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上凯兰的那个小岛,离离顿时后悔了。世界这么大,加勒比海上的小岛这么多,为什么偏偏总是遇见最不应该遇见的人?
柯以纾回头看见离离和蔚清宁,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仰起脸看着身边的柯以律。
柯以律则快步走到离离身边,诧异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离离僵硬地微笑:“你也在?我……刚刚过来的。”
“真巧。”他低声说。
“哥,过来帮我一下嘛!”柯以纾在那边大喊。
柯以律向离离挥挥手,转身走向那边,柯以纾狠狠地白了离离一眼。
“我们还是走吧。”离离拉拉蔚清宁的衣袖。谁知她刚刚走上码头,后面却有一阵风挟带着高高的浪头,向着她扑头盖脸地打下来。
蔚清宁眼疾手快拉住了差点被海浪卷走的她,但她的裙子已经不可避免地被海水打得湿透。
“先去换件衣服。”蔚清宁带她走下码头,穿过沙滩。
柯以律和柯以纾两人正牵着手,在沙滩上散步,好像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被水淋湿的裙子,紧贴在离离身上,有点冷。
洗过澡之后,身上才渐渐地暖起来。她对着镜子擦干头发,觉得心情终于平复了,做好了面对柯以纾白眼的准备。
走出浴室,巨大的风声就传过来。
蔚清宁正坐在窗边喝咖啡。阴暗的大厅内,居然只燃着两支蜡烛,光芒幽暗。
她有点诧异地问:“为什么要点蜡烛?你要吃浪漫的烛光晚餐吗?”
蔚清宁在烛光下朝她微笑,就像珍珠带着淡淡的光泽一样,朦胧迷人:“是没电了。八级暴风雨,外面的电都断了,航线和通讯也彻底完蛋了,这栋房子里只有浴室的线路还有点。”
“不会吧,风暴来得这么快?”离离掀开窗帘,窗外暴雨如注,狂风中摇摆不定的大树,拍岸的巨浪,格外恐怖。
“常有的事,没什么大不了。”蔚清宁倒是很悠闲,给她倒了一杯咖啡。
离离接过来,问:“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等风浪过去嘛,你也知道我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开异时空的话,不是很准确的,要是凑巧开在风眼里,那可就太惨了。”
离离低声问:“那……凯兰他们呢?”
“在山脚的那一栋屋子里,和我们不会碰面的。”蔚清宁笑道,“别不开心啦,难得有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给我们,不是最好吗?还可以有借口不接嘉南他们的电话了。”
离离看着烛火发呆,蔚清宁问:“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吃的吧?”
“还是我来做吧。”她觉得自己毕竟是女孩子。
“那么一起吧。”他说。
因为没电,两个人一起洗了蔬菜和水果,做了两道简单的沙拉和海鲜冷盘,分了几个羊角面包。
烛光幽微,偶尔瓷器相撞,叮的一声轻响。
外面风雨骤乱,里面却似乎一片安详。离离不由自主地想,不知道柯以律现在和柯以纾在干吗呢……
蔚清宁转过脸看看她,低声问:“在想什么?”
离离垂下睫毛:“没什么。”
“柯以律……”他忽然轻声说了这三个字,离离心口猛地一跳,抬头看他。
蔚清宁却把脸转过去了,淡淡地说:“柯以纾今晚应该不会夜半来偷袭我们的,谁会半夜冒着这么大的风雨去杀人?而且有我和凯兰在,她不敢动手。你安心睡吧。”
离离应了一声,又猛然想到一件事:“蔚清宁,你不会半夜去偷袭他们吧?你不是很想杀了柯以纾……”
“我现在对杀她没兴趣了。”蔚清宁说着,慢慢擦干手,“因为,她这么恋兄,老是霸占着柯以律,我才有机会接近你啊。”
离离的脸顿时红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那么……我去休息了。”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
暴风雨很快就过去了,晴朗的天气说来就来。
第二天一早,离离拉开窗帘,天气已经一派晴朗,海水颜色已经变浅,植物的绿色也特别鲜亮。
她开门出去,蓝天白云下,杂乱倒伏的草丛间,有星星点点的小花在风雨之后盛开,丛丛在岩缝间摇曳。
“早啊。”蔚清宁正在外面清理昨夜被折断的树枝,转头看见她,便伸手指指餐桌,“先吃早餐吧,等一下去海边看看。”
她把餐盘移到门外走廊下,一边吃一边看着眼前的景色:“你在干什么呢?”
