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万里不如你 作者:岑小沐
作品简介:
鲜衣怒马、纵酒狂歌是他的世界,她却也被卷入这爱恨离愁。
一个是少帅军阀,一个是黑帮枭雄。一个是将依托终身的良人,
一个是曾山盟海誓的佳偶。到底是曾经沧海难为水,还是时光不及你眉睫?
民国动乱,黑帮混战,国恨家仇。纵使英雄也难逃儿女情长,美人关总是暗藏杀机。
爱,是唯一的谜底。
他说:“只要你点头,这江山万里我照样弃如草芥,我要你知道,我拱手这大好河山不过只想讨你欢。”
内容标签:言情,虐恋情深,民国,黑道
搜索关键字:主角:桑清,司马翌,程庭钧 ┃ 配角:张钰翎,程庭姿,姚少卿 ┃ 其它:程庭苏,李铭一
第一章
北顺的冬天十分寒冷,桑清生来畏寒,又自幼生长在江南水乡,自然受不住这样冷的气候。桑家正房夫人只得这一个女儿,十分宝贝,因此桑家早早地打发了丫头妈子来接她,桑清心里明白,却还是忍不住问:“母亲身体可好?”
张妈正收拾,听她如此问便轻声答:“太太过了中秋身子就一直不爽,将养了好些日子,入了冬缓过来一些,旁的倒无妨,就是惦记着小姐。”
桑清听着心里难受,红了眼圈,“我又何尝不是惦记着母亲?左不过父亲有儿有女承欢膝下,把我送到这地方来,没的教我跟母亲骨肉分离。”
张妈张罗着让小厮把行李和杂物装上汽车,见桑清如此便安慰她道:“太太看见小姐一定高兴,一高兴病就好了。”
桑清想到就要回家与母亲见面,于是强行收拾心情,“母亲可有话交代?”
张妈还没来得及开口,丫头香榭便抢着答道:“太太吩咐张妈问小姐,身上可有消息?姑爷待小姐可好?”
一提到程庭钧,桑清便不出声了,张妈瞧她脸色不对,连忙骂香榭:“多什么嘴!”
香榭和鸣翠本都是桑清在娘家时的贴身丫鬟,从小一起长大,只是桑清后来嫁到北顺,便带了性子沉稳的鸣翠过来,香榭爱热闹,心无城府,想到什么脱口便出,桑清就是怕了她那张嘴,才特意将她留在娘家。
这时桑清见香榭嘟起嘴巴,唯恐她多话又惹出事端,于是一迭声唤鸣翠出来,“东西可收拾妥当了?”
鸣翠把她贴身衣物打好包抱出来,“都收拾妥当了,只是姑爷还没回来,夫人说等姑爷回来让他送小姐出城。”
桑清听了不再言语。
张妈把东西都装好,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想起桑清身上还是那套银色绣花袄子,于是拉过鸣翠来问:“这都什么天了,姑爷还没回?”
鸣翠把她拉到一边,“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平日里姑爷不到大门落锁是不会回来的。”
张妈大惊失色:“那小姐...”
鸣翠赶紧捂住她的嘴,“哎哟我的张妈啊,您小点儿声,小姐听到了又要伤心了!”
张妈忧心忡忡,“小姐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鸣翠轻声说:“小姐睡得早,姑爷回来的时候她都已经睡下了,一天也见不了几个时辰,咱们小姐这性子,受了委屈就是掉眼泪,夫人嘴上说的好听,心里还是偏袒姑爷的,小姐不说也好,说了夫人怕是还要倒打一耙,说我们小姐留不住姑爷。”
鸣翠絮絮叨叨,张妈却好像并没有听进去,鸣翠看她出神于是碰了碰她衣袖,“张妈?”
张妈这时才晃过神,伸长脖子瞅了一眼桑清,压低声音回了句:“别说了,仔细小姐找!”
鸣翠刚"哎"了一声,果然桑清已经在找人,“鸣翠!鸣翠!”
鸣翠怕她等久了,快步赶过去,“小姐我在这儿!”
桑清寻她原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你去母亲那里看看他回来了没有。”
程庭钧当然是没有回来的,桑清如此说,不过就是去禀告程夫人,这已不是桑清第一次回娘家,他次次都不送,这一次又怎会例外?鸣翠当下答应了一声就往外走。
这头鸣翠正往正房走,巧得迎面碰见那头程夫人派过来请桑清的八小姐程庭苏。
程庭苏看鸣翠过来,猜也猜到定是桑清沉不住气了,“嗤”地一声笑出来,“小嫂子人呢?”
