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纵然忽然醒悟自个是喝了死灵草的人,不会动不动化白骨了,但面对着柳棠还是底气颇足的挺了挺胸膛,“做贼心虚你懂么?我是个有原则的人,万一吓着人了怎么办。”
折清扫我一眼,“别闹。”
我垂头,霎时蔫了一截,“哦。”
默默然将连帽的麾衣解了,抱在手臂之间,一行人终于出发。
期间,我听见柳棠小小的啧了一声,埋怨道,“就知道欺负我。”
我在心底啧了一声,那折清欺负我,我还连说出来都不敢,谁更惨,谁?

落灵儿给柳棠道的会面地址是城中繁华街道的一处寻常酒楼,她这意欲很是明显,是为了消除我心中的芥蒂,二也是为了寻一处众目睽睽,保她谈判期间暂时性命无忧。
当时我便警告过她不要再接近我,既然是她自个找上来,心中定当也思虑过自己的后果,亦或是同当年那般,准备扮猪吃老虎,狠狠摆我一道。
原是本着一派谨慎小心的心境入的城,后才觉凡人之直率热情,实在大大超乎我的想象。自进城之后,便不住有人往我手中塞红艳欲滴,煞是好看的樱桃,但往往我还没来的及道谢,那人便一溜烟的垂头走了,有男有女。我深感莫名其妙,便试着尝了几颗,委实是香甜可口,缓了缓我三日以来被药物折磨得将要苍老的肠胃。
后来到了酒楼,听店小二介绍说此城盛产樱桃,赠樱桃与自个意愿亲近之人是这地方的习俗后。想起方才数名女子红着一张小脸朝折清靠近时,给之一眼清淡定在原处的情境,莫名心生同情。
腆着笑凑到折清身边坐着了,将自己满兜的樱桃给他递过去两个,嘿嘿道,“凡界真是个好地方,我在魔界可没受过这种待遇,可见我至少模样还是生得颇为平易近人的么。”
我原是自卖自夸的得瑟而去,折清偏首瞧我喜不自胜的笑靥,清润的眸中稍稍荡开一圈温和涟漪,竟是浅浅笑了,清雅绝伦。
“不开口的话,的确如此。”
第48章 牵强
落灵儿来的时候比我想象得要平和许多,收了一手的樱桃,进门时面容上的笑意明朗,脆生生的同酒店的老板打了声招呼,笑吟吟的上楼来。
我发觉从一开始,我便从来想不透落灵儿她心中计较着什么。
我掏心掏肺的想救她,她却能翻脸不认人的害我,语带讽刺的谈及她自家姐姐的死。如今,她要同我做交易,心中该也明白我早已存了让她就此消失的念头,却丝毫提不起肃然,反倒轻松,笑意盈盈,直将前几日声泪俱下的卑微模样抛诸脑后。
总觉着她瞧上去,有那么点疯狂。
折清坐在窗边,并不如我一般关切的看着落灵儿从街道一直上楼,静静抚弄着手中的茶盏。
我以为他只是作壁上观的在一边闲散着,回眸却见着他望着水汽氤氲的茶盏,眸光凝滞,像是有些出神。
折清如此的模样我还是第一回见,诧异之下本想唤他,身边的柳棠唰的一下站起身,唤的一句,“灵儿姑娘”将我拉回了神,略微妙的看落灵儿面带含笑的在柳棠身侧坐下。
本是一言不发的落座,落灵儿笑嘻嘻的唤我句姐姐,转头望向折清之时,表情一瞬僵硬,笑得似月牙儿的眸中,一闪而过的错愕与茫然。
她这种反应倒是让我觉着奇怪,折清在我身边之事她分明早就知道,又为何做出此等大惊小怪的形容?
我尚且和煦应了一句恩,不想弯弯绕绕的与之浪费时间,便径直道,“你托柳棠带话给我,邀我出来相见,想必手中自握了些筹码。我也摆明了说,我要璃音的魂魄。不过在协商交易之前,我至少得确保自己不是在同你消磨时间,你手上的确有‘璃音’?”
对待落灵儿,还是单刀直入的好,省的她给我玩心眼。
落灵儿又连连瞥了折清几眼,神色之中似是添了丝疑惑的焦虑,对我时却是满满的亲切,“这是自然,我起初不能理解哥哥的用意,还以为他对我心狠,前几日突然想开,心里头好受了不少呢。”
我咬了咬杯沿,奇怪道,“哥哥?“我怎么没听说过落灵儿还有个哥哥?
