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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后来也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过他,以为或许是“她”的情绪,可“她”分明偏执危险多了,故而一时没有判定的结果。
我的身体总体而言还是在缓慢恶化中的,现在的治疗顶多算是治好了我众多并发症中的一个,我的大脑肯定出现了问题。
而这一回,我犯的“迷糊”仅仅那么几秒,便缓过神来。
目光下滑凝着他线条优美的脖颈与锁骨,原本就慌乱的心跳倏尔漏了一拍。
此时此刻,我已经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偷偷的,低头,小心翼翼靠近,再度轻轻吻上了他的唇角…
第65章 霸道
当夜…
我几乎没能合眼,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干监测我数据的医生们跟着急红了眼,担忧是不是什么药物注射的量出了问题,苏沉还在基地内,这就是要命的事。
凌晨的时候护士突然过来为我解决失眠问题,我错愕从床上爬起来,看她们熬红了眼睛的模样,默然惭愧,这才定神去睡。
因此第二天九点左右才起,刚洗漱完毕就准点挂上了吊瓶,然后才慢慢吃了点东西。负责给我注射的人是杨严,他表现地和寻常无异,一句话没有交代,将针头插入之后便离开了。我同样也没催他,不闻不问。
直到中午,他端着午餐过来找我,指尖轻轻滑过托盘,脸色不好地说我要的东西都在这。
我点点头,伸手接过托盘的时候从下方摸到一个凸起,像是个u盘,拿下来隐在袖中,笑着对他道了句谢。
杨严什么都没说,脚步匆匆的离开。我慢条斯理吃过午饭,带着吊液架在室内晃了几圈,抬头看看配药室内的监控,扯两下身上单薄还没来得及换下的病号服睡衣,拉开门准备离开注射室。
“要去哪?”
刚出门便被人迎面拦住,苏沉站在那似乎已经有了一会,靠着墙壁的姿态仿佛是在等待什么。
我莫名有点紧张,估计也鲜少有人能在苏沉面前不紧张,他周围的气场太强:“呆在注射室里面有点闷,想出去走走。”
他嗯了声,过来帮我扶着吊液架。
我心里压力骤增,明白他这是要和我同去散步的意思了,进退不得,只能跟着他走。
一路沉默走到了一层。苏沉平常的脚步都是很快的,这次却慢了我半步,跟在我身后像是小心一般扶着吊液架。
门口的守卫见是苏沉过来,没说什么打开了门。大片大片的阳光铺下来,暖得惊人,也刺眼得惊人。
“喜欢待在外面吗?”走出基地之后,一贯沉默着的苏沉忽而开口这么淡淡道。
我回头看他一眼,抬手挡住许久不见分外刺眼的阳光,点点头:“恩,我已经很久没有晒过太阳了。”望了望附近,笑着,“不过能偶尔出来就很好了,你看,我出来一趟总是这么兴师动众的。”分布在基地外的活尸武装部队几乎都得到消息了,分散在四周的建筑中密切的监视着我,手中大多都是有枪的。
他默了一会:“等过两天,我就带你回家。”
我一愣:“什么?”
“测试的数据表明,你引发丧尸聚集的范围已经缩小了很多,差不多小于该亚2号的范围,等你状态稳定,在基地内挑选合适的地方,就不会有事。”
他站在那,说话的语气与温柔二字丝毫不沾边,浓烈的阳光下,却叫我心底蓦然升腾起一丝略带苦涩的暖意:“有些东西是医生也监测不出来的。”
苏沉点了下头,朝我伸出一只手:“所以你都可以告诉我。”眼神示意了一下我的袖口,“我说过,照顾你是我生来的责任。”
我在他伸手的时候心里就打了个突突,无比惊讶,想不通他究竟是从哪一环知道我与杨严的交易。却也因为他这无比清晰的要求和仿佛洞穿我所有行为的举止,丧失了抵抗的心理防备,迟疑了半晌,将藏着的u盘递给他。
同时也有点郁闷:“我还没看过。”
“你不需要知道。”他神色无异的收好u盘。
我不悦地皱起眉:“我也有知情权。”这样小心翼翼的反抗说出口,让我再度有了憋屈感,以为语气不够强烈,“难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稀里糊涂被人坑了才好么?”
他低敛着眸看着我:“有谁害你了么?”
