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洪考试不利,区区得失,无足介怀。补发之案,有名不去复试,甚为得体。
今年院试,若能得意,固为大幸!即使不遂获售,去年家中既售一个,则今岁小挫,亦盈虚自然之理,不必抑郁,植弟书法甚佳,然向例未经过岁考者,不合选拔。弟若去考拔,则同人必指而目之,及其不得,人不以为不合例而失,且以为写作不佳而黜,吾明知其不合例,何必受人一番指目乎?
弟书问我去考与否?吾意以科考正场为断,若正场能取一等补廪,考则拔之时,已是廪生入场矣。若不能补廪,则附生考拔,殊可不必,徒招人妒忌也。
我县新官加赋,我家不必答言,任他加多少,我家依而行之;如有告官者,我家不必入常凡大员之家,无半字涉公诞②,乃为得体;为民除害之说,为辖之属言之,非谓去本地方官也。
曹西垣教习服满,引见以知县用,七月却身还家;母亲及叔父之衣,并阿胶等项,均托西垣带回。
去年内赐衣料袍褂,皆可裁三件;后因我进闱考教习,家中叫裁缝做,裁之不得法,又窃去整料,遂仅裁祖父父亲两套。本思另办好料,为母亲制衣寄回,因母亲尚在制中,故未遽寄。
叔父去年四十晋一,本思制衣寄祝,因在制未遽寄也。兹托西垣带回,大约九月可到家,腊月服阕,即可着矣。
纪梁读书,每日百余字,与泽儿正是一样,只要有恒,不必贪多。澄弟亦须常看《五种遗规》及《呻吟语》,洗尽浮华,朴实谙练,上承祖父,下型子弟,吾于澄弟实有厚望焉!兄国藩手草。(道光二十八年五月初十日)
【注释】
①蛮貊:野蛮异族。
②公议:公庭。
【译文】
澄侯、子植、季洪三弟左右:
澄侯在广东,前后一共发信七封,到了郴州耒阳,又发两封。三月十一日到家以后,又发了两封。都已收到。植、洪两位弟弟,今年所发的三封信,也都收到了。
澄弟在广东处置一切事务,都比较合理。易念园庄生几处送上路的财物,尤其办得好。办理朱家的事,谋画忠诚,虽然不能解决问题,朱家必定不会有怨言。
《论语》说:“言语忠诚老实,行为忠厚严肃,纵然到了野蛮人国度,也行得通。”弟弟在外面,处理一切都能这样,我还有什么顾虑呢?
贺八爷、冯树堂、梁俪裳三个地方,我当去信道谢,澄弟也应该各寄一封信去。就是易念园处,他既送了路费,弟弟虽说没有接受,也应该写一封信致谢,信交到易家住宅,由他家一起封寄。如果易宅不方便,就托岱云设法寄好了。
季洪考试失利,小小的得失,不足以放在心上。补发有名没有去复试,很是得体。今年院试,如果考得得意,固然是大好事,就是没有考好,去年家里既然已考上一人,那么今年有点小挫折,也是有盈有亏的自然道理,不必要压抑忧郁。植弟书法很好,但从来的惯例,没有经过年考的,不合选拔条件。弟弟如果去考,那么同考的人必然指责你、看着你,等到考不取,别人不会认为你是不合惯例而未录取,而是说你写作不佳而落榜。我们明知不合惯例,何必因此受人一番指责呢?
