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被夏尘阳一语道破,闻燕笙懊恼地瞪瞪他,粗声粗气地调侃道:“不亏是苍都城里有名的风流小王爷,这些事倒是一猜一个准。只可惜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想要抱得你的小树美人归,四个字--”闻燕笙恶意地将手伸到夏尘阳面前,一个个屈着指头道,“你,死,心,吧!”
夏尘阳勾勾嘴角,诡谲一笑,附过身去低语:“如果我溜进沁园掳了小树逃走呢?”
“有本事你就去,就这件事,我保证不插手。”闻燕笙满不在乎地说,凭他了解的尘阳,好象还没有这个本事。
“好,有闻大哥这句话就够了。”夏尘阳玩笑似地拍拍桌子,转眼一脸丧气地说,“只是最近皇帝舅舅特别担心我的安全,又派了很多侍卫来…”
两人对视片刻,同时举杯一碰,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转瞬间,两人又突然止笑,夏尘阳默然地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闻燕笙同情地拍拍他的肩,处于他的立场,一时也无话可以安慰。燕国局势越来越严峻,燕帝已对外称病,几个皇子内斗频繁,而尘阳这个质子,自然被苍帝紧密监视,即使燕国皇后是苍帝的亲妹芷艳公主,比起芷艳公主的安全,苍帝当然更希望燕国越来越乱才好。南帝年岁已高,南国近年并不安泰,如果燕国再乱,两国忙于安内乱,再无精力对外,对苍国来说,无疑是个好机会。甚至前几日朝中有人大胆提出,既然木玉令已归苍国所有,苍国应该乘南、燕两国内乱之机,一统天下,认为此乃天意…一统天下啊,多大的诱惑,没有哪个帝王不会动心吧?但以苍国目前的国力,是不是有点太力不从心了…
闻燕笙不愿多想,甩甩头正色问道:“尘阳,你想回燕国吗?”
“如果闻大哥的爹娘陷于危险,闻大哥难道不想出手相救吗?”夏尘阳避重就轻地回答。
闻燕笙了然,转而想到自己,轻嗤一声,打着哈哈道:“我娘早已亡故,那个风流的老头不是我爹,如果是我,大概不用救了,因为无人可救。”
“离别十二年,尘阳却是念他们已久。”夏尘阳低叹,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闻燕笙见他这般,心中戚然,遗憾地说:“尘阳,此事恕我无力相帮。不过,也不会出手相阻。要不我在师兄那里探探口风,看他能不能帮你?”
夏尘阳抱拳道谢,笑言:“不必了,闻大哥有此心意就可以了。这些年来,你与玉楚表哥对我照顾甚多,尘阳心中感激。我明白自己的处境,不会让二位为难。立场不同,有些事情也是情非得已,倘若有一日尘阳真有让二位失望之处,还请闻大哥替我多多致歉,就说元宵那夜的承诺,尘阳断不会失信。在此之前,闻大哥就当没有这回事吧。”
见夏尘阳说得极为慎重,知他是看在多年的情份上才说得这番话,虽然不知“元宵那夜的承诺”所指何事,闻燕笙还是慎重地回道:“好,就依你。”话虽这么说,心中却不免有些伤感,多年的兄弟情份,在面临着抉择,很显然,尘阳的身份注定他是孤独地站在另一面的,而他和云济都会坚定地站在师兄这一边。他狠狠地拍了下桌子,道,“来,不说这些烦心事,喝酒,喝酒。”
※※※※※※
柳烟儿醒来时,已过三更。
“烟儿,你终于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大夫?”趴在她床边守候着的蔓娘顿时喜极而泣。
“烟儿”而非“烟儿小姐”,蔓娘似乎并没有意识与平日的称呼上有什么不对,柳烟儿闻言却是眸色一黯,眉头微蹙。
“我很好,不用了。什么时辰了…”相比蔓娘的惊喜,柳烟儿显得平静多了,话语一滞,她想到什么,喉咙一紧,哑声道,“夏风呢?”
