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自然不是借口。不过灵儿你还是乖乖同你姐姐回去吧,我也该回家了。”
“…”
“…”
我咬一口终于能够得着的冰糖葫芦,缓声道,“咱们方向好像不一致,我便先行一步了。”

回家之后,我原原本本的将事情复述给千溯听了,趴在书桌旁边,捻了个水果吃了,再添一句,”灵儿姐姐落玉不就是占据飘渺谷一带的魔主么,她好端端的怎么会来这?“
千溯将我的袖口从砚台边拎开些,淡声道,“你句句直指落玉,对你那灵儿妹妹便没什么可说的么?“
我专心致志嚼着苹果,并不作声。
“我晓得你在意她,难得你有个上心之人,我也不会刻意与之为难,只不过需得你应我一点。”千溯伸手戳了戳我的额头,“不能不顾后果逞英雄,发生若之前一般的事。”
我给他指尖戳得站不稳,脑袋晃了晃,复才听得他继而道,”若你能护好自己,我便不会伤害灵儿她一族。近来听闻不少有人暗中打听你消息的事,其中便有落玉。”
我抱着头,满心欢喜的傻笑着,应了。
落玉的飘渺谷正是我们领地的边缘之处,我曾不止一次的听到有人同千溯进谏道,要收下着一块灵力充沛的富饶之地。
千溯每回都不过沉默,并未明确表过态。我过往以为魔主势力纵不足为惧,可同落玉有过牵扯的领主不少,免不得会拉上些隐藏的实力,千溯顾虑这些才迟迟未能动手。怎知他竟是思虑我一份友谊来之不易,是不愿让我同灵儿成了宿敌才刻意如此…
再次同灵儿相遇之际,我俩相互的戒备试探,的确让我有些无所适从的伤心。但只要千溯愿意相安无事,那一切问题自然不攻而破。
我一面想,一面心里乐开了花。飘飘然的上了前,飘飘然的爬上千溯的腿,飘飘然的将之紧抱着,头枕着他的肩,不动了。
千溯先是无动于衷的看了半晌的文书,好一阵后才终是低首,有些莫名的瞧着我,“怎么了?”
我缩手缩脚的蜷在他的怀抱,蹭了蹭, “唔,就是想抱一下…”
自我小天劫过后,平素千溯忙的时候,我便甚少再这么窝在他怀里睡觉了,因为即便是披了麾衣还是会给人一眼瞧出来。
千溯未有回音,就是默认了。我心满意足,一觉到天亮。
我记得我彼时在梦中亦在感慨,怎么就走了大运,摊上了千溯这么个好哥哥,生生笑醒几回。而后给不堪其烦的千溯一手丢到床下头去,滚在地上睡了一夜。

随后我潜心修行半年,一直未出过“月下泉”。
脚步轻快的往千溯的书房赶时,正见一名披戴着连帽灰袍的男子若幽灵一般的从门边晃出,轻飘飘的经过我时点头打了声招呼,随后便入了门。
我想既然是‘灰影‘来送情报,便乖乖的坐在阶梯边,等着千溯忙完了再进去。
怎知透过洞开的窗,我清晰听见的一句话,说的是,“尊上,飘渺谷势力已被根除,临颍等人正在驻守…“
我脑中霎时轰然,一片空白。
千溯该也知道我就在门外,不过寥寥同‘灰影’道了几句话后,便让之先行离开。
我一声没吭的瞧灰影轻飘飘的从身边经过,呆坐着。
千溯自门内走出来,含笑坐在我身侧,像是什么都未有发生过一般,风轻云淡,摸了摸我的头,”唔,半年未见,你的修为委实精进不少。在‘月下泉’闷了许久,可要我陪你出去走走?”
我猛然抬头,望进那双古井无波的眼,”啪“的拍开千溯的手,面无表情的起身,朝后连退了两步,”你既然不打算放过灵儿,又何必拿那些话来敷衍我?”大抵是因为头回同千溯如此回话,说了两句之后,鼻子莫名有些发酸,喉咙更是哽得厉害,抖着声音道,“我从前,从前从未奢想过会同灵儿再与从前一样,不带对立立场的相处,早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若不是你同我说,我纵然会有些伤心,也总好过当下的背弃感!你若不能兑现,为什么要承诺,骗子!骗子!”
