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看我的业界新闻——以后我们合作了,也会是你的业界新闻。”颜未染将手机屏幕展示在他面前,示意他看上面的一条最新消息。

全美数百位消费者联合起诉方氏集团的几款主打产品。

卫泽希还有点不以为意,随口说:“护肤品嘛,不是经常会有重金属超标荧光剂过量之类的负面新闻吗?”

“这回的不一样,你仔细看看。”

卫泽希将屏幕往下拉,看了看内容。

这次联合起诉方氏的消费者中,不乏使用了几十年的忠实客户。事情为爆发之前,她们大都同在一个癌症互助网站,交流治疗经验,相互打气支持。

直到两个月前,有人质疑自己使用的护肤品有问题,并且贴出了一直使用的方氏产品送检报告,众人才骇然发现,产品中甲醛的成分严重超标。而网站中也不乏其他罹患绝症的患者,使用他家产品。

这份报告只是第一个水泡,很快,使用方氏的人相继去检验了自己的护肤品,一份份使用方氏产品的病人检查报告在网上如同沸水一般狂涌出现,患者范围也从癌症扩散到了免疫功能方面。方氏在发现这一情况之后,曾第一时间进行公关工作,企图重金收购报告单,将事情压下去。然而在双方还在洽谈之时,一家报社的记者就把事情捅了出来,导致事态迅速发展,从几个医患网站蔓延至全国皆知,一发而不可收拾。

卫泽希看着新闻啧啧称奇,问:“护肤品而已,又不是装修,甲醛是怎么来的?”

颜未染平静地把页面关闭,说:“护肤品工艺,其实就是防腐的工艺。之前我不是和你说过吗,越是号称草本的,为了保存维持有效成分,所使用的防腐剂也将会越多。方氏主打的几款产品,就是这种号称草本精华的东西。而他们使用的防腐工艺,就是添加DMDM Hydantoin。”

“哈?”卫泽希简直连听没听过这个名词。

“DMDM乙内酰脲,一种普遍使用的防腐剂,它能通过长期缓慢地释放微量甲醛,抑制护肤品内滋生细菌。如果在安全范围内,那么是完全可行的。但方氏没能控制好比例,为了不让草本的有效成分变质失效,他们添加的防腐剂比例太高了。”

“原来如此。那方氏的研发室呢?他们干什么吃的,连这样的品控都做不好?”

颜未染轻轻摇头:“其实,他们能做得好。毕竟,这是我和程嘉律在做成份分析的时候,都发现了的事情。”

卫泽希心想,嘉律这么厉害,当然一分析就知道了。想要夸他一两句,但心里又涌起酸溜溜的感觉,便也就当作没注意,继续听她说下去。

“但出事的这几样产品是他们的主打,市场反应也很好。为了弥补这个缺陷,就需要彻底更改配方,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去研究,然后再更改生产线,重组流程,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所以两害相权之下——”

卫泽希想想,又皱眉问:“所以他们选择了不改变配方?”

“是的,当时研发组应该进行过评估,认为不会导致太过严重的后果,就算有消费者出事,所需要进行的赔偿也远远比不上更换产品的损失。毕竟,程嘉律在发现配方有问题的时候,也认为事态应该不会太严重——只可惜我们都错估了事态的发展,目前有些人的病情已经很严重,有免疫缺陷的,有引发胎儿畸形的,甚至有因长期使用而导致恶性肿瘤的…”

卫泽希心头涌上寒意,说:“毕竟,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为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颜未染沉默片刻,又说道:“而我当时研发在关键期走不开,这种大事又不方便和方艾黎电话沟通。所以,我就在老师过来关注研发进展的时候,和她提起了这件事。当时她正要去方氏商谈收购配方的事情,我想,老师可以顺带去提醒他们的。”

卫泽希有点遗憾:“所以你老师当时忘了提?”

