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梓瑕默默点头,虽然并不能确定委托忆娘的人是不是云韶六女中的一个,但好歹是条线索。
“对了陈娘,既然你是从云韶苑来的,那么你是否认识锦奴?”黄梓瑕想起一事,赶紧问。
陈念娘道:“当然认识。我上次能在各位王爷面前献技,也都是多亏锦奴从中牵线,不然怎么能见到贵人呢?”
“请你多和我说说锦奴的事情。”黄梓瑕赶紧拉住她的手,问,“比如说,她以前的生活,和什么人交好,或者…身边的姐妹之类的。”
陈念娘仔细回忆着,微皱眉头:“在扬州时,云韶苑歌舞伎人不少,不过我与锦奴擅长的琴与琵琶都是冰弦阁的,所以平时偶有见面,但其实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她当年在扬州时,技艺在年轻一辈中是十分出众的,人长得好,又喜欢赴宴冶游,在扬州是个出名的欢场人儿,交往的富家纨绔和官宦子弟不计其数,但交恶的人却似乎没有。你或许也知道的,锦奴虽然生活放浪,可她本性是挺不错的,场面上转得开,待人也是热心肠。这次我流落京城,她不过在街上经过时看到我,就赶紧从昭王的车上跳下来跟我叙旧,知道我的困境后,又立即帮我找了客店住下,帮付了多日房租。我看她在教坊应该也是会做人的,至于扬州或这边的姐妹,我倒不知道了。”
黄梓瑕只能又找些不甚重要的事情来问:“我听说,她的师父叫梅挽致,是云韶六女之一?”
“这个我听说过。梅挽致当年在云韶苑中奉为器乐魁首,她将五岁的锦奴捡回家之后,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后来梅挽致生了女儿雪色之后,大家都说她对雪色都没有锦奴这么好呢。”
“雪色…血色?”黄梓瑕口中念叨着这两个字,忽然在瞬间,有一道电光在她面前闪过,让她整个大脑一道冰冷,又一道灼热。
果然日更压力大,写文写晕了,里面有几处陈念娘和冯忆娘写错了,现已修改,向大家道歉!
文中若还有错误的话,请再帮我捉一下虫,多谢~
忽然发现别人都是一章两千多字的,好像只有我动不动就更四千左右,不知道会不会看起来太累…
十 无形无声(一)
陈念娘却未曾察觉,只说:“是啊,雪色。梅挽致嫁的丈夫是个姓程的画师,人长得极好,画也是十分出色,但内心底总与世人不同。一般我们取名字,总是花儿燕儿之类的,可他却给女儿取名雪色,许多人听成‘血色’,暗地只能替梅挽致那个漂亮女儿苦笑。”
黄梓瑕觉得自己眼前有些迷雾渐渐散开了,让她不由自主地抓住了陈念娘的手,急切地说:“陈娘,那么梅挽致那个女儿雪色,如今怎么样了?”
陈念娘十分诧异地看着她,显然不知道为什么谈论着锦奴时,忽然她又想知道雪色的事情。但她也只顺着她的追问,娓娓道来:“梅挽致的这个女儿,可说是命运多舛。她的母亲在她五岁未到时便去世了,她的父亲带着她回到了柳州老家,但又没有什么谋生本事,画画毕竟也不能糊口,贫病交加中在她十来岁时便撒手人寰,家族中那些虎视眈眈的亲戚立即便强夺了他的房产,只余下雪色在族中无立足之地,备受欺凌。后来是云韶六女中其余几位知道了她的遭遇,才让她过来扬州投靠。她来时我已经在云韶苑,只看到个十三岁的孩子,肮脏瘦弱,可居然真的能千里迢迢来到扬州,当时所有人都是泪如雨下,说当年梅挽致繁花簇锦,瑰丽华美,没想到剩下一个女儿却如此遭遇…”
“那现在雪色又在何处呢?”
“兰黛将她接到蒲州去了,我和忆娘都只见过那一面。”
“嗯…她会弹琴么?”