第39章 舍弃
我期盼着千溯能给我至少一句不算敷衍的解释。
可他一句话也未能回我,只是一双眸前所未有的黯淡,瞅着我时似笑非笑。
我瞧着他那份掺着几分晦涩的笑,汹涌而出的愤怒便像是猛然被泼了一遭冰水,徒然静在原地,凝结梗在心头,愈发的难受。
气力像是抽空了一般,连生气都省了,抹了抹泪,静了半晌才恢复了呼吸的平稳,“我不是故意要大声吼你的,刚才是在气头上…”一顿,眼泪却淌得更凶,心底一阵阵的疼得紧。
抽噎两声,“我现在心情不大好,我要回去睡觉。”
千溯终于开口,淡淡应一句, “恩。”

离开的时候,我一直在抹眼泪,视野之内朦胧的一片,弄不清楚自己是朝什么方向在走。
回去之后,便是趴在床上,头疼欲裂。
平素格外照顾我的侍女小泉上前,见我捂在枕中,满头大汗。轻轻替我扇着风,小声宽慰道,“占据飘缈谷不过昨日之事,并未有消息过来道其魔主已经陨落,小主上何必如此悲观,即便现在去央求千溯魔尊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我怎么会去央求他?
同飘渺谷对立一事已成现实,我去央求,只不过是让他为难罢了。
作为累赘的拖累的千溯这么些年,我怎可能再说出如此任性的话语来。
犹记得多年前,我在某处深渊的峭壁之上救下一个几乎不成人形之人,离开之际他赠与我三滴至纯精血护我心脉,我想他分明已经负伤累累,又何必再为了着急感激而再伤自己三分。
而他则以断了骨的手把玩着我给他镇痛的冰玉,不急不缓同我道,“若未能为讨命付出代价,又怎能证明自个还活着。”末了,朝我一笑,”不过你比及旁人倒是幸运很多,丫头,你要听你哥哥的话。”
人道魔界是个泯灭人性的残酷之地,尤其是上古的那一战。
我知道我朝千溯发火的缘由,因为从听见飘缈谷出事的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放弃灵儿了。
如此彻底的偏心,干脆的认命,让我有种罪恶感,便好似是我生生夺走了灵儿的生机,亦有在那一瞬间认清自己本性凉薄的恐惧。
可斩草要除根,不然祸患无穷。这个,我还是懂的。
此后的三日,我一直呆在房中并不出门,不打听也不听外遭的消息。
那时侍奉千溯的小瓶子坚持不懈的敲了我三日的门,让我出去透透气,可我终于肯开门时,她却是满面泪光的垂下头,也不道旁的事,支支吾吾的告诉我,千溯这段时间身子不好,很不好,昨个还咳出了血。
可我再去找他的时候,他却不过懒懒卧在床榻之上,偏首朝我时,面色微微苍白,含笑问我,”气可是消了?”
我扑上前去,听着他不同寻常的心跳,沉沉道了句恩。
启悟告诉我,千溯快要渡劫,如此境况怕是要染上心魔。
若当真是心魔,又该怎么办才好?听他们说,心魔是没法治的。

飘渺谷地域不算宽广,但胜在灵力充沛,战场后的清扫也基本完成之后,便有不少墙头草,闻风而来。千溯为了接待,特地在飘缈谷的新居设下一宴。
我知道千溯向来不将那些所谓的‘附庸’放在眼里,他宴请的正主是谁,我亦躲在屏风后偷偷瞧过一眼,却正是那日高城之上同落玉交谈的银甲男子。
我想守着千溯,免得他醉酒之后难受,而他向来不喜欢旁人近身,遂最好是我扶着他回房。
背靠着厅堂,我同千溯只有一屏风之隔,陆陆续续听到了些占据飘渺谷的详情,回想起灵儿月牙儿似的眼,心中痛楚尤盛。
这一宴,进行到了半夜,我朦朦胧胧有些打瞌睡,算着推杯换盏的次数,也感知千溯他估摸的确是有些醉了。
意识模糊时,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同我道,别在这睡了,会着凉。
我睁眼,瞧见小泉略焦躁的眸,听得她犹豫复犹豫之后,在我耳畔小声道,“有件事,需得同小主上禀告,所以,小主上能不能屈尊同我走一趟?”
