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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禾早知灵韵阁算是半个风月场合,虽然不至于小心眼到还避讳这些。可当眼睁睁看到温珩身子不动声色地一让,毫不怜香惜玉的任那女子从楼梯上倾倒,真的控制不住朝她扑来,也是呆住了。
出于人性的理所应当和幸灾乐祸的同情,慕禾扶了一把女子,柳腰盈盈不足一握,一手从容撑了下她的后腰。在眸光相撞的那一刹,冷冷睇了她一眼,未发一言,抽身离开。
呵了个呵,要不是看她一会还有舞要跳,慕禾连扶她一把都不愿。
秦蓉为那冷然一瞥震撼住,扶着栏杆望着犹若仙人眷侣的两人上了楼,心口恍似撞上了一堵无可撼动的冰山,撕裂开伤口,嘶嘶的往里灌着冷风。
她乃是取代了月娘,占据第一舞姬身份的清倌人。这回宴会本是可以不用出面的,只是因为她听闻温珩要来,才毛遂自荐生生挤了进来。
月娘说,十多年前他和慕容禾每夜都会出现在舞宴上,一待便是许久。
秦蓉想,他定然是喜欢看舞的,或许在看过她跳舞后,会连带着有那么一丁点的喜欢她。
可他却是同着慕容禾一起来的,那个名冠天下的人物。她竟还有一张惊为天人的容颜,皎皎如月高不可攀,让她的心意看上去那么可笑。

这种事,慕禾早已经见怪不怪,只是这次撞过来的姑娘漂亮了些而已,遂没多往心里去。坐上雅座之后点了些酒菜,便津津有味的看起舞会来。
温珩难得的要了一壶酒,浅笑着告诉她,”今个月娘会来。”
慕禾一惊,心中立即涌上太多的东西,多半是喜悦的,“月娘不是在洛城?怎的过来了?“
“自然是请过来的。”温珩眸中含笑,给自己斟了杯酒,“上回没有看成,这回算是补上了,要喝些吗?”
慕禾吃了根蔬菜,含含糊糊,“我可以陪着你喝一杯,就一杯。”
温珩一如既往的对舞会并不感兴趣,慕禾从前只是觉着月娘跳舞好看,单纯的欣赏,后来…渐渐的就是有些向往了。
她觉得自己身上少了些什么东西,那本该是女人特有的。温柔。这种差异,在看着她们衣裙飘飞、姿态曼妙时尤为的清晰。
就像是七夕出来散步,寻常的女子都会温温柔柔的握着男子的手,低声说着软绵的蜜语。可她既做不出过分亲昵的举动,也说不出甜言蜜语,就连心思也不够细腻。他们出来,就是单纯的散步,逛街,听书,看舞,只要温珩不主动亲昵,他们就可以像是从前师徒一般的相处模式。
她恍似在这方面天分极低,这种事往往让她沮丧,更加艳羡他人。希望亲昵,又想都多少年的老夫老妻了,何必刻意。
慕禾心思在舞会上,全无所察温珩安静坐在一边,一杯接着一杯喝空了酒壶。小厮应声而入,再给他添上了一壶新酒。
没一阵舞台上出现了道熟悉的身影,引发一阵不正经的口哨,慕禾微微侧目,那正是她在楼梯口上碰见的女子。
孤身来到舞台正中央的秦蓉微微仰头看了二楼正对舞台的大雅间一眼,本是期望接下来的舞能够被温珩看到,殊不知那方栏杆衣袂浮动,靠过来一人,静静将她俯视着。
慕容禾。
慕禾来看她当然不是抱着恶意的,而是后来从介绍的帖子上看到,将要出场的是如今风头正盛的秦蓉,便想离近了瞧瞧。号称世间第一的舞姿,不晓得是她胜了月娘,还是月娘自己淡出了。
“温珩,你要过来瞧瞧么?快到最精彩的地方了。”慕禾忍不住喊温珩过来分享。
温珩一贯是没有兴致的,然这一回听了慕禾的邀请,当真起了身,朝这边走来。
伴着渐起的丝竹之声,慕禾听到他临近的脚步声,并没有回头,而是下意识的往旁边让让,给他腾出一个观看的位置来。
身子将将一偏,腰上便缠上来一双手将她揽了回来,动作轻柔却不可置否。温珩从身后抱着她,贴近而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酒香,像是有些醉意般眯着眼,满足地贴着她的面颊,安宁一声不吭。
慕禾的脸几乎是立马的烧了起来,且不论正对着的舞台之上只要一抬眼就可以看见他们的那些人,即便是在这个雅间内,也还是有服侍的小厮存在的。
遂而挣扎了两下,“你是不是醉了?头晕吗?”
