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点头,却不防头上的纱冠一摇动之后,顿时掉了下来。
李舒白眼疾手快地抄在手中,微微皱眉地丢回她手中:“我说你还是假扮和尚算了吧?”
她默不作声地按着自己头发,一绺发尾正垂到她的眼前,她有点恼怒与羞愧地抓住它,旋了两下绕到发髻上,然后重新整好纱冠。
李舒白略有不屑地看着她:“我还没见过想事情的时候离不开乱涂乱画的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只好低声说。
他嗤之以鼻:“怎么会有人养成这样的本性?”
“没办法啊…之前跟着我爹出去办案的时候,有事情要推算时总是找不到纸笔,那时候穿女装嘛,头上簪子总有一两根的,拔下来在地上画几下,案情就清楚了。到后来我就离不开这种习惯了,总觉得画几下才能理清思路。”
“之后呢?”
“什么之后?”
“就是你在泥地上画过的簪子。”他十分在意这些细节。
黄梓瑕不解地看着他:“洗净擦干再插回头上就好了呀。”
李舒白“哦”了一声,见她还盯着自己要解释,便说:“我第一次遇见周子秦的时候,他正抱着一包松子花生糖,津津有味地蹲在义庄的尸体旁边看仵作验尸,还帮着递工具打下手。”
黄梓瑕问:“你这个津津有味形容的是他吃东西还是验尸?”
李舒白瞄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我感觉到了。”她默默地说。
“所以那时候我听说了黄敏的女儿擅长破案,又是周子秦崇拜的人时,心里浮起的第一个场景,就是一个女子蹲在尸体旁边吃松子花生糖的情景。”
黄梓瑕不觉眉毛跳了一下:“现在呢?”
“我很欣慰,你只不过是喜欢乱涂乱画,而且居然还懂得在地上画过的金簪要洗净。”
黄梓瑕郁闷地说:“别把我和周子秦混为一谈。”
李舒白淡淡说:“可他追随的目标似乎就是你。”
“那只是他对没见过的东西的幻想而已,就像人总觉得远方的风景更好看,总觉得小时候做过的梦最美好——其实他若知道我就是黄梓瑕,一定会又别扭又难以接受,说不定最后多年的梦想都会崩溃。”
李舒白听着她的话,唇角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微微呈现。他点头说:“或许。所以你还是在他面前做那个小宦官比较好。”
“是啊…最好还是不要让他的向往破灭。”黄梓瑕点头,感觉到一缕刺眼的光芒闪耀在自己的眼前,她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发现是夕阳的余晖斜照在自己的眼睛上。
他们商谈良久,已经日近黄昏了。她告退走出语冰阁,踏上回自己房间的路。
曲廊宛转,高堂华屋。她垂下袖子,手中无意识地攥着那块大唐夔王的令信,抬头看此时的夕阳的余晖,心中蓦然升起一丝感伤。
父母家人的死,已有半年,凶手却依然杳不可寻,面前的案子,扑朔迷离,千头万绪,不知何日才能水落石出。
她第一次怀疑起自己来。她在心里问自己,黄梓瑕,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这一生,你还有没有机会脱下这件宦官的衣服,重新穿上女子的衣服,骄傲地告诉世上所有人——我姓黄,我是个女子,我就是黄梓瑕?
一夜辗转,黄梓瑕推演着各种可能性,却怎么都没有办法解释王若从哪里消失,那具身份不明的女尸又是从哪里出现的。
所以,第二天起床时,黄梓瑕踉踉跄跄步履蹒跚,外加头痛欲裂腰酸背痛。她坐在桌前对着镜子一照,发现自己简直面无人色,苍白得跟个鬼似的。
不过管它呢,反正自己现在是个小宦官,谁在乎一个小宦官是不是像个鬼样。她自暴自弃地打水梳洗,到厨房去看了看,厨娘一看见就笑开了花,塞了十七八个春盘给她,说:“杨公公,恭喜你啊,据说王爷终于给你名分啦。”
“扑——”黄梓瑕口中正在嚼着的春盘顿时喷了出来,“什么…名分?”
“就是今天一早府中在议论的,说你现在已经正式纳入王府人员编制,成为在册在档的宦官了呀。”
“哦…”她默默地又拿了一个春盘塞在口中,含糊地说,“就那个末等宦官啊?”
