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太太没有告诉我。”

“我要去看乐宾,珍姐,他在哪一间医院?”

“我不知道!”

“你怎会不知道?乐宾告诉我,他按时要到医院输血,他在哪一间医院输血?”

“我不知道!”阿珍还是这句话:“每次少爷输血,都由太太陪他去医院。”

“他们平时说话,你听不到吗?”

“下人不会愉听主人说话!”

“你知道乐宾在哪儿的!”彩虹呜呜的:“刚才蔡叔叔叫你打电话通知医生去医院。”

“我只是请医生去医院,但是我不知道是哪一家医院。”阿珍好言好语地说:“时候不早了!回家吧!留下来也没用。”

“把医生的电话告诉我,医生的家人,会知道医生到了哪一间医院。”

“陆小姐,别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我知道,没有主人命令,我也不敢乱说话。”

“你们都欺负我,”彩虹哭得一塌糊涂:“除了乐宾人人欺负我!”

“陆小姐,我不敢欺负你,我是为你好,刚才太太的情形,你自己最明白,她显然不喜欢你,就算你去医院,她也不会让你见少爷。”

阿珍的话对,但是,她太关心乐宾,她希望蔡一平或蔡太太会打电话回来说出乐宾的情况,她留下来等蔡太太回来,等她的讯息!

她把自己的意思告诉阿珍:“让我留下来!”

“好肥!请随便。”阿珍摇一下头:“我不能陪你,我要帮忙收拾地方。”

彩虹坐在电话的旁边,另一方面又用眼睛守望住大厦的入口处,说不定蔡一平夫妇会把乐宾带回来。

天亮时分,蔡一平和蔡太太每人一边守着儿子的床边,他们一先一后的倦极入睡。

梦中,蔡一平听见有人低叫:“彩虹!彩虹呢?”

蔡一平整个人跳了起来,一看,儿子醒来了!

“爸爸,彩虹呢?”

“她…”蔡一平不知道该怎样说。

这时候,蔡太太也过来,她抱着儿子,心里既安慰又悲伤,想哭,不能哭!

“妈,彩虹呢?”乐宾声音很虚弱。

蔡太太去倒水,蔡先生拿药,蔡太太说:“医生吩咐,你一醒来,马上要服药!”

乐宾吞了药丸,又再问:“彩虹呢?”

“她太贪玩,她不应该叫你陪她跳的士高。”

“你冤枉她,是我自己要跳的士高。彩虹早就劝我坐着休息,我不听她的话,妈,你不是因为这样…赶她走吧!”乐宾好像不够气似的,说话牵着噪音。

“不,怎会?”蔡一平立刻说:“这样可爱的女孩子,谁能狠心赶她?”

乐宾的眼神好失望:“她根本没有来。”

“她来了!”蔡一平被迫撒谎,“我们三个人送你到医院,她还陪了你一夜。”

“她人呢?”乐宾很着急!

“她家人刚把她带走。”

“为什么把她带走?陆伯母不喜欢我?”

“噢!不是。”蔡太太可不能不开口,她不忍心看见儿子失望的表情:“邱妈妈来接彩虹回去的,你忘了她要上学吗?”

“是的,彩虹要上学,”乐宾很有信心:“彩虹下课后一定会来看我。爸爸,我真没用,跳几个快舞就支持不住,又给那些朋友,同学看到了,打回原形,想逞强都不行,不知道有没有吓着彩虹哩。”

“孩子,你休息一下,说话太多,很伤元气的,喝杯牛奶好不好?”蔡太太柔声问。

“刚才张开眼睛,说话好像有点困难,吃了那颗药丸,人似乎精神多了,而且提起彩虹,心就好像在开花一样,好兴奋,一点也不累。”他揭开被,低声叫:“我的白色晚服西装呢?”

“穿着整套晚礼服睡觉很不舒服,医生替你打了针,你足足睡了十二小时。”蔡太太说。

“我的西装外衣呢?口袋里有只漂亮盒子。”乐宾很焦急:“是不是掉了?”

“我把衣服挂好,让我看看…这儿有一只盒子,是这个吗?”

