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免费文库小说上一章:骨债
  • 免费文库小说下一章:无心
屋中没有灯火,从慕禾的角度看来,温珩的身后有一轮清月,温柔普照,却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阿禾。”温珩轻声问,“两年之前,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伤你很深?”
慕禾侧着身子靠在枕上,想起了她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的那一夜,淡淡摇头,”没有。”
其实她想说有的,想说她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心疼得差点死去。
可身体却自己动了,拒绝说没有。她没有向他泣诉的立场,一边退却想要一刀两断,一边增加他的愧疚,让他补偿,那多矛盾。
说完之后,又想,无论谁先,这心防早已堆砌,谁都不愿再开口谈及了。

因为楼下尚有客人,温珩待上一阵便离开了。
慕禾捂着自己的脉搏睡不着,左思右想好不容易睡惯了韶雪殿的床,这下又搬过来怕又成不了眠,正要起身看看力气恢复得如何,温珩却又回来了。
一条雪色的绒毯将她整个的包裹住,温珩将她抱在怀中,温声道,“你不露头,别人就瞧不见的,我帮你备了马车,咱们先回韶雪殿。”
慕禾头上搭着薄毯的一角,抬眸瞧着他有些发愣,“可不是还有客人?我还打算着晚点身子好些了就下去的。”
温珩替她拉了下薄毯,有意无意触到她苍白的脸颊,眸中疼惜,认真着道,”他们不重要。“
温珩就是这般,在她每每觉得没有理由继续,想要放弃的时候,无比精准的扣住了她的心脉,忽远忽近的折磨。
56|5.15
由于行宫同韶雪殿相去不远,快马加鞭一刻钟就可以到达,九龄被安置留下,独有温珩随着慕禾启程,名曰调养。
昨日一宴,慕禾提前退席,温珩相随。众人虽然诧异不已,然代为主事的墨竹和栖梧山庄的一名殿主却圆融的将场面控下来。
事件过后,众人的议论比慕禾想象的要平缓许多,谈论之间几乎没有人责怪她。她不知道,自己的行事举止在世俗眼中本就乖僻桀骜,此回出来晃上一遭就离开,似乎也没什么不可理解的,惯来作风而已。
于是今日,慕禾一出门便是受得四面八方的眸光扫视,声声溢美听得人头皮发麻。
便就是有这样的区别,当一高高在上之人总是背负着清高自傲的名声为人暗中不忿,只要稍加亲和,就会迎来大片倒戈式的赞美。相反,如若是换了本就站在台面上的莫谦亦或是慕容凌,昨日之事便又会变成为人戳脊梁骨的话柄,说他竟敢如此的怠慢宾客。
慕禾关上马车的窗帘,打了个呵欠,又有些犯困。
本该是一刻钟的马程,温珩偏偏换做了辆宽敞的马车,一路走得平且稳,慢慢晃过去。车厢里头的软垫格外的夸张,绵软得坐下去都要凹进去。
小半个时辰过后,马车停在山道口前的阶梯下,铺面而来的水汽掺杂着丝丝的凉意,隐约已经可以听见瀑布的撞击岩石的悍然声响,空谷之间悠然回荡。
青石板的阶梯旁是瀑布蔓延而下的河流,到此处水流已经很急了,瞧上去清澈凛冽。
这方林间的山道比栖梧山庄的要将就许多,只不过头顶树木遮掩郁郁葱葱,长期处于阴湿的环境青石板上生出不少湿滑的青苔。温珩唤慕禾注意着脚下,声音还未歇便将她的手牵着了。
慕禾自然感知到他昨夜以来突然不再遮掩的刻意接近,却也没说什么,五指稍稍用力回握住了他的手,“肚子饿了。”
温珩步伐不着痕迹的一缓,眸中色泽无法遏制的亮了亮,“想吃什么?”
慕禾两步走下阶梯,往一边的河岸瞧了瞧,回眸笑道,“想吃鱼。”
靠近河岸的浅谈边正有一男一女的两人,架起了火堆,上头架了孤零零的一条鱼。书生打扮的孱弱男子浑身湿透了在河岸边拧衣裳,年纪尚浅的青衣女子则对着火堆上的烤鱼沿着口水。慕禾便是看见女子的模样,觉着无端食欲大增,想要吃些东西。
出来游玩,原是有很多的乐趣,譬如抄起裤腿淌个水,抓两条鱼烤着吃。即便是弄的浑身湿透,也能哆哆嗦嗦的烤着火笑。
多年之前,她同温珩的确是这样。然今时不同往日,温珩牵着她走到浅摊,解下披风给她垫着坐了,顺手丢过两个石子便放倒了三条鱼,便省了旁人大费周章的过程。
青衣女子当场便惊呆了,拎着裙子两步跑过来,不作半点矫揉造作的大声赞叹,“这位公子,好厉害啊!书林抓了一早上才抓到了一条鱼,我都快饿死了。”
慕禾被她语气里头的孩子气逗笑了,起身去捡旁近的干柴,“能向你们借些火吗?我们可以给你条鱼。”
“好啊,可以。”女孩连声道着,只觉占了便宜,正要一溜烟跑回去挪了些火过来,一直没搭理她的温珩忽而开口,“有煮汤水的锅么?”