“夏风她…明日一早,庄主会派人送她的棺柩回苍琅镇。虽只是个丫头,但葬在这里,夫人说怕你以后想起来伤心,还是送她回乡吧。”蔓娘轻道,抹抹眼泪,摇摇晃晃地支起身子,“刚过了三更,春雨她们还候着呢,少庄主也在,这就去唤他们,再去禀告夫人一声。”
柳烟儿看着瘦弱的身影蹒跚着离开,神色愣怔,突然她急切地翻开内侧的被褥,拿起压在床板上的一封信函,见它完好无损,不象被人动过,才放心地松了口气。她起身拿开床边案几上的灯罩,将信函凑近烛火,想想又顿了手,听到屋外隐约的脚步声,她小心地将信折叠起来,放在衣襟里藏好,迅速地爬上床榻坐定。
房门推开,柳云济率先冲了进来,俊朗的脸上难掩疲色:“烟儿妹妹,你可醒过来了,急死大家了。”
“云济哥哥,烟儿没事了。”看着柳云济关切的脸,柳烟儿心中苦楚,不由眼眶一红,“啪哒啪哒”地落起泪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别怕,有云济哥哥呢!”见柳烟儿突然落泪,柳云济只道她是想起夏风的死,仍然为此伤心,只能手忙脚乱地安抚,“夏风只是意外,没人怪你,大家都知道你不会凫水,根本救不了她。”
“奴婢当时要是跟着小姐就好了。”一旁的春雨也低声劝慰。提到夏风,春雨也觉得自责,若不是夏风坚持有事要单独与烟儿小姐讲,她和秋霜也不会没跟着。谁知道夏风会把烟儿小姐带到那么偏僻的园子里去,那边的湖水,恰巧又是最深的。春雨想来都有些后怕,若落水的是烟儿小姐,她想都不敢想结果会怎样。夏风虽然也很可怜,不过…阿弥陀佛,万幸,万幸!
不一会儿,得到消息的老庄主、庄主和庄主夫人也冒着深夜的寒风赶到馨园来,免不了又是一阵关心、安慰。柳烟儿被众人围着,不知想到什么,哭得更伤心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平日你可不是个爱哭的丫头。”庄主夫人崔氏搂着柳烟儿低声安慰,一只手接过蔓娘递过来的热布巾,轻轻地替柳烟儿拭着眼泪,开着玩笑道,“你瞧瞧,不亏是你蔓姨带大的,这哭起来的小模样,跟你蔓姨掉起眼泪来的样子还真象呢。小树丫头怎么说她娘来着…”
“梨花带雨,蝉露秋枝。”柳云济笑着接口道。
“对,对,梨花带雨,蝉露秋枝,真正的美人泣泪啊。”
众人皆笑,蔓娘接过布巾悄悄地退到一边,昏暗的灯影下,低着头的她让人看不清表情。柳烟儿闻言脸色微变,转身躺下,用被子蒙着头道:“伯母和云济哥哥就知道取笑烟儿。爷爷,你帮烟儿赶他们走。”
见宝贝孙女安然无恙,老庄主柳临山安下心来,沉声道:“好了,太晚了,都回去歇着吧。春雨,秋霜,好好伺候你们小姐。”
“是。”春雨和秋霜齐声应道,小心翼翼地将刚从厨房端进来的参汤倒进瓷碗里。
众人告辞散去,柳烟儿起身靠坐在床榻上,喊住了正要出门的蔓娘:“蔓姨,你也留下吧。天黑,你腿脚不便,就歇这儿好了。”
“谢谢小姐。”蔓娘闻言一喜,回身道谢,走到床边接过春雨手中的瓷碗喂柳烟儿参汤。
“你们俩也下去歇着吧,蔓姨在就行了。”柳烟儿轻声道。
“小姐…”春雨和秋霜有些犹豫,见柳烟儿坚持,行礼退下,不忘嘱咐蔓娘,“蔓姨,小姐有什么需要,你就叫我们。”
春雨和秋霜退下后,蔓娘静静地喂着柳烟儿,两人相对无语。
“蔓姨也觉得我们俩哭起来很象吗?”半响,柳烟儿问道。蔓娘的手微微一顿,不等蔓娘回答,柳烟儿象是自言自语地叹道,“烟儿今后再也不会当着人家的面哭了。”
持汤匙的手又是一顿,两滴参汤不小心落在锦被上,蔓娘慌忙站了起来,放下瓷碗,掏出袖内的巾帕来拭擦:“对不起小姐,马上替你换一床来。”
柳烟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蔓娘将床上的锦被移开,又从柜子里抱出一床干净的锦被替她重新盖上。
“烟儿在蔓姨的心里占得很重很重吗?”柳烟儿突然又问。
蔓娘虽然不解,但仍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柳烟儿直愣愣地看着她,再问:“比小树更重,比蔓姨你自己还要重吗?”