“是的!”乐宾接过盒子很开心,他对蔡一平说:“这是彩虹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一共有两份那么多呢。”

他想用两只手拆开花纸,可是,两只手软软的,有点颤,力不从心的样子,蔡太太看着儿子,好可怜他,眼泪差点流了下来。

蔡一平笑笑说:“我有一个最大的爱好——拆礼物,我替你代拆,让我第一个先看,你不会介意吧?”

乐宾把盒子交给蔡一平,他相互捏着十只手指,奇怪为什么好像没有什么力。

“哎唷!好漂亮,孩子,你猜是什么?一枚别针,金光闪闪,可以别在领带上,可以别在衣领上,漂亮极了!”蔡一平在制造欢乐气氛。

“给我看。‘R’那不是我英文名字打头的字母?彩虹真好,无论她做什么事,都最合我的心意。”乐宾忘了双手,十分高兴:“爸爸,你可不可以帮个忙,把别针别在我的衣服上。”

“当然可以,乐意效劳,看,多么标致!”

“爸爸,你应该说,多棒。”乐宾心满意足:“妈,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因为你疲劳过度,晕过。医生说多住几天,反正要输血,也不用急着回家。”

“妈,你下次来,替我带些漂亮的衣服,这些医院制服不能配我的别针。”

“好的!必要时买几套新的!”

乐宾看房间的壁钟:“彩虹应该放学,为什么还不来?她会不会也生病了?妈,你叫司机开车去接她来。”

“这…”昨天她不是把彩虹撵走,去哪儿找人?

正在为难间,医生来看乐宾,蔡一平把妻子叫出露台,“看样子,乐宾见不到彩虹不甘心。”

“我用机关枪迫她来?”

“你是说她不肯来,要你迫?你这是什么态度?诬害?挑拨?昨晚我听到彩虹哭着要来的。”蔡一平厉着声音指着她说:“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母亲,但既然儿子需要她,你必须把她找来。”

“但是,昨晚我这样对她…”

“我不管,你请她也好,求她也好,跪在地上叩头也好,我限你日落之前,把彩虹带来…”

“爸爸…”

“蔡先生。”医生代乐宾把蔡一平请回去。

“孩子,怎样了?”两夫妻飞到床边。

“你和妈说什么?你好像很生气。”

“生气?怎会。”蔡一平装作好笑:“我们在露台吸口新鲜空气。”

“我也不喜欢这房间的空气!”

“医生,乐宾怎样了?”

“总算平稳,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好好休息,明天替他输血,情况令人满意。”

“谢谢!”蔡一平望着蔡太太:“刚才你不是说要去接彩虹?”

“我…”蔡太太万分为难,自寻呢!

“真的?谢谢妈。”那兴奋的声音,好像失去的气力都回来了。

蔡太太找到了彩虹。

“我还以为蔡伯母或者蔡叔叔会打电话回来,我还希望看见伯母和叔叔带乐宾回来。我连学也没去上,在家等待乐宾的消息。”

“学生旷课,是很不应该的!”

“我知道,我已向校方请假,只想知道乐宾是否平安无事,明天我会继续上学。”

“昨天我打了你一巴掌,你不生气吗?”

“伯母打我,是因为我不好,其实,我不应该鼓励乐宾开舞会,他太疲倦了。不过,昨晚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一记耳光我也挨不住,好痛。”

“对不起!”这孩子真善良,蔡太太惭愧了。

彩虹笑笑,一点也不在意。她知道蔡太太爱儿子,昨天乐宾的情形,每个母亲见了都会又急又气的。

“我想跟你谈谈,到乐宾房间好吗?”

彩虹有点奇怪,但还是跟了蔡太太去。

蔡太太拿起儿子和彩虹合拍的相片看看,摸摸那些盆栽,长叹一声:“当乐宾第一次晕倒,我送他到医院,在医院住了几天,检验报告表出来了,乐宾并不是患了贫血。”

“是什么?”

“绝症!”蔡太太仰起脸,泪往口中流:“血癌!”