温珩会这么问,是因为女子的火堆边还搁了一大包的行李,其中一截小锅赫然露在外头。
慕禾不动声色,捡着干柴,看女子二话不说的将那一口将好可以煮两三人份汤水的小锅从行李中扒拉了出来,跑去溪边温珩的身侧,洗了洗锅,讨好一般的递给他。
温珩接过,留下一条鱼放在近水的鹅卵石边,道了句谢便走回来了。
青衣女子捧着鱼,兴冲冲涉水的朝书生跑过去,愣笑出了一份绝地逢生的喜悦,”书林啊,我们有鱼吃了!”
慕禾生好火堆之后,还在费心挑选着烤鱼的棍子,由于是背对着火堆那边,便根本没注意到温珩的动作。
只待一阵后,青衣女子连连感慨道,“怎么,你家娘子身体不大好么?恩,那是应该喝汤补补,就是可惜了这么好吃的鱼。我那还有些佐料,给你捎带拿点啊。”
慕禾听罢这话回过头,不敢置信的看见火堆上架起的锅,以及锅里端端平稳的溪水。脑中一卡,一手并着两根挑选好粗细的棍子,走过来,“这鱼要放到水里头煮?”
温珩点点头,瞧着她手中提溜着的烤棍,想笑又忍着,平静道,“恩。”
慕禾腹诽他这也是够狠的,才两个月就准备限制她的饮食,虽说烧烤的食物的确不很好,怀孕期间要尤其的注意,但是…
“一条,半条行么?我就想吃…”点有味道的。
话没说完,水开了,两条鱼噗咚一声的滑下了锅。与此同时,对面火堆青衣女子咬了口香喷喷的鱼肉,美滋滋的支使着那书生,“书林啊你把这些葱蒜给旁边的公子送去呗,他家娘子身子不好,哎,非得白水煮鱼来喝汤。烤着多好吃,看我这舌头都要咬掉了。”
登时,来自世界的恶意扑面而来,慕禾捶胸顿足亦晚矣,她是真的不是想吃这种鱼啊!!
温珩则截然相反一副心情愉悦的模样,美滋滋的看着火。他虽然知道慕禾是个不计较旁人言论的,自然更不会在意青衣女子的一句娘子,这种宣誓了所有权的词语就算是一时的虚假,也依旧会叫他觉着开心。
慕禾内心无声咆哮毕了,万分抑郁地坐下来,戳他一下,“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这样气她,反正她没承认怀孕,连反驳都说不出口。
“不是。”温珩笑着。
慕禾略上火,“我还没说是什么了,你就说不是。”
温珩将慕禾挑拣的烤鱼棍丢进火堆,笑吟吟,“恩,阿禾说是就是。”
“…”吵不起来也是闹心,简直不晓得他哪来的这么好心情,无言以对了。
温珩本也不想如此,可昨日慕禾害喜害得厉害,万一在外头吃坏了肚子,到时候又要难受了。
可过了好一阵,就当慕禾都沉静下来,基本自行洗脑完毕,告诉自己鱼汤好歹很鲜很爽口的时候。温珩倏尔开口,“回去再给你做烤鱼吧。”
慕禾望着那一锅的乳白鱼汤,脑中咔嚓了一下,似是有弦崩断了。
这…说他不是存心的,她自己都良心过不去啊!
温珩添柴的时候,顺带靠过来些,依在慕禾隐隐发颤的身侧,似是半点没感受到她的愤慨。
其实在妥协的话说出口的时候,温珩便有了一丝丝后悔。他从未有过这样做出抉择后又摇摆不定的状况,想硬起心肠坚定否决不怎么健康的食物,可见她沮丧失望的模样,又觉得无可奈何的心软,“明火烤的鱼外头容易焦,里头却不好熟,沾染着柴木燃烧后的灰尘,吃了着实不好。回去用炭火给你烤,但是只许吃一点,行么?”