温珩稍稍低头躬身,埋首在她的脖颈间,蹭了下,语调慵懒应了一句,”恩。“
小厮红着脸,放下酒壶,默默带上门退了出去。
“那我先送你回房吧。”反正温珩也说了今夜不回栖梧山庄,早就在这里定好了房间。
温珩偏头,轻轻的含住了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纠缠上来,让慕禾浑身都有些发麻。
“我还可以等一会。”
“恩?”
“等你看完月娘,然后一起回房,我不想一个人睡。”
他的呼吸散落在她敏感的脖颈间,言语之中淡淡的依赖顷刻之间将她的心化作了一汪水,虽然是当着这半公开的位置格外的难为情,也还是回身抱住了他。
“月娘下次再看,我们先回房吧,你是不是难受得厉害?”有了小白后,便没见他这么粘人过了,这种返童现象被慕禾归结为酒精的作用,他定当是醉了。
慕禾催促着,也不见温珩怎么动。伸手拿起桌上早就备好的醒酒汤给他喝了一口,丝毫没心思留意舞台上动人的舞姿,拉着他就要往楼上走。
温珩走了两步,甩开慕禾的手,往雅间的门框上一靠,闹出一阵不小的动静。
走廊上的一干侍女小厮皆呆呆将他望着,不晓得这是怎么了。
慕禾亦是一副吃惊的表情,而后便看见温珩朝她伸了手,旁若无人,堂而皇之道了四个字。
“阿禾,背我。”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副被雷劈了的震惊模样,除了慕禾。她迟疑了半个瞬息,便走过去在温珩面前转了身。
温珩毫无负累的环手在她的肩膀上,笑意盎然的在她的侧脸上啄了一口,道,“辛苦你了。”
“…”
在场掉了一地的下巴。
温润如玉的温珩和淡雅若仙的慕容禾竟然是这等相处模式,怕是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吧。
而慕禾之所以不动声色,乃是因为她绷紧了面皮,单方面以为温珩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有返童现象了,未免旁生枝节,只能对他百依百顺。

仙音缥缈处。
秦蓉默然从舞台正中退了下来,脸色寡白,她自然看见了在栏杆边相拥的二人。从未曾想,看似温润,实则淡泊冷清的温珩也有那样一面。像是贪得无厌索取着温暖的小兽,以那样执拗的表情拥着她,眷恋而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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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没有身边嘶嘶倒抽的冷气身,慕禾也知道她背着温珩回房是件多么离谱的事。
他一没有受伤,二没有行动不便,只不过有点撒娇般的这样要求,她便简单的应了,没做过多的思量。然而在拐角无人处,温珩一个举措让她心尖倏然一颤,终于明白所谓“返童”,只不过是她想要将他单纯化的念想罢了。
彼时的温珩紧紧贴着她的身子,昂头,恍似是她的脸上依稀残留着那一道伤口,轻轻在上舔了一口。
和尉淮所触的一模一样的位置,用这一模一样的姿势。
无声的控诉。
慕禾没有说什么,在进屋后便被他压在了床上,也来不及说什么。
身上紧紧抱着她的那个人,还是温柔而熟悉的,却又似乎带着显而易见的别扭。压下来的吻密不透风,带着微醺的酒气,在她某个闪神的瞬间倏尔一口狠狠地咬在她的肩上。
本是一个攻击的行为,锋利的齿却又在最后的关头控制着力度,没有给予她痛楚。
便是这样一个轻微的小动作,勾住了慕禾的心神,至少也明白了一点。
温珩一部分的怨气是冲着自己来的。而这三年有余的陪伴,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

第二日,平和的阳光分割开昨夜的疯狂,安静下来后便恍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慕禾是被温珩吻醒的,睁眼看到并不熟悉的装饰,迟疑了好几秒才起身。
温珩见慕禾一醒来就要穿衣起床,不由分说将她系腰带的手扣住,支起身搂着她,懒懒道,“山庄左右没有急事,不多躺一会儿么?你昨夜都没怎么睡。”
慕禾脸一热,”渝水说你今天就要动身去北陆,不早些回山庄准备一下吗?”