“不!不!不会,乐宾人那么好,不会!”彩虹惊骇地退到墙角,双手掩着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不觉得留在世上的,坏人比好人多?”蔡太太笑,好凄凉的微笑,“医生说,乐宾做到以下各点,应该还有六个月的命!”

“六个月,不能…太残忍…”

蔡太太没理她,继续说:“乐宾要定时换血、输血,他不能受刺激,不能忧愁,不能哀伤,但是也不能太兴奋。他不能晒太阳,不能劳累,不能到人太多的地方,当然更不能跳的士高…”

“啊!天!”这是彩虹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恐惧,什么叫悲伤,她差点儿也熬不住晕过去。

“你现在应该明白,我这个做母亲的,为什么那么讨厌,这不准,那不准?”

“我明白!”彩虹哀伤地哭:“都是我不好,我该打,我该死!”

“你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不应该令乐宾太快乐,但是,我感谢你令他多活了两个月,本来,他生日前就该去世。”

“他还有多少时间?”

“不知道!”蔡太太摇一下头:“到这个田地,过一天,算一天,唉!连医生都不知道。”

“乐宾!乐宾!”彩虹全身搐动,噎着气,张着嘴哭得很厉害。

“乐宾在等着你,想不想见他?”

“我…能吗?”彩虹打着噎。

“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一、不准在乐宾面前流半滴泪;二、不准让乐宾知道他的病情;三、你一向活泼爱玩喜欢笑,继续活泼、继续玩、继续笑!乐宾很聪明,你愁眉苦脸时,他会生疑!”

“我答应,我全都答应!”彩虹抽噎着说。

“我们现在走吧!乐宾已等得不耐烦。”蔡太太看了看彩虹:“不过,我告诉乐宾,你昨晚送他进医院,今天因为要上学才回去…你现在还穿昨夜的舞衣…”

“那怎么办?”彩虹年纪小,不懂得应变,六神无主。

“立刻回家换校服…”

彩虹在汽车里还在哭泣,虽然,她还不懂得什么叫爱情。但是,她喜欢乐宾,好喜欢,好喜欢乐宾。她甚至听见同学谈论婚事的时候,她还想过要嫁给乐宾。至于为什么要嫁给乐宾,她没有研究过。女孩子总要结婚的,她喜欢乐宾,嫁给他应该是理所当然,但是,乐宾患了绝症,她心目中的丈夫没有了。

“科学发达,也许乐宾不会死。”

蔡太太忍不住:“别哭了!眼肿鼻红的样子,乐宾见了会生疑!”

“对不起!伯母。”彩虹急急抹去泪水。

“唉!我也很明白你,我何尝不想痛哭一场?但在乐宾有生之年,你希望他快乐的,是吧?”

“我会尽能力使乐宾快乐。”

“好!笑一下。”

彩虹扁着嘴,尽量把唇咧开。

“笑得那么难看,你不是一向很喜欢笑吗?不行,乐宾见了一定会起疑心。”

彩虹抹把脸,按住胸口定一下,再笑一笑。

“这就差不多,你在学校演过话剧没有?”

“演过!”

“你对乐宾,就当演戏,他是男主角,你是女主角,记着,喜剧要开心,不能流泪。”

“戏剧是假,我和乐宾是真,你要我欺骗他?”

“你喜欢乐宾吗?”

“喜欢。”

“你爱乐宾吗?”

“我想…是吧!”喜欢和爱彩虹不能分界限。

“我知道乐宾是很爱你的,不管你爱不爱他,就看在他爱你的份上,在他有生之年,给他一些快乐!”

“伯母!”彩虹的眼泪又流下来。

“抹去眼泪,想想自己有多伟大,能令一个垂死的人快乐…”蔡太太在车里还教了彩虹许多事情。

打开病房的门,乐宾看见彩虹,非常高兴,举高两只手:“彩虹!”

彩虹走到床边,握着乐宾的手:“好暖,昨晚像冰一样,你觉得怎样?哪儿不舒服?”

“昨天真难为情,我真没用,没吓着你吧?”

“都怪你,睡眠不足,吃东西又少,而且一连跳了十几个舞,换了我也挨不住。好啦!玩进医院来了!”

