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庭钧道:“我就知道傅平这只老狐狸是与司马翌狼狈为奸。”
李副官摇摇头:“程先生,我奉劝你一句,人在屋檐下,说话客气点,傅先生是什么身份你早就知道,那么为何还要来?”
程庭钧不再接话,径直走了进去。
桑清此刻正在绣荷包,一不留神扎了手,鸣翠在窗外听到她轻声“呀”了一句,连忙撩开帘子问:“小姐怎么了?”
桑清道:“不碍事,针扎了手。”
鸣翠笑道:“姑爷这次去了有几天了罢,再过些天也该回来了,小姐这荷包确实得加紧了做,可也不必急得扎了手呀!”
桑清喝道:“青天白日的,你这丫头说什么混话?!”
鸣翠吐吐舌头,张妈进来瞧了瞧桑清的手,替她简单处理了一下:“不碍事,老张妈瞧着今日小姐不太精神,要不先歇歇。”
桑清摇摇头,却又把手里的绣活儿放下,走到窗边,站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鸣翠收拾完院子走进来,看到桑清正站在窗前,于是也走过去看看,发现并没有什么,这时候想起来刚刚跟小丫头们聊天的话,对桑清道:“小姐,听说八小姐正跟夫人闹着要去江南找大少爷和姑爷。”
桑清的思绪被她打断,侧过脸问:“你说什么?”
鸣翠道:“我的好小姐啊,我说八小姐正跟夫人闹着要去江南找大少爷和姑爷呢!”
桑清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夫人可答应了?”
鸣翠摇摇头:“这么大的事,夫人怎么可能就答应了?想是被八小姐闹得实在没法子了,说是要去回禀老爷呢。”
桑清心都提到嗓子眼:“什么?闹到老爷那儿去怎么成?鸣翠!快,把我的衣裳取来!”
鸣翠帮她把外出的衣物取来,桑清很快换上,鸣翠问:“小姐这是要上哪儿?”
桑清眼神坚定,她咬了咬唇,最后一字一句的说:“去商会!”
桑清平日里不常出门,这日去意坚决,脸上是鸣翠从未见过的凝重,她纵使有一肚子疑问这时也不敢开口,只是跟在桑清身后,默默的往外走。
桑清这次出门没有回禀程夫人,也没有惊动家里的司机,和鸣翠两个人叫了辆黄包车往商会去了。
程庭姿听到伙计来报,说七少奶奶来了,还觉得奇怪,桑清平日从不主动找自己,何况还是找到商会里来,她放下手中的账本道:“快请进来。”
桑清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门来,程庭姿吩咐下人泡好茶端来:“今日到商会里来找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桑清手心里在冒虚汗:“二姐…”
程庭姿看出了她的紧张,于是安慰道:“别担心,有什么事跟二姐说。”
桑清狠狠一闭眼:“前些日子我去母亲房里请安,八妹也在,她跟母亲求告说要去富栗山赏梅,母亲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她又闹得厉害,后来还是庭钧回来,带我们一块儿去了,上了山之后她又执意要单独进寺里求签,我那日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今日鸣翠听丫头们说,她正跟母亲闹着要去江南找她七哥,母亲说她做不了主,要禀告父亲,我想着十分不妥,还要劳烦二姐多费神。”
程庭姿闻言默了半晌,然后站起身来:“你回去,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你去禀报母亲,让她先不要遣人去告诉父亲,苏苏那里有我。”
桑清从鸣翠说起这件事一颗心一直七上八下,到了此刻终于落回胸腔,她重重呼出一口气:“我这就去。”
桑清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程夫人房里转述程庭姿的话,程夫人听完点头一叹:“总算还有一个让我省心的。”
桑清不再打扰她,领着鸣翠回了自己院里,鸣翠问:“为什么不许八小姐去寻姑爷?”