我结舌:“是因为觉得不对,才会查,可是没有证据。”
“不用证据。”他漫不经心调开头去,“告诉我名单就好,我们没有时间耗在别人身上。”
“…”
有时候我会因为逐渐了解到苏沉本质上就是个□□又冷漠的暴君,而从内心隐隐抵触他。虽然他有着令人迷惑的绅士姿态,以及无论何时都无条件给我的强势庇佑。让人安心又无可奈何,因为两人看待事物的基准都是不一样。
所以在孙博士被枪决之后,我和他的通话简洁缩短到一句“我很好。”接下来的四分五十秒都是沉默。
他和我的通话时长几乎是固定的五分钟,排上了他的时间安排表,就算不说话,也不会挂掉。
起初是这样。所以更加偏心斐易,凡事都对他说,不愿对哥哥袒露心扉。
可后来我才渐渐发现,天真的人是我,斐易和他不过是一个□□脸一个唱白脸罢了。绕开了我的抵触的同时,也磨去了我的棱角,让所有一切我认为并不合理的事情在我眼前,毫无阻碍的发展下去。
没有人指责我泛滥的同情心,只有斐易给予陪伴和安抚,调开我的注意力。然后在我察觉到不对,有了一丝异动的时候,苏沉这个唱白脸的,便又冒出来给我划一条禁令了。
他们的合作是不需要彼此串通的,却天衣无缝。
我突然理解到这一点,是因为斐易原本若是在基地,几乎都是同我在一起的。尤其今天既没有会议也没有其他安排,他却不曾出现过,一直在房间内呆着,处理文件,仿佛早就知道了苏沉会在今天来找我。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斐易是站在苏沉那边的,只是从不会逆着我的脾气来,行动得没有那么直接罢了,无论孙博士的事件,还是sr女孩的事件,不都有他的参与么。想通这一点,我倏尔有些沮丧:“我是不是很麻烦?同情心泛滥?楚宁是替我死的。”
苏沉安慰得并不走心:“会好的。”
我瞥他一眼:“好不了了。”
“你可以这样想…”他抬头,从吊液架上替换滴完的药水,不痛不痒,“是我害了他,与你无关。”
…
我最终还是将sr女孩对我说的话告诉了苏沉。所有的细节都袒露,他却没有给我任何反馈,只是让我好好配合治疗。
下午的时候除了准点要进行药物注射,几乎都是空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苏沉来了,医生们小心谨慎,连带给我的用药剂量都减轻了许多。我百无聊赖仰躺在房间内看着灰白的天花板,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信息就这样被人半路截胡,我还不能说什么。
我叹息一声。其实换个角度想,我也不会让一个没有自由的病人瞎操心,因为本就做不了什么,可我至少会给他知情权。可这就是我和苏沉之间不可逾越的代沟,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君主□□主义者。
正胡思乱想着,房门被人扣了扣。我“看”了一样便知道是斐易,紧张得坐起了身,反应过来后想起最近的事,有点尴尬又有点莫名的背叛感。拉上被子重新躺下,才应一句进来。
他显然知道我微妙的情绪,进来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开灯,而是挨着我的床坐了下来,过了会才开口:“在午睡吗?”
斐易很少主动和我搭话,因为他习惯于独处和安静的环境,就算和我在一起也并不会过于热切的询问我这类的日常。
我还是盯着天花板,心里也知道这样别扭的情绪毫无意义。斐易作为末世之中的高位者,统治着天空之城,早不可能和我一样同情心泛滥了。只是过往时,他总会给我种“无论做什么,他都支持着我”的错觉,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只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动了些手脚。
我感觉自己像是个被家长联合善意欺骗的孩子。因在其他人眼里天真得过了头,又讲不通道理,非得这样保护起来而觉着羞耻。
“恩。”我低声答着,“刚醒。”
然后他就不再说什么了,起身去将灯打开。
当苍白的灯光亮起,我第一眼便看到了他脖颈上的吻痕,完全是不自主的。紧接着眸光便像是被烫到,心虚的别开眼。
昨天我清醒之后,偷偷亲了他两口后,对他修长的脖颈完全没有抵抗力,顺势嘬了口。没想到他皮肤这样敏感,竟然还留了痕迹。
可是按照惯例,我“失控”之后都会给他讲清楚情况,给医生备案。昨天因为太尴尬匆匆离开了,今天免不得还得提一下的。
“昨天…”我稍微撑起身,将拳头举在嘴边虚虚咳嗽了一声,“不好意思。”
他说没关系,“我看出来了,知道不是你的情绪。”
我拉开被子的动作顿了顿,才继续起身穿上鞋,不知为何又有点不是滋味:“那种情况下,你不是应该推开我吗?”