慕禾心中一动,瞥一眼丝毫不顾旁人眼光,就这么厚颜无耻贴在她身上的人,不着痕迹地耸了下肩膀,将他推开些。随后默然咽了下口水,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最开始她还没那么想吃鱼的,温珩越说不给,她竟渐渐执着起来。
嘴上磨磨蹭蹭的道了句好。心底却倏尔在想,是否温珩也是如此,她愈是退怯抗拒,他才愈是执念?
念头将将闪过,被推开些许的温珩见她答应,毫无负累的再靠了过来。对面吃鱼的姑娘躲在袖子下头望向这边嘿嘿的笑,笑着笑着一抽,不知是被鱼刺卡住了还是噎住了,脸色一白,倒在地上打滚。
温珩扫了对面一眼,盛碗鱼汤给慕禾,“仔细着刺。”
书生急红了眼,朝这边大喊,”公子,小姐,求求你们帮忙救救人啊!”
慕禾抿了一口鱼汤,当真是又鲜又浓,半点腥味都无,而后才对那书生,“没事,你家小姐只是笑岔气了。”
“…”
鱼汤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吃许多,亦不会叫她觉着反胃,慕禾一连喝了几碗,腹中好受了些,心情亦转好了。目光灼灼的盯着旁近的小溪,“这里的鱼着实不错。”然后着眼一瞟对面树枝上挂晾着的男子的外衣,笑了,“只不过鱼还是自己淌水摸来的趣致一些。”
书生和那青衣女子,其实有些像多年前的她与温珩。
那个时候她为了让温珩练出一身好身法,多数都是陪他在瀑布边练习。跨越瀑布的石台被冲刷得湿滑,若是身法不济便极容易被冲下石台。
温珩回回练着倒也耐心,一次被冲下去了,爬上岸时怀中竟还抱着条活蹦乱跳的鱼,跑到她跟前,像是献宝一般笑吟吟道,“它恰好撞我怀里了。”
那个时候,少年眸中明媚宛如熠熠的宝石,湿润的发丝沾染着晶莹的水珠,滴滴的坠落,唇似花瓣般调研不出的美好色泽。当初年少,道不尽的靡丽风华。
其实慕禾或许只是想看看他再一次明媚的笑,不那么谦和,那么内敛,像是玉一般的温润。她只是想看看当初那个一心依赖欢喜着她的温珩,简单又纯粹,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与计谋。
像是,独属于她的星辰。
57|5.15
不晓得是否是山间环境宜人的关系,慕禾感觉自个今日的状态好了许多。不巧的是在餐后随着温珩出去散步,瞧见一伙野炊的男子炖了一锅乱烩肉,人家好客,热情的盛了一大碗给她端了过来。慕禾愣了好一阵,脸色都青了,笑说不用,匆匆避开人群,扶树将胃里的东西全抖出来了。
慕禾身子骨一贯很好,从小几乎没怎么病过,只是不晓得为何独是害喜害得格外厉害的,吐完之后手心全是虚汗,最后还是温珩将她抱回去的。
数千阶石板路蜿蜒在瀑布边时上时下的折磨人,单人行走便已经是个负担,然而温珩抱着个半点力气都无、全然挂在自个身上的人,却没露出一丝惫态。反倒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时不时会同她说说话,让她瞧瞧边上的风景。
慕禾依偎在他的怀中,耳边是振聋发聩的瀑布水声,但温珩开口的时候,那声音纵然温和却还是会清晰的传到她的耳中。兴许是此刻病弱的示弱,不自觉存了丝丝的依赖,那声声轻柔的落在心底,萦绕不散,感触有些陌生,亦有些眷恋。
陌生是因为她从不曾这么小鸟依人,安分的呆在他的怀中被护着。眷恋是因为山河静好,两人相依偎平和的说着话时,会让她时时无意识的回忆起过往,亦或是说,是恍惚分不清现实与曾经将他搁在心尖疼爱的那些时光。
“瞧见对面那颗古树了么?”温珩脚步停了下来,目光所及之处路边的草木空出一片开阔,恰好可以得见被瀑布劈开的山谷空隙。底下百丈的山崖流水潺潺,对面同样百丈高的山体边缘铺设好的石板路隐约在茂盛的草木之间,正是他们来时走的路。本是无异,却生有一棵高耸入云的古树格外的显眼盘踞在峭壁边。
慕禾偏头看了那树一眼,稍微一愣,竟觉着有些熟悉。
“你曾在那追求过‘青年才俊’”温珩语气平淡,并无异常的含着笑,“忘了吗?”