桑清没有回答她,只是道:“这件事不要再跟别人提起了,别人问起你只管回答不知道。”
鸣翠尽管好奇,也只好答应着:“知道了。”
桑清换回居家服,心里却还是七上八下不得安生,鸣翠道:“小姐不必担心,姑爷谈完生意就该回来了。”
桑清勉强压下所有不安与担心,重新拿起荷包开始绣起来。
桑清嫁入程府三年,与程庭钧关系一直不是十分和睦,这不睦的原因是何她并不十分清楚,但她这些年思来想去,他当初非娶自己不可的原因多半是为着她桑家在江南的地位,而他堂堂七尺男儿居然需要靠岳家之力才能在父亲面前博得一席之地,终究也不是什么光彩事,他心里有气,她明白,也理解。程庭羽背后的势力大,而程庭钧的野心和抱负也不容小觑,她哀叹一声,自古乱世出英雄,希望他能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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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庭钧被关了两日,脾气反倒没了,人也不似刚被带进来那时急躁,李铭一这日过来瞧他:“程先生水色还不错。”
程庭钧坐在沙发上:“被你们扣在这里,也没旁的事做,免不了多吃了些,水色自然不错。”
李铭一瞧着他气色:“看来程先生这两日想通了。”
程庭钧道:“什么想通想不通,人活一世,不过图个安乐罢了,就是可怜了家里妇孺替我担心。”
李铭一道:“我瞧着督军倒是并没有伤害您的意思,否则也不会好酒好肉的款待着您,您也不需要太过杞人忧天。”
程庭钧笑得慵懒:“督军的意思,你我都捉摸不透,不过李副官您的意思,我倒是知道几分。”
李铭一挑眉:“哦?我倒是不知道程先生还有窥人心事的本事。”
程庭钧道:“我可没本事窥人心事,对旁人的心事也并不关心。”
李铭一道:“不知李某人有何特殊之处,让程先生对我如此感兴趣?”
程庭钧松了松衬衣领口:“我就只苏苏这一个妹妹,当哥哥的自是免不了要对她的事格外上心些。”
李铭一终于面露惊色:“你知道?”
程庭钧笑得云淡风清:“我自然知道。”
李铭一道:“苏苏平日只道你这七哥行事粗犷,不想也是这样心细如尘。”
程庭钧道:“李副官过奖了,不知今日如何有闲心与程某闲聊?”
李铭一道:“督军近日公务繁忙,恐怠慢了程先生,特遣我来看望,如今看来倒是多心了,程先生还挺自在。”
程庭钧道:“自在不敢当,还望李副官告与督军,何时抽空与程某一见,有些话还是当面讲清楚比较妥当。”
李铭一笑言:“一定代为转达。”
第十四章
[更新时间] 2012-09-13 08:00:01 [字数] 2410
李铭一刚走,程庭钧就被另一批人带出来,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被司马翌派人请进去,司马翌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忙碌,反而很清闲的坐在单人沙发上,见他进来还微微笑了笑,示意让他在对面的长沙发上坐下。
程庭钧坐下:“督军今日好兴致。”
司马翌命人上了好茶:“程先生好忍性。”
程庭钧淡淡笑了笑:“我大哥如今何处?”
司马翌道:“你在江南被抓,他自然要回江南禀告你们父亲派人前来营救。”
程庭钧道:“督军此次以傅老板为饵相邀,想必是有什么买卖要和我谈,这样大费周章的避开我大哥,看来这笔买卖是和侗军有关系了。”
司马翌赞道:“你是个聪明人,既如此,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有一事要你帮忙。”
程庭钧笑起来:“如今这江南天下都尽归督军所有,还有什么事是需要旁人代劳的?”
司马翌道:“你是聪明人,自然不必我多费*。”
程庭钧道:“真没想到,督军也是惜美之人,可惜她已是我程家媳妇,如今我夫妻和顺,督军又何必坏人姻缘?”
