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曾绮媚为了补偿女儿,丈夫上班后,便和子莹去吃茶,逛公司,买东西,还吃了晚餐才回家。
子莹很开心,已经忘了昨天的不快。
胡国基大概在等着,他走下台阶,替曾绮媚开车门,拖了太太出去。
“你们去吃晚餐为什么不通知我?”三十几岁的大男人在撒娇,子莹越来越不喜欢胡国基。
“你今天不是要开会吗?我们今晚吃餐吃得早,你应该还在开会。”
“不可以等待我吗?我六点多便开完会。”
“普通晚餐嘛!不想小事也去烦你。”曾绮媚向丈夫笑笑。
“我就是喜欢你烦我,我不喜欢你扔下我。一盒盒,一袋袋,逛公司?”
“是啊!那些袜子不知道多漂亮,长长短短的,子莹最少选了两打,意大利皮鞋也真俏,子莹看中三双,我还替她作主买了双高跟的。那些套装项链镯子,花式好多;子莹还买了两顶帽子,一顶蛮俏皮,一顶好浪漫…子莹今天好开心,刚巧公司进了新款货,欧美、日本的都有…”
“波波和小公主的呢?”
“你忘了波波和小公主的衣物,我们是托一间百货公司在英国订购?一年四季,今年秋季大概再过一个月便会送上。不过,子莹替他们选了些玩具。”
“我的呢?”曾绮媚坐下,他便坐在妻子身边。
“你的?你常出门公干,我们的衣物多在欧美购买。”
“但我需要一双白色的软皮皮鞋,跑跑跳跳也不用换运动鞋。”
“买鞋最好本人在场,鞋子的号码并不统一,买错了穿得不舒服。”
“明天你来接我下班,陪我买。”他又可以占曾绮媚一整天。
“今晚的菜还合口味吗?”
“我不知道,你不在,我吃不下,波波和小公主吃了,我还是饿着肚子!”唷,死相。
“你真傻,会把你饿坏的。”曾绮媚拖起丈夫:“我陪你吃!”
子莹耸耸肩,回卧室逐一欣赏她今天的收获。
就算子莹更迟钝,更天真,也可以感觉到,胡国基是跟她抢,跟她斗。
抢什么?当然是抢曾绮媚的爱。
可以看得出他蓄意讨好妻子,几乎天天给妻子送礼物…
子莹也问过母亲:“胡叔叔习惯每天给你送礼物吗?”
“你胡叔叔对我很好,每逢我生日、孩子生日、结婚周年纪念、节日他都会送礼物给我,他从不会忘记,他是真的很爱我,但像最近他每天回家都给我买一件名贵首饰,以前倒没试过,看样子,我又要再加开保险箱,其实应该替珠宝买保险…”
连曾绮媚也认为丈夫特别,那就是不正常。
有事没事,子莹都不会进胡国基夫妇的房间。但是,偶然曾绮媚会到子莹的房间聊天,谈谈女儿家的事,关心女儿。
每次坐不暖,胡国基便会派佣人来请太太,不是说先生找不到他的护照,就是说先生有重要事情请太太去决定。
他甚至会自己走进来,搂住太太的肩膀,话题由子莹转到他身上。
子莹不能赶走他,因为这儿不是她家,是胡国基的家。
曾绮媚在场,胡国基在场,胡国基对她客客气气,笑哈哈!
若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会找子莹的麻烦。
“你今年年纪已经不小,怎么打扮得不伦不类,吊带裙、背心裤…简直是个毛丫头。”
“若是三十八岁扮十八岁,是怪相些。但我过了十八岁,十九不到,穿得孩子气一点,也不算太过份吧。”
“过分,当然过分。女孩子一过十八岁,TEENAGE就快过去,表示成熟啦!长大了,是淑女。淑女应该正正经经地穿裙子,不要乱七八糟!”胡国基挥挥手:“你现在这样子,像什么呢?你知道不知道?”
“对不起,我只觉得我像我。”
“你像小妹,小妹是下女,下女就是广乐人说的婢女。”
“好!你当我婢女好了。”
“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怕给亲友看到,他们会误会我有好衣服不给你穿。”
“啊!原来你是怕你们胡家的人看见,那么我在房间怎么穿没关系啦!”