弟弟信中间我去不去考?我的意见以科场考试的情况来判断:如果正场能考取一等增补凛生,并且马上选拔,那已经取得廪生资格了。如果不能增补廪生,那么作附生去考,就不必了,因为徒然招来别人的妒忌。
我县新官增加赋税,我家不要去干预,随他加多少,我家都照给。如果有告状的,我家不要搀合进去。凡属大官的家庭,要做到没有半个字涉及到公庭,才是得体的。为民除害的说法,是指除掉地方官管辖地域内所属之害,不是要除去地方官。
曹西垣教习服务期满,引见之后,用为知县,七月动身回家。母亲和叔父的衣服、阿胶等,都托他带回。
去年赐的衣料袍褂,都可裁三件。后来因为进闱考教习,家里叫裁缝做,裁得不得法,又偷他整段的衣料,结果只裁得祖父、父亲两套,本想另外买好衣料,为母亲制衣寄回。因母亲还在守制,所以没有急忙寄回。叔父去年四十晋一岁,本想做衣祝寿,也因在守制没有急忙寄。现托西垣带回,大约九月可以到家,腊月守制服潢,就可穿了。
纪梁读书,每天百余字,与泽儿正好一样,只要有恒心,不必要贪太多。澄弟必须常看《五种遗规》和《呻吟语》,把浮华的习气洗干净,朴实干练,上可继承祖风,下可为子弟做模范,我对于澄弟寄予厚望,兄国藩手草。(道光二十八年五月初十日)
致诸弟·述改建祖屋之意见
【原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左右:
十二月初九,接到家中十月十二日信,初十日一信,具悉一切。家中改屋,有与我意见相同之处,我于前次信内,曾将全屋画图寄归,想已收到,家中即已改妥,十一月初一日一信,则不必依我之图矣。但三角丘之路,必须改于檀山嘴下面,于三角丘密种竹木,此我画之要叫嘱,望诸弟禀告堂上,急急行之。
家中改房,亦有不与我合意者,已成则不必再改,但六弟房改在炉子内,此系内外往来之屋,欲其通气,不欲其闷塞,余危以为必不可.不若以长横屋上半节间断作屋为妥。内茅房在石柱屋后,亦嫌太远;不如于季洪房外高坎打进七八尺,既可起茅房澡堂,而后边地面宽宏,家有喜事,腕盏菜货。亦有地安置,不至局促,不知可否,家中高丽参已完,明春得便即寄,彭十九之寿屏,亦准明春寄到。此间事务甚多,我更多病,是以迟迟。
澄弟办①贼,甚快人心,然必使其余志人等,知我家是图地方安静,不是为一家逞势张威,庶人人畏我之威,而不恨我之太恶。贼既办后,不特而上不可露得意之声色,即心中亦必存一番哀矜②的意思,诸弟人人当留心也。
征一表叔在我家教读甚好,此次未写信请安,诸弟为我转达,同乡周荇农家之鲍石卿,前与六弟交游;近因在妓家饮酒,担督府捉交刑部,革去供事,而荇农荻舟尚游荡不畏法,真可怪也!
余近日常有目疾,余俱康泰,内人及二儿四女皆平安,小儿甚胖大,西席庞公,拟十一回家,正月半来,将请来笔峰代馆。宋芗宾在道上扑跌断腿,五十余天始抵樊城,天可悯也!余不一一,国藩手草,(道光二十八年十二月初十日)
【注释】
①办:惩办,惩治。
②哀矜:哀怜,怜惜。
【译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左右:
十二月初九,接到家中十月十二日一封信,十一月初一日一封信,初十日一封信,知道一切,家里改建房屋,有和我意见相同的地方。我在前次信内,曾经将房屋的图纸寄回去,想必已收到了。家中既然已经改了,就不必依我的图纸了。但是三角丘的路,必须改在檀山嘴下面,在三角丘密密的种上竹木,这是我的设计图中最重要的嘱托,希望诸位弟弟禀告堂上大人,急速的实行。
家中改建屋,也有与我意见不合之处,已经改了的也不必再改。但是六弟的房改在炉子里,这是内外往来的屋子,要它通气,不要闭塞,我的意思以为必定不可以,不如把长横屋上半节间断做屋为妥,内茅房在石柱屋后面。也嫌太远,不如在季洪房外面记坎打进七、八尺,既可以起茅房和澡堂,而后面地面宽大,家里有喜事,碗盏菜货也有地方安放,不至于局促。不知可不可以。
