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济哥哥,你别说了。这话要是被外人听了去,传到宫里,那还了得。”柳烟儿惊呼道。
崔氏也板着脸喝斥:“云济,别胡说。”
“说说而已,怕什么?”柳云济嘟嚷着坐下。暗叹自己大概被小树念叨久了,居然开口闭口就想要立什么忠贞不二的柳家家训。
“云济哥哥为何要烟儿离开?要走的也不该是我。伯母你看,云济哥哥现在是不是对小树好些?”柳烟儿对崔氏撒娇道。
“他敢!”崔氏故意冲柳云济一瞪眼,笑着说,“你云济哥哥最疼爱的当然是烟儿,大家最疼爱的都是烟儿。”
“如果只是小树的事,烟儿妹妹也不必担心。那小丫头,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降得了的。即使五师兄有此心,小树也未必有啊!五师兄难道能做强人所难的事不成?”五师兄会吗?柳云济想想,心里又不确定了。
“君大哥不是随便什么人,他是当朝太子,未来的苍王。小树即使成了尚书府的小姐,那也不过是大臣之女。”柳烟儿轻声提醒。君大哥悉心准备小树进太子府,甚至请动皇后娘娘为她安排一个好的身世,有幸能得到当朝太子殿下的青睐,她难道不会生出相同的心意?再说,太子殿下要想强人所难,谁又能拒绝得了?除非…脑中急闪过一个念头,柳烟儿一惊,急忙正正脸色不愿多想。
“你不了解小树,她…”武功奇高,说啥啥知道,脑子更是鬼灵精怪,向来坦言对被太多人惦记的东西和人不感兴趣。不过,假如小树真对五师兄有心,将来与烟儿妹妹妻妾争宠,烟儿妹妹恐怕不是她的对手。被自己的假设吓了一跳,柳云济赶紧噤声,这些话要是说出口,面前两个女人肯定饶不了他。可依他平日对小树的了解,他真觉得没人可以轻易降伏得了她,即使那个人是当朝太子君玉楚。至于那个尚书千金的身份,她似乎根本就不稀罕。
“小树,恭喜恭喜,以后你就是尚书府的千金小姐了!没想到我们俩居然是亲戚,来,叫声大哥来听听。”
“以后能光明正大地叫你声大哥,或许是唯一可喜的事。大哥留步,小树困了,进去补眠!”
出了汲云阁回逸园后,对于他真心的道喜,小丫头就回了这么一句,口气闲凉地象是在说别人家的事。然后当着他的面,“砰”地关上西厢房的门,任他怎么敲门都不理,更别提那些奉命去替她搬家的丫鬟小厮了。瞧瞧窗外的日头,怕是这会儿她还在梦周公呢!
想到这儿,柳云济犹豫着问:“娘,小树她不能不搬出逸园吗?”少了有趣的小树,以后逸园里就冷清多了。
“不能!你糊涂啊,树丫头以后不是你的丫鬟,怎能继续与你同一个院里住着?”被柳云济挑开了话题,崔氏想到仍有许多事要交待,随即说了开去,“云济你自己看看,再选一个丫鬟去逸园。烟儿,你也赶紧挑几个合意的丫鬟来馨园,梅香的事刚刚跟你说过了,她是肯定不能再留在府里了。沁园那边,章大人说会派几个人过来,我想没有熟识的下人也不方便,反正冬雪丫头以后也不会跟着你,就让她这些日子先过去帮忙。”
“伯母,梅香要怎么处置?”毕竟是跟了自己几年的丫鬟,柳烟儿问。
“府里是不能留了,赶出府一个姑娘家也难,看在云济没出什么乱子的份上,我跟你舅母说说,让她跟去云州吧,总得让她有个安身之所。云济,你说呢?”
“嗯,就这样。”对于梅香,柳云济不愿多谈,又道,“我那院再找个贴身小厮就好了,丫鬟不用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免得再来个梅香!再说了,少了一个聪明武功好又合脾性的丫鬟,他也很遗憾好不好?
“蔓娘说要继续来馨园做事,我也拦不住,烟儿你就看着办吧。你这边一时确实也少不了她,嫁妆里那些绣品可得尽快完成了,没多少日子了…”
说起为柳烟儿准备的嫁妆,两个女人又低声讨论开来。
柳云济伸手接过丫鬟春雨刚送进来的新茶,独自品茗,不由又想起小树今日在汲云阁的反常,一口一声章大人,怎么都不肯叫爹,却又急着要离开柳府,甚至想今日就搬到章家的别院去…
这样的小树,实在是怪得很啊!
※※※※※※
太子府内,闻燕笙刚走进君玉楚的书房,就觉得有什么不寻常。一向勤勉的太子殿下,居然悠闲地立在窗前看风景,嘴角甚至挂着一抹象随时都将绽开的笑意。
“师兄,有什么好事吗?”