“你房间的事我不管。”
“我明白了,你是要我留在房间里,不准我到客厅来,这样,我就不会被胡家人看见了。”
“我可没有说过要你留在房间,不准下楼,你千万别乱说。”
“你是怕妈咪…”
“是曾阿姨。”
“你怕曾阿姨知道你迫我,她不开心,甚至会责怪你。好!我答应你以后如没有必要不下楼,行了吧?”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只是要你穿好一点。”
“我明白!总之,我不会在曾阿姨面前多嘴,你有亲朋到访,我主动避进房间,你合意了吗?”
“随便你,却千万不要说我迫你,我不想为了你,受太太埋怨。”
最令子莹生气,是因为参加爱诗的生日舞会。
四个女孩当中,子莹年纪最小,爱诗和美茜同年,小萱比子莹大一岁,其实大六、七个月。
山秀城要为爱诗,在他的新别墅里,开生日舞会,庆祝好二十岁诞辰,顺便举行订婚礼。
明年爱诗和山秀城便结婚,能考进大学,爱诗会继续念书,直至生孩子才停学。
爱诗请子莹、元健、甘医生夫妇、曾绮媚和波波兄妹。
爱诗最了解子莹,因此她叫秀城不要请胡国基,他毕竟是子莹的继父,怕子莹尴尬。
子莹知道了,马上找爱诗。
“胡国基!一定要请!”
“他是你后父,你不怕有些同学会背后乱说话?”
“嘴巴在人家身上,她们要说什么,我怕也没办法制止。但你若请我妈咪不请他,他会令妈咪不参加。”
“我可以先求曾阿姨!”
“没用。他要一天到晚粘住妻子,他不会放太太玩一天,特别是和我在一起,夫妻恩爱是好现象。爱诗,看在我分上,一起请他。”
“好!只要你喜欢,都依你…”
曾绮媚因为爱诗请他们一家大小,觉得爱诗很尊重她,因此非常高兴。
碰上子莹放暑假,加上曾绮媚因丈夫久别回来失了子莹好几次约,曾绮媚心感内疚,觉得对不起女儿。
这女儿已经十九年不养不教不管,现在团聚又加上到她家居住半年,她根本不应该冷落她。除了基本上要对她好,还要补偿。
因此,每天胡国基一上班,她们母女俩便去逛公司,由这间到那间,倦了喝喝茶,然后再继续。
礼物要买两份呢,除了恭贺爱诗二十岁生辰,还有爱诗和秀城订婚。胡国基夫妇两份,波波和小公主两份,子莹两份,总共六大份。
至于子莹和元健以未婚夫妻合送,也由曾绮媚提议,元健加入挑选罢了。
此外,曾绮媚还要为爱诗的舞会替一家子订造晚服。
所以,她们每天都出外,有两三次,曾绮媚和胡国基约好了去吃饭或看电影,要不是迟到电影放了半场,便是忘了赴约,事后向丈夫道歉了事。
表面上,胡国基蛮大方,言语间,也没有埋怨妻子冷落他。但他内心酸溜溜,很不是味儿。
子莹一向是个快乐人,又粗枝大叶,难得有一次精明。因此,她感到胡国基的反应,也没心情去理会。
她非常享受和母亲一起的快乐时光,她也不让欢乐溜走。
爱诗的二十岁生日到了。
曾绮媚和子莹由发型屋回来,看看时间,也差不多,换好衣服,等胡国基下班、元健到来,便可以赴约。
曾绮媚和子莹正要上楼,佣人来请曾绮媚听电话。
“不知道是谁,你先回房间打扮换衣服。”曾绮媚对子莹说。
子莹点点头,刚上了几级楼梯,突然听到曾绮媚叫了一声:“医院!”
子莹也被吓着,回身跑到客厅电话旁,曾绮媚脸色都变了:“好…我马上来…”
“妈咪!”子莹急起来总控制不住:“发生了什么事?”
“你胡叔叔肚子痛得厉害,关叔叔把他送去医院,医生说他食物中毒!”