落灵儿嗔怪的瞪我一眼,伸手似是想要握住我捧杯的手,”姐姐的哥哥,不就是我的哥哥么?”
我抿唇,便似咽了个苍蝇般,发自内心的恶心。声音不自觉淡了下来,”你若继而这么摆明了对我家千溯觊觎的态度…我当下虽然不济,在保证你吊着口气的前提下,碎你一身骨还是做得到的。“
落灵儿伸出想要搭着我的手尴尬的僵硬在空中,半晌未敢落下碰着我的手。
瞟一眼折清,讪讪的缩回去,缅着笑道,“姐姐误会了,我并无旁的意思…”
我无甚表情道,“落灵儿,我当初纵然给你耍得团团转,但记忆还是有的。你曾对我说了些什么,我不至于忘得干净。你对千溯存的什么心,还需要我来误会?”
“你…”落灵儿眼中一瞬尖锐,我甚至瞧见她下颌微动,暗自恨恨的磨了一遭牙。说出话来时,却又开朗含了笑,“不管怎么说,我今个唤姐姐来,并不是谈此事的不是么?何必为了这件事闹得不愉快?”
落灵儿呵呵连笑了几声,给自己倒了杯温茶,继而道,“我前几日方听说姐姐在寻璃音的事,回想前尘,才算是恍然。我就道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想象的两人,连性子都差不离的。且而千溯魔尊三百多年前曾来过凡界,离开之前将一个东西托人带给我,我想这个东西,姐姐你一定认得。”
手掌一翻,让出来个淡蓝的坠子,纵然光泽较之从前黯淡许多,那冰魄石上的铭刻却是由千溯当初亲手印刻上的,我自然认得。
是蕴月坠。
我自瞧见这坠子的那一瞬起,心中霎时犹若拨云见日,凉堂堂的一片。望着落灵儿隐隐得意的脸,不由的笑了,“这是我的蕴月坠,的确只可能千溯那才有,不过你道突然想开,为的是哪般?”
落灵儿道,“蕴月坠以世间罕见的冰魄石加以铭刻而成,在上古时期便已是传闻中的宝物,我知道彼时这坠子挂在你身上之际是牵了千溯魔尊一魄的,才得让他随时护你周全。“落灵儿修长的指甲划了划冰魄上的铭刻,笑吟吟道,”当这坠子落在我手中之时,我也以为这里头系着的是千溯魔尊的魂魄,可想想,呵呵,他怎么会如此对我,即便是监视未免太小题大做。直到我听闻你毙命天族折清刃下,后又闻璃音之事,才晓这里头…原来是你的魂魄。想必哥…千溯魔尊将我流放至此,是为了让我将功补过,守护璃音魂魄直到交给你,就能让我回魔界了。“
说到后面,声音之内稍稍雀跃,好似早已认证了如此。
我其实很能理解落灵儿为何对千溯抱有幻想。千溯向来对外人冷淡,我同灵儿第一次分别之际,也促就了灵儿和千溯的初见。
当时我一股脑将身上携带的丹药留给她,忘了说明药效。是千溯抱着我,俯身难得耐心的一一为她解释清了。后来数次如此的境况,千溯待落灵儿也算是有个温和照顾的态度。他道既然我想护着落灵儿,口口声声唤着她妹妹,那他自也不能待她太过冷淡。
想是这份照顾在旁人看来太过于奢侈,在落灵儿眼中便更是放大了无数倍的幻想,竟至于到如今的这个境地,仍觉着千溯是对她别有恻隐的。
我没那个意欲戳破她不切实际的幻想,轻轻抚着杯沿,“你道你曾见过生前的璃音?”
落灵儿沉吟半晌,月牙儿似的眼忽而瞪大,恍似蓦然想起什么一般,那惊骇的神情却不是对我,而是望着折清,“你…你不是…嘶…“
那最后沙哑的嘶音,便似是喉咙霎时碎裂,并不可逆的损坏了。
落灵儿捂着喉咙,猛然站起来,眼神愈发的惊骇,像是认定了折清是什么可怕的人物。
我见她如此模样,不由愕然,回望折清。
柳棠也站起身,却是因为被这突然转变的境况吓着了,进退不得、不安的瞅着落灵儿。
几厢寂静间,似是足有一刻的沉默,折清才终于开口道,“璃音那一世,我亦来过凡界,守了她十载,最后眼睁睁看着落灵儿将她推上邢台,以诅咒秘术将之杀害。这便是她认得我的缘由。”移眸,目光轻飘飘的落定在落灵儿身上,“我说的,是也不是?”