家中高丽参已经用完,明年春天有便人会带回。彭十九的寿屏,也准在明年春寄到。这边事务很多,我的病也多,所以什么都迟迟才办。
澄弟惩治土匪,人心大快。然而必须使那些土匪的亲朋好友,知道我家这么做是图地方上的安静,不是为自家逞威气、显权势,这样才会使大家既畏我的威严,又不恨我做得太恶毒。惩治之后,不仅表面上不要露出得意之色,就是心里也要存一种同情的心情。诸位弟弟人人都要留心。
征一表叔在我家教书很好,这次没有写信请安,弟弟们代我转达。同乡周荇农家的鲍石卿,从前与六弟交朋友,近来因为在妓女院吃酒,提督府把他捉了交到刑部,革掉了职务,而荐农、获舟还在外游游荡荡,一点不畏王法,真是怪事。
我近来常常犯眼病,其余地方还康泰。内人和两个儿子四个女儿都平安。小儿子又胖又大。西席老师庞公,准备十一回家,正月半再来,准备请李笔峰代教。宋芗宾在路上摔了一跤,把腿跌断,五十多天才到樊城,真是可怜!其他不一一说了。国藩手草。(道光二十八年十二月初十)
致诸弟·拟定于明年归家探亲
【原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左右:
十月十六日,发一家信,由廷芳宇明府带交。便寄曾希六陈体元从九品执照各一纸,欧阳沧溟先生陈开煦换执照并批回各二张,添梓坪叔庶曾祖母百折裙一条,曾陈二人九品补服各一副。母亲大人耳帽一件,膏药一千张,服药各种,阿胶二斤,朝珠二挂,笔五枝,针底了六十个。曾陈二人各对一付,沧溟先生横幅篆字一副。计十二月中旬应可到省,存陈岱云宅,家中于小除夕前二日遣人至省走领可也。芳字在汉口须见上司,恐难早到,然遇顺风,则腊月初亦可到,家中或着人早去亦可。
余于十月初五起至十一止,在闱较射,十六出榜,四闱共中百六十四人,余闱内分中五十二人。向例武举人武进士复试,如有弓力不符者,则原阅之王大臣,每人各罚俸半年。今年仅张字闱不符者三名,王大臣各罚俸一年半。余闱幸无不符之人。不然则罚俸半年,去银近五百,在京官已视为切肤之痛矣。
寓中大小平安,纪泽儿体已全复,纪鸿儿甚壮实。邹墨林近由朝内移至我家住,拟明年再行南归。袁漱六由会馆移至虎坊桥,贞斋榜后,本拟南旋,因愤懑不甘,仍寓漱六处教读。刘镜清教习已传到,因丁艰而竟不能补,不知命途之外,何至于此,凌获舟近病内伤,医者言其甚难奏效。黄恕皆在陕差旋,述其与陕抚殊为冰炭。
江岷樵在浙,署秀水县事,百姓感戴,编为歌谣。署内一贫如洗,藩台闻之,使人私借千金,以为日食之资,其为上司器重如此,其办赈务,办保甲,无一不合于古金①。顷湖南报到,新宁被齐匪余孽煽乱,杀前令李公之阖家②,署令万公亦被戕,焚掠无算,则氓樵之父母家属,不知消息若何?可为酸鼻!余于明日当飞报岷樵,令其即行言旋,以赴家难。
余近日忙乱如常,幸身体平安,惟八月家书,曾言及明年假归省亲之事,至今未奉堂上手谕,而九月诸弟未中,想不无抑郁之怀,不知尚能自为排遣否?此二端时时挂念,望澄侯详写告我。祖父大人之病,不知日内如何?余归心箭急,实为此也。
母亲大人昨日生日,寓中早面五席,晚饭三席,母亲牙痛之疾,近来家信未曾提及,望下次示知。书不一一,余俟续具,兄国藩手具。(道光二十九年十一月初五日)
【注释】
①古:此处指祖宗遗下的规例。
②阖家:全家、合家。
【译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左右:
十月十六日,发了一封家信,由廷芳宇太守带交。便寄曾希六、陈人本元从九品执照各一张,欧阳沧溟先生,陈开煦换执照及批回各两张,添梓坪叔庶曾祖母百折裙一条,曾、陈两人九品补服各一副。母亲大人耳帽一件,膏药一千张,服药几种,阿胶两斤,朝珠两挂,笔五枝,针底子六十个,曾、陈两人各对子一副;沧溟先生横幅篆字一副。预计十二月中旬应该可以到省城,放在陈岱云家,家里在除夕前两天派人到省城去领回。芳字在汉口要见上司,恐怕难以早到。但遇到顺风,腊月初也可以到,家里或者早派人去也可以。