颜未染用那双澄澈到近乎通透的眼睛静静望着他,轻轻说:“不。我认为,我老师和他们提了。”

卫泽希有一瞬间的疑惑,但随即,他便后背发凉,脱口而出:“所以,你认为是…”

“是,天下没有那么巧的事情。我发现了这件事后,告诉老师,然后她很快就死于超级细菌。而我老师去世后,我也很快就遭遇了杀身之祸。”颜未染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长久思量后确切的平缓,“毕竟,一个公司的几个主打产品要是被揭发出了这么严重的副作用,就算再怎么公关营销,这几款产品也是彻底毁了,再难回天。”

卫泽希点点头,说:“而且之前我和你分析过方氏这些年财报,他们其实一直以递延所得税的处理,掩盖他们净利润大幅度下降甚至亏损的事实,借以欺瞒股东,来增加对他们的信心。而在这个时候,方氏品牌的核心产品如果出事,那么他们的手段就再也没用了,肯定会直接崩溃无疑。”

颜未染想着老师去世时候的样子,心中大恸,眼圈顿时红了。

“我会竭尽全力帮你查清此事。”卫泽希握住她的手。她的神情还算镇定,可她的手却那么冰冷。卫泽希合拢手掌,帮她暖了一会儿,坚定地说:“可我相信,方氏有这样的动机,嘉律却肯定不会这样做的。我了解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们就要订婚了。”颜未染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寒意。

“可能没有。嘉律对我解释说,他只是为了帮助方艾黎所以炒作绯闻而已,应该是方艾黎故意把风声放成订婚的。”

“呵…”颜未染冷笑着,从他手中抽回手,呼出长长一口气,“我在病床上恐惧自己一辈子无法再站起来的时候,他和伤害我的嫌疑人炒作绯闻。”

卫泽希叹了一口气,他理解未染这种心寒的感觉,他当初也当面谴责过程嘉律。但事到如今,他也没再劝未染,只抬手又搂住她的肩,一边转移话题:“无论如何,现在方艾黎应该是死定了吧?待我去打探一下方氏的消息,咱们好好开心一下!”

颜未染下意识就要甩开他的手,可他就是理直气壮地紧搂着她,瞄了一眼手机就面露喜色:“快看快看!”

颜未染一看屏幕上的内容,顿时忘了追究他那亲密举止,直接把手机抢过来。

那上面正是今日方氏的股价,不出其然,股价狂跌二十多点。尤其美国又没有跌停制度,方氏股票在一个上午熔断了两次,眼看今天要跌超30%停止交易了,那一泄如注的局势,必死无疑。

111 生生不息

动荡的起因当然是方氏遭遇集体起诉。确诊身患恶性肿瘤的几个患者提出的赔偿金额都在千万美元级别,按照之前相似案例的判例,这个数额并不离谱。其他病情严重的起诉者更是人数巨多,还不断有新加入提起申诉的,方氏若是败了官司,就算把公司全部卖了,恐怕也是赔不起。

颜未染抿唇沉默片刻,将手机交还给卫泽希,说:“可惜,我老师去世后,我就一直在复健,也是刚刚前不久才想清楚这些,拿东西去做了鉴定书出来。”

“这些严重的人都是发病很久了,当初你发现的时候,就算立即站出来,恐怕也是于事无补,反而会遭到更可怕的对待。而且你现在戳穿此事,也是帮助了很多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颜未染点点头。卫泽希又翻出一篇采访报道,说:“看这篇受害者的采访报道,写得挺厉害啊,一边煽情一边骂人,简直能写出花来,你认识她吗?”

“我只不过是和一个正在寻求上位的记者,一拍即合而已。”颜未染看了看那记者的名字,说道,“她很有前途,我看好她奋斗十年后能拿普利策奖。”

“首先,她要能活过十年。方氏这么大的集团,她也敢捋虎须,以后是不是纽约黑帮她都敢去卧底啊?”

“方氏只是纸老虎,如今内斗正厉害。方艾黎那几个叔叔看见侄女这边出事只会欣喜若狂,谁会有空去迫害这个记者?至于方艾黎,她现在正焦头烂额中,不可能有空去打击报复的。”

“万一呢?”