“这倒不知。她母亲当年琵琶绝妙,但雪色过来时毕竟年纪已大,过了最好时机了。大家都叹息说,梅挽致当年的风华绝代是传不下来了。”
“梅挽致是个大美人吧?”黄梓瑕又问。
“我未曾见过,不过听说是绝色美人!”陈念娘以毋庸置疑的口气说,“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云韶苑中日日少不了出色的美人,雪色也是难得一见的美女,但忆娘总是说,雪色远不如其母。若论起美貌,唯有梅挽致才是艳华灼灼,光彩逼人——所谓的唯有牡丹真国色,只有她当得起。”
“嗯,我也听锦奴说过,她说她的师傅是倾世美人。”
“梅挽致去世的时候,锦奴不过十来岁,但我也始终听她念着师傅,不仅是梅挽致将五岁的她从路上捡回来,救了她一命,锦奴对梅挽致是真的崇敬膜拜。听说她离开云韶苑上京时,特意抱着琵琶拜倒在梅挽致的画像前,跪了足有半个时辰。”
“那,雪色或者梅挽致有画像吗?”黄梓瑕问。
“梅挽致有的,她的丈夫便是个画师,据说出身贫寒,但才华极高。当年他替云韶六女画过一幅游春图,其上有六人的模样,就收藏在兰黛那里。”
黄梓瑕默默点头,又问:“那画像,是否我可以借来看一看?”
陈念娘说:“这倒不难,兰黛如今也已经离开扬州了,她走时曾给我们留过一个蒲州的地址,我写信让雪色将画卷送过来,也不过一两日时间。”
黄梓瑕惊喜道:“是吗?那太好了,如果雪色能亲自将画送过来,我想,或许此事会有很大的进展。”
“嗯,我今天就给兰黛写信。”
“多谢陈娘了!”
“扬州,歌舞伎院…”
回到王府,李舒白听了她的转述,略有皱眉:“怎么会牵涉到这么久之前、这么远地方的事情?”
“我也未曾料到。”黄梓瑕只好这样说,“但从种种迹象来看,似乎真的会有关联。”
他们说着案情,顺着水上曲桥慢慢走向净庾堂。李舒白一直不喜欢很多人跟着自己小心伺候,所以一干侍卫宦官只在后面远远跟着,只有黄梓瑕和他一起走在桥上。
回首岸上林间,一盏盏宫灯已经点亮,灯光和月亮、银河一起映照在缓缓波动的水面上,闪闪烁烁,两人如行星月之中。
两人都不由自主伫足立在桥上,看着水面的苍茫光亮。夜风已经逐渐温暖,暮春初夏时节,最是宜人惬意。
李舒白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一步之遥的黄梓瑕,见她的双眼在此时的星月波光之中闪烁明亮,不由自主地目光停了一瞬。
正在此时,岸上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忽然打乱了此时的静谧。有人疾步奔上桥,大喊:“夔王爷!夔王爷!”
李舒白将目光转向来人,见侍卫们已经将那个人拦在了岸上,便转身走向岸边,见灯光之下,惶急地站在桥头的人,正是周子秦。
李舒白示意侍卫们让周子秦过来,他转身往长桥上的亭子走去,在亭中坐下,示意惶急的周子秦坐下,问:“出什么事了?”
周子秦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神情惶惑地握紧自己的双拳,欲言又止。
李舒白微微皱眉,问:“到底是什么事?”
“我…我可能…”周子秦说着,苍白而毫无血色的嘴唇一直在颤抖,他抬眼看看李舒白,又看看黄梓瑕,许久,才用力挤出几个依稀可辨的字,“可能…杀人了。”
李舒白微微扬眉,问:“可能?”
“就是…就是我一时也说不清楚,这事,崇古也知道的,我真的没有要杀他们!”
黄梓瑕诧异看着周子秦,问:“怎么会与我有关?”
“因为,死的人就是昨天晚上,我送过东西给他们吃的那几个乞丐!”
周子秦话一出口,黄梓瑕就“啊”了一声,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是昨晚那几个?”
李舒白瞥了她一眼,沉声说:“子秦,把来龙去脉说仔细点。”
“嗯。”周子秦紧张地回想着,颤声说,“昨晚崔大人说请我们在在缀锦楼喝酒,我听说王爷身边破了四方案的那个公公也来了,就想应该是崇古,于是就过去吃饭了…然后吃完饭后,我看桌上有几个菜都没怎么动筷,就把我们吃剩下的饭菜打包好给那几个乞丐…以前,我也经常这样的,从来没出过什么问题。”
黄梓瑕点头,表示他说的没有问题。
“然后,今天早上我起来后,听说刑部的人正在验尸,就赶紧过去看,结果我发现…发现死的正是昨晚那几个乞丐!”