蔓娘心中泛起涩意,看着柳烟儿,再次重重地点了点头,低喃道:“小姐在蔓姨心里是最重最重的,比小树更重,比蔓姨自己还要重。只要小姐好,蔓姨什么都能做。”
“好,蔓姨记得今日所说的就好。蔓姨跟了烟儿这么久,知道烟儿想要什么吧?蔓姨就帮烟儿留住想要的这一切吧,对烟儿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如果留不住,烟儿宁可象这两日一样,睡去了,再不要醒来。”
柳烟儿的语气轻如浮云,一字一句却象重锤一般落在蔓娘的心里,她看着烟儿的脸,嘴唇颤抖着道:“你…烟儿你…”
“蔓姨,我是你的烟儿小姐,以后,莫要喊错了。我困了,你也下去歇着吧。”
柳烟儿平静又冷然的语调,将蔓娘心里那一通翻江倒海生生地憋回心底,不敢再多说半字,她颤抖着身子,好半响才回道:“是,烟儿小姐。”
蔓娘的手伸进袖口,掏出一个小瓷瓶,看着背对着她躺下的柳烟儿欲言又止,犹豫着又准备放回袖内。
“那是什么?莫不是连蔓姨也要害我吗?”柳烟儿突然转过身来,对着蔓娘喝道。
“不…不是!小姐误会了,这是…”蔓娘举着小瓷瓶,慌张地语无伦次,只得上前一步,将小瓷瓶塞到柳烟儿手里道,“这…这是对小姐好的东西。有了它,就能…就能保证一定生儿子,他本来说是给小树的…”
柳烟儿将小瓷瓶紧紧地捏在手心里,直到指节发白,语气讥诮地说:“谁给的?难道是尚书大人吗?他对他的女儿可真有心啊!烟儿倒想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灵丹妙药。”
“他…他说是祖传的,只要服下,定能有孕,而且一定是儿子。不过一定要记得,这东西服下后两个时辰内必须…”蔓娘突然脸色通红,小声地支吾一声,才继续说道,“…否则服药的人会危及性命。这东西无色无味,服药的人就象喝醉酒了一样,只要加在酒里,就不会让人察觉。”
“什么?那不就是…”“春药”二字让柳烟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涨红着脸,嫌恶地将小瓷瓶扔在一边,羞斥道,“好个尚书大人,竟然想到用如此龌龊的手段。”想想她又讥笑道,“章府里有这样的宝贝,怎没见尚书大人有儿子啊?”
“他用过,只是那孩子生下来未足月就夭折了。此药服过一次,第二次就无效了,所以他再也…”蔓娘小心地将小瓷瓶捡起来说,“他说这药传了几代,这里是最后一点了,如果摔碎了,就再也没有了。如果小姐不想要,那…”
“放着吧。不想惹祸的话,此事莫要再对人提起。若他问起,就说已经给小树了,让他也不要多问了。还有,今日你我所说的话,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他。”说到最后,柳烟儿的神情显得异常疲惫。
蔓娘将小瓷瓶塞回柳烟儿手里,咬咬牙,斩金截铁地说:“是,蔓姨知道以后该怎么做。烟儿小姐永远都是烟儿小姐。”心中涩意再次泛起,不免又是一阵酸楚。
“你去那边榻上歇着吧!”指指隔着一道珠帘的小厅,柳烟儿无力地挥了挥手。
走了几步,蔓娘轻轻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的绣房,寻我的猫。”
蔓娘心中顿时明了,原来就是那天。
“儿子…孩子…”拽紧小瓷瓶,柳烟儿凄然地轻喃着,她看着蔓娘的背影,很轻很轻地问:“你的女儿叫什么,小树就是她原来的名字吗?”