我在十月初五起到十一日止,在考场较射,十六日出榜,四个考场一共考中一百六十四人,我的考场内中了五十二人。惯例武举人武进士复试,如果有弓力达不到标准的,王大臣各罚俸禄一年半。我的考场侥幸没有不符合标准的,不然要罚俸半的,银子近五百两,这对京官来说,那是有切肤之痛的。
家里大小平安,纪泽身体已全部恢复,纪实很壮实。邹墨林最近搬到我家里庄,准备明年再回南方。袁漱六由会馆搬到虎坊桥。贞斋落榜以后,本准备回去,但因气愤不甘心,仍旧住漱六处读书。刘镜清教习朝廷已传他报到,因为守丧竟然不能补官,不晓得一个人的经历中,为什么有这么多曲折?凌荻舟近来得内脏里的疾病,医生说很难治好。黄恕皆在陕西出差回来,说他与陕西巡抚水火不容。
江氓樵在浙江,署理秀水县知事,百姓很感激拥戴他,还编了歌谣。府署里是一贫如洗,藩台听说后,派人私自借了千金给他做每天的食费,他为上司器重可见一般。他办理赈济事务,办理保甲,没有一处不合于祖宗的法度,刚刚湖南有消息,新宁被斋匪的余孽煽动暴乱,杀了前县令李公的全家,现任署令万公也被杀,遭火烧、受抢劫的不知有多少,不知岷樵的父母、家属情形如何?真令人伤心!我在明天一定迅速告诉岖樵,叫他马上提出回家,以奔赶家园处置灾祸。
我近来还是一样忙乱,幸喜身体还好。只是八月的家信曾经说到明年请假回家探亲的事;至今没有奉到堂上大人亲手写来的指示,而九月弟弟们又没有考中,我想大约心里都感到压抑忧郁,不知道还能不能自己把这件事放开些?这两件事时时挂念,希望澄侯详细写信告斥我。祖父大人的病,近来怎样?我归心似箭,也是因为这些呢。
母亲大人昨天生日,京城我家里开了早面五桌,晚饭三桌,母亲牙痛病情,近来信中没有提到,希望下次告诉我。就写这些,下次再告。兄国藩手具。(道光二十九年十一月初五日)
致诸弟·迎养父母叔父
【原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足下:
正月初六日接到家信三函,一系十一月初三所发,有父亲手谕,温弟代书者。
一系十一月十八所发,有父亲手谕,植弟代书者。一系十二月初三澄侯弟在县城所发一书,甚为详明,使游子在外,巨细了然。
庙山上金叔,不知为何事而可取腾七之数?若非道义可得者,则不可轻易受此。要做好人,第一要在此处下手,能令鬼服神钦,则自然识日进,气日刚。否则不觉坠入卑污一流,必有被人看不起之日,不可不慎。诸弟现处极好之时,家事有我一人担当,正当做个光明磊落神钦鬼服之人,名声既出,信义既著①,随便答应,无事不成,不必受此小便宜也。
父亲两次手谕,皆不欲予乞假归省,而予之意甚思日侍父母之侧,不得不为迎养之计。去冬曾以归省迎养二事,与诸弟相商;今父亲手示,不许归省,则迎养之计更不可缓。所难者,堂上有四位老人,若专迎父母而不迎叔父母,不特予心中不安,即父母心中亦必不安。若四位井迎,则叔母病未全好,远道跋涉尤艰。予意欲子今年八月初旬,迎父亲母亲叔父三位老人来京,留叔母在家,诸弟妇细心伺侯,明年正月元宵节后,即送叔父回南,我得与叔父相聚数月,则我之心安。父母得与叔父同行数千里到京,则父母之心安。叔母在家半年,专雇一人服侍,诸弟妇又细心奉养,则叔父亦可放心。叔父在家,抑郁数十年,今出外潇洒半载,又得与侄儿侄妇侄孙团聚,则叔父亦可快畅。在家坐轿至湘潭,澄侯先至潭,雇定好船,伺侯老人开船后,澄弟即可回家,船至汉口,予遣荆七在汉口迎接,由汉口坐三乘轿至京,行李婢仆,则用小车,甚为易办。求诸弟细商堂上老人,春间即赐回信,至要至要!
李泽县李英灿进京,余必加意庇护。八斗冲地,望绘图与我看。诸弟自侍病至葬事,十分劳苦,我不克帮忙,心甚歉愧!