“断折的树枝要是不清理掉,会妨碍后来生长出来的嫩芽。”蔚清宁转身拍了拍身上的落叶。
离离诧异地看着他:“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关心什么事情……结果却是为了几棵树。”
“树难道就不重要了吗?”他笑着,若有所思,“那你觉得我应该去关心什么?这个世界,万物都有自己的立场和角度。”
离离问:“那么,神族要消灭魔族,也是为了自己的立场和角度?”
“哦,他们觉得我们的存在对世界不利,就一直追杀我们。”蔚清宁慢悠悠地说,“最近神族入魔的突然加多,神族的人认为世间的秩序紊乱了,下手就越来越狠了。”
离离不明所以地问:“为什么魔族会突然增多?”
“因为……平衡被打破了。”蔚清宁淡淡地说着,在桌上画了一个圈,“从女娲死去开始,这个世界骤然阴阳改变,万物轮转,总会有人被阴暗的那一边选择,体内的魔性开始苏醒……比如说你的前身山鬼,她力量太过薄弱,抵抗不住天轨的力量,魔性完全压倒了神性,所以入魔了。”
“她不是因为暗恋你所以入魔的吗?”离离诧异地问。
“其实我是在她入魔之后,才和她认识的。我和魔族的人接触并不多,在收留你之前,一直都游离在外。”
她支着下巴,认真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愿意收留我呢?”
蔚清宁微微笑出来:“因为这是命中注定,注定我入魔就是为了和你相遇。”
她不用想也知道他说的是假话,根本不理会他:“你入魔后,后悔了吗?”
蔚清宁含笑望着她:“曾经有过……不过见到你之后,就不后悔了。”
离离真的不理他了,站起来,指着面前的碧海蓝天:“我们去走走吧。”
两人就在沙滩上散了一会儿步,一起坐在海边的礁石上看海天相接的地方。
离离忽然觉得手上痒痒的,她低头一看,有一只小小的海螺,忙忙碌碌地在她的手背上跑着。
她把那只贝壳抓起来,原来是一只小寄居蟹,缩在海螺里挥舞着自己橙色的小螯,一副誓死保卫自己家园的样子。离离不由得哑然失笑,把它轻轻地放在沙滩上,看着它爬走。
那只小螃蟹才爬了不久,碰上了一只赤脚的大拇指。
脚的主人低头看了看它,抬脚就把它踢到水里去了。那双脚白皙纤细,提着裙子的手,也是漂亮得如同白玉一般。
出现在这个岛上、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当然就是柯以纾了,而不远的后面,柯以律正远远地走来。
离离顿时站起身:“我们回去吧。”
她在快步走开之后,偷偷看了柯以律一眼。
柯以律和柯以纾亲密地凑在一起说话,柯以律笑着低头看着柯以纾的眼睛,一脸温柔宠溺。
离离心里一阵烦乱,独自快步跑开。
蔚清宁在她身后神情复杂地站着,并未追上。
离离跑到海岸拐角的礁石后,呼啸的风在这里回旋,显得格外冷清。突然,一个硕大无比的黑影像遮天蔽日的巨手,向着她压下来。竟是大片的黑蝙蝠,血红的眼珠闪着诡异的光。
她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脚一下踏空,从礁石上掉了下去。脚踝突然被什么抓住,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拖进海水里。
她用力地蹬脚,咸涩的海水在瞬间倒灌进她的口鼻中,她连呼救都还没来得及,已经被拖入深海之中。
海水呛入肺中,胸口痛得像被人撕裂一样,离离痛苦地抽搐,神智模糊,只有手还无望地向上伸着。
就在她放弃挣扎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海面上拖回去。
深蓝的海水陡然一震,一股微微的波浪,以她为圆心,向四周震开。
抓着她腿的那条软滑的东西,顿时松开,落了下去。粘稠的腥气在海水中散开,却没有血的颜色。
是一只大王乌贼。
终于脱困的离离,被拖上一块礁石,一双手按压她的胸口,她呛出好几口水,眼前的昏黑逐渐变得明朗。
她沙哑地喊出那个救了她的人的名字:“柯以律……”
柯以律神情愧疚:“离离,对不起,我妹妹她……以后我不会再让她做出这种事。”
离离恍惚地坐起身。原来又是柯以纾搞鬼吗?