司马翌大笑道:“想不到在程先生心里,桑清会如此重要。”
程庭钧道:“督军一心在攻破北顺,我一心要夺回北海商会,你我二人目的一致,就是要除去西北侗军,儿女私情又何足挂齿。”
司马翌冷哼一声:“我要攻下北顺,除了李楚怀那老匹夫要花点儿心思外,我还真没把你们程家放在眼里,程庭钧,我把话说穿,你把桑清给我,我三年之内不动你程家,至于你们程家二姨太和大少爷,日后终会成我心头大患,你要提前动手,我可以帮你。”
程庭钧思索良久,终于开口:“桑清性子急,用强恐怕不行。”
司马翌爽朗大笑:“程庭钧啊程庭钧,我还真是小瞧了你,好!你是个人物,这事你掂量着办。”
程庭钧道:“这都是后话,她的事不能着急,眼下李楚怀才是大患,此人不除,北顺难平。”
司马翌道:“眼下要奉军攻入北顺去打下李楚怀,我可以明确回复你,绝不可能。”
程庭钧笑道:“这倒不必督军操心,庭钧自有良策,但有一条,李楚怀打下之后,我程家在北顺必有动作,我若有所动作,西北侗军必然插手,您得助庭钧一臂之力。”
司马翌道:“侗军不除,你我二人皆难以心安,这个我自当尽力。”
程庭钧这时才神色怪异的感叹一声:“督军真是好气魄,冲冠一怒为红颜。”
司马翌看着他:“程兄也是好肚量,为达目的妻子都能拱手让人。”
程庭钧冷笑:“大丈夫何患无妻?我又何必和督军共争一女?不过如何才能俘虏一个女人的心,可比攻下一座城要难多了,我的意思,督军心里有数。”
司马翌微微笑起来,他半眯着双眼,眼前早已是桑清在阳光下的明媚笑容。
三日后,桑清终于将绣完荷包,把成品碰在手里细细看着,鸣翠从外面进来,桑清道:“可有姑爷消息?”
鸣翠眼神有些闪躲:“没…没有。”
桑清自幼由鸣翠服侍,两人几乎一起长大,她有什么表情能瞒过桑清?
桑清把荷包放下,眼睛瞟向窗外:“如今日头长了,总觉得一日到不了头,今日反正无事,鸣翠,你收拾收拾,咱们上夫人房里去看看。”
鸣翠本欲替她倒水,桑清此言一出,惊得她“扑通”一下把手里的水杯给砸了,她立刻蹲下收拾碎片,嘴里结结巴巴道:“小…小姐,不…不早了,还是不要去打扰夫人礼佛罢。”
桑清厉声道:“还要瞒我吗?到底出了什么事?”
鸣翠被她一唬,吓得连声道:“是那个戏子!二小姐将上次来闹的戏子带回来了!”
桑清倒是并不恼,只是好奇的问:“二姐将她带回来做什么?”
鸣翠低下头:“听说她有姑爷的消息。”
桑清这才开始着急起来,她连声唤张妈:“快把我的外袄拿来!”换好衣服之后踉跄着朝程夫人房里走去。
程庭姿和张钰翎已经到了,看样子已经先禀报过程母,程母脸色有些难看,桑清踉跄着进来,程庭姿回头看她:“桑桑?你怎么来了?”
“庭…庭钧出了什么事?”
程夫人站起来,面色沉重的问程庭姿:“你父亲可知道了?”
“父亲知道,看来如今之计,只好上门去叨扰叨扰承军主帅了。”程庭姿很快回答。
程夫人道:“此事与张老板有何关联?”
张钰翎此刻才慢悠悠开口:“钰翎不才,正巧与李帅有些交情。”
程夫人上前去握住她的手:“那就有劳张老板了。”
张钰翎笑道:“怎么说我也算是与令郎有些渊源,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程夫人道:“张老板放心,程家一定不会亏待了你去。”
张钰翎侧眼瞧了瞧桑清,笑得分外妖娆:“是吗?”
桑清突然觉得这个家没有自己半分立足之地,半晌她才哑着嗓子开口问道:“庭钧究竟出什么事了?”
程庭姿道:“他被奉军主帅司马翌扣押了。”
桑清听完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张钰翎跟在程庭姿身后进了书房,程庭姿在书桌旁坐下,张钰翎四处看了看,程庭姿道:“张老板坐。”
张钰翎于是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程庭姿淡淡开口:“张老板特意赶来告诉我舍弟被那司马翌软禁,想必已经有了妙计,需要庭姿出力的话,不妨直说。”
张钰翎抚掌:“程小姐好眼力,当真爽快!你我合作,让李楚怀答应出兵攻打江南。”
程庭姿皱眉:“为何要这么做?”
张钰翎道:“庭钧多年来为何事郁郁寡欢你比我更清楚,他是你亲弟弟,这些年来程夫人和庭钧受了多大委屈你会不知道?我要李楚怀出兵攻打江南,借奉军之力将北顺易主,倒是庭钧回来坐镇北海商会,咱们可以一石二鸟。”
程庭姿的眼神在她身上游走了一圈,似是在掂量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张钰翎慵懒而妩媚地扶了扶鬓角:“程小姐考虑稳妥些也是自然,只是庭钧不见得有时间等这许久。”
程庭姿笑道:“你不必激我,我只是好奇,你怎么就能断定我有办法诱得李楚怀出兵攻打江南?”