“啊!你得马上去医院看他!”
“我现在就去!”曾绮媚眼眶、鼻尖都红了:“他从来没有进过医院,连小病都极少,这是他第一次…”
“妈咪,要不要我陪你?”
“不!”她咽一下装上个笑容,说:“看样子我不能陪你参加爱诗的舞会,真对不起!子莹,又令你失望了!”
“妈咪,你不要这样说,那是意外,谁也不能预知。”
“代我向爱诗道歉和道贺。元健来了,你带波波他们一起去…啊!怕烦就不要带他们,小孩总是麻烦!”
“不要担心,爱诗会了解,我会带波波和小公主一起去。”子莹追上去叫着:“妈,你连皮包也没有拿。”
“子莹,你乖!”她拥抱了一下女儿的头,便上车去了。
反过来,子莹为母亲担心。
七点半,子莹由秀城的别墅打电话回家,知道胡国基洗胃后,情况良好,她才安心。
人也风骚起来。
“唏!爱诗,那边坐的女孩子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认识她吗?”
“你怎么忘了,大头虾!”爱诗捏了她一下:“她是我朱莉表姐,四年前到美国留学!”
“啊!比你大一岁,很多人追求的朱莉表姐,看样子她好像不开心!”
“当然不开心,她和未婚夫约好大学毕业便回来结婚,为了赶及我的舞会,他们提前回来,就在准备回来的前一个星期,表姐在她未婚夫的床上发现了一个金发女郎…他们大吵一顿,散了,表姐一个人回来了。”
“她像你一样漂亮,另找男朋友不难,今晚谁是她的舞伴?”
“没有啊!她刚回来,而且她择偶条件高,太普通的她不会喜欢…元健在找你呢!我去看看晚餐准备好没有,快八点了!”
元健过来,交给她一杯什果宾治。
“你把波波、小公主安排好了?”
“他们玩得很开心,原来今晚共八个小孩子,都被安排在游戏室玩,波波开心得又叫又笑。”元健点了点她的鼻尖:“你看起来心情也挺不错。”
“打电话回家,胡叔叔没事了,放下心头大石。”子莹挽住元健的手臂。
“莹莹,你看秀城和爱诗多恩爱,我们明年也结婚。”
“我们不好吗?”子莹踞起鞋尖,在元健嘴角吻了一下:“我和爱诗不同,她喜欢做贤妻良母,我还没有玩够,暂时不适宜做贤妻良母!”
“还要玩多久才够?”元健揽着她的腰。
“最迟在大学毕业后。”
“明天你到大学科。”
“唔,所以呢!辛辛苦苦考上大学,放弃了去结婚,太可惜了!”
“你们四个好朋友当中,你最棒。”元健把她拉到一边,用手轻抚她的脸,温柔地说:“什么都比别人优胜。”
“你最好艳福!”子莹双手一把抱住他的身体,咭咭笑,好开心,只有她一个人考上大学。
元健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身热心跳,他边俯下脸,柔声说:“亲一个…”
“你们躲在这儿,甘伯伯、甘伯母来了!”爱诗边笑边说。
子莹扮个鬼脸,拖着元健的手向外走:“我们去接爸爸妈妈!”
“快乐得要命…”秀城也吻了一下未婚妻。
舞会开始时,元健和子莹贴着脸跳舞,子莹偶然看见朱莉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元健!”
“唔!”他十分陶醉:“你要什么?”
“你们差不多一整级都是男生?”
“是啊!女生只占百分之二十五。”
“男生大多是二十五、六岁?”
“二十七、八也有,明年毕业了。”
“有没有男生人品好、学问好、五官好、身型高大、家庭背景也好。”
“有呀!”
“多少个?”
“要每样都齐全?”
“缺一不可!”
“这样…”他想了又想:“三个!”
“才三个?”
“有些外型更好,但心花。”
“不要!”想都不用想。
“有些已经有女朋友的,没关系吧?”元健越来越觉得奇怪。
“有关系,有女朋友的不要。那三个叫什么名字?”
“何天赐、刘学京、张子宁。要他们做什么?”
“将来有用!”