落灵儿喉中哽了哽,怯怯的望我一眼,点头。
我磕巴道,“既…既然如此,也不是什么需得动…动手的事,老大你…何必将灵儿的嗓子毁了?”
“她予你我之间的挑拨,已经经由柳棠的嘴说过一次,无需再说第二遍。”
柳棠一愣,我更是一愣,这理由怎么说都有些过于牵强了吧…
可折清却没有再解释的意思。
我傻了片刻,望着落灵儿蹲下不住咳嗽的模样,就更加的发傻,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前一刻我方才隐约的理清,千溯并不杀害落灵儿而将她流放至凡界的缘故,现在因为折清的横插一脚,思绪便又断了层。
我早知千溯性子不会对落灵儿善罢甘休,一刀斩了或许干脆,但如若是有旁的意图,那么当此积怨之下,落灵儿便是最好的人选。
我与千溯,千凉之所以会历六道轮回血雷等逆天雷劫,皆是因为洪荒上古时期积攒下太多杀戮,身上戾气极重,纵然费力遮掩,终究躲不过天道清扫。血雷凶悍的程度与杀戮积攒的戾气有关,传闻中便有以消除戾气来削弱天劫之法。而落灵儿,便是流放以备与我用来削弱天劫之人。
我死于折清刃下后,魂飞魄散。千溯凝我残损的一魂送往凡界,聚带封印的戾气怕是足有我原本的三成。不然一介凡人一缕残魂如何至于成却凡界的天煞孤星,克己克人。我不知道落灵儿是哪来的动力,孜孜不倦的对着我一缕残魂穷追猛打。我只听闻过,上古有那么一种秘术,可以反诅咒之法转移戾气。
这种秘术唯一的前提便是,落灵儿得以诅咒之法杀了我,而方才折清的话正好印证了此点。这般说来,此便是千溯来凡界的缘由。
细想之下,要让落灵儿非得以诅咒之法杀了我,必须做到让落灵儿以其他方式都奈何不了我,遂需得有一人护我天衣无缝。
我想这个人,便是折清。
折清曾道,他照顾‘璃音’十载,离开之后,千溯才来往凡界。故而他不知道三百年前,凡界那场导致冥界冤魂拥堵的大浩劫是所谓何事。
千溯将璃音并着蕴月坠交给落灵儿,不过是晓得我日后定会自个再走一趟凡界,落灵儿交诸使命的同时,也该是我彻底清除那万年前的仇恨,省的留了后患。
原本如此推想,并无何处不妥。
可若仅仅是如此,为何折清要止了落灵儿的那句话,还是以如此仓促的形式。
若他要有心瞒我何事,怎么也不至于做出如此漏洞百出的阻止。
第49章 琉璃
折清落座在身边,落灵儿就像是受到了无形的制约,之后无论我旁敲侧击的问她什么,她一概都不予回应。倒是我方才对折清的那一句询问,给她听来好似是为她在鸣不平一般,稍稍的挪到我身侧来些。柳棠默然退回他的座位上,一声不吭。
落灵儿见我同样默着不语,一手捂着脖子,一手蘸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上‘封印’二字,便将蕴月坠交给了我。
我忍下纷杂的情绪,查探蕴月坠后方知落灵儿是在上头下了封印的。
她瞅我一眼,再指了指自个手腕上突兀出来的玄铁,意欲明晓,是想要我给她解除封印,来交换蕴月坠。
说实在的,我现在并没有同她讨价还价的心情,故而道,“你嗓子不方便,便不如直截了当的摆出最后的筹码,省的我费神。”
我当下一副残损之躯,面对解封之后的落灵儿,就如那鱼肉与刀俎,只得任其宰杀。我以为落灵儿既然自发来寻我,至少会让步一些,也好与我一个谈判的机会。这就好比有人费尽心思约你做生意,却一口一个天价,还偏偏是你并无那个心思与之周旋的时候,实在是让人想扭头就走。对她有所期待的我真的是太天真。
我这一句大抵是不客气的成分多了些,对遭遇横难的落灵儿没有及时的摆出担忧的姿态,柳棠有些不忿,“千洛你怎好如此偏心,折清说的话你一句正经的质疑都无,灵儿姑娘当下这幅模样,你却丝毫没有怜悯,你…”
我淡淡截过他的话道,“灵儿伶俐可爱,性子又开朗和善,你是不是也喜欢她得紧?”
