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万岁 作者:茶茶木
文案
一朝重生,过往错失的金大腿再度回到眼前,怎能不紧紧怀抱,奔小康!
谷雨(狗腿笑):小妹甘为陛下抛头颅,洒热血,万死不辞!
宁笙:这些就算了,侍寝,会么?
双重生,日常甜宠,偶尔虐渣复仇,女主狗腿属性、技能点够够的,后期强大。
PS:本文为伪兄妹梗,全程甜宠,智商下线,么么哒~坑品保证哟。
内容标签:重生 宫斗 近水楼台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主角:谷雨,宁笙 ┃ 配角:若干 ┃ 其它:
楔子
我死的很冤枉。
当时的具体情况是新帝,也就是我哥,召我入京城。走到宫门口时,领路的小太监回过身来给我一刀,可怜我还没回过神来,就这么断了气。
这么桩蹊跷的命案,我作为当事人在重生之后也仍是在想,那小太监杀我莫不是因为我下马车的时候不小心踩了他一脚?
如此这般,心眼可谓真真的小了。
我会这么想,是因为我本只是一介小县官的女儿,上京城都是头一回,稀里糊涂的就给人砍死了,我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云里雾里重生后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那日后登基为帝的“亲哥”宁笙。他抱着我,薄唇轻抿,修长如玉的指扶在我的腰上,隐隐发白。
我那个时候自然还不晓得自己是重生了,只以为京城之中人才济济,我被割断的喉咙被十分完美的接了起来、一点不疼不说,唯独后脑还起了个大包。当即感激涕零,拂了拂袖子爬起身,对着宁笙行了个跪拜礼,手在空中画了个夸张的大圆,磕头伏地。口中叨念着,“谢过吾皇救命之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家里人一致以为我摔傻了。
而我于俯拜时低头所见,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的胸再度扁平下去,当真傻在了原地。
…
事已至此,我才晓得自己是重生了。
老爹花白的头发又油光瓦亮了回去,一脸的褶子被拉平不少,瞧上去仍有几分硬朗。
唯一没变的是宁笙,他极度妖孽的在十年之内都维持着一张桃花似的撩人面容,眸中点漆如墨,眼尾微翘,勾出三分凉薄到了极致的妖娆,不知为何又叫人觉着心悸得很,怎么看怎么带着一股子王霸之气。都怪我从前瞎了眼,才未能紧紧抱住这大腿,容那荣华富贵同自己越走越远,可恨啊可恨。
阿爹在我的床边抹着泪,“儿啊,你这还没有出嫁就摔傻了可怎么好?”
我原本是瞧着宁笙舍不得挪眼,听得老爹这一句叫人倍感熟悉的伤人话语,才缓缓的记起来重生后的此时此刻,究竟是个怎样的境况:十四岁那年,城里有个财主到我家提亲,生得膀大腰圆,肥头大耳,开价千两白银的聘金。
我爹心动了,我抑郁了。
心情不好骑马出去溜达,结果不知怎的摔了个倒栽葱,在后脑上磕了个大包。红娘后来说我这包肿得不好,是个带煞的凶包,急匆匆劝那财主把婚退了。于是,这个包就还是救我出苦海的好包。我忽而也就不那么怨怼了,对爹道:“可惜啊爹,这次我是嫁不成了,人家财主不要我了。”
爹爹面容一肃:“恩?怎么说?”
我道:“他们不要头上摔了包的。”
阿爹低着头连念了两遍此话当真,再道一句我且去问问,便忧心忡忡的出门去了。
我瞧着他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抬眸正对上宁笙清冷的目光,立即自觉地爬起身将床褥抖了抖,铺平整,再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兄长大人,您坐。”
宁笙睨了我一眼,真的过来坐了。
我见这马屁怕是拍对了,再一溜烟去桌上给倒了杯茶,奉到他手边。
宁笙接过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而后轻描淡写问道:“谷雨,你亦重生了么?”
我睁着眼,愣了好一会。幡然醒悟的同时膝盖一软,再度俯首跪地,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恩,平身。”
第一章
梦醒,惑之,不分孰是梦境,孰是真
…
重生之后,第一觉梦醒大抵就是这样的感觉,恍惚心悸得厉害。我缩在被子里捂着自己尚好的脖子,沉重的眼皮前略过虚幻的浮影,背上冷汗出了一层复一层。
待得日上三竿,阿爹拿着棍子来赶我起床,那不重不轻的力道扎扎实实地落在屁股上,我抱头鼠串的间当,才再度有了现实的感悟。
啊,活着!