慕禾稍稍支起些身,依托“青年才俊”四字,脑中这才一晃的想起多年之前,受舅舅之名出来找夫君的事。
那时候的事印象已经不大深刻了,到如今连那男子叫什么,长什么样子都忘了,恩…或许她压根就没问过人家叫什么名字。她是在离韶雪殿不远的街上遇见那“才俊”的,说不上是一见钟情,只是在温珩之后,头一回觉着这世上还是有其他能入眼的容貌的。彼时肤浅,以为找夫君不外乎自己看得顺眼,便想上去问问人愿不愿意入赘了。
可到底还是头一回生疏,一路跟到这山谷才终于逮着个机会能和那男子说上话,于是支开了温珩,爬上了古树,打算在半路拦一拦他。倒不是为了起什么莫名其妙的范,就是觉着这么窄的路,拦在中间有点强迫的意思。待在树上两人也可以不用靠得太近,陌生人嘛,离得远点,她自在些。
说了什么现在亦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
当她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之后,那才俊反问了她一句,“一定要入赘?”
她点头,”是的。”
于是就谈掰了。
这事她没往外说过,温珩是怎么知道得这么细节的,她一开始有点想不明白。后来窝在温珩怀中瞅着对面的古树,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原来当时他就在对岸,他们现在处得这个地方瞧见的。
想通这,慕禾心底徒然涌上一抹异样,抬头,“你当时是不是就在这?听到什么了?”
温珩被她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微微一笑,似是有些无奈,”怎么可能听得到?“不说这几十丈的虚空屏障,单单是这瀑布声响,也会将所有的声音遮掩。
慕禾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觉着自己八成也是傻了才会问这个问题,讪讪解释,“我最近总觉着你什么都能看到、听到、知道。唔,说真的,就算你现在同我说你有千里眼、顺风耳我也是信的,不是也差不离了,不然为何这么大的山谷,你却偏偏能看到我?”
“很奇怪么?”
“不奇怪么?”
“习惯了。”温珩说这话时,眸光落定在霞光中的古树上,像是微微发了下呆。好半晌才轻轻一笑,淡淡道,“所以我大抵真的有些奇怪吧。”

回到行宫临水而建的阁楼,慕禾在三楼的大敞的门窗边寻了个藤席躺着,只觉悠然怡人,除了腹中空空有些难受,盖个薄毯就可以睡觉了。
然而安静没一阵,有侍女过来将灯点上,将一方矮桌搬过来摆到藤床边。
慕禾不知这是做什么,从藤床上爬起身,见侍女一个接一个,接连端上来许多粥。
的确是“许多”粥,少说有八种,堆满了桌子。各色肉粥,虾粥,鱼粥等等等,以及一些清淡的小菜,切好的水果。
侍女退下之后,是温珩亲自端着一碗冬瓜排骨汤过来坐下,神情自然的将瓷勺交到她手中,“这么做的肉食不会太腻,你吃着试试看?”
慕禾意识已经是处于混沌状态,这么一大堆粥的夜宵还是头一回见到,原本是想跟他说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兴师动众的。然瞧见他熠熠生辉的眸,话到嘴边却有些说不出口了,沉默着舀了一口瘦肉粥,咽下去,再默。
良久,”你做的?”
“恩。”
很好吃。
即便是很久没有再吃过,也忘不了的感觉。胃像是也怀念起这味道,一连尝过了各种肉粥,慕禾也没觉着有丝毫的不妥。只是微妙的在想,他这莫不是在担心孩子营养不均?怕她挑食不能吃荤腥的东西,所以想方设法的让她吃下去些?