“嗯,可能是……我看见她从山崖后走出来,然后感觉不对劲,过去一看,你已经落水了……”
他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卡住了,说不出来。
能说什么呢?请她原谅自己这个加害于她的妹妹吗?还是让她不要顾忌他,尽管对付他妹妹?
根本就是两难,两难开口。
离离立刻就把话接下去了,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没什么,神族与魔族本来就有纠纷……你以前也天天追杀我呢。”
柯以律点头,说:“是啊……那个时候,怎么会想到,我们会有现在。”
在他对着离离,说出“你死定了”的时候,怎么能想到,最后在她手上不得翻身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他们坐在黄花覆盖的岩石上,望着远处,一时都沉默,不知道说些什么。
潮水的声音,阵阵涌来,周围的黄花,像是被声音震落,一朵一朵掉下来。
“喂,柯以律……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我们好像真的不能做朋友呢。”她勉强笑着,“你妹妹这么讨厌我,我又这么笨,我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讨厌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喜欢我……”
“以纾以前从没对人这样过,我想……她只是因为你是魔族,所以要杀你而已。”柯以律低声说。
“是吗……”她轻声说着,抱着膝盖坐在花朵的阴凉中,“我们的距离,还真远……好像,唯一能有的未来,就是离别或者敌对。”
柯以律默默地听着,一言不发。
“有时候我真觉得,我的名字,可能跟我的人生有关系吧,离离,离离……总是面对着一次又一次的离别,和我的家人也是一样,为了他们的安全,我不得不离开。我珍惜的一切,都不能留在我的手中,都注定要离我而去。”
她被迫一个人离开家,却一直都没有跟别人提起过这些。明月瞳个性火爆,嘉南只是个小孩子,蔚清宁虽然是个倾诉的好对象,但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无法对他说出这些话。
柯以律叹了一口气,轻轻地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他的手暖暖的,让她心口微动。
“不是这样的,虽然你的名字叫离离,但是你的姓氏是吴,吴离离,应该是没有离别,永远在一起的意思。”他微笑着凝视她,“你看,世界上谁的名字,有你这么好?”
“真的吗?”她勉强笑了出来,忽然想到了柯以律母亲种植的那些福禄考,福寿绵长,繁华锦绣。这么好的名字,到最后也不过孤独地盛开,零落成泥。
她忍不住轻声问:“那些福禄考,还在开花吗?”
“自你走后,开得越来越繁盛了,像猎猎燃烧的火焰一样——本来它的英文名,也就叫火焰。”
离离叹了一口气,说:“真想去看看。秋天的话,月湖旁边所有的枫树都变成红色,一定美得惊人。”
“来看吧,花会一直开到秋天,然后枫树林就开始红了。”
离离忍不住失笑:“可是柯以律,我们是仇敌哦。”
柯以律问:“仇敌就不能到我家来了吗?”