鸣翠笑道:“小姐在房里,吩咐我去看看夫人。”
程庭苏直爽性子,朗声叫道:“小嫂子快出来罢,你那个冤家回来了,母亲叫你过去呢。”
桑清在里间回道:“烦妹妹略等等,我换件衣裳就来。”
程庭苏笑言:“嫂嫂莫急,定要取出那件翠色鸳鸯绣花袍子,哥哥见了定然欢喜。"
谈笑间桑清已换好衣服走出来,程庭苏定睛一看,她并没有穿出那身鸳鸯绣花袍,而是身着粉色宽摆套装,一头乌黑的长发柔柔的披在肩上,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朵清雅脱俗的荷花。
北方女子素喜着旗袍,桑清娘家在江南,倒时时穿出一两件清爽的裙服,老三老四庭白庭芳也曾眼馋,舔着脸要来一身,却因个子过于高大穿上也不伦不类,被程庭苏好一番抢白才终于作罢,那样玲珑小巧的裙服,也只有桑清这样娇小的个头才能穿出韵味来。
桑清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整理了一下裙子,“妹妹想什么想得出了神?早些去吧,莫要母亲久等了。”
程庭苏一路上看桑清的脸色不甚好,思量着大约是思亲情切,待出言安慰却又不知从何开口,想到程庭钧对她的种种,不禁低声叹了口气。
桑清本不知在想什么,听到叹息声忍不住侧身打量了程庭苏一眼,她本是爽朗脾性,又正是豆蔻年华,不知为何也作此声,想来不过是少女情事罢了,再联想到自己,不禁也跟着叹了口气。
二人刚走到廊角处,突然一个黑影窜出来,唬得程庭苏“呀”地一声叫出来,桑清心也怦怦直跳,抬头一看却原来是五小姐程庭琳,“我瞧着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成日里叹气,吓你们一吓,原来也是会叫唤的!哈哈!”
程庭苏赶紧捂住嘴,“我当是谁呢,五姐你怎么也出来了?”
程庭琳比了一个“嘘”的动作,“母亲看你们这许久没动静,让我过来看看,咱们那位七少爷脸上挂了彩,正被母亲训诫呢,桑桑我看也只有你能救他了。”
桑清一贯不爱管程庭钧在外的风流事,皱起眉头道:“我哪有法子救他,了不得陪着一块儿听母亲的教诲罢了。”
程家上下都知道程庭钧在外风流成性,桑清大户人家出身,也不好多言语,两姐妹对视一眼,吐吐舌头,程庭苏说:“小嫂子,赶紧进去吧。”
程夫人业已六十余岁,看上去仍然十分精致,桑清暗自觉得,她比几房姨太太更加雍容,也更美,不过男人生性得陇望蜀,贪图年轻新鲜。在这一点上程夫人倒是想得开,妻妾四人从来和和气气。
程庭钧两条腿翘起来叠搁上小圆几,斜坐在靠门边的西式沙发上,桑清一行从侧门进入,正好看到他的背影。程家姐妹虽然淘气,进正房却也小心翼翼着,桑清跟在后面,脚步自来轻,程夫人正在修剪花叶,没有发现她们进来,程庭钧想来对脂粉香味比较敏感,淡然开口道:“东西可收拾妥当了?”
桑清受了惊,小兔子似的哆嗦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程庭钧却似极度不耐,“你哆嗦什么?我能吃了你?!”桑清于是哆嗦得更厉害了些。
程夫人满意的看了眼新修剪出来的花,放下剪子回头,“老七媳妇儿来了?”
程庭琳推了桑清一把,桑清于是走上前,“母亲。”
程庭钧把腿放下来,走到桑清身边,“母亲,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妇人家出门多有不便,有个男人稳妥些,我这就送她出城去。”
程夫人凤眼一抬,“你平日里怎么对待桑桑,不过只瞒着你父亲罢了,如今倒在我面前作出这幅姿态,若不是我遣人去叫你回来,你可还记得桑桑今日启程?”
程庭钧扯了扯西装领口,“母亲这是说哪里话。”
程夫人道:“瞧你脸上那道口子,你父亲见了仔细揭你的皮,桑桑这么好的媳妇儿在家你不知道疼,专往外头狐媚子怀里钻!”