“医生判别过,这不属于第二人格的范畴,所以昨天的那个人还是你。”一顿,他定定望着我,“我为什么要拒绝?”
第66章 暴露
他给出这样的答案算不得是意料之外,却还是让我默了一瞬,绷住情绪接着将之当做严肃话题来谈:“毕竟存在着安全隐患。”
说话间脚套上鞋子,施力站起的时候,一阵密密麻麻刺痛猝不及防沿着神经窜入脑海。仿佛这一步踏在了针尖之上,我毫无心理准备膝盖一软,险些径直跪在了地上。
还没来及反手扶上床沿,手臂便给人扶住了,施力托住我的身体。斐易的声音急且沉:“怎么了?”
我当时一下也给痛懵了,没能思考其他,好似是抱着救命稻草一般着紧抱着斐易的脖子:“腿…”顿了顿,“麻了。”
斐易神情没变,眉间微蹙着伸手托住我的腰,将我抱了起来:“只是麻了?”
他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的时候,肃然的神情与低敛的眸光都给人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我没敢硬着头皮说没事,避开他的眸光:“还有点疼。你先把我放在床上吧。”
斐易依言身体前倾,将我重新放回床上。小心翼翼而轻柔的动作,仿佛是捧着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我被他的双手禁锢着,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短短的几秒临近之时,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颈窝,痒痒的,让我的血液都有些躁动。
斐易却仿佛无动于衷,径直抽身转眸去看我的双腿,幽白的灯光勾勒着他垂眸时侧脸的轮廓,认真而清冷:“让医生过来一趟。”
话是对门外的监控机器人说的,语调偏沉。
他这样的反应让我有点在意,撑着身体坐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从外表看来几乎没有什么异变。若不是脚掌着力触地,便只有丁点方才感觉残余的麻木。
我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腿,抬头看一眼他的眼色:“好像没什么事,现在又不疼了。”
斐易眉间微挑了一下,仿佛忍耐着什么:“这情况是第几次出现的?”
我道:“第一次。”
“…”他倏尔便沉默下来。
我大抵理解斐易的心情,他在我面前扮红脸的事被揭穿了,立场微妙,便以为我不再如从前那样,事无巨细都愿意同他说,尤其是在这刚生气的关头。所以觉得我那一句脚麻了,是刻意的隐瞒。
可是按我所想,我起个床就险些平地摔,当时虽然是痛懵了,但我毕竟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没多少担忧,早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当时一为了不那么丢人,二也为稍微安慰他一下才开口隐瞒了些许。
我坐在床上俯身捏了两下腿,身体柔韧度不行有些吃力,手上却不敢停,好给自己找点事来转移这沉默中的尴尬,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斐易忽而一声不吭伸手上来,力度刚好的覆上我的腿,轻轻捏着。
那十指修长而匀称,指甲修剪得干净而整齐,对比着我的…
我默然将爪收回来,直起身坐好:“听说楚宁昨天的身体状况突然有了异变,所以枪决推迟了是吗?”
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他指尖的温热递来,有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恩,状态有所好转。联盟里有人表示捕获新的sr代价太高,楚宁如果状态继续好转,或许可以不必处决。”
我轻呼了一口气:“对他来说不见得是好事。”活体实验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也终有一天还是会死去。
“你希望他死吗?”
“不知道。”我摇摇头,“不过基地的存在不就是因为对攻克sr抱着一丝希望。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而他也活着,那我们都得救了。”
斐易忽而移眸看我一眼,轻而淡的:“我会让他活下来,如果他愿意的话。”
我一愣,诧异:“现在就决定不处理没关系吗?不是说联盟不肯调配人手?”
“我会从天空之城调配人手过来。”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为什么突然做这个决定?”