“莹莹,”元健忽然好担心:“你不是想换男朋友吧?”
“想呀!”她认真地说,又笑:“男朋友可以换,未婚夫就换不得!”
“吓死我!”
“傻蛋。”子莹拉一下他的衣服:“对自己没信心!”
“都是你!”蜻蜒点水似地吻一下她的脸,无限怜爱:“就会吓人!”
“你觉得朱莉姐姐美不美?”
“谁呀?”
“爱诗的表姐,由美国回来的。”
“想不起了!”
“你这笨蛋,刚才吃晚餐时,坐在我身边的那一个。看!往最前看,和你同一方向,坐着,穿荧光绿裙子的那一个,你望过去呀,看见没有?”
“看见了!也想起来了!”
“她美不美?”
“美吧!”
“怎么美法?我知道你敷衍我,看清楚,我警告你!”
“打令,我已经看得很清楚,她很美,像爱诗,够了吧!到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考验你有没有背着我到处看靓女!”子莹忍住笑,心中另有所图。
“我的眼中只有你,绝不会浪费眼神,不用考验了!”
“元健!”秀城和爱诗舞过来,爱诗已戴上订婚钻戒:“今晚跳通宵!”
“好不好,子莹?”元健低头问她。
“好!反正放暑假。不过爸爸妈妈可能支持不住,波波和小公主也该睡觉了。”
“爸爸和妈妈跳得很开心,他们想回家时,我先送他们回去…”
“我叫司机送他们回去不就行了吗?”秀城说:“他们又不是小孩子!”
“对了!波波和小公主就是小孩子。”
“我送他们回家。可是,我去了之后…”元健望住子莹。
“我陪爸妈和朱莉表姐聊天,绝不接受其他男孩子邀请。”
“子莹真乖!”元健吻她一下。
“哗!当众亲嘴,不行,要收费!”
“刚才你和爱诗也当众亲吻。”
“刚才我们订婚呀!”
子莹两手绕住元健的脖于:“我们也是未婚夫妇。”
“秀城,别说了,你永远赢不了我的莹莹。”元健开心笑着。
“看,看,他们竟联合起来。”秀城叫:“爱诗,你说话呀!”
“说什么呢?”爱诗微笑,不愠反喜:“子莹一向比我棒,没得门!”
“哎!你真没用…”
“是么?今天订婚你就骂我…”
“不,不,未婚太太,我还没说完呢!”秀城忙赔罪:“我是说,你真没用,选了我这个低能未婚夫,连子莹都比不上,好差劲啊!”
“哈哈…”四个人笑了起来。
子莹回家,看见胡国基公司的总经理关学礼坐在客厅上。
“关叔叔,你又来了!”
“是啊!子莹,有些文件,非要董事长签署不可。”
“这几天辛苦你啦!””
“没关系!董事长身体很好,他也从未试过生病不上班。”
“对了!胡叔叔怎会中毒的?啊!”子莹坐下来,这关叔叔人很和善:“听说那天你和他一起吃中饭。”
“对呀!那天很特别,董事长突然要我陪他吃海鲜,那天他吃了很多生蚝,我的意思是,未经烹熟的。”
“据我所知,胡叔叔不吃生的东西,生鱼片他也不吃!”
“对呀!我在公司做了十年,向来知道董事长不吃生,何况生蚝,生蚝有很多细菌,他并且吃了很多呢!”
“什么原因?”
“我也不知道,我已经说了,多吃会生病。董事长说:‘就是要生病’,还问我吃多少才会出事。子莹你别对太太说,懂事长怕太太担心…”
“子莹,你怎么这样笨!”四个女孩子提起这件事。
小萱忍不住:“他用苦肉计要留住你妈,不想她去参加爱诗的舞会!”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
子莹看见母亲进厨房要亲手为丈夫炖乳鸽汤补养,她进了主人房。
胡国基躺在床上,跷起二郎腿在唱英文情歌。
看见子莹,他脸一板:“进来为什么不敲门?”
子莹没答他:“你不吃生的。那天一口气塞了几打生蚝到肚里,一定难受得要死吧?”