桑清听着低下头,并不言语。程庭钧嘲讽的笑:“这么好的媳妇儿,我可无福消受。”
程夫人瞪了他一眼,厉声说:“你再给我胡说八道一句!”说着牵过桑清的手,“孩子,这里的冬日苦寒,你身子弱,大抵是受不住的,亲家夫人只你这个独女,去了好好陪陪她。”
桑清听她言起母亲,心下委屈,眼泪簌簌往下落,“多谢母亲。”
程庭钧皱起眉头,“母亲,再不出发城门就要关了。”
程夫人道:“那还不是为了等你?你平日里心上可还记得家里有个媳妇儿?人家好好的闺女嫁到咱们家,可不是凭白受你气来的!我瞧着眼下军阀混战局势动荡,怕是路上会生出事端,桑清女人家的不方便,你既要送她出城,索性把她送去你岳家。”
桑清怯怯开口:“如今天寒地冻,粮草不齐,想来战事不会急于一时,况且他还有正经事,我娘家也派了小厮过来,不必麻烦了。”
程夫人白了程庭钧一眼,“他能有什么正经事,小厮哪里中用,庭钧,带上你父亲给的洋枪,送桑清回家。”
桑清心里清楚,程夫人这是护短,担心程老爷看见程庭钧脸上的伤要教训他,正好寻了这个理儿把他打发出去,这时也只能不言语。
程庭钧自桑清进门就没睁眼看她,这时听了母亲的话方狠狠瞪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答应:“一切听从母亲安排。”
程夫人拍拍桑清的肩,“我和你父亲备了好些上等药材,对亲家夫人的旧疾大有益处,你带去罢。”
桑清感激地看着程夫人,“多谢母亲。”
程庭钧轻哼一声,率先告辞:“既如此,我去着人准备行装。”
桑清见他如此,连忙跟着对程夫人说:“母亲保重身体,我这就去了。”
程夫人点点头,看着桑清小跑着追上程庭钧,程庭钧颇不耐烦,愈发加快脚步,眼见着桑清就要追不上了,程夫人收回目光,重新拾起剪子,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程庭钧的随身之物很简单,除了几件换洗衣物之外就只带了一枚玉佩。
说起那枚玉佩,其实还有个典故。
程庭钧的父亲程岳斌早年黑帮起家,幸得了程夫人娘家相助才得以有今时今日的地位,程庭钧外祖把全部身家都交给了程岳斌来做生意,只留了两件宋朝传下来的玉器,最后也给了程夫人作陪家。程家六女二子,除了老大程庭羽和他之外,其余都是女孩,程庭羽又是二姨太所出,程夫人十六岁嫁与程岳斌,一直身体孱弱,生下长女程庭姿之后求子多年而不得,终于在四十岁上头中年得子,这一子正是程庭钧。可想而知他在程家的受重视程度。程夫人只此一子,自然把他疼在心尖尖上,当初陪嫁的宋玉最终也是落在了程庭钧手里,那玉器其中一件是个手镯,早在程家来提亲的时候给桑清做了聘礼,另外一件就是这枚玉佩,镂空的龙凤呈祥图案,程庭钧一直带在身边。
桑清依稀记得,刚成亲那会儿他还是挺高兴的,喜欢看她穿一件翠色鸳鸯绣花袍子,再戴上下聘时的那只手镯,用他的话说,就是活脱脱一个碧波仙子,桑清被他说红了脸,唯恐在人前他也这般口无遮拦,也就不常穿戴出来。后来他们关系越来越僵,桑清素来不喜戴首饰,于是把它收起来,再后来他们根本见不着几面,她也就更加不曾在那只手镯上下心思。
这时看程庭钧把玉佩取出来戴上,桑清突然想起来,其实她一直想问问程庭钧,当初来求亲以这玉手镯做聘礼是不是程夫人的意思,却又总是忘记,他们的婚姻这样难堪,恐是辜负了她的好意。
桑家派来接桑清的两个小厮、张妈和丫头香榭坐了一辆车来,历来桑清去的时候都是坐在副驾驶座,也就不必麻烦程家的司机来回两趟的跑。这次程庭钧亲自送行,一辆车肯定是不够的,程夫人吩咐司机老张开车去送,被程庭钧赶回去,“他们的车技能好得过我?”
桑清婉言相劝:“母亲必定是不舍你如此辛苦,况且此去路途遥远,又何苦劳累自己呢?”
程庭钧扫了她一眼:“你巴不得我死呢吧?”
