为第二天神的守护,原本时时刻刻都要跟在天神大人的身后,这回被彻底甩开,让我觉得有点寂寞。
两位大人都不在府上的时候,第一天来了封信函,写的内容是第一天神愿意为汐然大人加翼,还是一次性加六翼。
悠辰对我的欢喜不甚苟同,撑着头坐在窗边道,”我家主上不会去第一天接受什么仪式的,比及做天使,做人又哪点不好了?“
我晃着背后四双翅膀,愤愤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加翼仪式可是咱们圣界最神圣的恩赐,第一天神她…”
“第一天神她怎么?”门外传来一个略冷清的声音,汐然大人独自一人的从外面归来了。
瞧见这个阵势,我先是一愣,下意识就问了,“天神大人呢?”
“不知道。”汐然大人淡淡回应,苍白的面容之上瞧不出多少情绪。
我仔细的打量着她的眼色,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闹情绪了,毕竟天神大人和汐然大人从未吵过架,跟别说现在汐然大人这样孤身一人的境况。不敢多问,我小声的回答她的问题道,“啊,第一天神说要给大人您加翼,为六翼炽天使呢。”
汐然大人望一眼我手中的信函,一声不吭的就离开了。
我闷闷的想开口问问悠辰情况,摸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就该问下旁的明白人,然他扫都没有扫我一眼便追随着汐然大人离开了。
我坐在门口,有点心疼的想,我家主上是不是被抛弃了呢?
人心真是反复无常得无情啊。
隔了三日,天神大人终于归来,尚未卸下一身的风尘就来问我,“我家主上呢?”
我家大人真是以德报怨的好人啊。
我心酸着道,“大人在寝房内休息,最近不知为何,都没见怎么她从寝房出来,面色也不是很好。”
天神大人又风尘仆仆的去寝房。
能闹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至少我在门外没听见打斗,砸东西的声音,室内一直寂静。
老半晌之后,“你回来了?”是汐然大人的声音,含着一丝朦胧的睡意,“喘不过气来,你睡开点。”
“恩。”含含糊糊的。
“答应了就不要一直凑过来,你…”又是一阵安静,再后来汐然大人声音也软了几分,有点气喘吁吁,“那丹药有效么?融合好啦?”
“恩,体内的浊气都清除了。“顿一顿,沉沉道,”主上损了大半修为在里头,万一丹药没成功怎么办?”
“左右现在是你养着我,我担心修为做什么?”
”比及悠辰他们,主上更喜欢我罢?”想了想,天神大人紧接着补充,“契约的心有灵犀更本就是无所谓的东西不是么?“
“啊?”汐然大人的声音中睡意一下浅淡了许多。
“不是么?”
良久,“…是。”再默一阵,“你知道我们成婚多久了?”
“十年八月零四天,怎么?”
“所以你至今都不知道我喜欢你么?”汐然大人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可置信,不晓是瞧见了天神大人何等的反应神情,半是虚弱的笑了声,懒懒道,“真是白疼你了。”

我意欲更加仔细的听一听这个墙角,没想背后被一双手提了起来,容尘大人面容上含着和煦的微笑,浅浅道,“那炎龙我忘了喂食,不妨你代我走一趟吧。”
…这不合适,炎龙以天使为食啊大人!
十日之后。
圣战之后,天神们有一次集会,天神大人勉为其难的出了趟门。
净化地狱门之事已经接近尾声,差不多也该是主神们分享战争果实的时候了。
我惦念着加翼的事,趁着汐然大人无事自顾自下棋的空荡前去询问,”汐然大人,您看这加翼的信函来了有一阵了,再拖实在是对第一天神不礼遇,您什么时候动神去第一天呢?”
汐然大人看了下棋盘,“我何时说了要去?”
我想起悠辰大人的话,开导道,”其实做天使也蛮好的,多了翅膀,只赚不亏么。”
汐然大人似是认同的点了点头,“我也曾是这么想的,可你知道加翼的仪式是怎么举行的么?”
“在圣坛上于四位第一天神手下的炽天使一起沐圣水,洗涤身心。接着第一天神会将被加翼者抱起,在神怀抱中任其神思得以升华,加翼。”
“呵呵,所以么,玖言他不答应,只得罢了。”汐然大人如是道。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