“你觉得呢?”她好笑地问。
对话又沉默下来,远处海天相接,一片清澈的蓝。
柯以律忽然开口说:“不过,幸好你身边还有蔚清宁。他是个很完美的人,我们神族也都很敬畏他,你和他能在一起,也很好……一定会幸福的。”
“没有!”离离赶紧矢口否认,“我只是因为无处可去,所以才借住在他家的,不过他对我真的很好。”
“他很喜欢你,我……听说了。”
离离无语地低下头:“不是的,那些都不过是传言而已。其实我们真的没什么,只是普通朋友。”
“是吗?”他转头,凝视着她。
“是啊。”她说。
接着又是沉默,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同样安静沉默的,还有站在他们不远处,另一块礁石上的蔚清宁。
他坐在礁石上,看着徒劳起伏的浪花,无论它们如何汹涌地朝着目标涌去,最后都只能是落回原处。他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蔚清宁,你岂不是也一样,无论如何,终究都是回到原来的处境。
求之不得,日夜不安,永生永世——
他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幻觉。万年之前,昆仑神宫之中,她坐在他的对面,亲手给他安排了他一生的命运。
她说,你可以得到所有一切,心想事成,无往不利;你凌驾于天,掌握整个乾坤,世间一切,无不归属于你一念之间——唯有你最珍视的,永远不可属于你。
那个时候,他并不理解这个命运的恶毒。
然而现在想来,该是多大的怨恨,让她亲手给他定下这样的结局。
春日朝晖一样的面容,陡然之间蒙上一层寒冰,他失控地喃喃自语:“是你执意要摆脱我,所以才设下这个命运,对不对?因为你明知道,我唯一珍视的,只有你而已。”
旁边的柯以律似乎感觉到什么,在潮水冲刷礁石和山崖的声音中猛地站起,穿过黄花低垂的藤蔓,向外飞去。
然而,空荡荡的海面上,一无所有。
黑褐色的礁石高高低低地林立,碧蓝的海浪不疾不徐地拍打荡漾,日光之下,一片鲜明凝固。
“我有低血压,真的……”
被闯进卧室的蔚清宁从被窝里拖了出来,凯兰很无奈。他扶着头在沙发上坐下,痛苦不堪,“有什么急事吗?”
蔚清宁坐在他面前,转头看着落地窗外大片的海,倾泻进来的阳光让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请你帮我一个忙。”他脸色平静,缓缓地说,“你帮我,杀了吴离离。”
凯兰猛然抬头看着他:“吴离离?就是……就是和你一起来的女生?一个小时前你还对她情深意重!”
蔚清宁打断他的话:“别追究理由,你去不去?”
“你自己为什么不去杀她?”
“她是我喜欢的人,关键时刻我会下不了手。”他冷淡地说。
凯兰怔了怔,然后跳起来:“你还骗我说她不是那个人,居然说她只是山鬼。难怪我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毛骨悚然!我早该知道,世界上怀有辟异剑的,只有她啊!”
“她如今已经入魔了,我也是想带她来见见你,看你感觉怎么样。”
“那么现在又为什么要杀掉她?因为她入魔了吗?”凯兰凑近蔚清宁,“喂喂,你好像也入魔了嘛,而且,是为了她吧?说实话,这事情我要是帮你做了,等你后悔了,你说不定会跑来砍了我……”
蔚清宁压低声音,语调却在微微颤抖:“但我现在绝望了,她甚至根本不喜欢我……轩辕说得对,我也许可以放弃她。”
潮水的声音在窗外隐隐涌动,明亮的蓝光在室内粼粼闪烁,蔚清宁的周身包裹着动荡的光线,虚幻迷离。
“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的执念害得很惨。”凯兰无奈地摊开手,“我不想帮你,虽然我的七宝妙树号称是天地间唯一可以对抗辟异剑的武器,可是万一弄不好,会是她把我的七宝妙树劈成两半也不一定!”
“放心吧。”蔚清宁淡淡地说,“她现在力量还没有恢复,绝对不是你的对手。”
凯兰看着他,低声说:“女娲的力量消失了,盘古刚刚从沉睡中醒来,你又入魔。人间早就已经摇摇欲坠,你再杀了她,神族和魔族的局面,会不会很难收拾?”
“这又关我什么事?”蔚清宁冷笑。
“好吧,你这个偏执狂!”凯兰一脸牙痛的样子,深深吸气,“你既然等了这么久,那么再等一等又怎么样?你不亲手杀她,她也总是要死的,一百年后吴离离就不存在了!”
“那又怎么样?”
“反正我绝对不去杀她。我只给你一个忠告——下辈子,你可以陪着她一起长大!”