桑清噎住,剩下的话都堵在喉头,再也说不出口。
他到底还是要亲自驾车。桑清劝说无果,也知道和他共乘一车已成定局,于是轻声说:“既如此,今晚就早些找旅店歇息。”
程庭钧似有似无地哼了一声,以示回答。
桑清本欲坐副驾驶座,被程庭钧拦下,“你坐后头,免得触我霉头。”
桑清愣住,程庭钧发动引擎,偏头看她:“你还在磨蹭什么?”
桑清立即坐进后座,她扭开头尽量不去看他,手里的帕子被揪成一团,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程庭钧心血来潮要亲自开车,开了没多久又老大不乐意,冷嘲热讽道:“你就是娇气,这么点儿冷就受不住。”
桑清苍白着脸:“要不早些找个旅店休息。”
程庭钧不理会她,又开了没多久,就看到了旅店,他猛然踩下刹车,桑清出于惯性整个人撞上他的靠背,发出一声闷哼,他瞧见她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桑清的头被撞红肿,低着头跟他进房间,他四处看了看,在床沿上坐下来:“怎么还没人进来送水?”
桑清忙出去叫店小二。
没过多久店家送热水和蜡烛进来,“少爷少奶奶,咱们这一带电力不稳定,半夜里断电也是常有的,留些蜡烛备用妥当。”
桑清连忙道谢,程庭钧问:“再送两床被褥进来。”
桑清迅速抬眼看他,程庭钧于是追加了一句:“内人畏寒。”
晚餐吃得十分简单,桑清平日里吃得也不多,这地方的吃食也不对口味,喝了几口汤便搁了筷子,程庭钧日里开了车,大约是累了也没吃什么,两个人很快就回房间去了。
张妈看着着急,借了店家的小厨房下了两碗面送进他们房里,桑清正在绞毛巾,张妈进来之后没看见程庭钧,忙问道:“姑爷呢?”
桑清刚欲开口,就看见程庭钧回来,她朝门边努努嘴,张妈回头看见了,于是一笑,不再出声。
程庭钧出去逛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对口味的吃食,恹恹地回来,不妨张妈却下了面送进来,当下有几分高兴,“还是张妈好,这次回岳丈家定得讨了你回来。”
张妈笑得合不拢嘴。
桑清把毛巾递给程庭钧:“擦擦脸吧,张妈的面味道不错,你也吃些。”
程庭钧接过毛巾,“饿死我了。”
第二章
[更新时间] 2012-09-01 08:00:01 [字数] 2994
两个人对坐着把面吃完,张妈收拾着出去了。
桑清爱干净,早早洗漱好了坐在灯下看书,程庭钧看看天色已晚,起身把店家送进来的两床被褥搬起来,跟桑清交代,“晚上别总翻来翻去,你不睡我还得睡。”
桑清点头,程庭钧于是洗漱好了*来,桑清已经在里侧躺下,程庭钧日里受了累,很快就睡着了,桑清不敢翻身,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想到就要回家了不免有些兴奋,转念一想又担心起来,若是程庭钧见了母亲还是这态度,母亲该多伤心。
桑清躺在床上,脑海里不停闪现家乡的山水。江南大户人家若生女婴,便会在家中庭院内栽一棵香樟树,等到女儿家到了待嫁年龄,香樟也长成了,媒婆在院外看到了香樟树就知道这家有女初长成,可来提亲了。女儿出嫁时,娘家人会将这棵香樟砍下,做成两口大箱子,放入满满的丝绸与其陪嫁,取“两厢厮守”之意。
桑清就有这样两个大箱子,当初承载了她对婚姻全部的美好想象作为陪嫁带进程家,只可惜,愿望虽美好,却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好福气。
桑清思绪错综,很晚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约摸睡了一两个时辰就被程庭钧摇醒,“外头有动静,我出去瞧瞧,你待在这里不要出声。”
桑清惊骇,“是土匪截道?大约是要留下买路钱的,就当破财折灾吧,你不要出去。”
程庭钧瞪了她一眼:“我会怕他们?”
桑清拉住他的衣袖:“你等等我。”说着就要起身。
程庭钧把她按回床上:“你想干吗?女人家的凑什么热闹?万一被人占了便宜我的脸往哪儿放?”说完不顾桑清声声挽留,轻手轻脚出了门去。
桑清又急又羞,心里实在害怕,想了想还是起来换好衣物,没过多久张妈和香榭就敲门进来,“小姐,姑爷让我们赶紧收拾好东西,这就出发。”
话音刚落程庭钧就闪身进来,他看桑清已经梳洗好了便吩咐香榭把细软拿出去。
桑清问:“外头是怎么了?”