蔓娘滞了半响,涩然道:“…不,还来不及正式取名,我…叫她囡囡。”
“那她呢?她叫什么?”胸中痛楚难忍,柳烟儿徒然直起身子,连声音也拨高了几分。
蔓娘轻轻地说了三个字。
两行眼泪在绝美的小脸上攸然滑落,柳烟儿猛地将头埋进锦被里,再也不愿抬起。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在这世上,她居然是那样一种虚无的存在,甚至…甚至连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隔着一道珠帘,两个伤心的女子默默地流着各自的眼泪。室内的暖意仿佛一瞬间被抽空,坠入茫茫无尽的冰天雪地里。
夜色弥漫,落泪无声,这,真是个漫长的夜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更的很慢,真的更慢。唯一能保证的是,它不会是坑。
今日已是初九了,虽然迟了,还是要对大家说一声: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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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万事万物唯心而已
几日后,安王府潇尘院。
夏尘阳阅罢手中的信函,眉头紧蹙,一脸冷峻地起身,负手踱了几步,停在书案旁,一手握拳,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抿唇无语。
夏岩神色焦虑地看着他说:“小王爷,皇上、皇后和五皇子都已经被二皇子的人控制,您要再不回怕是…”
半响,夏尘阳的拳头猛地击了一记桌面,似已决心已定。
“岩叔,晋王爷何日离京返回凉州?何时路过洪安城?”
“三日后离京,苍都到洪安城快马两日即可,最快五日后晋王爷就能路经洪安城。”
“很好。”夏尘阳转身吩咐候在身边的属下,“青龙,惜龙,通知他们开始行动,五日后定要将晋王爷以及太子君玉楚都引到洪安城内。新龙,让燕京的人将那个人秘密送往翼州,等着与我们会合,沿途务必保证他的安全。岩叔,该转移的东西尽快收拾转移,府里其它一切照旧,不能让人看出异常。还有…”
不到一盏茶工夫,所有计划都已安排妥当。夏尘阳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出最重要的一句话:“本王五日后…回家。”
“是,小王爷(宫主)。”众人齐声应道,各自得令散去。
“小藤子,小盆子,随本王去沁园。”要离开了,赶紧再多瞧几眼小树去。夏尘阳的桃花眼一闪,周身那股凌厉森寒的气势骤然间荡然无存,只见他嘴角轻扬,已换上一副天真无邪牲畜无害的无辜表情,背着手,他施施然地踏出书房。
小藤子和小盆子默契十足地相觑一眼,认命地跟了上去。习惯了,习惯了,他们家小王爷的变脸功夫举世无双,他们家小王爷心心念念的人独此一位。谁呢?不就是廊下那只笨鹦鹉叫得挺欢的那个--小树啊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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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园汲水阁内,娇俏的身影立在书案前,饶有兴致地泼墨挥毫,多日来身外琐事的纷争变故,并没能扰乱她的心绪,她依然耐心十足、不急不躁、自得其乐地过她的小日子。
白净水灵的如花笑脸旁,纤瘦的肩膀上搁着另一张略带稚气的俊脸,哀怨的表情,微嘟的嘴唇不断轻启,正絮絮叨叨地发出声声魔音。
“小树,跟我一起走吧。”
“小树,想来想去我都不放心。我走了,你怎么办?”
“小树,你就一点儿都没觉得舍不得我…”
小树旁若无人、充耳不闻地修她的身养她的性,时而退后,抚着下巴凝视,时而上前,蘸墨继续勾勒几笔。无论她如此移位走动,贴着她背后的身躯跟着亦步亦趋,一颗不怎么安分的脑袋就这么架在她的肩膀上,不屈不挠地紧密相随。
因为被无视得太久,夏尘阳忍不住用下巴暗暗使力,尽量将重量都压在她瘦削的左肩上,企图引起她的注意。不能计划一起走,期望一下别后重逢总可以吧?
“小树,你怎么不看看我,到时候你想看都看不到了。”
“小树,我走了,你一定要来找我。你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你。”
“小树,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最久最久也绝对绝对不能超过一年…”
魔音穿耳,经久不疲。
柳眉一挑,某人的修身养性明显不到家,耐心告馨。她微微侧脸,白眼斜睨,直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桃花眼,右手一抬,执笔“刷刷刷”几下,那张怎么看都跟小屁孩有点关联的脸上多了两撇八字须,外加一小撮山羊胡。
粉唇微扬,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她努努嘴道:“去照照吧,等你脸上长胡子的时候我们大概就能见面了。”
夏尘阳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被捉弄,灼热的桃花眼直愣愣地盯着她脸,细嫩白净的脸蛋,柔软粉红的嘴唇,离他很近很近…
“啊!为什么打我?”额头被重重的袭击,毫不留情,他低吼着跳开。他刚才做什么了?做什么了…瞧见小树左右回避的眼神和泛着可疑红晕的脸,还有嘴角那道未干的墨汁,顿时觉得心跳如雷,一阵热浪涌上头顶,心里泛起一股不可抑制的喜悦。哈哈!他刚才竟然…竟然亲到小树的嘴啦!