“好事?”君玉楚回首,黑眸闪过湛亮晶芒,轻笑道,“对,确实是好事。”
正在此时,门外侍卫禀道:“太子殿下,兵部尚书章大人求见。”
“宣他进来!”君玉楚指指书房内的暗门,示意闻燕笙回避。
闻燕笙刚闪入暗门内,章稽已进门叩首行礼:“微臣章稽参见太子殿下。”
“章大人免礼,请坐。”
“谢太子殿下。”章稽侧身落座,对君玉楚看了一眼,道,“不知太子殿下急召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章大人不必拘礼。只是今日突然想起,昨夜元宵,因事务烦忙,忘了邀请章大小姐一同参宴观灯。她身为新立的太子侧妃,没能参加宫宴和庆典,是本太子疏忽了。”
“太子殿下客气了,昨夜这种场面,小女去了也不合礼数。”
“哪里,是本太子疏忽。不过请章大人放心,往后本太子会好好对她,绝不会怠慢于她。至于昨夜的疏忽,也会奏请皇上,对章大小姐做一个小小的补偿。到时候还请章大人务必在她面前替本太子多多美言几句,让她千万不可再故意躲着本太子了…”
“咚!”暗门内传来一记闷响,象是什么东西不小心磕在了木板上。
“太子殿下…”章稽不解地看着君玉楚,欲言又止。太子殿下今日的态度实在过于诡异,他知道大女儿章珍儿对太子殿下心仪已久,两人虽然在柳府见过几面,但实际并不熟络。可听太子殿下方才的言语,倒象是他心怡珍儿已久而珍儿不领情似的。
君玉楚仿佛没有听到异响,仍是微笑着道:“章大人,听说章大小姐一直住在府外,不知何时能迁回章府?不过,若她不喜欢搬回府里住,你也不必勉强。无论她住在哪儿,她都是你们章家的长房长女,是本太子未过门的侧妃。你说呢,章大人?”
章稽听得更糊涂了,犹豫着说:“可是太子殿下…微臣有些不明白,小女珍儿她…她明明一直住在府内呀?”
“本太子当然知道二小姐章珍儿住在府里。可本太子想要跟章大人谈的,是章大人的长女、本太子未来的侧妃、章大小姐章小树!”
“咚!”暗门内又是一记闷响。君玉楚斜睨了一眼,唇角微微上扬。
“章…章小树?!”章稽错愕,结巴着道,“太子殿下,您…您怎么会知道?”他今日一早才认下的女儿,尚未公开,甚至没来得及回府探探夫人的口风,太子殿下居然已经知晓了?
“怎么?章大人难道不知道?那幸好今日找章大人一叙,否则几个月后本太子娶错了人,那就不妥了。正如皇上的圣旨上所言,本太子要娶的侧妃是‘兵部尚书章稽之长女’,据本太子所知,章大人的长女、章家的大小姐闺名正是小树。章大人,本太子没有弄错吧,或是你觉得皇上的圣旨有误?”
“没…没有!皇上金口玉言,圣旨岂会有误。太子殿下说得没错,小树虽非嫡出,但确实是微臣的长女。”章稽只觉得乌云罩顶,多了一位女儿,家里的夫人已难以接受,而这女儿比珍儿年长了几个月,又将占去本该属于珍儿的侧妃名份。太子殿下若不提,本来没人想到这一点,偏偏太子殿下今日又亲自提醒不可弄错了人,摆明了只要小树不要珍儿,这下子章府岂不是要大乱?
“章大人,看你的模样,此事似乎很为难?”
“不…不为难!”章稽回道,笑得很无力,“太子殿下多虑了,既然是皇上御旨,将章家长女立为太子侧妃,微臣怎么会嫁错女儿呢!到时一定将长女章…小树送进太子府。”
“那就好。不瞒章大人,本太子与小树相识多年,也很高兴她是章大人之女。等他日她嫁进太子府,本太子定对她宠爱有加,绝不会亏待于她,章大人尽可放心。”
“如此甚好!微臣替小女谢过太子殿下抬爱。”章稽听得出君玉楚对小树很特别,性子清冷的他甚至能当面承诺会对小树宠爱有加,这是他熟悉的太子殿下以前不可能会说的话。罢罢罢,家中夫人再泼辣强势,总比不上皇上的金口御旨,只要侧妃人选仍是他章稽的女儿,又何必拘泥于是哪一个呢?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章稽告辞离去。
闻燕笙揉着额头从暗门里走了出来,打着哈哈揶揄道:“师兄,果然是喜事啊!不过,刚才差点没把我吓死,我以为你什么时候又对章珍儿动了凡心,小树丫头又怎么会成为章大人的长女?”