温珩仍像是有些倦,发丝若绸缎亲昵的滑过她未着寸缕肩头,”不用准备。”
同从前不一样的是,自从有了小白,她的心思都在小白身上,插手温珩的事就渐渐少了。所以他一句不用准备,竟让她一时无话可说。
默了半晌,”要多久回来呢?“
”半个月。”

回到栖梧山庄时已经过了晌午,小竹嘻嘻哈哈的凑上来,说要告诉她好消息,“庄里来了一位客人,说是温大人特地请来的,叫月娘。”
慕禾飞快的瞥一眼将才同她分别,往主殿去的温珩,朝小竹一笑,“恩,那领我过去吧。”
小竹微愣,“庄主回来不先看看小白吗?他这会子正睡着觉…”
“恩,我寻她有些急事,一会就去找小白。”
小竹不明就里,还是愣愣应答着,“好。”

悠然竹篁重重,翠竹生机盎然处,有一名女子微微倾身,神情安宁地在空无一人的茶桌上沏茶。
或有微风带动,一缕发丝滑落腮边,平添两分的温柔美人羸弱韵味。
慕禾匆匆行至墨竹院的时候,便是撞见的这样一幅场景。心里头一动,嘴上便唤了一句,“月娘。”
月娘应声抬头,眸光望来,面上神情是让人不自觉怜爱、无害的柔弱,犹若弱柳扶风,朝她盈盈一笑,“我刚沏好茶,要喝些吗?“
慕禾冷清疏远的眉眼稍作收敛,挥袖在石台上坐下,“多谢。”
月娘温温婉婉为她端上来杯茶水,虽然时隔多年未见,却也未显生疏,自然而然的轻笑着,”阿禾好福气,得有夫君如此疼惜。”
慕禾知道她是在说温珩特地请她到栖梧山庄的事,默然无语,低头抿上一口茶水。清香霎时于口舌间化开,伴着微微的苦意,滑入喉间却又在舌尖残余淡淡的醇香,回味无穷。
见慕禾没有搭话,月娘退后两步,款款朝她一福身,”月娘为庄主献舞一支。“
”不用。”慕禾倏尔开口,欲言又止一番,最后看了看院门,脸上诡异的浮上些许浅红,“我有事,想要找月娘你谈谈,能随我入屋吗?”
这一回月娘也愣了,温柔笑笑,点头应允。

光线充盈的室内门窗紧闭,月娘坐在正中的梨木桌边,眸光温和,一副洗耳倾听的模样。
慕禾在屋内转了两趟,最终还是嗒的将手中的扇收拢,搁在桌前,面对着月娘坐下来了。“我和温珩,房事不合。”
饶是以月娘的镇定,也在这一刻愕然的睁大了眼,“什么?”
慕禾脸上很快就烧了起来,神情却是很淡定的,接着道,“成亲的这三年,他几乎很少碰我。”
月娘唇角牵了一下,似乎是想笑却又忍了下来,望见慕禾认真的眼,不留神再看见她衣领遮掩下隐约的红印,一时间迷惘了。“庄主道温大人很少“碰”你,很少是个什么概念?“
月娘本是风月出身之人,咋听到慕禾的话虽说是惊讶,但很快就调整过来。想想慕禾基本没有长辈,这种私密之事对谁也不能说,只有她,问起来不至于会那么尴尬。可慕禾虽然是一副豁出去的表情,说话却还是有些委婉,要理清楚事情,自然得她问得直白些。
慕禾耳根泛红,移开眸没好意思再去看月娘,低声道,”大抵一双手能数的过来。”
月娘惊了一下,“庄主的意思,温大人在外头另寻新欢了?”
这回轮到慕禾怔了,“啊?”一顿,“新欢?”
月娘瞅着慕禾微怔的眼,叹息了一声,“不过寻常的男子或许是这样,温大人…”语气稍转,“不合是从成婚开始起的,若是大人有异心,又何必同庄主成婚?应当是月娘想岔了。”
慕禾正要说什么,院外忽然响起脚步声,小竹急匆匆的跑过来,”庄主,庄主!“
慕禾在她闯进院来的一瞬便敏感的闭了嘴,早于她敲门之前拉开了房门,淡声问,”怎么了?”