顶着舞得猎猎生风的棍棒,我趿着鞋子,顺手扯下外衣抱头飞快朝外窜去,一路奔到陛下的书房。合上房门的时候,阿爹的怒火声已然远得听不见,我胸腔内却咚咚作响震得耳朵生疼,想必是许久没有挨过这样出其不意的竹棍炒肉,略有些不适应。微微喘息之后,才回眸看见书桌前平静执笔勾画的陛下,窗边倾泻的日光散乱,眉眼精致,恍若白玉无瑕。
我喘得像狗的呼吸声登时一止,原地束手立正道:“我,我刚被阿爹拿棍子撵了,一时慌不择路唐突了圣上,我万死难辞其咎,我…”
陛下这才从书中抬头看我一眼,眉目清淡,微微蹙眉,丢出两个字来:“闭嘴。”
我即刻收音,愣了半晌,因为前世给他磨砺多年,曾经几乎大成的金刚心又碎了一会。
沉默着背回墙角,认真扒拉整理起自己乱七八糟套上的衣裳。
确认自己已经穿戴整齐之后,我偷偷回眸瞥一眼端坐在上的人,确认他手头上没再处理什么事才小声开口:“陛下昨个儿说让我今天来找你,是,是有什么事吗?”
陛下停下笔,轻描淡写:“恩,是要问你重生的事。”
我心里一突,长长哦了声。
陛下喜欢言简意赅的类型,我一句废话不能多说,略整理了一下措辞。老老实实交代自己被杀当天的清晨吃过两个馒头,喝了一碗小米粥,走过三条小巷子,刚碰上一个太监就蹬腿儿了的事实。然后直愣愣看着他,静等他也说些什么。
然则,陛下并没有给我分析什么,沉默片刻后,正中靶心的道了一句:“原来你那天出门没带脑子么?”
我捂住心口,感觉里头传来了哗啦啦碎裂的声音。
我原就生得胆小,昨夜更是做了一夜的噩梦,皆是濒死之时的绝望,不想再提。可他是哥哥,也是一同重生的人,我打小便信任着他,也依赖着他。故而保持着捧心的姿势沉默一会,轻轻打了个哆嗦,低头细声开始讲述。
“我收到诏书之后,就被爹爹送到京城了,入住的酒家都是随意挑的,我也并没有发觉身边有奇怪的人,一路到皇宫门口都没有什么异像。杀我的那个人就是入宫后给我领路的太监,我头一回进宫很好奇,便仔细看过他。他身量很直,身上也没有什么异味,手指骨很大,虎口到手背的地方有一条浅疤,无论是身量还是气质都像是比较有男子气概的人,跟阿爹描述的太监不大一样。我起初也有生疑,但是进宫门的时候,那个人低着头,我虽然没有看见他的脸,但是守门的头两个侍卫都看见了,而且并没有说什么。我以为自个是个乡巴佬,没见过有气魄的太监,所以就没吱声的跟上去了。“
陛下恩了一声,又开口,“看见他腰牌了没?”
“没有,他有意无意的避开,我晃了几眼都没看到,也没好追着看,就去看旁边的风景去了。我随着他绕过一个宫门走到一条很长且无人的走道,还在回头看门后的风景的时候,他便突然回了头…”顿了下,“他比我高大半个头,用来割破我的喉管的不是匕首,而是一把银制的剪刀,被掰成了锋口朝外的凶器,飞快的给了我一刀,就转身跑了,我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他的脸。刀影过后血流得很快,一阵一阵的喷出来,捂都捂不住,我很惊慌,看到他的背影绕过一扇宫墙,似乎没有引起侍卫的怀疑。之后的事…记不起来了。”因为我咽气了。
想到这,我低着头又打了个哆嗦。
…
我胆子有多小,有点羞愧于对人说。
阿爹说我六七岁的时候,差点淹死过,救我上来的阿伯一直叨念着看到一个脸色青白的小孩把我扯下去了,可他把我抱上来后想去救另一个孩子,却没有看到水中有人了。
这事也不知是不是胡诌的,反正我爹看我真出了事,吓得不行便请了法师。法师装神弄鬼的上蹿下跳,最后得出我阴盛阳衰,容易碰上不好的东西,让我爹找个人护着我,不然迟早会给人拉走。
就这么,我那一直抠抠索索过日子的阿爹一咬牙给我请了个贴身的侍女,阿花。她命格很好,端的一身能镇住那些个小鬼的正中阳气,同我形影不离,夜里都会同睡在一起。
然而阿花最爱的便是在晚上同我说些灵异鬼怪之事,兼之有人说我经历过,便更吓得我瑟瑟发抖,不管春夏秋冬都能在被子里捂出一身汗来。