我听着外面的丝竹声,和不绝于耳的杯盏交错、谈笑声,拍了拍衣袖的起身,“只需一会的话,好吧。”
小泉将我带到一处无人的亭阁,一路神色紧张的左右张望着,像是有人揪着她的魂魄,让其如此的心神不宁。
将一站定,小泉咚的一声便跪在我面前,连连磕了几个响头,语气徒然急切起来,”小主上,我求求您,求您救救灵儿小姐吧!我方才收到她的传音,道她现下躲在一处洞穴之内,好歹是存活了下来,只是外遭都是千…主上的人,她真的没法子…我只是一介小婢女,任凭我有天大的本事也真的救不了灵儿小姐啊!“
我坐在亭阁的围栏上,脚尖抵着湖水,轻声道,“眼线?”
小泉身子一颤,又是磕了几个响头,“不…不是,我,我,灵儿小姐只是对我有恩。”
湖面的涟漪轻轻荡开,我再道,“灵儿让你来找我的?“
继而磕巴,”不,是,是我自己。”
“你身后带着的那条缚绳法器,是决意若我不答应,便拿那个捆了我,带去威胁千溯的么?”
身后风声乍起,灵力瞬间集聚,却又蓦然消散,片刻宁静。
我回首,看她怔怔的维持一个念诀的姿态,凝结做一具冰人,眼神却死死的,盯着我这方,目呲尽裂,似是不甘。
我压低嗓音,以一种只我二人听得到的声音,缓缓道,“小泉,你该是知道的吧,灵儿那样的人是不可能施恩与一个陌生人。我见过她啖人肉,也见过她鞭尸,只是那个时候她的脸上沾了血迹,神色狰狞。亦不曾像对我一般,露出纯净可爱的笑,才始终没能辨别出来。”
风过,小泉僵硬的手中长绳悠悠飘荡,那双不甘的眼,终是涣散。
我并没有离开,直到听到湖边假山之中,有声怯弱,传到我耳中,“姐…姐姐?”
隐约的光线下,假山后的阴影处探出一张白净的脸,尖尖的下巴,圆圆的眼,加之那绵软的声音,当真是怎么瞧怎么孱弱可爱。
我轻声道,“恩,我在。”身子却没有往她的方向走。
她怯弱的躲在假山后面,兴许是瞧见了我身边的“冰人”,蓦然像个受了惊的小白兔,空洞着一双眼,抖着唇,“那…那个泉姐姐是怎么回事,姐姐你…”
”她是你家的人,我怎么可能会让她继续呆在千溯身边?“我不急不缓的收集起那条长绳,挽在手腕上,朝灵儿的方向走去。
灵儿连连往后退着,绵软的声音中带着哭腔,摔倒在地,“姐姐,你是不是要杀我?是不是?”
我在她身前站定,看清那双圆溜溜的眼中写满的恐惧与战栗,心中犹若刀刮一般的疼痛着,无法再靠近她一步。
灵儿便像是突然崩溃一般,抓起地上的杂草仍向我,“姐姐不是说过了,说过了会疼爱我的吗?为什么你会要杀了我呢?灵儿哪错了,到底哪错了!我从未害过你,姐姐,我为什么就该死呢?”
长绳脱手,将之紧紧的捆绑起来,灵儿挣扎更甚。
我终是撇开眼,不忍再看她,道,“莫哭了,我…带你走便是。”

我想要一副铁石心肠,甚至在见着灵儿的那一刻,都是打算径直了结她的,可惜着实做不到。
正如她所说,她未害过我,不过是同我对立的势力中人,便是注定的不共戴天。我晓得斩草要除根,但是灵儿,我想抹消掉她的记忆,毁去灵识,确保安全之后,让她在我身边做一个普通人就好了。
我沉着心一直往外走,灵儿被我抱在手中,一面啜泣一面道,“这里是飘渺谷,姐姐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我道,“我会走正门。”
灵儿立马又慌了,“走正门我会死的,绝对会被杀的!姐姐,你不要…”
我心中焦虑更盛,一手死死掐住了她的嘴,恨不得湮灭掉她所有的情绪,彻底让之安静下来,“你莫不是觉得我会听你指的路?灵儿,时至今日,你让我如何相信你?!那小泉也不过是你放出来引我的诱饵,你明知我会杀她,却依旧派她过来,旁人的人命就是草芥!你让我怎么敢再若从前般待你?”