乐宾凝视彩虹:“你哭过?”

“哭?你什么时候见我哭过?昨晚陪你早来,一夜没睡,我熬夜样子就会变,是不是很丑?”

“不!公主永远是漂亮的。”乐宾对父母说:“爸妈,你们回家休息,这儿有彩虹陪我。”蔡一平和妻子交换了一下眼神:“好吧!晚上我们来接班。彩虹,乐宾七点钟吃药,别忘了!”

“我会记着,我不是常常粗心大意的!”

蔡一平夫妇走了。

“很疲倦?”乐宾轻抚她的脸:“靠在我的床上睡一觉!嗯?”

“我不想睡。”彩虹故作轻松:“今天上课在堂上睡够了,差点被Miss洛发觉。唏,你喜欢这儿吗?”

“不喜欢,特别是房间的气味,怪怪的,好像每秒钟提醒病人他住在医院。”

“药味!很浓的药味,你嗅惯了自己房间的花香味,所以你不喜欢这儿。”

“医生说要多住几天,我房里的盆栽可惨了,没人理,其中有一盆正要开花。”

“你放心,盆栽交给我,我每天上课前,先去看它们一次,我还会替你把那盆正要开花的带来这里。”

“你真好!”乐宾把她的手贴在脸上!

有彩虹陪着他,乐宾感到很满足…

彩虹下了课马上赶去医院。她放下书包,从一只胶袋里把一只盒子拿出来。

彩虹打开盒子,再从里面拿出一个凹凸花的水晶瓶子。

“这香水瓶子好漂亮啊!”乐宾说。

“香水瓶?猜错了。”彩虹把瓶子放在乐宾的床头柜上,拉去封条,旋开银色疏格金属瓶盖,划根火柴,点燃了灯芯,再盖上瓶子,然后,火焰熄灭了,没有了光。

“原来是盏灯,刚才很美,可惜现在不亮了!”

“等一下!”彩虹望着瓶子。

突然,乐宾叫了起来:“好香!好香!”

“什么香?”彩虹逗他。

“玫瑰花,好香的玫瑰,我没有看见你带来!”

彩虹再逗他:“像不像整个病房都插满玫瑰。”

“像,满室皆香!”

彩虹耸耸肩:“可是,一朵花也没有呀!”

“是什么原因呢?”乐宾四处张望,很好奇。

“告诉你!”彩虹压低声音:“我会变戏法的,我在变,继续放香味,继续放香味!”

乐宾瞪大了眼:“你那么有本事?”

彩虹拍着掌,笑弯了腰。

“你这小调皮又耍什么花样。”乐宾说:“没有玫瑰花,你又没搽香水,哪来的香水味?”

彩虹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水晶瓶子。

“我早就猜到它是一瓶香水。”

“它不是香水瓶,香水放着不会令整间房子散发着阵阵香气,它其实是一盏香灯。”

“香灯?它不像灯,只是个漂亮瓶子。”

“那是法国出品,经过名师设计。”彩虹向他解释:“瓶子里盛满玫瑰香味的酒精,你刚才看见我用火柴点了灯芯,那玫瑰酒精的香味,就沿着灯芯慢慢的沁上来,于是,满室皆香。”

“好神奇好漂亮的香灯,一定花了你不少钱。”

“你先告诉我,喜欢不喜欢?”

“太喜欢了!我会永远收藏它。”

“你怕病房的药味,有了香灯,你就好像整天在玫瑰园里。”

“彩虹。”乐宾用双掌合着她的手:“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我活足二十一年,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你。全世界的人看不起我,放弃我,我都不在乎,只要有你,我已经很满足。”

彩虹垂下眼皮,其实,她还是很不懂事,只是尽力而为:“你爸妈也很爱你,你的朋友,同学也有打电话到你家里问候你。其实,每个人都很关心你,只是各人的方式不同。今天怎样?胃口好不好?”

“也不错!把功课拿出来,功课一定要做好!”