“哎,什么叫末等,这个叫初等,公公前途无量啊!”厨娘眉飞色舞地说,“前几年随州饥荒,好多人没了活路,割了自己命根子求一个做宦官的路子都求不到呢!还有你看我,在厨房已经二十年了,可依然还是打杂的临时工,没法入王府家奴的卷宗呢。结果公公你才来了一两个月,这都是在编在册有名有姓的王府宦官了!”
黄梓瑕真无语了,原来做一个王府宦官也有这么多人羡慕眼红的,让自己浪费这么宝贵一个名额实在是太可惜了。
她正在一边应付着厨娘,一边吃早饭时,有人在外面喊:“杨崇古,杨崇古在哪里?”
她赶紧喝了一口酥酪,应着:“我在这里!”
“王爷命你赶紧去春馀堂,有人在那里等着你呢。”
春盘就是现在的春卷,我喜欢荠菜香干馅儿的~
十三雪色兰黛(一)
是谁会一大早来寻找她呢?
黄梓瑕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春馀堂一看,发现站在那里的赫然是抱着琴的陈念娘。
“陈娘,你怎么亲自来找我了?”她惊讶地迎上去,接过她手中的琴,帮她放到琴几上。
陈念娘笑道:“自然是你这个学琴的不专心,三天两头不来一次,我只好上门追你来了。”
“真是对不住啊,陈娘。”明知她在说笑,黄梓瑕还是赶紧道歉,“我近日事情忙碌,结果沉迷俗务之后,就忘了风雅之声了。”
“我也有听说,王家那位姑娘真是福薄,原本京中人人艳羡,谁知一转眼死得这么凄凉,听说遗体惨不忍睹,真叫人痛惜啊。”陈念娘一边调着琴弦,一边叹息道。
黄梓瑕在心里想,陈娘,你却不知道,你的忆娘那狼藉尸身,与那具无名女尸一样令人痛伤呢。
她望着陈念娘低垂的脸,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将那块冯忆娘体内取出的羊脂玉交给陈念娘,告诉她,忆娘已经死了,别在京中寻找等待了。然而她望着陈念娘那鬓边在数日间冒出的白发,却怎么也无法把那句话说出口。
陈念娘低眉信手,弹了半阙《拜新月》。仿佛随着她的琴声,室内室外都是泠然回响,一派静夜无声之感。
黄梓瑕感叹说:“陈娘,你的琴真是天下无双。”
“怎么可能。”陈念娘将自己的一双手虚按在琴弦上,抬头缓缓道,“若说琴艺,我不过是初窥门径,大约如锦奴那般吧。”
黄梓瑕随口问:“陈娘最近有遇到锦奴么?”
“没有,这也是我今日来找公公的原因。”她略微担忧地说道,“我昨日到光宅坊右教坊找锦奴,听说她已有多日未曾出现在教坊了。”
“咦?”黄梓瑕顿时愕然,“找不到锦奴了?”锦奴那句话始终让她难以释怀的,她还一直想要借个机会去找她询问呢。
“嗯。教坊司的人十分热心,叫人开了她房间去找。谁想她几件喜欢的衣物首饰一应都不见了,连她最喜欢的那把师傅送的琵琶也被带走了。教坊的人只是跺脚气恼,说大约又是看上了谁家浪荡子,跟着就私奔了。据说自玄宗之后,教坊管理日见疏散,近年这样的事情并非一两桩了。”
“她也…失踪了?”黄梓瑕不由得诧异,加上锦奴在内,这已经是莫名失踪的第三个人了。
陈念娘急道:“是啊,我昨日等她不到,心里有点忧虑,若说与人私奔,我觉得也似乎没有这样的迹象,她之前只与昭王打得火热,我也劝过她几次,怎奈她就是不听…”
“陈娘你别急,你跟我详细说说锦奴的事情,尤其是失踪之前这几日她的动向。”黄梓瑕赶紧搬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陈念娘叹道:“我仔细问了教坊的人,说最后一次看见她是三天前晚上,都快宵禁的时刻了,她喝得微醺回来,据说是缀锦楼喝酒呢。”
黄梓瑕点头:“那天我也在,当时是为王家姑娘在宫中出事,所以一群人借探讨案情一起去吃饭。不知是谁把锦奴喊来的,她似乎也喜欢热闹,一晚上兴致颇高,还帮我们打包樱桃——不过她那双保养得宜的手显然是从来不沾阳春水的,连被樱桃梗扎到了都还抱怨了一下。”
“这孩子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人倒是好的,就是时时说话不中听。”陈念娘说。
黄梓瑕又问:“陈娘,你上次说写信给兰黛,现在有回音了吗?”