“温大人将小白带走了,带去北陆了。”
原本只是件小事,却好像有一声钟鸣敲响在她的脑中,震得她思绪一片空白。
“小白起床之后看到大人要走,非要缠着跟上去,大人便将他带上了。可去北陆路途遥远,大人有公事要忙怎么顾得上他,庄主要一同前往吗?“
月娘上前,看到慕禾脸色不好,柔声问,”怎么了吗?”
慕禾摇摇头,问小竹,”他们走多久了?“
”一刻钟。“

仅仅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带着小白驾着马车离开,而她骑马追赶,及至淮城(前往北陆的必经处)也不见他们的踪影。
不是追不上,而是他不想让她追上。
在淮城等了一日,一无所获,慕禾只得驱马返回。
温珩不可能会伤害小白,她只是不懂,他为什么要将小白带走,还是去的北陆。因为不懂,所以隐隐不安。
回山的时候,她牵着马,独自在山道上行走。远远的看见一个人坐在轮椅上,等在树下,鬓边的乌丝不记得是何时染上了雪白,神情之中微微肃穆。
是华云。
慕禾上前,扶住他的轮椅,下意识觉着不对,便问,”怎么出来了?“
“我有件事,想要问你。”他抬眸,一贯慈爱的眸中隐隐认真的将她瞧着。
慕禾不知道这时候华云找他能有什么事,但为了尊重还是将马拴好,站在他面前,”恩,好。”
“小白是温珩的吗?”
慕禾手一僵,眯起眼。
”三年多前,在药房,我听见了。”华云淡淡开口,没有指责的意思,语气很是平和,”刚到栖梧山庄的时候,周途劳顿,我担心你胎气不稳便熬了药,让温珩给你送去。“
慕禾的眸光倏然一暗,半晌无话。

她对药物很敏感,尤其是在怀孕期间,尤其是温珩,当所有的敏感因素凑在一起,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有那么过激的反应——她当着温珩的面,毫无预兆的打翻了那碗药。
温珩当时也愣住了。
彼时的慕禾很快的意识到了自己的不理智,两人相对无言的半晌之后揉了下眉心,“我…不想喝药。”
温珩并没有多说,多问什么,安抚了她突然暴躁起来的情绪,便要出门唤人来收拾碎瓷片。
或许是那一刹那微妙尴尬的情景,让她想起了太多。
想起那一日,温府的芭蕉叶被雨水冲刷得干净,她拿着休书曾问他,避子汤是不是在他授意下给的。
想起他眉眼冷漠,回答了一句是的。
想起白拂笑吟吟的脸,淡声道,“我要的是你,而不是你肚中的孩子。”
慕禾看着温珩离去的背影,倏尔开口,道了一句话,一句只可以藏在心中,却不能拿出来说的话。
“如若没有了孩子,我不会同你成婚的。”
“…”
或许就是这番话,听在别人的耳中又有了旁的意义。她也没想到临着的药房之中,华云听到了这一切,而到了后来提及这件事的也是他,而非当事人的温珩。
慕禾摇摇头,缓缓道,“小白是温珩的。”
华云神色不变,只是稍作思考,继而道,“你可还记得生过小白后的事?”
“恩?”
“我担心小白早于正常预期时间出身,会身子不好。你却告诉我,小白是晚了几天出生的,但在正常范围内…”顿了顿,“我推算的预产期,是温珩告诉我的时间,和你说的几乎有一个月的差距。”
这回轮到慕禾惊讶了,“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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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种事,除了当事人谁也解释不清楚,慕禾惊讶之后便选择了沉默,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差。
华云看着慕禾的脸,吸了一口气,慢慢道,“我的立场本就不算公正,无论是不是你的过错,我都会维护你。所以这三年,将温珩的种种看在眼中,却始终粉饰太平。小白健康长大,你能好好的便是我所有的念想。”
慕禾脑中一时混乱,断续回忆起过往,也断续的听着华云现在说的话。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曾做过对不起温珩的事,又哪里需要人宽容维护?