“嘿,关学礼…”他挥一挥拳:“若让媚知道了…”
“他和我都没把真相告诉妈咪,他是因为关心你不小心透露了。你用苦肉计不惜把自己病倒,到底为什么?”
“你既然知道了我也没必要瞒,”他手一指:“为你!我不喜欢你一天到晚占住我太太,她以前从未试过和我约好了又失约。”
“为我!宁愿命都不要?”
“值得!人家说小病是福,我一直没有享受过。这几天,我太太一直陪伴我、待候我…体贴入微,我感到很幸福,好像又回到初恋。那天在医院,没有你,没有波波、小公主,只有我们两夫妇,真美妙!真美妙!”
“你连子女都不能接受?”
“子女是我们的一部分,他们又小又不懂事,我当然接受他们。但你是外人,我不喜欢外人侵入我们的正常生活,我根本崇尚二人世界,你…”
“外人,我只是外人!”子莹很反感,很难过:“曾绮媚是我妈,如果你爱她,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如果你安安分分躲在房里,不渗入我们夫妻生活、不霸占我的妻子。我想…我可以接受你。但,自你来后,我发觉媚没有以前那么关心我、照顾我。她的感情、爱心,好像已转移到你身上。”
“母亲爱女儿不应该吗?”子莹哽咽,心都冷了。
“我很爱我太太,全心全意地爱她,也希望她百分之百爱我,不是百分之五十。我承认我自私,不够伟大,你令我受不了。”他握着拳头。
“我来胡家住半年,你同意的。”
“但我想不到你会来跟我夺爱。”
“啊!好笑,我和我妈是母女之爱;你和她是夫妻之爱,各爱各的,根本是两回事!”
“一回事,人只有一颗心。”他走下床:“媚分散了精神照顾你,便忽略了我,对我不公平!”
“怎样才公平?”子莹咽一下:“你到底要我怎样?你冒死为了什么?”
“我不想你怎样?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我想过,可能这十几年你在甘家受了很多苦,养父母薄待你。只要你不太过分,我应该让你过些好日子!”
“错,全错!”子莹猛挥手:“甘医生夫妇视我如亲生!元健把我当室。我在甘家快乐极了,幸福极了!”
“你若真有幸福便不会千辛万苦寻生母!”胡国基迫过来:“做人养女不容易,还逞强?你肯坦白,或许我还会同情你,为你牺牲一点…”
“不!”子莹咬牙切齿:“甘家比胡家好一百倍…”
子莹倒在元健怀里,就是哭,元健吓得手忙脚乱。子莹活了快十九年,从未这样伤心过。他不断哄她,不断抚慰她。
子莹边哭边诉说经过,真夸张,把元健的T恤都弄湿了,直至她哭倦了,说累了,便靠在元健怀里用力喘着气。
元健把她抱在怀里,像哄小娃:“别气坏了,爸妈视你如掌上明珠,爱诗生日那天,他们还说你不在家,家里冷冷清清的好像没有欢乐。我呢,更不用说,既然甘家每个人都需要你,为什么不回来?”
“不服气,胡国基自私又可恶!”
“但他真心爱你妈,若你发觉生母被丈夫虐待受苦,你会不会为她难过?”
“当然会!”
“本来你一向生活幸福美满,认回生母,是因为小萱说你一无所有。如今证明你有生母,而且她很爱你,否则胡叔叔也不会妒忌你,跟你争宠,对吗?”
子莹想一想,露出笑意:“妈咪很爱我,胡国基说我抢走他的爱!”
“曾阿姨疼你,你当然希望她幸福。如果你阻碍着,令他们夫妇不和。甚至今胡叔叔另找女人发泄感情,你会怎样?”
“我会难过,为妈伤心。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能和生母生活一阵子?犯法吗?”子莹还是不甘心。
“不犯法,不过对他们夫妇一定有影响。我举个例:我们婚后很恩爱,某天我突然带个女孩子回来说是以前和人家养的女儿,你会怎样?”
“若我早知道这孩子,便接受她!”
“要是我全心全意地疼她、照顾她,对你有所忽略,甚至冷落,你会不会难过?”