“急什么,就算兰黛接到信就让雪色上京,这也才几天啊,怎么可能就到了?”
黄梓瑕听着她的叹息,静静地插上一句:“雪色应该是叫兰黛为姑姑吧?”
“是啊,兰黛与梅挽致是姐妹,自然是雪色的姑姑。”陈念娘点头道,“兰黛在六人中排行第三,扬州软舞第一,绿腰、回波、春莺啭,据说天下无双。”
黄梓瑕又问:“不知道陈娘还记得不,当年雪色是一个人到扬州的吗?应该还有个少女和她一起吧?”
陈念娘“啊”了一声,说:“这么一说的话,我倒是想起来了,当时雪色是和小施一起结伴来的。据说小施父母都死于兵乱,在徐州与雪色结为姐妹,约好生死相依,于是一起过来了。”
黄梓瑕默默点头,验证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却不知道这个想法具体对于此案有什么帮助,只隐隐觉得,定然是自己所未曾窥视到的那一根重要脉络。
一个案件,就如一株大树,被人们所看到的泥土之上的部分,永远只是一小部分,在那下面,有着巨大的盘根错节,只是如果不挖出来,永远都不会知道埋藏在下面的真实模样。
说到雪色和小施,陈念娘似乎想起了什么,呆呆望着窗外的一棵孤木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忽然之间眼泪就滚落下来。
黄梓瑕赶紧轻拍她的肩膀,轻声叫她:“陈娘,你别太伤心。”
“怎么能不伤心…其实我也知道,忆娘定是回不来了。”她怔怔地说着,眼中只见大颗的泪珠滚落,“我昨夜又梦见忆娘,她浮在我面前,身体透明如琉璃。她对我说,念娘,经年芳华,流景易凋,此后唯有你一人在世上苦熬了…我醒来时只看见窗外风吹竹影,胸中来来去去,只回荡着她梦中对我说的话。我知道她是已经不在世上了…”
黄梓瑕心中大恸,她从袖口里抽出手绢,帮陈念娘拭泪,却不料袖中一颗用纸包着的小东西被手绢带着滑了出来。那小纸包仿佛长了眼睛,骨碌碌地滚到了陈念娘面前。陈念娘接过黄梓瑕递过来的手绢,抬手按住自己的眼,手肘正压在那个小纸包上。
迷迷糊糊间,她竟感觉不到有东西硌到自己的手。
黄梓瑕犹豫了一下,觉得此事再隐瞒也没有什么意思,便将小纸包从她的手下抽出,递到她面前,说:“陈娘,你打开这个。”
陈念娘捂着眼,喉咙低哑:“是什么东西?”
黄梓瑕没说话,只看着她。
陈念娘迟疑着,缓缓抬手解开包裹着的白纸。
里面露出的,是一块晶莹欲滴的无瑕白玉,虽然只有指甲盖大小,却越发显得玲珑可爱。
陈念娘的手顿时剧烈颤抖起来,她一把攥住那块玉,逆光看着那上面刻着的“念”字。
那个念字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中,光华流转,金光隐隐波动,深刺入她们的眼睛。
那一瞬间,陈念娘的眼睛闭上了。她闭得那么紧,眼神又是那么绝望,仿佛她的眼睛已经在这一刻被这个字刺瞎,从此再也看不见这个世间任何东西。
许久,许久。
陈念娘才颤声问:“是,是从哪里找到的?”
“是一群疫病倒毙的幽州流民之中,有一个大约四十岁女子的尸体,与其他人不同,她是中毒而死。但我们找到时,她的尸首已经被焚,只剩下了这一块玉。”她没有说是他们从冯忆娘的腹中发现的,怕陈念娘太过打击。
“二十多年前,我与忆娘都还是少女。那时我们没有名气,技艺也不太出众,所以存了很久很久的钱,才终于买到两块羊脂玉,分别在上面刻了忆和念字,交到对方手中。那时我们说,永以与君好,一生相扶持…”陈念娘紧紧抓着那块玉,说到此处,却已经泣不成声。
黄梓瑕静静坐在她的身旁,看着穿户而进的光线丝丝缕缕照在陈念娘的脸上,她鬓边的白发与脸上细微的皱纹,现在看来都是如此明显,已经不是前月遇见的那个韶华尚存的美妇人。
“是谁,是谁杀了忆娘?”陈念娘终于缓缓问。
黄梓瑕深吸一口气,然后摇头说:“目前还不知道。但我想,此事必定与王家姑娘的失踪案有关。”
“王家姑娘?”