“…”
可正如灵儿所说,正门之处不仅仅守卫兵卫,还有阵法,若非上面有令,即便是强闯我也是闯不出去的,想必千溯也知道尚有余党留在飘渺谷中。
只是灵儿的事,不能给千溯知道,他若是知道,即便我将灵儿藏到天涯海角,也无力回天了。
适时,灵儿道,“姐姐,你再信我最后一次好不好,我知道一条出谷的小路。我若是害了你,自己也逃不出去了,只有一死,我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的。”
第40章 停留
我想过灵儿会反扑,却不会是现在。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是我,害了我,她也不过末路。
故迟疑复迟疑之后,还是点头,让她指路。
千溯曾嘱咐过我,道我毕竟未能亲身体会过所谓貌合神离的背叛,判别不出,上了当也是正常。最好便在他身边好好呆着,最不济,便去寻他商量。
可我觉着,自个不算愚笨,顶多有些心软,是敌是友还是判别得出的。
这就好比练习时的过招同战场上的厮杀之区别,我全然没想到,陷害一词,是如此血淋淋的残酷。

彼时我随着灵儿指的路走在一处小道之上,看山势起伏,的确似是出谷的小径。
而灵儿安安静静的被提在我手上,也没显出任何旁的情绪。
我偶尔感知到有几缕神识从近处带过,心中便愈发的急切。第一次不听千溯劝告的独自行动,我不得不说,我心中仍旧怀揣着一份极致的不安,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般。
焦急之时,灵儿突然出声急切唤了我一句。
静谧间,我被这一声唤得心中一突,下意识的低首去瞧她,未能注意脚下,等反应过来之际,便感知有什么在我脚踝处崩断了,整个空间之内有什么颤巍巍的抖动着。
是丝。
这实在不算个高级的陷阱,只是难缠在天罗地网,又有夜色作掩,一旦察觉便已经无处可去了,尤其是对我这种等阶不高的魔,恰好适用。
灵儿吓得大气不敢出,瑟瑟道,“我…我方才就是要提醒你,我刚发现了这里的陷阱。”
我现下的心情决然称不上好,故而根本没打算理会她的言语,一时想这可是灵儿故意的,一时又想可能是我族之人为了防止里面的人逃出去,许多地方都设置了陷阱阵法,兴许只是恰好给我碰上。
我在原地僵硬不敢动弹半晌,瞧见天边拂晓的一道微光,终是动了下手臂,将灵儿抱起来。
灵儿脸色都是死灰般的颜色,圆溜溜的眼睛中含了水润的光泽,欲坠未坠。“姐姐,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我道,“我是信你才救你的,故而这次,我也会信你,不过在那之前…”我挥掌,一记印诀击在其灵台之上,“我要毁了过往的灵儿。”
连声惊呼都来不及,怀中灵儿的身子转瞬便瘫软了下去,一点声息都无了。
我知道,若是身陷陷阱,还带着个人,想要逃离委实是件不现实的事。倘若这是自己族中人设置的,那必当只是困人的陷阱,不会伤人。我现在已经毁了灵儿的神识,大抵能有两成的把握说服千溯,已算是高成功率的事了。
倘若这是灵儿设下的陷阱,她现在昏迷不醒,我即便是支撑不住,碰了哪处的丝线破坏了平衡,且凭她能布置下的陷阱,想要置我于死地还远了些。
如此作想着,我抱着灵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忽而有些宽心的预备等天明或者有人巡卫经过,将我解救下来。说实在,我应诺将灵儿带出谷亦是骗人的,只不过在寻一个毁去她灵识的机会。唯有在她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毁去其灵识,才能不至于伤到他的灵根。
我原以为如此便是天衣无缝,终于安定。
瑟瑟夜风中,又见灵儿手臂处给绳子勒出道道的红痕,心有不忍,遂略略将绳子调松了些。
怎晓得没过一刻,我正头疼思索着同千溯的说辞之时,宁静小道之中忽而响起细微思索的莎莎声。我凝神细听,却什么都听不清晰。
正是疑惑,脸侧边绷紧的丝线猛然一颤,在我惊骇的目光之中,一声轻响,凭空崩断。
我心中暗道不好,整片空间之内的丝线颤抖愈发的叫人惊心动魄,短暂的静默之后,原好不容易安定。却蓦然又是一声崩断,我心中狠狠一沉,霎时间此起彼伏的断裂声哔哔啵啵犹若山体之崩塌的不可逆转。