后来,我十三岁那年,阿花出嫁,我才又只得一个人睡了。
我是被吓大的,人家越吓越不怕,我越吓越怕,生怕自己一睁眼又能看到点什么。从前是怕小鬼再来缠着我,现在就是怕那个索了我命的人。想象中他总是有张惨白的脸,青色的眼,总而言之,一转过来就能取了我的命。
又一次细致的想起那个人,我抱着手臂,心中莫名升腾起一丝无助。只有有过频死经历的人才会明白,真正生命终结时,那一刹那的孤独感与绝望。
两厢静默良久,坐上的陛下忽然起身,在我面前止步。偏凉的指尖拂过我干干净净没积攒半点湿润的眼底,那轻柔的触感,破天荒的带了些怜惜。他淡淡地迎视着我的眸,开口犹若九天之音:“往后听我的话,便不会有事的。”
他说这话时,虽然神情不很温柔,但是在我自带光环的特效下,便变得无比美好。
一句简单的言语简直就是一块免死金牌,让我再度燃起了熊熊的求生欲。受宠若惊,赶忙笑着,讨好般往他向我伸来的手贴近了些许。
陛下眯了下眼,难得没有将我推开。
不过我都懂,这就像久别重逢,再冷清的人脾性也会缓和一些的说两句好话,处得久了,他就会原形毕露,将我甩到一边去了。
毕竟陛下他从不会像这样亲切的对我。
…
我和陛下自小的关系就很好,至少我这么认为。
十四岁,他离开家之前,我都一直以为他是我的亲哥。但凡是我有的,都会给他留上一半。自己不怎么挑食,却能将他的喜好记得牢固。
可陛下当我哥哥那一会儿,都是高冷型的。倒不是给我甩脸子,而是把我当做空气,一般不怎么搭理我。每每都是我在散了学堂后无聊,就跑去他的书房。不说话呆着也好,偶尔能同他说上一两句话,我也就满足了。
阿花总是笑我,说我对哥哥正是一场让人唏嘘不已的单恋。
我觉着这话说得很对。
我家娘亲过世得早,是生了病没钱医治走的,那时我才几个月。爹爹生怕这种事再度发生,当了县官之后抠得叫人心塞,没日没夜忙活着钱的事,后来请了个侍女照顾我,更是早出晚归。
哥哥虽然是不搭理人的高冷型,但总的来说我同他说的话比爹爹要多出不少,我其实很依赖他。依赖得像是贴狗皮膏药,恨不得黏在他身上才好。
我自来都是缺失着安全感的人。
因为是“亲哥哥”,所以从来也不会介怀是不是单恋。后来才知,他根本就不是我亲哥。那恍然大悟之感伴着失落,叫我印象深刻了许久。
他没理由宠着我,原来是这样。
所以哥哥离家之后,我回想起这么多年没脸没皮的叨唠,没敢再同他联系。直到多年以后,动荡的朝政终于安稳下来,新帝登基。我收到一道诏书,这才知晓哥哥成了皇帝,然后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在了见他的路上。
而现下的境况又略有不同了,陛下说他会罩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期待些什么。
譬如那些我不敢奢望,却一直视若珍宝的兄妹亲情。
…
财主收回提亲的消息很快的传回到爹爹的耳朵里,我当天被罚,三餐都只能吃白豆腐。
那细白水嫩的豆腐前两口咬着倒是挺香,愈到后来便愈是形同嚼蜡,难以下咽了。
我终于熬过了第三餐,躺在院前的草坪上抚着肚子,想着明早定要去厨房讨要支鸡腿来,沾沾油腻,脑中浮浮沉沉都是肥嫩的红烧肉。
不期然天上一只肥鸟晃悠悠地低空飞过,我直勾勾的将之盯着,心中不由有些躁动。再一阵就是幻想中几近实质化的香味扑鼻而来,我暗自哀鸣一声,痛苦的捂着肚子蜷缩着翻了个身,紧接着听得陛下的声音淡淡并着随意道:“地下凉,起来。”
我就着捂肚子的姿势,动作在思维之前忠于指令,就地翻了一周,噌噌两下地爬起来了,顺带自然应了一句:“嗳”
站定回眸的瞬间,陛下手中的肥嫩诱人的烧鸡灼灼的占据了我的视野。但它毕竟不在我手中,我只得克制默然在那杵着,老实巴交地垂下眼。
见我不吱声,陛下坐在石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瞥也没瞥我一眼:“肚子饿么?”