程庭钧从腰间摸出把洋枪,当着桑清面把子弹上膛,“老百姓都在搬东西,想往城里去,南边的奉军打进了东北,就在三十里外驻扎,不久怕又是一场恶战,都是你,这时候闹着回什么娘家?!”
桑清听到恶战二字脸色惨白,她紧紧攥住衣摆:“我们怎么办?”
程庭钧把枪重新别回腰间,“能怎么办?看形势吧,走一步算一步。”
桑清听罢忧心忡忡:“家里的生意必定要受影响了。”
程庭钧道:“你还有心思操心生意,我这次被你害死了。”
桑清低下头:“我拖累你了。”
程庭钧看都不愿意看她,鄙夷的开口道:“你又做出这幅样子!母亲每次都说我待你不好,你说说,我怎么待你不好了?你还很委屈是不是?!”
桑清不出声,只是轻轻摇头,程庭钧看见她这幅样子就要生气,张妈适时跑进来说:“姑爷小姐,外头的老乡都背着行李开始逃了!”
程庭钧咒骂几声,桑清被张妈搀着往外走,程庭钧四处检查了一遍才跟出去。
“看这情形,开汽车是回不去了,咱们现在去最近的火车站,看看有没有去江南的车。”
桑清大概是被吓着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火车站已经被封了,程庭钧想了想,把桑清一行安置在站外不远处一间书店的休息室内,“我去看看情形,你在这里等着。”
桑清自知劝不住他,却依旧拉住他:“要不然算了吧,眼下四处都在抓人,我担心…。”
程庭钧甩开她的手:“你就不能说点儿吉利话?”
他终究还是出去了,桑清的心随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越来越沉,张妈安慰她:“小姐别担心,姑爷带着枪呢,不会教别人占了便宜去。”
桑清咬着嘴唇:“我哪里是怕他教人占了便宜,就算是旗鼓相当也总免不了受伤,他那性子,我从来劝不住,这可怎么好。”
张妈心里也害怕,“小姐,姑爷这么久还没回来,咱们怎么办?”
桑清下定决心,“你和香榭在这里等着,我出去瞧瞧。”
张妈大惊失色:“这怎么行!姑爷要是回来…”
“他说过,傍晚时分还没回来就让咱们想法子回城,我不能丢下他不管,你们打扮打扮,装成难民看看能不能混回去,如果能见着老爷和夫人,定要教他们想法子把姑爷找回去。”
“那小姐呢?”
“我出去找找。”
“小姐还是跟张妈一起回城吧,这样乱的世道,出了事可怎么好!”
桑清皱眉:“你们回去吧,不用劝了。”说罢把外套拉紧,竟就这样走了出去。
张妈跺脚,心里清楚这小姐从小柔柔弱弱,可是脾气也倔,她真正打定了主意的事谁也拦不下,于是只好回头叫香榭和小厮,“咱们回去吧。”
桑清走在街上,心里阵阵发凉,把最坏的结果想了个遍,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环顾四周,到处是拖儿带女往城里赶的老乡,不知程庭钧此刻是何境地。
突然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奉军来啦!”
于是大家开始*不安,赶路的速度明显快起来,没过多久就听到枪响,人们受惊,四处逃窜,到处都是老人的呻吟和小孩的尖叫,桑清被推搡了几下,步子开始不稳,突然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她低头一看居然是只人手,她大骇着倒退,被她踩到的那只手的主人却紧紧抱住她的腿,“夫人…赏口饭吃吧…”
那人在这样寒冷的天居然身上只一件单薄的秋衣,还四处都是破洞,浑身长满烂疮,原来是个乞丐,桑清更加惊骇,尖声叫着:“你放开我!”
突然“砰”地一声,地上那个人被子弹击中,抱住桑清的手也慢慢滑落下去,桑清这下骇得连出声都不敢,双手叠交着紧紧捂住嘴,瞪大眼睛看着那个乞丐,然后眼前一黑,软软的倒了下去。
开枪的人立即快步走过来把她接住,然后打横抱起来,他身后一行人肃穆不言,收好长枪,整齐的跟在他们身后正步离去。
程庭钧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部黑透,张妈看见他一下子就打起哭腔:“姑爷!小姐执意要出去找您,我拦也拦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