黄梓瑕问:“那也不一定就是我们送的食物有毒吧?毕竟昨天我们吃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周子秦紧张地抓住她的手,说:“不,是真的!那几个人确系中毒而死。我在地上捡到了昨晚包东西的荷叶,偷偷带回家检测之后,在上面找到了一点剧毒的痕迹…而且,还是我们这边很少见的毒。”
李舒白瞥了他的手一眼,黄梓瑕已经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掌抽出来了,问:“是什么毒?”
“是毒箭木的树汁,南蛮那边俗称见血封喉,据说中毒者走不出十步之外,是世上最剧毒的东西之一。”周子秦皱眉道,“京城很少见,我之前也只在书上见过,中这种毒的人全身皮肤乌黑溃烂,头发眉毛指甲牙齿等全部脱落,面目不可辨别,十分恐怖!”
“那几个乞丐也是这样?”
“嗯,现在刑部已经下令,此案极其可怖,一定要彻底追查那个阴辣狠毒的杀手。”周子秦嘴唇苍白,肩膀的颤抖就没有停过,“可是崇古你是知道的,我…我真的没有要害人的本意!”
黄梓瑕皱眉道:“问题是,既然我们没事,那么我们送过去的东西,又是怎么在忽然之间染上了毒?”
“而且…而且还是我们亲手包好的,直接送过去的…”
李舒白插上一句:“我看,最主要的问题,应该在于是谁在你们吃的菜里面下毒。”
黄梓瑕点头,说:“当时在场的,有崔大人、王蕴、我们,还有大理寺的几个官吏…还有一个是锦奴。”
周子秦掰着手指地把这几个人过了一遍,显然都无法将他们设作凶手,最后还是苦哈哈地抬头问:“崇古,你说这事,会不会查到我们头上啊?”
“你说呢?”黄梓瑕反问。
“昨晚我们过去时,街上已经快宵禁了,并没有任何人看见,所以我想或许应该…只要我们不说出去,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吧?”
“别的捕头怎么处理我不知道,但我会第一时间查探死者胃中残存的食物。乞丐能吃到这么好的东西实属难得,凶手会被锁定为富贵人家子弟。同时现场遗留的荷叶是新鲜的,多为酒楼采购备用,而如果是寻常人家自己厨房做的饭菜,一般都是拿包东西的干荷叶,怎么会有人家特地准备新鲜荷叶,就为了包饭菜呢?要知道京城地势低洼湿冷,城内的荷钱才刚刚出水,酒楼的荷叶都是专门联系城外的渔民,早上送鱼虾的时候一起摘来的,也算是个稀罕物呢。”
“那…那也可能是为了混淆视听,故意去弄点荷叶包东西…”
“有可能。但在考虑这个可能性之前,捕快们应该已经走访了各大酒楼,然后一下子就从中筛选出了从不浪费食物的周大人公子周子秦,掌握了你昨晚打包的菜式,证据确凿,立马可以请示上头是否要请你到衙门喝茶了。”
周子秦顿时瘫倒在椅子上,脸也白了,眼也直了。
黄梓瑕无奈地问:“你平时不是经常与尸体打交道么,怎么我不知道你这么怕死人?”
周子秦虚弱道:“我只是喜欢研究尸体,可绝对不喜欢把人变成尸体。”
周子秦摊上大事了^^
十 无形无声(二)
就在黄梓瑕和李舒白交换眼神的同时,景煦进来禀报:“王爷,崔大人求见。”
李舒白问:“大理寺会有什么事情找我?”
“据说是为了案子的事情。”
一句话让周子秦顿时跳了起来:“不、不会吧,他是不是知道了我在这里…”
“子秦。”李舒白看了他一眼。
周子秦这才醒悟,自己是太紧张了,就算崔纯湛知道了自己是凶手,也不可能直接到夔王府来要人。
李舒白转头看景煦,淡淡的说:“请崔大人进来。”
崔纯湛快步进来,向李舒白行礼之后,又向周子秦和黄梓瑕点头示意,周子秦忐忑不安,见他似乎并没有太过注意自己,才稍稍放心。
谁知崔纯湛开门见山,第一句话便说:“此次前来求见,王爷应该已经知道卑职来意了。子秦,杨公公,你们难道也知道此事了?”