慕禾忍不住偷偷觑温珩一眼,看他精致如画的眉眼之中浅浅温存的笑意,只是隐隐的,却又不敢太过明显,内敛在如墨的沉寂,静静地将她的模样收入眼底。
因为初为人父,所以也会手足无措,不惜反应过度劳师动众,做出些前所未有的反常举措。
慕禾忽而觉着心中灼热般狠狠地一疼,几乎就要心软的伸手摸一摸他的眉眼。
那一眼偷觑,含着几多昭然的动摇,却又像是因为一石的投入,变起了波澜的水面,石沉入水之后,便无可转圜的冷却下去。
然而抢在那冷却之前,温珩毫无预兆倾身临近,在她唇上像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的浅浅一吻,慕禾身子猛地一僵。
两人稍作拉离距离之后,温珩手撑着矮桌,纤长的睫羽微微一抬,小心翼翼像是要看清楚慕禾的反应。可那双澄澈的眸中却并无多少情绪,无波无澜,叫人拿不定主意。
这样直接而又大胆的试探,叫慕禾径直呆住了,一时竟不晓得该如何做反应。
即便只是早一天,仍在韶雪殿的时候,这番亲昵讨好的浅吻,她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他,起身就走。
多可怕,只有一天。
他便蚕食了她抵抗中最顽固激烈的那部分,开始怀疑起是否是自己太固执,才叫两人陷入这样进退不得的困境。
虽然她也明白这样的迟疑会给温珩得寸进尺的资本,可只有那么一瞬,她无法控制住自己情绪的变化。一刹那的自我怀疑,眼神的挣扎便成了漏洞,像是暴露出了动摇的缝隙,被他毫不留情的欺身挤入。
慕禾只觉一阵的力道覆上来,天旋地转之后整个人便被放倒在藤床上。温珩并没有直接压在她身上,一手撑拦在她身侧保持距离,一手则是捧着她的后脑,身体贴合而并无重量负担。发丝垂落在她的脖颈边,丝丝缕缕的缠绵。温珩低首埋在她的颈边,肌肤相触,呼吸交融,真实拥有的感觉比想象的要强烈炙热数倍,丝丝酥麻之感像是渗了醉人的毒药,透过血液极快的蔓延周身,再未动过抗拒的念头。
”阿禾,抱着我。”
他的齿轻轻的咬着她的耳垂,暧昧的磨合舔舐,低低一声的呢喃,究竟是痛楚多于欢喜还是欢喜多于痛楚,都已然叫人分辨不清。
温珩最擅长的便是如此了,让她毫无原则的心疼,心软,一步步迁就,逃脱不能。指尖用力,攥紧了他的衣袖。
并非是她不想抱住他,而是身子发软,有点没力气了。
模糊的黑暗之中,缠绵的吻剥夺了人所有的思绪,一片空茫之中,慕禾忽而懦弱的想:如果他还爱她,如果他不会后悔,她是不是可以再相信他一次?
即便是为了孩子,重归于好不也是最好的一条路么?为什么不呢?
甘愿沉溺之时,越来越多的妥协之声决堤喷涌而出,固执的反抗土崩瓦解,慕禾觉着心慌,却无法拉回奔腾而去的心意。
情到浓时,饶是以温珩的定力,都忘了该保持的距离,忍不住将她紧紧压入怀中,半点不留缝隙。
然而两人脑中最后一丝清明都快要湮灭之际,一声破碎格外突兀的炸响在三楼的阶梯口。窗外恰好一阵冷风吹过,桌上蜡烛尽数灭去,室内徒然暗下来。
女子的尖叫声几乎可以刺破耳膜,如此的撕心裂肺,像是用尽全身气力的否定。整个人抱着头蹲下来,喊道最后尾音全是颤着的,带着明显的哭腔。
即便她只发了一个撕心裂肺的单音,即便满屋皆黑,瞧不见人影。慕禾单单从那一份剧烈而张扬的反应之中,便可以听出来者的身份。
公主祁容。
58|5.15
慕禾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场闹剧,激烈的争吵,蛮横的尖叫,可都没有。
祁容的感情或许比她想象得更卑微,在温珩开口之前,她蜷缩做一团的身子一颤,像是从噩梦中徒然的醒悟,起身提裙,逃也似的离开了。
有些话说出口就是覆水难收,温珩怀中抱着另一个女子,面上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眷恋依赖。她在这,除了得到驱逐还会有什么?区别在,真的换来了他的驱逐,便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
慕禾侧眸看见楼梯口一片衣角晃过,紧接便听到木阶上咚咚急促的脚步声,底下侍女一阵惊呼,大门随之被砰的一声撞开。紊乱的脚步在一干侍女轻唤中,渐行渐远…
这么突兀的一闹过后,室内无光暗然沉寂,气氛像是灼灼的火焰被一盆冰水泼息后,徒留一堆未燃透的灰烬,莫名其妙的尴尬。慕禾望着身侧已经撑身坐起,在替她整理外衣的温珩,“你不去追她么?”默了默,“她该是为你才到的南陆罢。”况且,她还是他的未婚妻。
温珩神色未动,安然系好腰带后,倏尔问,“你想我怎么做?”
这一微冷的语态,问得慕禾心中一凛。抬头之际,这才瞧见温珩抿做一线的唇,眉宇的柔和都淡了几分,墨似的瞳中浸透着摸不着痕迹的冷然。
慕禾挑眉,着实是意外极了,”敢情这么个情况,你还冲要我生气?祁容是你未婚妻,给她撞见,你觉着我一丝愧疚都没有么?”
温珩移开眸,声音已经淡下来许多,“我原并不是对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