他看了我半晌,撇开眼:“不知道。”
我心里微微一动,正要说什么,门外传来些许声响。门本来也没关,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浩浩荡荡一堆白衣大褂的人员下了楼梯朝我这边走来。其中一名医生象征性地在门上扣了扣,七人便陆续在监控机器人的带领下进到室内,举止不同程度的僵硬。
他门这边刚进门,后面紧跟着让出来一个人,苏沉。在门口看我一眼,便靠在门框没有进来了。
我有点默然,没想到弄出这么大的阵势来,但还是老实和医生汇报了具体情况。
斐易从医生来后便让到床尾去了,眸光却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偶尔开口问问医生情况。
医生首要检查了给我的药物,怀疑是不是出现了相克的情况,可我所有的数据都没有出现过大的变动,查不出什么不好来。
一直折腾到晚上,我的腿已经完全没有麻木的痛楚的时候,医生们最终焦心焦力地说要开个短会,商讨一下。
出了孙博士的事,苏沉等人的防心已经提到了最高。我这次也是完全不知道状况,只能配合着他们折腾。平时两三小时就能挂完的吊水,这次生生增加挂了一个下午,身边总是带着个吊液的架子跑来跑去,像个十足的病秧子,人都没了活力。
兼之实验基地里也没什么业余活动,检查治疗末了,就该去睡了,每天都这么过着。
斐易将我送到房门口时正好是八点五十分,九点是我睡觉的点,他便止步在了门前。在我低头找输密码当头倏尔临近,伸手轻轻替我将垂落的发丝挽在耳后,指尖若有若无的触碰留恋,恍似压抑着的亲昵:“最近没怎么见你笑了。”
他的声音很低,轻而易举地勾快了我的心跳,瞬时间莫名紧张起来又怕他察觉,小步往后退了下,避开了他继而的触碰:“还好吧。”
表面一边如斯淡定地说着,按密码的手却茫然的停在了空中,是因为脑中短暂的一片空白,什么记不起来了。
竟然真的有这种事!
斐易还在我身边,我要是跟他说我一紧张什么都忘了,他会怎么想?
这想法就像是个恶性循环,越急着想起来,反而越不知从何想起了。
“密码忘了?”斐易走近了些,开口说话时,声音几乎是从我的头顶传来,沉稳淡定,和平时没什么不同。我却仿佛干了亏心事被抓住了一般,心脏倏尔拧起来,行动在思维之前,回头偷偷瞄了他一眼。到底是不敢回身,背对着他:“我…”
“因为我摸了你一下?”这还是第一次,他如此强势地打断了我的话。高大的身量将我堵在与门之间的缝隙之中,让我避无可避。
“不是啊,我就是突然…”
话没说完,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间。因为斐易秉着一脸禁欲地风轻云淡,低下头,在我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
唇间贴合时温润的触感和他温热的呼吸,就好似带着一股酥麻的电流,让我从头到脚都有些发软。再加上初次被人这么调戏没有经验,在斐易仿佛明白什么的一声低笑之后,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怂到不行的缩起脖子,还怕不够,猛然抱头蹲下:“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不行么?”
斐易并没有勉强什么,同样跟着我蹲下,分明一副淡定地模样,指尖却隔着薄薄的病号服不屈不挠地在我的背上勾画着。
“你还不承认?”
我被他的指尖撩拨得心慌,抽出一只手伸到背后拍开他的:“你先别闹,我缓一缓。”
他说不行,然后直接问:“苏淮,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
“你以前不会这样的。”斐易仍是问着。
“…”
“只要有一点喜欢方向的改变就好。”不知是将我的沉默当成了默认,还是他单纯的就是笃定。斐易的语调之中都充盈着愉悦与满足,轻轻握住了我试图挥开他的那只手,第一次,笑吟吟地:“我还以为我永远都等不到了。”
我毫无防备,被会心一击。然后整个人在愕然的状态中,被他生生拽进了怀抱。
第67章 大结局
在我被斐易拽入怀抱,彼此相拥的那一刻,方知“冲动”是为何物,刹那间泯灭了理性。
从一开始局促紧张的动容,到耳畔听到他有力而急促的心跳时,极致心动之后的难以自已。
一秒,两秒…
“你可以喜欢他,却不能和他一起离开。”
脑海中倏尔响彻的声音,犹如一桶冰水迎面浇下来,让我瞬间冷静。
以我的情况,能放任感情脱缰而出两秒已然是能够任性的极限了。
将微张欲言的嘴闭上,不着痕迹抱紧了斐易。
“滴滴滴”
铃声一如预期的响起,九点,我睡觉的时刻。
护士大概是通过监控看到我的室内没有人,催促的声音很快就从耳机里面响起来:“苏淮小姐,您睡觉的时间到了,请尽快回到居所。”
斐易抱着我的手几不可查的一僵,想必是听到了这句的,随后就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将我更紧地搂了搂。
我被他这个小动作逗笑,好不容易才忍下,轻轻推了他一下:“护士刚才催我早点睡了。”
“…”他沉默了半晌才起身,幽深的眸光睇来时含了两分幽怨,“密码想起来了?”