“万一她真的要下手的话…”颜未染再翻回去看看方氏股价上那惨烈跳水的曲线,神情平静,“那方艾黎就真的死定了。”

卫泽希一时说不出话。他看着颜未染的面容,在此时的灯光照耀下,如同蒙着一层纯洁圣光。然而卫泽希却知道,她的心中,填满了怨毒的恨与复仇的欲望,以至于在看见别人的惨状时,她忍心沉静如斯。

但,卫泽希也只能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劝解她。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要走的路。她会按照自己制定好的计划中,一步步走到那对男女的面前,用自己的成功,揭发他们那些不可见人的卑劣手段,用自己的辉煌成就来祭奠过往所有痛苦——

也许直到那一天,她才能彻底解脱,迎接欢欣的未来。

而他,希望能看到她幸福的那一刻,即使追随她要让他也沾染复仇的血腥,他亦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因为这世上,如果总有一个人不幸福的话,他希望是方艾黎。

铃声响起,音乐剧开始入场了。

“来,我们去看《狮子王》,介绍给你看我最喜欢的那只长颈鹿!”卫泽希拉起她的手,向着入口而去。

在《Circle of Life》的歌声中,台上的动物们热闹起舞。他们坐在前排,所有演员的目光都仿佛在注视着他们。卫泽希指给颜未染看他喜欢的长颈鹿,演员踩着高跷,表演却特别自然,果然值得他特别喜欢。

变幻的光芒色彩下,她也笑了出来。睫毛上那闪动的反光,就像是一颗正在滑过的泪珠,又像阳光闪现的踪迹。

Circle of Life,岁月轮回,生生不息。

卫泽希在心里想,她也是他的生生不息。

方艾黎人生惨烈,她的生命之光——方氏,即将熄灭了。

叔伯联合几个重要股东,要求召开董事会。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要求她引咎辞职,承担所有责任。

“此次公司的风波由产品质量而起,并不能证明我制定的决策有问题,由此引发的对我能力的质疑更是有兴风作浪之嫌!”方艾黎在会上毫无惧色,甚至拍桌子与众人对峙,痛斥叔伯。

“如今企业正在风雨飘摇之际,你们不与媒体公关通力合作,共渡难关,却步步进逼企图夺权,是不是等到公司垮了,大家散了,你们才满意?”

她堂叔撇嘴说道:“乖侄女,我们这不是心疼你一直以来为了公司劳心劳力,连和程嘉律结婚都顾不上吗?何况在你手头出了这么大纰漏,我们也是担心你年轻处理不好,所以才想着让你好好休息下。”

堂哥用指节敲着桌子,嗤笑:“年轻不懂事,好歹像我一样去商学院读个硕士吧?你看看自己,本科毕业就迫不及待要来掌管大权,现在你告诉我,每年账目上的数字那么好看,里面水分有多大?你真的把你爸那些亏空给补上了?”

方艾黎脸色煞白,一声冷笑:“怎么了,你不过比我大两岁,现在做出什么大事了吗?告诉你们,我爸当年经营公司没有任何问题!我接手后公司在我手中蒸蒸日上,你们挑不出毛病来,就说我财报作假?好,要是真有问题,你们倒是指出来给我看看?”

亲戚们面面相觑,而几个大股东大都是投资公司,在这边占的比例不多,平时也就是年底过来看一下公布的账目,例行公事地拿分红走人,几个代理人在这边连办公桌都没设,哪儿看得出里面的问题。

堂伯仗着自己年纪最大,开腔道:“侄女你能耐了,现在在公司一手遮天,我们哪儿看得到问题啊?这不是也担忧你一个人处理不好,我们想替你群策群力分担压力,毕竟你孤军奋战实在太辛苦了嘛…”

方艾黎打断他的话:“没事,我不怕辛苦。就算我平时累点,可叔叔伯伯你们年底能悠悠闲闲拿分红,我心里也很欣慰。毕竟我累死累活,都为了爷爷创办的这个公司,为了我们整个家族——还有股东的利益,我就算辛苦些,也是值得的。”

“别介啊,侄女你还是先安心把终身大事给弄好,到时候嫁入程家,还用得着操心咱家这些破事?那边随便划拉一两处地盘给你,你也能大显身手,不比在咱这小池塘里扑腾强?”

堂叔也附和:“听叔一句劝,女人干得好不算什么,嫁得好才重要。你不去搞定程家公子,在这边浪费青春有意思么?”