柳棠撩人的桃花眼蓦然瞪大,脸上唰的红透。激愤的站起身来时,单薄的肩都轻微的颤着,“你…你怎说得出这种话。”
相较于柳棠的激动,落灵儿倒是半点反应都无。
我抬眸瞅着他,再道,“这句话亦是我想同你说的。”
柳棠远比我想象得要孩子心性一些,半点激不得,我一句话落定,他单薄身子颤得厉害,像是气得不轻,忿然扭头便走了。
我见他走远,遂与落灵儿道,”我要求有二,一,将柳棠身上煞气抽离,二,蕴月坠留在我这一月。一月之后,我自答应你方才的交易,为你解封。”
按着落灵儿的步调走,她携了我两个筹码,必当是层层剥离,将局势推到与我不利的情境。不若我自个一次性摊牌了,柳棠一事无可转圜,蕴月坠便是以缓兵之计。
实则按千溯的性子,他既然将坠子交给落灵儿,定当想到她会种下封印作为筹码,八成是给我留了后路的。作为亲兄妹处了这些年,我一直依靠他依靠得顺风顺水,故而当知道璃音的魂魄是千溯交给落灵儿的时候,我连同她谈判的心思都没了。
落灵儿迟迟不作表态,明显是并不放心我。
我饮尽杯中茶水,站起身时拉起折清的手,对落灵儿道,“你不答应也无妨,你说这是我哥给你最后一个赎罪的机会,却不大乐得对我坦诚。且而即便当下我拿不到璃音的魂魄也是没大碍的,让千溯再走一趟凡界纵然麻烦了些,也总好过再与你没完没了的纠缠。”轻笑一声,“只不过,若是千溯来了,我还留着你做什么?”
落灵儿听闻千溯二字,脸上一白,喉咙滚动两下,却只发出嘶哑的单音,辨不出在说什么。
我瞅着她又恨又怨的脸,想她八成是在埋怨我对她无情,静待着等她情绪终于安稳,咬牙点了点头。
我无甚表情的与她道一句,”多谢。“拿起蕴月坠,便拉着折清出门去了。
一面走一面碎碎念,”早晓得如此就该早点商量好今晚上住哪了,哎,柳棠那少爷性子,也不知道冲到哪去了,这么多人可怎么找。”
折清在我身后道,“问落灵儿不是更直接?“柳棠身上还有落灵儿的煞气。
我头也没回,”若是问了她,她九成是要跟上来的,我怎好与她这个借口。”
我给柳棠身上加诸的护持因为落灵儿的煞气被掩盖了不少,就算偶有感应,也只是大致的位置。而他似乎正在向城外移动,是预备回雨镇么?
柳棠的脚程并不快,想要跟上很容易,我在难得展开一次的神识范围内寻着他的身影、安下心来之后,也终于开始察觉我这拉着折清的一路走,引得多少回眸的诡异气氛了。
僵着脸皮,走至城外才松了折清,清了清嗓子,犹豫复犹豫还是将心中的憋屈着的话道出来,“老大,咱们得谈谈了。”
城外的古道上行人并不很多,偶尔有衣着朴素的人擦肩而过,或而回眸打量两眼折清,与旁近之人交头低语。
折清干脆且而淡然道,“恩。”
我难得严肃起来一回,是因为有些事哽在心中实在难以消化。我可以不在意他前世给我一刀的绝情,也可以不在意他瞒我许多秘密,甚至心中辗转或许仍是盼着我死。他受制于千溯,至少不会在这个时候打算与我同归于尽。
我所不能理解的是,种种迹象表面,他与我在心态上都不像是一个阵营的人。可我偏偏记着他这些日子以来待我的好与温存,并不似是虚假。
我不知道一个人的虚情假意可以做到何种的地步,听柳棠说,我前世就是这么死的。给人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骗了。
所以说,折清即便是盼着我死,我也认了,若他还打算拿捏着我一颗心做筹码,到底也太过残忍了些,我不想重蹈覆辙。
脚步渐缓,“我知道你现在不会害我,即便有再多的隐瞒之事,只要你不想提,我也不会勉强你说。”手指勾起蕴月坠的链子,将其握在手心,“我不久就能得到璃音的魂魄,纵然她那一世的记忆可能消散,但魔界的前世我却能记起许多,大抵也能想起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会恨我。”
“我看了《山河野史》,上头说你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人道,人死便是抛却所有恩仇,可惜我没死成,而你偏偏还得帮我复生…”干笑两声,觉着略有些对不住他,“只不过,这一回,我不介意你对我复仇,却在意一件事…”
身子一转,拦在折清的身前,时隔多久直勾勾的望近他的眸,仔细的瞧清他那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认真发问道,“你喜不喜欢我?”