“小白是温珩的。”慕禾再重复了一遍,因为他是她重视的长辈,所以才会解释,“除了他,我没有被任何人碰过,所以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的质疑。”语及此,微微一顿,有点恍惚的低声道,“可能是您误会了,依温珩那样的性子,若他以为小白不是他的,是不可能会接受的,更不会就那样和我奉子成婚。”
”我可能误会了你…“华云眸光静静,有那么点怜悯和挣扎,”却绝没有误会温珩。“
”…“
“他将小白带走…你知道缘由么?“
慕禾没做声。
“这世上有一个人,让他三年都寝食难安。害怕一旦那个人回来,他会在顷刻之间一无所有。他不会恨你,却会恨让他恐惧的人。”华云低声说着,”他忍了三年,给你三年平和,终于到了极限。阿禾,就在山庄等他回来,等一切尘埃落定,都会好起来的。“
慕禾听罢,极缓极缓的抽了一口气,”小白是…”
“祁皇膝下无子,皇室血脉断绝,龙座不可能空置。”
慕禾心中巨震,却死死压抑住,闭了一下眼,冷淡丢下一句,”荒唐。”
转身要走,来路却被人堵住。
慕容凌执剑与渝水二人拦在她面前,”阿禾,北陆很快就会易主,你阻止不了的。你越阻止,越会激怒温珩。”
慕禾说不清自己心中是种怎样的滋味,感觉一口气憋在心里,整个人都是僵着的,冷冷道,“他疯了,你们也要顺着他疯么?还是说…”拔剑出鞘,剑端直直指着慕容凌,“你觊觎北陆,温珩如今…也不过是你在顺水推舟?”
慕容凌听到她的指责,眸光一冷,“是谁将他逼成这个样子,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
慕禾心里一跳。
“世人皆知他的委曲求全,只有你看不到。”慕容凌语气冷硬,下颌紧绷着,邪气的眸中溢出的怒火汹涌得毫无预兆,他对她控诉,却不知是为谁而控诉,”慕禾,你根本就是没心的罢?“
“我…”慕禾刚要开口,便觉身后冷芒一闪,带来一阵压迫感极强的危机感,迅速回身防御,抬手挡下朝她后脖颈落下的重击。
刚要一掌回击,就看到华云往那暗卫面前一挡,慕禾自然赶忙收手。
这一瞬的迟疑震惊显露出空隙,慕容凌长剑一展,架在她的脖子上。“你就当我是为栖梧山庄考虑也罢,你既然回来了,就不要打算再离开,等温珩回来那之后…”
慕禾倏尔一笑,“好意心领了。”两指夹上刀刃,状似轻而易举的一翻,只听“叮”的一声,剑身霎时从中折断。
手中断刃甩出,若一道流光轻易割断了系马的绳子,慕禾灵巧的翻身上马,冷冷一瞥慕容凌,一一挡下暗卫压制而下的攻势,速度丝毫不减的扬鞭远去。
她是不懂为什么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不懂温珩为什么会以为孩子是尉淮的,他到昨天为止不都还好好的么。
不,也不能说是好好的。
慕禾一鞭愤恨的抽在树干上,却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着急气愤,亦或者,心疼些什么。
温珩。
温珩那样的人,平素纵然温文尔雅,可瞧见尉淮亲了她一下,不但是立刻委屈爆发差点将她折腾死,狠咬了她一口,还一直余怒未消的记恨到现在。如果他当真以为小白是尉淮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忍下来,不动声色安宁抱着她入眠?
她想起尉淮送她九转玲珑扣的那一夜的争吵,每一句都是个悔字。
“那陛下以为,孩子是谁的?”
“阿禾怎么不说话?孩子的事该是只有你最清楚了。”
“所以你同他的亲吻是甘愿的,为他跳舞也是甘愿的。”
“清楚,很清楚了。”
不清楚,他当然不清楚,慕禾迎着风,眼尾像是上了妆般泛起浅浅的红。
初初怀孕的那一阵,温珩还在她身边,夜里不安分的从躺椅上摸上来,少说都要搂上一搂才会去睡。
怀孕的第一个月,慕禾自然是不知道的,当日有少量的出血,只以为是月事来了。小竹给她备了红糖姜水,未喝完的搁在床头,早早睡下了。
当夜,温珩一如既往黏了上来,只不过未像从前一般念叨着让她转过身来抱着他,而是以掌心贴着她的小腹,从身后搂着她入眠了。
温珩清楚的了解着她每一个习惯,细心如斯,细致如斯。
慕禾自己就忘了,忘了曾有过这样一个小的插曲。她不需要特地的推算日子,因为她和温珩只有一次。
然而温珩却细心的记住了每一点,也听慕禾亲口承认,在她恨极了他的那段日子,爱过尉淮。撞见过两人夜半三更从山林中走出,撞见过他两次吻上她的脸颊,听闻她给他跳那一支宣称只给心上人跳的舞,听到她一次又一次违背冷淡的性子维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