我矜持的点头,声音却抑不住急切,小声道,“饿。“一顿,怕他听不见,拔高了点,”饿。“再一顿,难以自抑的叹息,“饿啊。”
“恩,吃吧。”
陛下开口的语气,竟同我给学堂里小汪吃骨头时,有那么一点儿相似。
我喜出望外,乐呵呵地凑上前了。
他这样对我,看来是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没有消散。我惴惴不安承了他千年等一回的好,心里头险些怆然而涕下,激动之余不忘讨好,掰下两个鸡腿:“哥哥,你要吃一些么?”
陛下不让我叫他陛下,因为他现在还不是陛下。为了配合掩人耳目,我只能像从前一样唤他哥哥。
陛下手中执着书卷,墨瞳之中清润如许,眸光触及我手中油腻腻,被破膛开肚的烧鸡,而后淡淡移眸到我脸上。
我一默,收回了递出去的爪子,忙不跌解释:“对不住,我有点激动了。下回,下回我再给你买。”
我竟忘了他半分不接地气,挑剔得令人心塞的毛病。
吃着吃着,人满足得有些放空,脑子乱七八糟想着事,眼见着它将要成却一堆骨头的时候,忍不住无意识地喃喃,“没想到重生一回,又多残害了一条生灵,罪过罪过。”
陛下唇角几不可查地牵动了下:“前世我也带着这条被残害的生灵来找了你的,只不过那天你出去了。”
唔?我咬着鸡腿的嘴一僵,思绪骤转,短暂混沌过后,霎时豁然开朗。
重生之后,还没适应过来环境,脑中昏昏沉沉的,险些都忘了。今天是四月十三,一贯被我记得牢固的日子。
那不是我好不容易且终于遇上了我初恋的好日子么!
第二章
前世的四月十三,我没能像今天一样等到皇恩浩荡拎着烧鸡来找我的陛下。彼时的我躺在草地上望见天边悠然而过的肥鸟,于视野之内来来回回的几趟,眼见那娇憨的姿态撩拨得刻意,忍无可忍地起了身。
我历年来锻炼丢石子的准头不错,可那肥鸟受我一击,却愣是撑起骨气,颤颤巍巍掉到了隔壁庭院。
到嘴的肥肉怎么能就这么飞了呢?!我当即一咬牙一跺脚,就翻了那一扇我最不想翻的墙。
我家隔壁是个大户人家,跟我爹这个小土县官不一样,乃是上京的大官。里头住着大官家的少爷,听说是身体不好,要到我们着穷乡僻壤、好山好水的地界养养身子。
我从前一直很讨厌病弱的人,因为我在学堂就认识这么个弱柳扶风的男子。一回课堂上打瞌睡,不留神身子一歪,手肘戳了他一下。
戳在哪我没注意,大抵是在腰腹之下,大腿之上的位置,他抬头瞅了瞅我,脸颊一红,当场就哭了。夹着两腿,姿势扭曲地趴在案桌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没完没了,险些没将自己哭抽过去。
我因此挨了夫子三竹板。
更惨的是回来之后,我肿得跟包子一样的手给陛下看见了,他给我上了药,问我为何挨打。
我以为他要安慰我,隐隐委屈,欲将垂泪的如实道了。可他过河拆桥,药上了一半,吧嗒合上药箱,一句话没说的走了,三天没拿正眼瞧我。
从陛下的态度看,我觉得应该是我错了。老实巴交提溜上果篮去那男子家里道歉,开口说了没两句,被他用烂蔬菜砸了出来。
有此番阴影,我就对牵扯上“孱弱”二字的人没有丁点好感了。
可往往反差才是人生的真谛。
我吭哧吭哧翻过我生平最不想翻的这堵墙后,噗咚一声栽进一方清池中,看到了…
新世界。
我掉进去的池水不深,站起来约莫刚好能没过我的鼻息。我十多岁时习了些水性,所以刚开始也并不着急,噗咚掉进去后,稍稍适应便睁开了眼。然后脑子一僵,险些惊惧而死。
水下青濛濛的光泽偏冷,池底并未有淤泥,而是铺设着似玉非玉的基石,有个人静静躺在其上,双眸静闭,透着水中悠悠的光线,面色惨白得不像个活人。
自面容来看,大抵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金银丝流云华服,墨发若水藻般轻轻浮动,眉眼精致,徒然便生出一股子出尘的病弱美感,叫人瞧了心中一紧,都忘了害怕。
我抚上自个险些吓僵了去的心脏,只以为他是溺了水的人,一口气沉到底,抱住他的腰,试图将他带起来。因为他的衣裳太沉,搬了两下没成功,便大手大脚的褪下那一身的华服,只给他留了件中衣,将之扛了出来。
将人救上岸,我才开始害怕,怕自己弄了半天抱的是个死人。小心翼翼地探了下他鼻息下的呼吸,却始终探不到点滴的动静,好半晌,整个人像是被针刺了一般的倒跳开去。
娘嗳,生平第一次见着活生生的死人了!