看这伙人把程嘉律抬出来,逼着自己立即嫁人的架势,方艾黎心下一阵郁急烦躁涌起。原本那顾及亲戚脸面的说辞全被抛诸脑后,她冷笑一声,扫视会议室内众人:“我的婚事就不需要各位叔伯操心了!我生下来就姓方,我这辈子就永远是方家人,我永远不会背弃方氏!当年我爷爷亲手创办了方氏,他只有我爸一个亲生儿子,而我爸也只有我一个女儿。堂叔堂伯还有姑父你们平时对我家企业的关心我也都看在眼里,感激在心里,但我家虽然人丁单薄,也知道有些事只能靠自己,毕竟,你们只是我同宗,很多事情不好太依赖你们的。”

这一番话夹枪带棍,直接把这一批亲戚全都划拉成了外人,在座的方家亲戚个个怒火中烧。

堂伯先站起来,指着她怒吼:“方艾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你把方氏搞垮还有理了?”

堂哥也嘲讥道:“每年给我们发那点钱跟打发叫花子似的,就在这耀武扬威?我们当初还不如请个职业经理人,早就收红利收到手软,何至于像现在这样,方氏都要被你折腾倒架了!”

堂叔则把手机拍在桌子上:“总而言之,今天你必须要给个准信,你究竟有没有办法解决当前的困境?程家会不会出手救我们?搞不定你就赶紧给我们从这位置上滚蛋!”

眼看会议室内剑拔弩张,必要闹个急赤白脸大打出手,坐在首位的方艾黎却只冷笑着抿紧嘴唇,冷眼看着他们上蹿下跳。

等到众人发泄一通,会议室内稍微安静了一些,方艾黎才拉开包,将一张病危通知单拍在会议桌上,说:“我就问一件事,你们在这儿跟我闹、跟我抢公司的控制权,可谁去医院看过爷爷了?谁关心了创办咱们方氏的我爷爷了?医院已经下发了他的病危通知单,你们知不知道?”

112 演戏挺下血本

这张病危通知书一拍,众人都是悚然一惊。

堂伯堂叔们传看着这张病危通知单,那上面的“极度危急”字样,让他们面面相觑,气势顿时泄了。

方艾黎含着泪,一字一顿地说:“你们闹啊,吵啊!无论你们怎么逼我都可以,我都不在乎!可谁要是在这个时刻,让爷爷知道公司的动荡、或者企图去他那边闹事,让公司不安稳,谁就是想要逼死爷爷!”

老头子是集团的主心骨,如今已是日薄西山。在这个时候要是再把公司这么大的纰漏捅给他,让他知道自己当年那张配方惹出这样的祸事,那真是一道催命符,非得要了他的命、也要了方氏的命不可。

一场逼宫行动,轰轰烈烈地开始,又因为她这一张纸拍出,暂时偃旗息鼓了。

等到其他人尴尬郁闷地离开,方艾黎静静地在会议桌的首位再坐了一会儿。

窗外是林立的高楼,和被高楼遮挡得所剩无几的阳光。

方艾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她还很小的时候,爷爷买下了这块地,盖起了这栋方氏大楼。那时候爷爷带她站在这个会议室往外看,这栋楼还是这一带最高的大楼,几乎可以看到半个城市的风景。

那时爷爷牵着她的手,告诉她说,Ally,这就是我们方氏的宫殿,你就是我们的小公主,你要永远站在这里,俯视属于你的世界。

可惜,这才过了多少年,周围大楼拔地而起,湮没了她的宫殿。蜂拥而来的人们竞相在她的脚下挖掘坟墓,也许她要眼看着爷爷留给自己的一切,轰然倒塌。

“我一定、一定要保住方家的宫殿,恢复爷爷留给我的,方氏王朝的荣光。我一定要再度站在高处,俯瞰你们这群人,让所有人都在我面前低下你们的头!”

她喃喃地,赌咒发誓一般地说着。窗外的阳光已经偏移,被前面的大楼彻底掩盖了。

她终于疲惫地站起身。助理立即帮她收拾好东西。

她拿着那张病危通知单进了洗手间,坐在马桶上一点一点撕掉了,丢进马桶里冲掉。

这种东西,伪造一万份也是有的,只是下次可能就没法再拿出来镇妖了。而且在用的时候,还要事先和老爷子那边的医生护士通气,留下来总是麻烦。

她叹了一口气,疲惫地整理好衣服,出去洗手。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暗色调的灯光下,她的脸色越发难看,浓妆也掩盖不住的颓败。

她拿出口红补妆,然而虚软的手却没法描出完美的轮廓,涂得溢出了些许。她扯过纸巾,擦去那血一样的痕迹。电话在此时响起,她咬牙抓起,想要一把掐掉,但一眼瞥见上面来电显示是程嘉律,她又硬生生停住了手。