“我在学校已经全部做好,我要多抽时间陪你,对了!我已经看过你的盆栽,它们都很好,你昨天说的那一盆真的开了花,那么小小的,好可爱。我下了课忙着买香灯没回家,明天带给你。”

“你为我做那么多事,”乐宾仰脸看她:“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多吃多睡,养好身体,你还要教我数学。”

“别把我当废人,我一样可以替你补习,我看明天可以下地走动,我好想出露台,好想到花园散步,整天在床上,闷死了!”

“多休息,出院的时候又肥又白,多好?”

“像白皮猪…”

彩虹一踏出学校门口,就看见蔡太太。

“伯母,”彩虹立即问:“乐宾没事吧?”

“今天早上护士扶他到露台,下午他就发高烧。”

“现在怎样了?”

“车在那边,边走边说。”蔡太太用手帕抹抹眼睛:“医生替他换了血,打了针,吃过药,好了一点点,但,还没有完全退烧。”

“我昨天走的时候,他还很好,面色也不大坏,伯母,也许只是感冒。”

蔡太太摇着头,靠在车座上,木无表情。

彩虹好担心,赶到医院,本来乐宾已经可以下床走动,现在又躺在床上,蔡一平在床边陪他。

一晚没见他,乐宾瘦了,面色很苍白,嘴唇色泽很淡,眼神涣散,看见彩虹,眼睛亮了一下。

彩虹坐在床边,抚他的额,摸他的手,皱了皱眉。

“很烫?”乐宾轻声问。

“一点点!到露台忘了穿晨褛,着凉了!”

“有没有功课要问我?”

“没有!上星期测验数学,又拿了一百分,仍然是数学王。渴吗?要不要喝水?”彩虹见他双唇很干。

乐宾点了点头。

蔡一平马上倒了一杯水,蔡太太连忙帮手扶他。

“爸妈,你们回家休息,彩虹会照顾我,晚上来接班!妈,彩虹瘦了,给她带点鸡汤来。”

彩虹一手接过杯,一手扶起乐宾,虽然吃力,幸而还可以应付过来。

喝了一杯水,彩虹扶他躺下。

“彩虹,我想送支竹皮靖蜒给你!”

“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买。”

“不用买,买的没有价值,我自己会编。明天你买些青竹皮来,要买最好的。又软又勒才是最好的!”

“你身体不好,不要用神,等你感冒好了才编。”

“谁知道哪一天才好?我不能等!”

彩虹别过脸:“你很快会好的!”

“我明天就要,答应我!”

“好吧!我明天买来。”

彩虹陪乐宾吃过晚餐后,乐宾一定要彩虹坐他家的汽车回家,他常担心彩虹睡眠不足。

蔡一平送彩虹出去。

彩虹走到门口,乐宾把她叫住:“明天别忘了买青竹皮来,否则来不及了。”

彩虹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噤。

以后彩虹每天来看他一下又一下的编织,动作很慢,但很用心。

他的热一直没有退,他的眼睛一天比一天深陷。

以前彩虹来,他一定和彩虹说个不停,现在他很少说话,说话的声音也很低,他只是常向彩虹笑笑。

他胃口很差,不想吃固体食物,彩虹一口一口的喂他吃粥。蔡太太说,乐宾通常不肯吃早餐和午餐,吃粥为了彩虹。

他一天比一天瘦,那张俊脸像被削了两刀,一天一天,慢慢的削。

他的嘴唇开始干燥、爆裂。

他每天编织时间越来越少,最初编织两小时就要停手,歇息着。

如今,大概半个钟头,手还握紧竹皮,人已入梦。

彩虹坐在床边,替他捡头发、抹汗,盖被…

看见他精神一天比一天差,彩虹常偷偷哭泣。

这天彩虹侍候了乐宾吃过晚餐,背着书包,精疲力竭地回到陆家。

意外地,邱立德坐在她的房中等她。

“听说蔡乐宾进了医院!”

彩虹无力地扔下书包点了点头。

“很严重吗?”立德关心地问:“妈妈说他患了血癌!”

“不是!”彩虹摇了一下头,用橡皮圈把头发束起,她拿了一件睡袍:“乐宾只不过患感冒。”

“他连续十天没有退烧,感冒早就应该好了!”

“他身体是比较弱些,但是,他一定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