黄梓瑕说:“就是近日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夔王妃,陈娘可知晓?”
陈念娘手握着那块玉石,麻木地点头。
“我已经查清,忆娘受托护送的故人之女,就是王家姑娘王若。其实我曾在王若身边见过忆娘一次,早已知道此事,只是当时因怕你伤心,所以才没有说出口。”
陈念娘茫然说:“然而现在,我听说王若也已经死了…”
“是啊,我怀疑忆娘的死,与王若的死有关。但是如今真相尚未大白,我也没有头绪。”
“真的能查出真相来吗?”陈念娘低声恍惚呢喃。
黄梓瑕说:“至少,我尽我全力。”
十三雪色兰黛(二)
将昏昏沉沉的陈念娘送出王府,已经快要日中了。黄梓瑕一边想着案情,一边转回身往里面走。谁知她想得太过投入,脚在台阶上一下踩空,差点摔下来,好不容易才扶住一棵树站住了脚。
门房各位大叔赶紧拍着凳子让她坐下,又给倒了一碗茶。旁边几个闲着无聊的宦官正在闲聊,她也真觉得口渴,就在他们身边坐下,咕咚咕咚灌下了一碗茶,又倒一碗。
负责延熙堂洒扫的小宦官卢云中年纪不过二十来岁,最是喜欢家长里短,看见她坐下了,赶紧用手肘撞撞她,眉飞色舞地问:“哎,崇古你说,你在王家来往最多,是不是感觉到王家姑娘这一死,真是王家近年来最大的损失?”
黄梓瑕愣了愣,还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啊?”
“可不是么?侯景之乱后琅琊王家人才凋零,尤其这几辈都没什么出色的人物,朝堂之上话语也少,家中全仗着前后两个皇后维持威势——可据说如今族中压根儿也没有出色的姑娘了。好不容易有个定为夔王妃的出色点的,居然就这么死了——得,如今攀咱们夔王府这条线也没得用了,以后啊,还是只得一个刑部尚书王麟撑场面。”
旁边另有人插嘴说:“不过那也是王家,当朝一个皇后一个尚书还被人说是没落。”
“是啊,本朝开国以来,博陵崔氏出了三十来个宰相,你看前朝时风光无限的琅琊王氏呢?就算加上太原王氏,如今也不及崔氏吧?”
黄梓瑕一边默默喝茶,一边在心里想,崔纯湛的叔父崔彦昭在朝中也是名声赫赫,俨然百官领袖的风范。估计不出意外的话,崔家可能马上又要出一位宰相了。
“这就算不错了,你看看陈郡谢家呢?侯景之乱后,竟几乎灭门了。”又有人议论说。
也有人持反对意见:“也不尽然,若王家真的衰微如此,王爷又怎么可能与王家结亲?需记得王氏还有一位长房长孙王蕴呢,这位真是文采风流,那长相,那气派,虽及不上咱们夔王爷,那也是极出色的人物了。而且王爷与他关系也自不错,时常并辔出行,真是日月相辉,每每引得全长安少女倾巢出动,竞相观看心中数一数二的完美夫婿。”
“这倒也是,都说王蕴大家风范,更难得文武全才,这不,前两个月他不是还带着京城防卫司的兵马追击京郊流寇么,大获全胜,全数斩首而归!”
“哎,这事我也知道。”卢云中说着,又用手势示意大家靠近一些,刻意压低声音,以营造出一种神秘感,“据说,这股流寇与庞勋有关!是他手下一撮死士集聚而来,意图进京城刺杀夔王爷的!”
果然这个消息让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哎哟…可我们怎么都只听说是流寇?”
“自然是朝廷有意隐瞒啊!三年前被斩杀的庞勋旧部死灰复燃,这事泄露出去,岂不是动摇人心?所以,京城防卫司右都尉王蕴王大人,他一听说此事后,马上就带人埋伏在京郊,半夜迎敌,瞬间就杀了个干干净净,兵部就地掩埋尸体,只说杀了一批流寇!”
“咦?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嘿嘿,咱在兵部有人~”卢云中洋洋得意地说,“可别忘记我四姨夫的小舅子对门的钱大就在兵部,据说那次负责埋尸体呢!”