周子秦顿时跳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我,我知道了…”
“嗯,那你是否也听说了…”他看了李舒白一眼,迟疑片刻,才说,“据说,尸体诡异之极,全身皮肤发黑溃烂,面目难辨啊…”
周子秦脸色愈发苍白,颤声说:“我看,看到了…”
“什么?原来你已经看过尸体了?”崔纯湛有点诧异,又意味深长地说,“看来子秦的名声真是享誉京师了,连这样的大事,宫里都先诏你前去验看。”
黄梓瑕与李舒白互相看了一眼,觉得有点不对劲。然而周子秦却还没回过神,他还陷在自己是凶手的震惊中,只呆呆地点头。
“你虽然经常检验尸体,但也是初次见到吧?凶手之残忍嚣张,真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崔纯湛摇头叹息道,“别说你,就连我乍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回不过神来。这真是京城十年来最残忍可怖的案件了吧?子秦,你对于毒药似乎颇有研究,看得出是什么毒吗?”
周子秦张张嘴,许久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黄梓瑕正想踩他一脚,听到李舒白在旁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子秦就是为这事来找我的,他认为凶手应该是用了毒箭木树汁。”
崔纯湛点头道:“我就知道子秦定然是知道的。”
周子秦脸上又露出那种坐立不安的神情,一副“我和此事有关,我做贼心虚”的表情。
黄梓瑕恨铁不成钢地翻他一个白眼,心说我们也是受害者,此时你怎么就不能装一下云淡风轻?要是现在就被牵扯进去了,接下来要如何去寻访真凶?
李舒白却转而看向崔纯湛,问:“王若的遗体,是在哪里发现的?”
黄梓瑕没想到他居然问得如此轻描淡写,开门见山,不由得微微侧目,见他面容上虽然蒙着一层凝重表情,眼神却只是云淡风轻的,一丝波动也无,让她觉得心口微凉。
李舒白这句话一出,周子秦立即跳了起来:“什,什么?王妃…那个在宫中莫名其妙失踪的王家姑娘死了?而且还找到遗体了?”
崔纯湛莫名其妙看着他:“刚刚我们不是说了许久这个事情吗?”
“我…我说的是…”周子秦难言之隐,不敢说出口。
黄梓瑕只好帮他说:“其实崔大人过来之前,我们正在讨论的是京城几个乞丐的离奇死亡事件。”
崔纯湛挥挥手,说:“几个乞丐的死,如今谁还顾得上!皇后族妹都在宫中失踪惨死了,大理寺这下又没好日子过了!”
周子秦虚弱道:“乞丐也是人,何况三四条人命…哎哟!”
是黄梓瑕在桌下暗踢他的脚,示意他目前先不要引火烧身。他终于闭上了嘴。
崔纯湛又问:“既然王爷刚刚不是在说这件的事情,为何王爷又知道卑职说的是王家女?”
“普天之下,宫中会诏人进去验看,又让你第一时间来找我的,还能会是什么事?”李舒白淡淡道。
何况你进来后,就一直欲盖弥彰地表演着同情哀苦悲伤嗟叹的表情,谁会不知道你想要表达什么?黄梓瑕腹诽。
“这么说…原来我们所说的,一直都不是同一件事啊?”周子秦终于回过神,脸上终于褪去了那层死气,眼珠也开始转动了。
崔纯湛也点头道:“是啊,看来是误会了,我正奇怪你怎么会先于我去验看过皇后族妹的遗体呢。”
四人中唯有黄梓瑕冷静地询问正事:“请问崔大人,王姑娘的遗体是在何处被发现的?”
“说出来,你们定然不信。”崔纯湛皱眉道,“是在昨日晚上,突然出现在大明宫雍淳殿东阁之内。”
“什么?”周子秦又跳起来了,“她,她不就是从那里失踪的吗?”
“正是啊,那边因出了事,所以里面陈设什么的都没变。今天早上宦官们去打开门时,却发现王姑娘的尸体躺在床上,还穿戴着当初失踪时的衣物簪环,可整个人却已经发黑溃烂,中毒身亡了!”
黄梓瑕微微皱眉,默然不语。
周子秦愕然道:“这可真是天下奇闻啊…明明失踪的人,怎么突然又出现了,而且,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
“是啊,仿佛她从来就没有消失过,一直都在那里一样,只是有那么两三天时间变成我们看不见的了。”崔纯湛摇头说道,“这个案子,可不好下手啊…”
李舒白站起身,到门口唤景毓过来帮他换衣服,准备进宫去雍淳殿。
黄梓瑕也整肃着自己的衣服,说:“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东西是看不见的呢?”