京师大小平安。皇太后大丧,已于正月七日二十六日满,脱去孝衣。初八日系祖父冥诞,我作文致祭,即于是日亦脱白孝,以后照常当差。心中万绪,不及尽书,统容续布。兄国藩手草。(道光三十年正月初九日)
【注释】
①著:建立。
【译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兄下:正月初六日,接到家信三封:一封是十一月初三发的,有父亲手谕,温弟代写的;一封是十一月十八日发的,有父亲手谕,植弟代写的;另一封是十二月初三,澄侯弟在县城发的,很详细明白,使我们在外面的游子,家中大小事情都明了。
庙山上的金叔,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可取腾七的钱,如果不是合乎道义的,那就不可以轻易接受。要做一个好人,第一要在这个地方下手,能使得鬼服神钦,自然见识一天天增进,正气一天天刚剑不然的话,不知不觉便坠落到卑污一流,必定有被人看不起的一天,不可以不慎重。诸位弟弟现在正处在极好的时候,家里事有我一个人担当,正应该做一个光明磊落、神钦鬼眼的人,名声一旦传了出去,信义一经确立,随便说一句,无事不成,不必要贪这点小便宜。
父亲两次手谕,都说不想我请假探亲,而我的意思是想天天恃侯父母身边,这点做不到,便不得不行迎养的计划了。去年冬天曾经与你们相商,今天父亲不许我回家探亲,那迎养的计划便不可以再迟了。所为难的地方,是堂上有四位老人,如果专迎接父母,而不迎接叔父母,不仅我心里不安,就是父母亲心里也一定不安。
如果四位都接来,又考虑叔母病没有全好,远道旅行,跋山涉水尤其艰苦。我的意思想在今年八月初旬,接父母亲和叔父三位老人来京城,留叔母在家,诸位弟媳妇细心伺侯,明年正月元宵节以后,送叔父回乡。我能够和叔父相聚几个月,我的心安,父母能够与叔父同行几千里到京城,父母的心也安。叔母在家半年,专门请一个人服恃,诸位弟媳妇又细心奉养,叔父也可以安。叔父在家,抑郁了儿十年,现在出外滞洒半年,又可与侄儿侄媳妇侄孙团聚,叔父也可快乐舒畅。在家坐轿到湘潭,澄侯先去,雇好船只,伺侯老人开船之后,澄弟即可回家。船到汉口,我派荆七在那里迎接,由汉口坐三乘轿子到京城。行李和婢女仆人,用小车,比较容易力鲤。请诸位弟弟和堂上老人细细商量,春间即赐回信,至要至要!
李泽显、李英灿进京,我一定加倍注意庇护他们。八斗冲地,希望绘个图给我看。诸位弟弟从服恃老人疾病直到办葬事,十分辛苦,我不能帮忙,心里很抱歉很惭愧!
京城的大小都平安。皇太旨大丧事,已经在正月七月日至二十六日满了,脱掉孝衣。初八日是祖父冥诞,我作文致祭,即在这天也脱白孝,以后照常当差。心绪万千,不得一一写出,等以后继续再写。兄国藩手草。(道光三十年正月初九日)
谕纪泽·料理丧母之后事离京
【原文】
字谕纪译儿,
七月廿五日丑正二刻,余行抵安徽太湖县之小池驿,惨闻吾母大故,余德不修,无实学而有虚名,自知当有祸变,惧之久矣。不谓天不陨灭我身,反而灾及我母,回思吾平日隐愚大罪,不可胜数,一闻此信,无地自容。
小池驿去大江之滨,尚有二百里,此两日内,雇一小轿,仍走旱路至湖北黄梅县临江之处,即行雇船。计由黄梅至武昌,不过六七百里,由武昌至长沙,不过千里,大约八月秋后,可望到家。
一、出家辄十四年,吾母音容,不得再见,痛极痛极!不孝之罪,岂有稍减之处?兹念京寓眷口尚多,还家甚难,特寄信到京。料理一切,开列于后:一、我出京时,将一切家事,面托毛寄云年伯,均蒙慨许。此时遭此大变,尔往叩求寄云伯筹划一切,必能俯允。现在京寓银钱,分毫无出,家眷回南路费,人口太多,计须四五百金,求寄云年伯张罗。此外同乡如黎樾乔、黄恕皆老伯,同年如王静庵、袁午桥年伯,平日皆有肝胆,待我甚厚,或可求其凑办旅费。受人恩情,当为将来报答之地,不可多求人也。袁漱六姻伯处,只可求其出力帮办一切,不可令其张罗银钱,渠甚苦也。
一、京寓所欠之帐,惟西顺兴最多;此外如杨临川、王静庵、李玉泉、王吉云、陈伯鸾诸兄,皆多年未偿。可求寄云年伯及黎黄王袁诸君内,择其尤相熟者,前往为我展缓,我再有信致各处,外间若有奠金来者,我当概存寄云午桥两处,有一两,即以一两不债,有一钱,即以一钱还债,若并无分文,只得待我起复后再还。
一、家眷出京,行路最不易,攀城旱路既难,水路尤险,此外更无好路,不如仍走王家营为妥,只有十八日旱路到清江,即王家营也,时有郭雨三亲家在彼,到池州江边,有陈岱云亲家及树堂在彼,到汉口时,吾当托人照料,江路虽险,沿管有人照顾,或略好些,闻扬州有红船最稳,虽略贵亦可雇,尔母最怕坐车,或雇一驮轿亦可,然驮轿最不好坐,尔母可先试之,如不能坐,则仍坐三套大车为妥。
一、开弓散讣,不可太滥,除同年同乡门生外,惟门簿上有来往者散之,此上不可散一分,春单请庞省三先生定,此系无途费不得已而为之,不可滥也即不滥,我已愧恨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