我失笑:“想起来了。”
慢悠悠进入房间躺下之后,斐易替我带上房门离开。房间门收拢起室内的光线,他所在的走廊之中漆黑一片。
我“看”到他在门口停留了一阵,靠着走廊的墙壁,从口袋中摸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了两下。幽黑的瞳中倒影着火光,一点一点的,煞是漂亮。如此凝望得久了,唇角忽而几不可查的缓缓上扬,眼尾的一点浅色的泪痣,盈盈着与常有别、惑人的靡丽。
他很开心。
哪怕是离开的脚步,也好似比从前快了两分。
我闭上眼,压下心口半甜蜜半苦涩的情愫,熟练地带上监控的机器,将呼吸调整平稳。
护士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准备工作完毕,苏淮小姐晚上如果感到有任何的异样请随时呼唤。”
我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嗯了一声,沉沉睡去…
联盟的人并没有久待,会议完成后各自散去,日子又恢复成从前的样子。唯一的区别,便是斐易在这住得日子比以往更多了些。
基地里无比平静,但是基地之外却截然相反。
这件事,在我遇到A1(科研人员给新捕捉的SR女孩取的代称)的时候,便已经有过预料了。
在A1被捕捉后的第七天,该亚IV号附近毫无预兆冒出了一位SR,造成两个外围战区沦陷。该亚IV号向联盟请求帮助,然而在联盟给出回应之前,各个基地便同时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丧尸潮的袭击。
在其他基地中,虽然不曾有人从中发现过SR,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丧尸潮的形成必然和SR存在着关系。
SR,一个原本鲜为人知的群体,仿佛被什么激发,突然开始暴露在人前,大肆宣扬着存在。
无休止、有领导的丧尸潮,预示着第三次世界末日的到来。
有关于外面SR突然开始肆虐的状况,无论是斐易还是苏沉都不曾告诉过我,基地的人也守口如瓶,唯有杨严偶尔透露给我相关的消息。那样的语气和神情,仿佛我应该为这一场世界末日负上责任。
SR的谜团没有解开,它的存在本身已被人妖魔化,恐慌而避之不及。曾有人认为联盟对SR的捕捉和研究激怒了丧尸,才导致的第三次世界末日。
愚昧的想法,但是舆论引导着人心。
第三次世界末日的阴影下,纵然有苏沉与斐易的镇压,基地之中的科研人员对我的态度却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没有人告知我,我也只当不知道的过着我的平静生活。感知到周遭异样的眼光,我自然选择低调些。
如非必要,我甚至都不会离开房间。我所在的那一层走廊总是空的,不再有人在上走来走去,研究也因人心疲惫而滞缓下来。整个基地寂静到压抑,仿佛一种无声的焦躁,预示着人们对战火终有一天会弥漫到这里的惶恐。
没有人可以阻止末日的推进,我们所能做的不外乎将自己锁在房间内,在密闭的空间内寻求一份岌岌可危的安全感。
…
SR暴乱开始后的一个月,A1的状况开始变得不稳定,甚至于在试验中情绪暴动,多次暴走砸碎了隔离玻璃,操控部分活尸守卫,企图逃出。
而今天是A1逃得最远的一次,基地的五层安全监控设备尽数被打破。
我在无数枪口的监控下制服了A1,将她的双手扭到背后铐好,并找来一个专为她定制的面具给她带上。
等做好这一切,我的手脚已经彻底脱力,唯能紧紧抓住拴住A1的铁链,连站立都无法地跌坐在地面,感觉自己心跳急而快,呼吸困难到疼痛。
未免她再次挣脱,只能赶忙向人求助:“捕捉已经完成了,你们可以过来把她带回基地。”
“…”
没有回音。
我爬起身环顾四周,寂静的街道阳光浓烈而刺眼,有种说不清的沉重。那些黑漆漆的枪口聚集而来,像是一道道冰冷的视线。
A1发起暴乱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逃脱,科研人员撤离后损伤并不严重,尽管如此,从基地往外整条公路上也横七纵八的躺着几十具尸体,血痕累累。
而她之所以可以逃这么远,造成不可挽救的损伤,是因为这一次我并没能如前两次般迅速的反应——A1暴动的时候,我躺在床上恰好动弹不得,出现了如上次一般的全身麻痹,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这种麻痹的缘故是机器仍旧是无法检测出来的,没有人知道我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到这样一个对峙的局面下,我方明了,SR的研究基地到此便该全面结束了。
联盟忙于应对第三次世界末日,没有人会来费心梳理这一基地的动乱,也不会再有更多的资源来重新修建一个基地的安全监控系统。
就算设备坏了可以重修,人心散了,却再无法重聚。
一切都和想象中的不一般,结束得草率而匆忙,快得甚至让我有点反应不过来,刹那间孤立无援。
待在原地休息了大半个小时,我才恢复点气力,站起身拉着A1往基地内走。
“来接您的直升机已经快到了。”我刚进入基地,便有一个瘦高的男人小跑着迎上来如此告诉我,“请您跟我来。”
我随即想到昨夜苏沉给我电话,说让我今天立马赶回去的事:“那这个A1…”
“砰!”地一声截断了我将要说的话。
我睁大眼地看着他干脆利落地在A1的后脑上开了一枪,炸开的脑浆溅了我一身,而后那原本挣扎着低吼的女孩就那样在我面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我费尽心思活捉的A1,就这么轻易地被他枪杀了。
我收回目光,看了那人一眼。
“联盟昨天夜里撕毁了条约,不愿意再继续给基地供给。苏沉大人原本打算仅与天空之城合作单独支持基地运行,但是今天又出了这样的事,您在这不再安全了,必须尽快撤离基地。”他面无表情地收回枪,“基地也不能继续存在了。”
我仍是看着他:“楚宁呢?也杀了?”