“会!”她一直点头:“但我爱你便该也爱她,我不会吃她的醋,你是我丈夫,她是你女儿,彼此没有抵触,只要你仍然爱我,我会体谅!”
“问题就发生在胡国基没有宽宏。他自私、占有欲强,他不能忍受心爱的妻子把爱分给别人。道理上,他犯错,感情上,也情有可恕,凡人毕竟非圣贤。你只要明白生母爱你,而她又生活得幸福,我相信你已经很满足,对吗?”
“唔!”她侧着头:“我要认真考虑…”
“进来吧!”曾绮媚打开房门看见子莹,柔声问:“有事吗?”
“没事,来告辞,我今天回家了!”
“你答应来往半年,还差…”
“曾阿姨,我又没签卖身契,不是不够半年便不能踏出胡家大门吧?”
“但你突然要走,总有个原因?”曾绮媚很愕然,也很颓丧,忙追问。
“元健啰!他怪我一个暑假都没有陪他,又快要开学了,要我回去天天对住他。”
“你可以请元健天天来。”
“也不全是为元健。我在甘家生活了十八年,习惯了,在胡家总是不大适应。”
“我们改习惯适应你!”
“不只是习惯,原来我患了思家病。你们知道的,爸妈、元健很爱我,连英姑也十分疼爱我!”
“我不疼你吗?”曾绮媚呜咽了。
“疼!比例上呢?甘家四人疼了我十八年,当然是他们…”
“我知道你怪我把你送走,孩子。”曾绮媚哀哀地哭泣,“我正在设法补偿!”
“补偿?粤语残片,旧桥啦!我根本没有恨你,你送得好,这些年我在甘家,简直像女皇帝。况且,坦白说,我认回生母完全为了好奇,想看看自己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目的已达,理应撤退!”
“你突然要走,一定有原因…”
胡国基急忙把她拉过一边:“你看你把妈咪气坏了,是不是那天…我道歉…”
“胡叔叔,你以后要加倍爱曾阿姨,那次你中毒入院,她急得哭了,可知道你在她心里是多么重要。她哭了,还不赶快逗她开心?好啦!”子莹拍一下手掌,她一晃头,把眼泪都吞回去:“由今天起,我没有生父生母,就多了位曾阿姨和胡叔叔,元健在下面等了很久,再见啦!”
“子莹,为什么…”曾绮媚哭叫。
“子莹!”胡国基扶抱住妻子喊道。
“唏!两位不用送了!虽然做不成母女、父女。但我们始终是至爱亲朋!”子莹把他们推回去,一手抓住门球,“以后见面机会多了,到甘家看我,甘家是我娘家,也是我夫家,再见了…”子莹用力拉上门,曾绮媚哭声静下来,子莹用手背擦擦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提起门边的行李下楼。
子莹把皮箱交给元健,自己上了车,双手掩住脸,曲着身。
元健把行李抛到后座,飞快上车。他把子莹拥进怀里:“宝贝,别哭!听话,乖,真的不要哭,再哭,可要说肉麻话…咽…唉!上次你哭,我心好痛,好像插进几把刀,真是…”
“心如刀割,唉!”子莹跟着他说,咭咭!
“你真调皮,吓我!”元健搂紧她、挤她,她呱呱叫。
“我告诉你,如果我思想没搞通,心里还是不服气,我不会走。无可奈何,凄然而去——我可不是演悲剧的料子。你常说我把不快乐变快乐、把快乐变成大快乐,我根本是个快乐的人。现在多好,胡家恢复旧观,没有两代相缠。我呢?这辈子始终姓甘。喂!你揩够油没有呀?开车啦!”
“抱抱未婚妻也算揩油?莫名…”
“开车呀!你真肉麻!”子莹推开他,坐好了,抚抚短发说:“元健,我终于选定了张子宁!”
“什么?你和子宁搞…”吱!汽车在路边停下。
“搞你的头,发神经!”子莹敲敲他的头:“我决定把张子宁介绍给朱莉姐姐,傻蛋!”
“你又要做媒?”
“对呀!”子莹手指点点:“我是名副其实的…”
元健捉住她的手指:“淘气红娘!”
子莹扮个鬼脸,两个人相拥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