“谁知道呢!”众人一致嘲笑他。
“话说回来,如果王蕴真有这么厉害,当初那个从小与他定亲的黄家女儿,怎么就是不肯嫁给他?”
“呃…这个么…”
“是啊,听说为了不嫁王蕴,黄家女儿还毒杀了全家呢!这嫁给王蕴是有多可怕啊?”
“那…那可能是黄家女儿疯了!”
“无论黄家女儿疯不疯,反正我知道王蕴以后娶老婆有点难了。”
“怕什么,顶多找个门户小点的呗!倒是你,你这么高大伟岸,你娶到老婆了没有啊?”
在一群人的哄笑声中,黄梓瑕也附和着强笑。等众人笑过,转而讲述下一桩八卦了,她捧着自己手中的茶碗,盯着上面的黑陶釉纹,许久都没有动弹一下。
一直压抑在她心里的那些事情,又经由他人不经意的笑语,如遭受到激流冲刷的死水潭,泛起污浊的阴霾。
父母去世已有半年多了,案件拖得越久,破解的难度就越大,推翻重来的希望就越渺茫。
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努力解开面前这个谜案,才有资格得到李舒白的帮助,得到为自己,为家人翻案的机会,洗雪冤屈。
见她不说话,卢云中凑上来和她搭话:“崇古,王家那个姑娘失踪的时候,你也在吧?”
黄梓瑕点头。
他赶紧又问:“听说王家那个原定要当夔王妃的姑娘,在一千八百个盯着她的士兵眼中,忽然冒了一阵青烟,化为飞灰而去?”
黄梓瑕顿时汗都下来了,这个,传言也太玄虚了点吧?
“简直胡说八道。”她只能这样说。
“就是嘛,我就说不可能。”旁边另一人插上话,“听说遗体都已经发现了,通身冒着黑气,周身三丈内闻者必死啊!怎么可能化为飞灰而去?”
黄梓瑕更加无语了。她只能说:“刑部与大理寺正在彻查,在官府没有结案之前,所有的猜测都是错误的,请大家不要轻信谣言,以讹传讹。”
众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嘻嘻哈哈地继续问她:“听说王家姑娘死后,赵太妃要把岐乐郡主许配给夔王爷,这是真的吗?”
黄梓瑕忍无可忍,只好拱手对那群人说:“抱歉啊诸位,此案还在审理中,一切需要真相大白才能公之于众。”然后又抬出刑部和王府律,说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妄加揣测,以免流言纷起,惊扰无辜人等。再说,王府中人更应自律,尤其是要注意口舌是非,此事与王家和王爷都有关,应当谨言慎行。
众人都在她之前来到,甚至大部分职位都比她高,但她既是王爷面前的红人,又被指派参与此案调查,是以大家在她面前还是唯唯诺诺地应了,都不敢不给面子。
黄梓瑕也给众人倒茶致谢,赞了这茶真是清香解渴,然后又赶紧借口还有事就先跑了。
她走出王府,站在门口仰头望着天空,想着摆在面前的这个复杂烦缭的案件,正在深思,耳边忽然有金铃轻响,有一辆马车自街的那一边徐徐而来,在她面前停下。
她转头看去,车上人下了车,朝她致意:“杨公公。”
她转头看去,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难得她站在王府门口发呆,这上王府来登门拜访的,赫然就是王蕴。
因族妹新丧,他今天衣饰简单,一身与这个天气十分契合的纯白素丝单衣,只在袖口和领口缀着天水碧方胜纹,简洁且雅致。身上的白玉佩以青绿丝绦系结,手中一柄青玉为骨的折扇,扇面上绘着一支清气横逸的墨竹,更衬出他一身大家世族百年浸润的清贵之气。
时常被周子秦那种大红大紫鲜明耀眼的衣服刺痛眼睛的黄梓瑕,再一看王蕴一身的搭配,不由得在心里哀叹一声,同样是公子哥儿,人与人的差别为什么会这么大呢?
王蕴见她鼻尖微有汗水,便随手将自己手中的扇子递给她,说:“我正要找王爷知会我妹妹的治丧事宜,既然遇到杨公公了,就烦请你带我去见夔王爷吧。”
黄梓瑕见他的扇子一直放在自己面前,她也确实有点燥热,便接过扇子,一边扇风,一边点头,说:“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