我脑中念头乱冒的晕乎起来,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再然后,他的眼霍然的睁开了。
黑曜石似的瞳就那般直直的望过来。我措手不及,刚刚支起来些的腿一软,跌在地上愕然同他对视一阵。再不能忍,撒腿就跑了。
然将将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脚踝处一紧,贴上来只手,冷得我生生打了个牙颤,险些尖叫出声,却愣没能挣开那一只看似柔弱的手的束缚。
少年的声音微微虚弱道,“别怕,我不吓你。”
我几番挣扎无用,已然有些上火,听得他说话之后脑中一卡,回过身怒道:“我现在快被吓吐了,手脚抖得跟不是我的似的,你说你没吓我?!”
少年被我吼得一缩脖子,默默将手收回来。
“那你把我丢回池子里吧。”
我一惊,火气登时就被淋漓的浇干了,左右望了望,缩起腿,试探着:“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少年神情不动,躺在那,交领的衣襟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儿精致的锁骨,漂亮得似个瓷娃娃,正儿八经的再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你莫不是脑子被水泡坏了吧?那可是会死人的。”我被他的认真弄懵了。
少年摇了摇头,空灵清润的眸子一如天光湖色的澄明,一副说什么都是认真着的表情,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没坏,我还知道你就是邻家的谷雨姑娘,对吧?”
我抿了抿唇,抱胸,居高临下,“你偷窥我?”我没见过他,他却见过我,不是偷窥是什么?
少年沉默半晌,慢悠悠的的爬起身,捞起水池面上飘过的小肥鸟:“你声音太大了,我每天早晨都会被你吵醒,给你写了抗议信没有收到么?”
唔,十四岁那年,我正学了些小曲儿。
阿爹说那是低等的伶人学的东西,顶多让我听听。小时候就是这样,愈是拦着便愈是有好奇,一回凑巧遇了个师父,学了两招,等阿爹一出门就在家里头吊嗓子。咳咳,没想到扰了别人的清梦。
信我是收到了,但那信被熏得香喷喷的,让我烦恼了好久,没好意思拆。直给我爹感慨,人美了就是这样受欢迎,没办法。
阿爹虽然深以为然,可还是拧着眉说写这种矫情信的肯定也是矫情的人,穷书生,不许我看。
我思量很久,将它放到了我的枕下,以为这写信的男子纵然太矫情了,我爹爹看不上,可我还是感谢他给我写了十四年来第一份的情诗。着实是里程碑一样的存在,便偷偷珍藏着了。
啧,结果居然是谴责我的信么!那熏得那么香做什么,花里胡哨的,娘娘腔!
我心里头受了打击,没好意思吭声,就道:“收到了收到了,我最近太忙,还没来得及批阅呢。”顺手准备捞过他捡起来的肥鸟,却被他一闪,绕过了。
“你做什么?”他首先抬头问我。
我一怔:“什么我做什么?这是我打下来的鸟,我要把他捡回去,不然我爬墙过来玩么?”
他不甚同意的摇了摇头,大有循循善诱的耐心:“可它掉在我院子里了,被我捡起来的。”
我看了他一眼,捋起袖子,呵呵笑了两声,“你就直说你想怎么的吧。”
他神色动了动,扬起明晃晃的一抹微笑,带着十分要命的讨好。“分我个翅膀行么?我肚子饿了。”
“…”
邻家的少年,就是季云卿,我那因为一撮孜然就熊熊燃起来的初恋。
至于他为什么会躺在水池底下,这个问题我后来问过。他拨弄着火堆,墨瞳幽定,认真道:“因为太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