崔纯湛笑道:“必定是有的,不然怎么会有两百多人都看不住的事情。”
周子秦赶紧说:“我回家拿点东西,你们一定要等我,也带我进宫去吧!”
李舒白没理会他,径自往外走,说:“别多事,好歹是王家的闺秀,怎么可能让你在她的遗体上动刀子。”
周子秦只能说:“那么,我去看看可以吗?”
李舒白微抬下巴示意崔纯湛:“崔大人的大理寺那边,不是经常找你查看现场的么?如今多找一次又如何?”
崔纯湛立即向他招手:“来,子秦,我的马车就在偏门。”
两辆马车在大明宫东角门停下,下车进内,就看见了位于宫城角落的雍淳殿。但雍淳殿并没有在这边开门,他们只能沿着厚重高大的宫墙折而向西,一直走完南墙,转角向北继续走。那里开了一道偏门,可以供人进出。
雍淳殿以前本拟作是宫中库房,因此高墙严密,只开了一个西偏门,正门开在北面。谁知因为严密阴暗,里面藏的书画绢帛都容易霉烂,所以只能弃了,又在庭中安置了两座低矮假山,以冲淡库房的那种古板,准备住人。
“谁知这宫中最严密的地方,居然也防不住那个传言。唉,真是天意弄人啊。”崔纯湛一边说着,一边引他们三人向内走去,却听得一阵喧哗,里面有人正在争论。
进门就是外殿,他们站在外殿上,见争执的人赫然是琅琊王家的几个人。黄梓瑕一眼就看见了王蕴,其次是他的父亲,刑部尚书王麟。
只听王蕴说道:“王若是我们王家女,又原是定了夔王妃的,未出阁的姑娘,千娇万贵,怎么可以让仵作剖开身体验尸?此事万万不能!”
王尚书苦闷道:“你也知道,你爹我是刑部尚书,于理于法,暴毙的人都该仔细检查遗体,何况这件事牵连甚广,影响如此巨大,我们要是不加查验,不说难以对朝廷交代,对夔王府又要如何说?”
“难道准王妃被人剖尸检验,搜肠刮肚,夔王爷就面上有光了?此事就算谁都说行,我想皇后肯定是不准的!不信我现在就去找皇后。”
王蕴一点都不给自己的爹面子,正要拂袖而去,一转头却见李舒白和黄梓瑕他们站在外殿游廊上,不由得一怔。
李舒白却难得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向着他们走去,说:“知我者王蕴也,我自然不愿意让仵作碰王若的遗体,所以已经带了一个最佳人选来。”
王蕴一干人赶紧见过了他,他示意周子秦去验看尸体,说:“这位想必大家都是认识的,周庠周侍郎大人的公子,对于扪验一道颇有造诣,是以我让他跟我前来,也不用工具,只看一看王若的死因。”
“还是王爷设想周到。”王麟立即说。
周子秦向各位王氏族人告了罪,然后带着黄梓瑕进入雍淳殿东阁。
抱歉,今天更新晚啦~
周末陪阿囧出去逛逛,所以到现在才赶出这一章
明天向大家请个假,周末人少,我也想轻松一下…真不好意思。
周日停更一天,周一准时更新。
十 无形无声(三)
东阁内一切都和出事那天一模一样,虽然经过了细细搜索,但搜查的人都时刻记得这是皇宫里,竭力在过后恢复原样。
而这一模一样的环境中,却躺着一个已经面目全非的少女。她身上穿着一袭黄衫,头上松松挽着一个留仙髻,脚上一双素丝履,和失踪那日一模一样。
然而她全身皮肤已经溃烂乌黑,脓血横流,早已看不出那张脸的本来面目,谁也无法从这样的尸体上看出她曾拥有怎样艳若桃李的芳华。
黄梓瑕默然凝视着她,一瞬间脑中闪过那一日,她鬓边娇艳的一朵绮琉璃,人面花颜相交映。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恍惚,她便抿住了嘴唇,走到尸体所躺的床前。
周子秦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床前,又从身上摸出一双鞣制得极薄极软的皮手套戴在手上,才俯下身,先捧住她的面容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