深深呼吸,方艾黎尽量调整好气息,接起电话后唇角艰难上扬:“嘉律哥,难道你也听说那些破事啦?没事的,我已经全部搞定了…”

程嘉律却仿佛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只打断她的话,说:“明天出来见个面吧。”

方艾黎心头那些沉沉压着的阴霾,在这一刻终于消散了些许。

她唇角的弧度,甚至真的有了一丝松弛。是,她有程嘉律,有程家在背后撑腰,她怕那些极品亲戚干什么?至少嘉律是关切她的,在她遇上艰难险阻的时候,会第一时间来电慰问。

“好呀,在哪里见面?”她的声音,终于有些轻快起来。

“你定吧,到时候我们过去,大家一起谈谈。”

方艾黎的声音有些迟疑,又有些惊喜:“我们?是…伯父伯母来纽约了吗?”

“不是。我们这边三个人,你尽量订得离泽希的住处近些。”

方艾黎还想问什么,程嘉律已经说了再见,挂了电话。

她捏着手中电话,盯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满满涌起愤恨悲哀。

三个人,那就是嘉律,卫泽希,还有颜未染。

她焦头烂额,分身乏术,没能阻拦住他。如今三人对质,过往翻开来,嘉律和颜未染眼看着要复合,那她只能一败涂地。

仇恨让她咬牙切齿,面目扭曲。

为什么有些人只要把自己打扮得粉嫩可爱,就能得到别人的喜爱,每天活得像个无辜的灰姑娘?

就连嘉律,她从懂事后就确定的目标,也被那色相迷惑,屈服于她的裙下。

颜未染,除了会化妆会打扮之外,除了那一张脸之外,她有什么!

而她自小为了理想奔波,为了家族打拼,苦苦支撑着方氏,如今却要被虎视眈眈的亲戚们瓜分吞噬。

这世界,怎么会这么不公平。这些男人的眼光,从程嘉律到卫泽希,怎么会都这么浅薄。

嘉律…程嘉律。如果她真的没法和他有结果,那么最终自己的下场,恐怕是被环伺的亲戚们撕个粉碎,死状凄惨。

愤恨让她的脸变得狰狞,她不想再看镜中自己的丑态,昂头走出洗手间。她问助理Agnes:“查到那个记者什么来头了吗?报道是谁写的?”

Agnes赶紧说:“记者是个刚出实习期的新手,似乎只是想要搞个大新闻,目前还没有挖出什么东西来。但她文中对于化妆品和护肤品又极为精通的样子,感觉像是得到了专业人士的指点…”

方艾黎没兴趣再听这些细节,只冷冷地问:“专业人士?颜未染那种?”

Agnes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大概吧。”

“大概!”方艾黎控制不住怒气,手包狠狠砸在她的脸上,“不是她还有谁?我们产品的漏洞,要不是…要不是被张思昭发现,我怎么可能下…”

说到这里,她悚然而惊,立即闭上了嘴,把后面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站在她面前的Agnes,抱着文件低头,仿佛对脸颊的红肿毫无感觉。

方艾黎喘息急促,但过了两三秒就立即控制住了。她用力深吸一口气,终于放柔声音,说:“Snes,这包太滑了,总是捏不住。我以后不用漆皮包了,这个就送给你好了。”

Agnes赶紧帮她捡起这个才买来一周不到的大牌包包,说:“多谢方总!”

四人会面的时间来临,地点订在一家著名的地中海餐厅。

颜未染和卫泽希提前十分钟到达,把车停在路边后,颜未染就要下去。

“等一下。”卫泽希按住了她在解安全带的手,将座位前的镜子拉下给她看,“你的唇妆咬坏了。”

颜未染这才看到,一路上自己不自觉地轻咬下唇,那口红的颜色已经斑驳。

她轻轻出了一口气,从包中取出唇膏,略微补了一下妆容。

外面夜色浸染天际,晕紫暮色笼罩住街道。卫泽希给颜未染开了车内灯,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

很快方艾黎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声音却不是她的,对方用惶急失措的语气说:“卫先生您好,我是方总的助理Agnes.万分抱歉,我们方总今天无法去与您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