他道:“楚宁没有逃出隔离房间,暂时还存活。基地废弃之后,他自然会被处理掉。”
言语时,直升机的轰鸣声渐渐清晰起来。
然而我所“看”到的,直升机上的却不是苏沉的人,而是斐易。
我心里倏尔一紧,猛然拔枪抬手的一刹那,手腕便被一记大力击中,力量之大仿佛足够整个将我的手腕削去。我一声闷哼,手枪被打飞出十几米远,撞在墙壁上掉落下来。
与此同时我的额头上顶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跟前的男人还是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神情丝毫未变,却又仿佛换了一个人,居高临下的睨着我,眸光冷漠空洞得不像个“人”:“你还不算太傻。”
“你是要来带我走的。”反抗失败,我近乎急切地妥协。手腕的骨折,全身的麻痹令我丧失了大部分战斗力,可真正令我心焦的却是临近的直升机的轰鸣,“不要动其他人,我跟你走。”
也难怪,纵然我刚才请求帮助时并没有刻意去控制活尸,可是竟然没有一个活尸理会我,全然失去控制。如今也明白过来了,是因为这个男人,比我更高阶的SR的存在。
他还是找来了,以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
“不问我为什么带你走?”他一边说,一边若我刚刚对A1一般,将我双手扭到身后,拿手铐铐住。
“…”我的手腕方才受伤骨折了,被这样束缚住更是一阵钻心的痛。
“你SR变异的程度要低于我想象太多了,不觉得有愧于我为了驯服你所做的一切么?”他突然在我身后的膝盖窝上踹了一脚,我身体原本就已经浑身麻痹,再加上制服A1耗费了大量的气力,半点无法抵抗,摔倒在地。而他则从白大褂中拿出来一个注射器,蹲在我身边,从他自己的手臂中抽出来一管血,而后注射入我的身体。
我并没有挣扎,因为知道现在力量悬殊,那不过是无用功,更不在意他想要对我作什么,“发动丧尸潮,你毁掉一切能得到什么?”
一管血注入完毕,他便不再控制着我,起身站起来。“能始终保持高尚、正义凛然的,也只有你了,公主殿下。”嘲讽的话语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依旧是冷冷的,没有太多情绪的波动,也正是因此而无法撼动,无懈可击。让我清晰地意识到,他和楚宁不一样,楚宁是为多重人格控制,是极不稳定的存在,而他明显拥有着坚定的意志。“楚宁和这个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明,SR中,唯有你可以在人类群体之中存活。你说我要的是什么?”
“…”
他用一只手便将我提了起来,巨大的力量勒得我肋骨发疼。“这个基地从前就是用来研究活尸的,我在这渡过了生不如死的三年,才逃脱出来。那位斐易大人没有告诉过你建立这个基地的,就是天空之城?他们利用我,培养了一批活尸。其中有一种M300试剂,虽然成活率低,但是造就的活尸一旦存活,变异后的体魄将会格外强大,最重要的,是它可逆的。”他朝我挥了一下手中的空试管,“只要注射我的血,就可以治愈,恢复成人类。所以,不是我想干什么,是斐氏家族的人一直在找我。”
我想起楚宁最后对我说的那番话,他说我终有一天会被斐易背叛。
因为天空之城对于SR的了解超出了所有该亚基地,斐易或许早就明白这个人为什么来找我,也恰好的利用了这一点。我就是一个饵,用来钓出他曾经出逃的“解药”。
“斐易被注射的就是M300?斐氏家族的人?你是指他的哥哥,斐白么?”