丝线回弹,刮过我的脸,留下几道血痕。我甚至来不及后退一步,脚踝便蓦然被缠紧,猛然袭来的巨大的拖力前,我所有的反抗都不过螳臂挡车,不足一提。
背脊在不平的地面上极速拖过,一阵撕心裂肺的疼,我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将灵儿抛出,丢回来路的安全之所。
整个人被极速拖动了至少有百米,甚至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背上狠狠一沉,便是骨碎的声音清晰响彻在脑海,我所有思维皆一瞬白茫。

醒来之际,是有人抓着我的头发,毫不客气的连连甩着我耳光,淡声道,”装死么?你现在可不能死啊,我家的孩子们可不吃死物呢。“
我睁开眼,睫毛被血水糊住,睁开都疼。
灵儿一张干净的小脸,托着腮,无聊般的将我提着。 见我睁眼,她脸上的无聊才淡了些,兴致勃勃道,”我就说不过一块陨铁,是不可能砸得死你的,可惜你今个怎么没穿那件软丝衣?啧啧,平白多了这些个皮外伤吧?“
我吐出些血水,竟至于心情渐松,尚能含笑与她道,”你翻脸的时机,倒是我没想到的。”
斜坡上,一干总类繁多的毒物攀附在陨铁之上,将之生生从我身上推碾了过去,好将我‘救’出来,我咬紧牙关,才不至于第二次昏死过去。
灵儿道,“你别笑成这样,落玉说你是个受得起苦难的主,自然也不畏惧这点小疼。你看,我也不打算拿你去威胁千溯,你是不是该感激我了?“
我不知道我浑身的骨还剩几根是好的,灵儿拽着我的头发,悠悠的一面小蹦小跳着,一面道,“落玉她不听我的,非要暗地将你存在的消息散布出去,想让千溯成为众矢之的。这个我倒是无所谓,可你知道你是魔族之内同千溯一般最正统的血统吧?若拿来喂我家的‘孩子’我就能成为驾驭‘魔尊’级别魔兽之人了~可落玉她就是不信我啊,非得处处同千溯作对~千溯忍她那么多回,她还当是千溯忌惮她,呵呵呵,真是死了活该。”将我提起来些,朝我甜甜一笑,“其实是你同千溯说的吧?真是难为你有个如此好脾气的哥哥,让我好生艳羡啊,换给我好不好?”
我的头皮好似要被她拉断,被迫望着她时,只觉胸口的断骨磨动,血气翻涌,疼得厉害。至于她说的话,却不怎么在意了。
她一路碎碎念,像是精神有点失常一般,奇怪的兴奋着。“你还真是个傻子,原以为要捉到你,我至少会收点伤,怎知竟是毫发无损。那印诀,我早就猜到你不会杀我,只会抹消我的记忆,早有准备。怎么说,凭你这样的性子,做一介魔尊的妹妹,实在是不配了些,我才该是,千溯应该是我的!”
我咽下喉中源源涌出的鲜血,淡声道,“你莫不是疯了?”
灵儿的脚步停驻,将我随手一抛,我连滚了几遭,撞在一处岩石。勉强停下时,身子已经半个悬空,按理来说这方并未有所谓的悬崖。
灵儿走进,一脚踏在我断裂的肋骨上,好似直直戳进了我的内脏,我浑身冒着冷汗,痉挛着。
甜甜一笑,“姐姐,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侧翻掉下去之前,我就着洞口微弱的光线,终是瞧清楚这下方到底是个怎样的境况。
一处阴暗潮湿的洞穴,洞底交错盘踞着无数蟒蛇,青鳞森然,皆是仰头张望着我这方,嘶嘶吐着红信。粘稠而湿滑的岩壁上攀附着足有拳头大的蜘蛛,密密麻麻的眼黑黝黝的,闪耀着洞口的微光。爬动时散出悉悉索索的声响,直叫人头皮发麻。
下坠之际,洞口灵儿面色红润将我瞧着,“放心,你暂时并不会死,这些都是有灵性的妖兽,等它们爬进你的脑中,掏空你的身体,就能将你当做一具上好的补药,万万年如此的啃噬下去。就如同你方才相对我做的事一般,失了灵识,失了记忆,作为一具行尸走肉而存在。啊~你说在你的肚子里养一窝蜘蛛怎么样?那等阶方出生应当就有六阶了吧…”
灵儿仍是失心疯一般的碎碎念着,我尚未落地之前,腰身给什么缠绕上,狠狠一裹,气力之大仿佛能将我的内脏碾碎了去…

我在那蛇窟的记忆此后便是一段空白,是千溯特地寻了秘术为我抹消掉的,此后的永久也不会再记忆而起。
之后听种种传闻,言及那蛇窟,只道是当时十大绝命地之一,天地所有至毒至阴之物的汇集之处,里头养了万千具血尸,活着,沦为毒物滋补繁衍之处,并无意识的残喘。即便是魔主级别之人,亦是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