我这一栏,拦得颇急,折清又没有退却的意思,两厢自然靠得近。在身高压制的气势上,我难以转圜的略输一筹。
折清低眸扫我一眼,薄唇轻启,不过淡然回道,“不喜欢。”
我心中黯了黯,却出乎意料的未有多大的触感,继而昂头道,“那你为何要待我好?千溯总该不至于要挟你做到如此境地。”
“为还你前世与我的人情。”一番不痛不痒。
心间恍似有一颗大石轰然坠地,虽然微微震动,却终于安稳,淡笑道,“原来如此。”
据闻,这世间最大的错觉便是一句‘他喜欢我’。
我的确以为折清于我逐渐回暖的态度,是一种喜欢。毕竟我同他之间的感情太过纷杂,说的什么,前世所存在的什么,都会影响着我的心境,但抛却着些不提。这些相处的日子中,我若是晚归,他都会挑一盏灯留在屋门前。
我眼神不好这种事,并没有随有了躯体之后转好。故而他这一举措在旁人兴许并不算什么,在我看来却实在暖心,省了多少抖抖索索摸门的时间。
一回夜里热得不行,爬到地上贴着凉凉的地面去睡了,亦是他将我抱起来,团了团滚丢到床里侧,将我用作‘保温’的头发在枕间整理好,给我扇了一夜的风。
我以为这就是喜欢了,可他道不是,那我还能再说什么。
便只能守好一颗蠢蠢欲动的琉璃心,莫叫它再次给他碎了。

第50章 干醋
寻着柳棠的时候,他正枕着手躺在一处较之开阔的草地上,仰面渺渺星空,纤长的睫在眼下投射出浅浅的阴影,以至于让我弄不清他是睡了还是眯着眼。
我在他身边蹲下,戳了戳他的脸,垂头小声问,”你睡着了么?“
风过,携来淡淡青草湿润的清香。
柳棠睁眼,水灵灵的眸中倒映着万千星辉和一个满脸灰暗的我,静一阵后又闭眼,”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
我哈哈的笑两声,“哪能呢,好歹是我将你气走的,不来找你也太没良心了。”
“折清仙尊呢?”
我挪到他身侧坐下,“我让他先回雨镇了,本来就是来同你道歉的,人多了我不好意思。”
“…”
“…”
周遭突然便静下来,良久,柳棠侧脸过来,“道歉呢?”
我发了会呆,听他那一句才似是回魂过来,“恩?哦,要跟我回家吗?”
柳棠的面色明显有些微妙,“你这哄小孩的语气是这么回事?这哪能算道歉。”顿一顿,撑身凑近了,“你怎么了?好像不大对劲?”
我向后撑着身子,抬头望着星河,低声道,“无论是谁,给旁人说了不待见也不会开心吧。”自眼角瞥一眼柳棠,嘿嘿道,”要不咱今晚就在外面露宿好了?”
柳棠像是并未听到我那一句低语,默然抓紧了自个的衣领,探出只不过比我略大点的纤细手掌将我推开些,垂头时,脸颊微红,”露宿就露宿,你别靠这么近。”
我被他推得往后挪了挪,也想起男女授受不亲的事,便再往一边退了两步,躺下。与之道,“你需得知道,我若是想做什么,这些个距离都不是问题,莫要担心了。”
我说这个话,其实是想告诉他不用这么排斥我睡在他身侧的事。我若是真铁了心的要非礼他,无论离多远,他都是…恩,被采的命运。
柳棠听罢后却声音一沉,冷冷道,“是,你如今在意的不过折清仙尊一个,我即便是躺在你身侧,也毫无存在感,半点不用为此担心的。”
他这语句中酸气十足,将我唬得一愣。“你这是吃的哪门子干醋?”
柳棠不退反进,“哼,还轻松促一对我和落灵儿,你若是嫌我烦,大可不必大费周章,只要一句话…”
我算是弄明白了,截了他气呼呼的话语,笑道,“我说让你走,你就走么?”
柳棠面色猛然一白,像是给人当头一棒的震惊,“你…”
我恶趣味的笑出声来,“别当真,我开玩笑的。”见着柳棠一张煞白的小脸,只觉胸口阻塞的心情豁然开朗,舒畅了不少。哈哈的笑个没完,眼见柳棠面色大有黑化的趋势,才勉强止了笑,“我道你性子不要这么别扭可好,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我本对感情的事理解的不通透,你这一番干醋的吃下来,我还有点找不着北。不过你喜欢跟着我,便跟着就好了,左右我又不会嫌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