他听罢,身体微微一顿,低头看我一眼,没有再回答。
我抿了下嘴。
这位SR言语之中有着大量的引导式的模糊处理,暗示性很强。如若我对斐易有过一丝怀疑,此刻也会因为他的一番话而心神动摇,关注自己是否被利用了。
而我反问的那些,他不回答,大概就是真的了。斐易很有可能那个时候还没有参与到活尸的研究体系,直到被恶意注射了M300。等到他回到天空之城的时候,这边的基地已经被弃用了,也再没有了相关的讯息传出,所以他很有可能是不知情者。
再说这次联盟选择研究所的地点,斐易一直都十分重视,斐氏家族能在他面前有话语权的也就是斐白了,毕竟一直是他在辅佐斐易。
给斐易注射M300的人是谁尚且不好判断,但是斐白很有可能是后来的知情人,才能暗下操作,将我安排成为了诱饵。
脑中飞快的思索时,剧烈的疼痛,极快地随着血液蔓延到了全身,每呼吸一次,那痛楚都仿佛能更深入骨髓两分。
我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即将降落的直升机,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苏淮…”
仿佛有人在耳边轻轻喊着我,熟悉的声线,像是带有奇妙的力量,拨快了我的心跳。
“苏淮…”
眼前的黑暗恍若有千斤重,却有一双手抚摸着我的脸,修长的指温软偏凉。分明不曾有过太多的肢体接触,我却依旧能轻易的辨认出那份熟悉的触感。
“苏淮…”
“嗯?”我终于能够出声,便听到面前的人呼吸声霎时停顿了。
仿佛有三十秒那么久,我没再听到他的回应,只能勉力睁开了眼。或许不能说是“睁开眼”,因为我的眼睛原本就是睁开的,只是眼前和思维之前犹若隔着一层厚重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当有光明再度照**眼眶,我看到被我压在身下、平躺在碎石堆上的斐易。
唇色惨白,背后则是一汪血摊,肩胛骨上卡着我手中握着的短刀,以这样的方式,将我限制住了,死死抱在了怀中。
我一时震惊,无法言语。隐隐对如今的境况有了揣测,心口仿佛压上一块巨石,渐渐下沉。
斐易似乎不敢相信,同样惊讶地凝望着我,眸底却也同时不可遏止地扬起了希翼的光泽,亮得惊人,再度轻唤了一句,“苏淮?”
手中的短刀仿佛刺手地厉害,我猛然缩回手,那刺痛感却一度沿着指尖蔓延进入心底。
尽量地平静了语调,“是我。你…还好吗?”
尾音不自觉的颤抖,鼻尖一酸,便逃避般迅速地调开了视线,朝一旁望去。
入目之处是滚滚的浓烟,倒塌的建筑废墟之上是盘踞的大火,绵延看不清出路。近处的尸体堆积成山,随处可见坠毁的飞机和被炸毁的武装车。
还有人影在火中挣扎,朝这边靠近,远处是密密麻麻汇聚而来的丧尸。枪声密集地响彻着,断肢残骸遍布,恍若人间地狱。
“那些…是联盟的军队?”
我自然看得出来,虽然整座城市内的建筑几乎都已经被焚毁破坏,可这里依旧是联盟的研究基地无疑。只是我不明白,为何本该被联盟舍弃的地方,却聚集了这么多兵力。而且从斐易的情况上来看,他之所以脱离队伍这么远,大抵是因为上前单独行动,试图控制被注射之后发生异变了的我。
“…”
我没有等到回答,心中微微一动的回过头来,后脑勺倏尔给一只手扶住了,往下一压,如斯强势地将我按回怀抱。
“你不会再消失了,对么?”他的环抱住我的力气极大,肩胛骨上的伤口附近很快便浸透了湿腻的血红,却仿佛丝毫未察觉到痛楚。
我知道自己应该安慰他,哪怕是善意的谎言。垂着头时,纵然未觉得多么悲戚,却有眼泪渐渐溢满眼眶。
我不是个迷信的人,却在这一次清醒的时候,莫名地预感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我被‘他’注射了血液,是直接从他身体里抽取的。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我顺从地依靠在他的怀中,闭上眼,不动声色、仔细地“看”着他的面容。眼睛,鼻子,唇,一点一点,想要刻进心里。
其实我早有过猜想,我身体内的变异在正常情况下都进程缓慢,唯有在接触到MR病毒之后,就会有一次飞跃式的变异,像是被激活一瞬。‘他’是SR,如果注射的病毒是用来激活我,那么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SR的等级并不是既定的,摄取低级SR的血液可以完善提升本身。但若摄取到高级,则会反被操控。”
“所以由于我被药物压制,状态不佳,他并不确定我等级高于他亦或是低于,所以给我注射了他的血液试探?”我想了想,“他难道是想成为丧尸王么?单纯的反人类?”