蔚清宁微扯一下嘴角:“好吧,我会谨记的。”
蔚清宁站起身走到屋外。
云朵高远,海天广袤,一片空茫的蓝透明如同琉璃。
离离穿着白色的裙子坐在海边的岩石上,和身后的海天一样干净清透,有一种仿佛只要注视久了就会被她完全占据整个身心的力量。
他忽然在这一刹那间,深深悲恸。
为什么只因为一刹那的绝望念头,就要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为什么,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掉,也不愿意让别人得到。
为什么,命运是怎么样,他就得怎么样。
他走向离离,脸上的笑容温柔,深深凝视着她。
他牵着离离的手回去,他们踏着沙滩,留下长长一串并排的脚印。
那个时候,他在心里想,也许并没有绝望。也许有一天,她什么都没有了之后,会转过头发现,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直都守在她身边。
等到,她失去柯以律的时候,等到她走投无路,只剩下他一个依靠时……她应该就会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开吧。
风暴过后,恢复了通讯,嘉南的夺命连环CALL果然开始了。
“我怎么找不到你们?你们在哪里?干吗不带我们去?给我地址我也要去!”
离离把手机移开,尽量离耳朵远一点。
蔚清宁接过手机,很冷静地说:“嘉南,这是我们的约会,你别来破坏。”说罢立即挂掉电话,把他、嘉希、明月瞳、楚沁承全部列入拒绝用户。
离离嘴角抽搐,她简直可以看到嘉南捏着电话大声咆哮“你们这两个见色忘友的混蛋”的情景了。
“别管他。”蔚清宁说着,牵着她的手上船,“走吧,总算可以离开了。”
他们的船和柯以律的船一起在码头启程。
海鸟低飞,天碧如蓝。她靠在船尾,看着与她方向相反的,柯以律的船。
两条白色的船只,在蓝色的大海中,互相相望着,渐行渐远。
最后,凝望的彼方,终于变成了一个白点,被地平线吞没。
蔚清宁带着离离去了很多地方。
希腊的帕特农神庙,苍凉的断壁颓垣之外,蔓草青青。他们一起走过的希腊小街道,九重葛从阳台上倒垂下来,大片紫色烂漫无比。古希腊已经不存在,所有的希腊老房子都是拜占庭风格。
清澈的尼罗河边,挨挨挤挤全是阿拉伯人,埃及所留下的,只有金字塔和文物,沙漠中一望无际的彼方,夕阳落日,一片暮色。
在卢浮宫内他们看到汉谟拉比法典,蔚清宁指着上面一条,慢慢地把那世上只有寥寥数人能辨认的楔形文字翻译给她听:“若有妻子指责丈夫对她不好,并且她没有犯错就被丈夫冷落或背弃,她可以带着自己的嫁妆,回到父母家中。”
在恒河边,无数濒临死亡的人,从炎热的各地赶来,投身于圣河。清晨笼罩的雾气下,灰蒙蒙的河边,印度的原住民已经成为贱民,他们的语言是英语。
整个世界的神,仿佛都已经在这个时代毁灭了。
天地这么辽阔,人世这么繁杂,陌生的国度,听不懂的语言,她唯一可以做到的,只有跟着蔚清宁。
在维也纳的街头广场,他们在广场旁边吃冰淇淋。广场上的鸽子在灿烂的阳光中慢慢踱步,肥胖得飞不起来,旁边的鲜花颜色娇艳,开得让人沉醉。
连时光,都变得那么美。
离离抬头去看蔚清宁,正好他回过头,四目相对。蔚清宁微笑着,轻声说:“我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
离离含着冰淇淋的勺子,睁大眼看他。
“远古时代,在辽阔的大地上,我和她孤零零的两个人,并肩在风中驱驰,一片花瓣落地的时间,从昆仑到东海,一路上全都是苍茫荒凉,天上地下,似乎只有两个人可以携手。”
“你和她?她是谁?”离离托着下巴问。
蔚清宁把目光转向外面:“是我以前喜欢的人。”
离离顿时“啊”了一声,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起来。
看着她陡然一亮的眼神,蔚清宁无奈地问:“你就这么高兴我有喜欢的人?”离离赶紧辩解:“我只是很好奇嘛,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怎么样的?”
“她……不喜欢我,一意逃避,可我就像对她着了魔,无法放手。后来,我们在昆仑山上激战,毁灭了成千上万的星辰,最后她终于屈服,在流星成雨中,被我困在身边,再也无法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