书房里充斥着一股墨香,张钰翎认出墙上挂着的那幅墨梅图是出自程庭钧之手,她想起多年前一个彻骨寒冷的深夜,空气里也是弥漫着一股清幽的梅花香,她瑟缩着身体躺在雪地上,他有如踏雪而来的王者,向她伸出了温暖的手,她就这样沉溺进他深邃的眼眸,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长。
程庭姿见她望着那幅墨梅图出神,淡淡笑了笑,不再执着于得到上一个问题的答案,只是淡然开口:“既是如此,约见李楚怀一事还要有劳张老板出面。”
张钰翎回过神来,巧笑嫣然:“那是自然。”
程庭姿道:“那就等张老板的好消息。”
张钰翎起身:“那我就先告辞了。”
程庭姿看着她远走的背影,微微笑起来。
第十五章
[更新时间] 2012-09-14 08:00:02 [字数] 2604
桑清醒来的时候,张妈和鸣翠正一脸焦急的看着她,她挣扎着坐起来:“姑爷怎么样了?”
这时一阵奔跑的脚步声传来,程庭苏的声音应声响起:“小嫂子你可是醒了?”
桑清连忙高声回答:“苏苏,我没事了。”
程庭苏奔进房来:“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桑清问:“你七哥可有下落?”
程庭苏道:“那戏子和二姐在书房里待了好一阵才出来,我刚刚去问二姐,她说让咱们放心,她不会让七哥出什么事的。”
桑清愁肠难解,几番欲言又止,程庭苏对张妈和鸣翠使了个眼色,她们悄悄地出门去,她才轻声开口道:“小嫂子,我看那张钰翎也是性情中人,这次若是在营救七哥的事上出了力,母亲定然做主娶她过门,不过她终究是小,你才是七哥正房妻子,不必为了这事和他撕破脸皮,你告诉过我,女人家的好时光有限,不必让自己终日活在旁人的厌恶之中,你说对不对?”
桑清哑着嗓子开口:“你放心,我都知道。”
“知道什么?”
桑清与程庭苏听闻此音皆抬头看向门口,只见程庭姿迈进来,程庭苏站起来叫了声“二姐”,桑清也红肿着眼叫了一声,程庭姿点点头,对程庭苏道:“你小孩子家的别吵着你小嫂子休息,自己出去玩儿吧。”
程庭苏气呼呼的朝她做了个鬼脸,一溜烟的跑了。
程庭姿坐在桑清床榻上:“母亲让我来告诉你,让你放宽心,今日与那张钰翎所言皆为权宜之计,她亦不会当真。”
桑清点头:“多谢母亲,多谢二姐。”
程庭姿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桑清有些心急:“那庭钧…”
“庭钧的事你不必担心,我和父亲有法子将他救出来。”
桑清感激的看着她,正欲开口程庭姿便起身:“你多歇息,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
桑清只能眼看着她走出去,心乱如麻。
程庭钧此刻并没有北顺城程府里那些担心他的女人们想象中那样饱受折磨,李铭一一日来看他两次,程庭钧道:“你是奉你们督军之命来监视我呢还是碍于苏苏情面上来看我?”
李铭一道:“你愿意怎么想那我便是你想象中那样。”
程庭钧哂笑:“那我倒宁愿你是奉他所命来监视我,苏苏年纪小,看人不准也是正常,而堂堂奉军主帅所用之人居然为着儿女情长而优柔寡断,那就说不过去了。”
李铭一道:“你就不怕我暗地里把你结果了?”
程庭钧道:“这不是我怕不怕的问题,而是你有没有胆子这么做。”
李铭一笑道:“你倒是挺想得开。”
程庭钧闲适的靠在沙发上,把头仰起来:“想不开又能怎么样?”