斐易沉默了半晌,“斐白说他有个女儿。”
我一愣。
“他在实验室内的时候,得知自己拥有制造活尸的能力。可是那是需要进过药物提纯辅助的,他SR的等级并不能达到这一点。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亲口咬死了自己的女儿。”一顿,“可他还是想要救她。”
“…”我轻轻呼了一口气,末世之内强烈的爱在极具的恐惧下便会变得畸形,或许在他看来,成为活尸了,就可以彻底不用担心被幼小的女儿被丧尸生吃了。“他现在在哪?”
“我们没有发现他,我来的时候,这里就只有你了。”
“…”
我刚有个起身的姿态,斐易便拉住了我,眉心微微敛起:“这里的情况与你无关,你不用去。”
我半跪在斐易的身上,就这般看了他一会,从起初的肃然,到后来缓缓展了丝微笑。“斐易,你的眼睛真好看。”
他眸中的色泽轻轻一颤,仿佛是个愕然的表情。
“还有鼻子和嘴巴,身材,皮肤,哪哪都好看。”我身体前倾,在他的愕然之中,轻轻碰了碰他的唇。又仿佛抑制不住那抹徒然涌上来的酸意,垂下头,脸颊轻轻贴在他的耳畔:“有生之年,希望能够亲口告诉你,我爱你,不止一点,是非常…”我缓慢地吐着词,“非常的,爱。”
话音落的同时,我飞快的抬手,在他后颈敲了一下,几乎被血水浸透的人就这样失去了意识,昏迷靠在我的肩头。
只是那一双手,死死扣住我的手臂,任凭我抖着手挣扎了半天,才将他的握紧得失血的手指掰开。
我是个惜命的人,也做不来拯救世界的英雄。不过是因为精神上的沉重感,仿佛下一次睡去便是永恒,预示到自己作为苏淮的“生命”已然快要走到了尽头。而那个SR明显是和斐氏家族结仇了的,若不能将他抹除,我死都不放心。
…
找到那个男人花了我三天的时间,杀掉他却只需要一秒。
当时那男人正站在辽阔的海岸,任凭海浪冲刷着他**的双脚,目光淡淡注视着一个小小的木筏,随着海浪越飘越远。
木筏上的女孩,后脑被子弹穿透出一个血洞,骨瘦如柴的模样,分明已经变成了干尸。
可就算是这般的模样,她的身上却着了一件漂亮的公主裙,筏子周遭点缀着娇嫩的白花,宁静而素雅。
我就站在丛林之中,那位父亲的身后,等他静静看着女儿离去的方向,直至再也不见,方才按下了狙击枪的扳手。
不需要任何的正面冲突,当他的血液注射入我的身体,致使我的等级状态再度回升之后,他对我也便没有了威胁。感知不到我的存在,死得悄无声息。
海浪洗刷着他的尸身,一遍又一遍,将血迹冲淡。
我丢掉枪,坐到岩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思维渐渐模糊混沌,唯一清明的,便是想起身后事这么一桩。
若没人可以在短期内找到我,过了不久,我的尸身便会如他一般暴晒在阳光下,亦或者是被海水泡肿,面目全非。若是给斐易亦或着苏沉看到了,就不好了。
遂起身,将外衣压在海滩的岩石下,省得他们找不到我的尸身,心里空落。而后在附近找到个筏子,在身上绑了个石块,缓慢驶向大海深处…若我的意识毁灭,“她”便将会重临人间。
我,只有这么个法子。
…
新世7年8月23日,天空之城远派的巡洋舰队在海面之上打捞起一个女人,素白纤细的手指之上戴着一枚克什米尔蓝宝石戒指。
呼吸停滞,并无生命体征,尸身却留有余温,并未腐烂。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