“我去照照,去照照,看看得长成什么模样才能再见。”夏尘阳嘻笑着,讨饶地拱拱手,向门厅里的水盆架冲去。对着木架上的铜镜,看到铜镜里长了胡子的自己,他轻轻地摸了摸嘴唇,暗自回味,笑得象只偷了腥的猫。
小树狠狠地瞪着夏尘阳的背影,暗暗追悼被偷走的初吻,哀叹自己遇人不淑,痛斥某人得寸进尺…不知不觉,又红了脸…
※※※※※※
次日午后,冬阳明媚,丫鬟秋霜正持着一截竹棍,仔细地敲打着晾晒着的被褥,一抬头,看到柳烟儿急匆匆地跑回来,一头冲进暖阁内。
秋霜急忙拦住气喘吁吁跟在后面的春雨,指指她手里的包袱,问道:“怎么了?又怎么了?你们不是去太子殿下送东西吗?怎么又拿回来了?”
“没事,我进去看看小姐,你在外面守着。”春雨阴郁着脸,不愿多说,顺手推推暖阁的门,发现里面已上了闩,只得作罢。
“春雨,要不要…去告诉夫人啊?”秋霜不放心,小声提议。
春雨摇了摇头道:“算了,让小姐一个人呆会儿吧,这会儿她肯定不想见任何人。”
“到底怎么了吗?”秋霜着急地催促着,被春雨横眼一瞪,再不敢多言。
暖阁内一片沉寂,春雨忧心忡忡想着心事,方才在沁园撞见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今日太子殿下来柳府,说是有事要离开苍都,少庄主柳云济也会随行。他陪同老庄主他们用过午膳后,才独自去了沁园。烟儿小姐想到忘了那件要送太子殿下的新斗篷,于是带着她去了沁园,才走到汲水阁外,院子里传来太子殿下和小树的声音。
“…乖乖地在沁园,最多六、七日,我就回来了。不要给我惹麻烦,更不得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太子殿下怕小树跑了吗?沁园外的侍卫这几日似乎又多了些。”
“哈哈,知道你小树本事大,连太子府都能闯,这可不能怪我。”
“不怪,不怪,被宫内侍卫保护着的沁园固若金汤,小树夜里睡得很安心。小树只是一直想不通,太子殿下为什么要这样对小树?你记得墨牙剑吧,当时你就欠下小树一个心愿,如果拿来换取小树的自由…”
“不,这个条件我不会答应。换一个。”
“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放我走,那…如果来换正妃之位呢?小树的平身志愿里,从来没有做人小妾这一项。”
“除了让你离开我,除了太子正妃之位,其它都可以。你不会是普通的妾,你会是我的侧妃。”
“嘻嘻,对噢!我忘了,在你眼里,侧妃比一般的小妾可要尊贵多了。我逗你的,早就知道换这两样你不会答应。说实话,听你一遍又一遍地毫不犹豫的拒绝,每次小树心里都觉得怪怪的,有一种很遗憾很宿命也很心安的感觉。小树想问太子殿下一个问题,对你来说,是江山重要呢还是真心重要?”
“两个都重要,有错吗?”
“万事万物,唯心而已,重要的是每个人的选择,没有对错,只有得失。”
“你在怀疑我对你的心意吗?小树,你就那么看中正妃的位置吗?我可以答应你,无论那个位置上坐的是谁,在我心里最看重的是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想方设法地留你在身边,只知道无论如何都不想放你走,能天天看着你笑,与你说说话,心里就会很安心很舒服。小树,就这样陪着我吧,陪我看江山如画,看国泰民安,以后我会让你我的孩子继承大业…”
“别说了!谁跟谁的孩子呀?君玉楚,你你你…这些话真不象你说的,我们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算了,算了,我回房了,你一个人去逛园子吧。记得你欠我一个心愿就行了。”
“生气了?哈!这样子才象你小树嘛。好了,以后就叫我名字,或者象以前一样叫我楚大哥,‘太子殿下’四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真刺耳…别走,再陪我走走。”
“不去!不去…来人啊,皇子皇孙强抢民女了…”
“大胆小树,你往哪里逃。哈哈…”
在太子殿下愉悦的大笑声中,烟儿小姐转身离开了,她那伤心难过的样子,让春雨不忍再看。那个人是太子殿下吗?为什么越想越觉得不象呢?他与烟儿小姐在一起的时候,似乎从来不会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