李铭一笑着摇摇头,转身出去了。
北顺的天比江南干冷一些,程庭姿从未去过江南自然也不觉得,她特意让司机先回去,独自一人走在寒风凛凛的路上,寒意四侵,思维能够变得更加清明,有些事也就比较容易想通,她走了许久,终于抬起头倒吸一口气,朝不远处招招手,司机果然还没有走,车很快开过来,她左近后座冷静开口:“去大帅府。”
李楚怀不知与谁在商谈要务,程庭姿等了很久都没见他有出来的意思,佣人第三次来上茶,她有些不耐,却仍旧保持着最初的姿势坐在原处,这时屋内窸窸窣窣有了轻微的动静,她仔细辨别也并未分辨得出,门终于开了,她尽量放缓速度转头朝那边望去,见得来人却着实吃惊了一番。
正是张钰翎风情万种的走出来,她脸上还带着些许*,面容却有些憔悴,走路时的姿势也有些不自然,程庭姿瞬间明白了一切,她轻声开口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张钰翎笑得有些苦涩:“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和因果,你又何必执着要问?”
程庭姿仿佛明白了,却又有些不解,不过她最终还是没有再问,只是轻声道:“你估摸着,李楚怀能否答应?”
张钰翎道:“答应是迟早的事,就算你不来,他终有一日还是会与奉军一战,只是你是不是有足够的理由让他认为这一战有提前的必要。”
程庭姿道:“我并没有办法。”
张钰翎看了她一眼:“你很聪明。”
程庭姿道:“有些事我不如你通透。”
张钰翎讽刺般的笑道:“那是自然,钰翎出身风尘,男女情事自是比程小姐通透。”
程庭姿并没有尴尬的样子,只是浅浅一笑:“我确实不如你为爱执着和伟大。”
张钰翎细细品味这句话,最后了然一笑:“李楚怀从不做亏本的生意,我替你们跟他谈好了条件,只要你们能提供一批军用物资和医用品,他会合作的。”
程庭姿道:“他还有多久出来?”
张钰翎嫌恶的看了那房间一眼:“谁知道呢。虽说条件谈好了,但这批物资的数量他必定还是要狮子大开口的,剩下的事就靠你了,我得回了。”
程庭姿叫住她:“张老板,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你愿意伸出援手,我很感激你。”
张钰翎僵直了身子,眼神空洞,无头无脑的问了一句:“你说他有没有心?”问完自己立刻答道:“自然是有的,只是从来都不在我的身上。”
程庭姿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也没有等她回答的意思,扭着腰肢出去了。
程庭姿叹了口气,继续刚才等待的姿势。
李楚怀在夜幕完全倾盖住整个北顺城的时候终于出现,程庭姿的腿因为长久保持同一个姿势已经有些僵了,看见他出来,她勉强起身:“大帅,我是…”
李楚怀怡然坐下:“你是北海商会程老板的长女,程小姐,你久等了。”
程庭姿干笑一声:“哪里哪里,大帅贵人事忙,肯抽出时间见小女,程家上下已是感激不尽。”
李楚怀道:“钰翎可告诉你了?”
程庭姿点头道:“就是不知大帅所需物资的具体数量,程府好量力而行。”
李楚怀抬眼看她:“哦?那程家可以提供多少?”
程庭姿迅速在心里算了笔账,然后轻声说出一个数字。
李楚怀倒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拍腿大笑:“想不到程老板有你这么个爽快的女儿,好!这笔买卖我做定了!”
程庭姿终于轻呼出一口气,起身告辞:“那么具体的事情就由我大哥跟你详谈,我这就告辞了,不打扰大帅处理公务。”
李楚怀笑着点头,不知为何,程庭姿被这样的笑容追随,心里竟有些发毛,她很快走出大帅府,这次不再执意要单独走走,而是很快上了车。
张钰翎此刻倒是一个人走在清冷的路上,她抬起头望望并没有星星的夜空,眼神有些空洞。她记起那年的冬天比这时更加苦寒,她走戏步走得双脚毫无知觉,是他派人送来一双棉靴,告诉她:“什么都比不上你的身子重要”。
其实一个人在什么样的环境里过得太久都会习以为常的,顺境佳境是这样,逆境苦境也是如此。她早已看透世态炎凉,早已看清人心难测,可是当她收到那双棉靴,听到来人转述的那句话之后,突然难以抑制自己的感情。如果你曾在孤山上一个人度过整个寒冬,那么就一定和张钰翎此刻的心情一样,受得住不管多大的委屈和艰难,而一旦有人嘘寒问暖,就会脆弱得无可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