“我派人打探了小树她娘的身世,费了些周折,昨夜刚得到消息,说她以前是陵水林家小姐、也就是如今的章夫人的贴身丫鬟。巧的是,今日一早又听说章大人偷偷去柳府认亲,所以…”
“所以你就动作迅速地使了一招偷梁换柱,让章家认为圣旨上所指的章家长女就是小树,如此心仪之人就名正言顺地成了你的囊中之物。师兄,我不得不说,你这一招,确实够绝!只怕…”闻燕笙故意卖了个关子。
“只怕什么…”
“只怕小树丫头不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啊!”闻燕笙道。他记得那日在安王府,听了师兄的一番真心表白,那丫头可是拒绝得很彻底。
君玉楚的眉头微微蹙起,上扬的唇角瞬间凝固,隐隐的挫败感慢慢侵袭他的全身。他沉凝半响,喃喃地道:“我会让她明白的。即使不明白…她也得待在我身边。”
闻燕笙静静地看看他,默然不语。
第76章 这算那门子的爹啊
夜深了,空旷的沁园里一片寂静。
纤瘦的身影静静地立在窗前,面对的是一池静谧的湖水,刺骨的寒风袭进窗来,她仿佛全无查觉的一动不动。
“是娘吧!娘舍不得他,所以才这样做吗?娘想过这样做会让我为难吗?既然舍不得他,为何不愿跟他走?还是…”舍不得的想要保护的另有其人?
汲云阁外,对于她的一连串问题,美人娘只是惊慌无措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泛滥成灾的眼泪,残跛的腿,这一切让她不忍问出心里最深的失望,两人相对片刻,她一言不语地拂袖而去。
闷睡了一整日,掌灯时分才随着成了她贴身丫鬟的冬雪进了这间位于沁园的新房间,成了众人眼里一日飞上枝头、丫鬟变小姐的传闻主角。偷溜计划因此搁浅,她知道,那幕“开几陇菜地,养几群鸡鸭,伺奉一个美人娘”的场景永不会再来。她就说嘛,不该对未来有所设定,否则很容易就成了伤心的泡影…
“你来啦!”幽幽的低叹滑过她的唇边,带着一抹笃定。
“小树,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含笑的清朗嗓音在她身后响起,随即将她卷进一个温热的怀里。
“我也想知道,要怎样才能猜不到你会来?”不等来人回答,她叹口气又道,“尘阳,我刚才在想,若是耳不聪目不明该有多好,有些事看得太清楚,反而徒增烦恼。”
温热的手掌移到她的脸上,遮住了她的眼睛,夏尘阳道:“如果小树不想看,我替你挡着,这样就可以了。”
她的心一动,双眸蓦地炙热起来。半响,她拨开他的手,一个转身,轻易脱离他的怀抱,嘻笑道:“拉手拉习惯也就算了,见人就抱这个习惯可不好。没听人家说吧,我现在可是尚书府的大小姐,深更半夜,这闺房岂是让人随便闯的。”人生苦短,她实在不该任那些失落哀伤的情绪影响她的生活,她是谁啊?她是坚韧不拨百炼成钢的小树呀。
“那又怎样?反正你还是我的小树,我想见就见。一个尚书府小姐算什么,反正你又不稀罕。”夏尘阳不屑地轻哼一声,长臂一探,又固执地将人卷进怀里,低低地笑道,“不过,听到青龙说你今日没离开,我还是很高兴。”
“我就知道会这样,还没走呢,尾巴早就被你安排好了。”小树嗔道,不客气地回身拍了一记他的额头,认真地又道,“下次不许了,四龙该护着你做你该做的事。”
夏尘阳一把抓住小树的手腕,凝视着她问:“小树也觉得有些事我该做吗?”
十六的圆月高悬,似水的月光透进窗来,落在两人身上,小树很容易就能看清那张俊朗又带着些许稚气的脸,她再次避开身子,轻道:“你不该问我,应该问你自己。”她就知道,什么事都不该看得太清楚…
“我懂了!”桃花眼一咪,夏尘阳满意地笑了,俯在她耳边,轻喃道:“只要做我想做的,小树都会支持我的,就象我会永远支持小树想做的事一样,是不是?”
“嗯,大概…是吧。”被他灿烂的笑容闪花了眼,她一时之间竟然没办法开口否定。她与尘阳之间,真存在这样对等的包容和信任吗?清朗的瞳眸里不由闪过一丝迷离和愧疚,她喃喃地道,“尘阳,其实…你不必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敛起笑容,夏尘阳表情认真地问。
“将来的事是不可预测的,谁也不知道明日睁开眼睛会发生什么。昨夜我还是柳府一名不起眼的小丫鬟,即使失踪也引不起多大的风浪,今日我却被冠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身份住进沁园再也无法轻言离开,明日醒来肯定会有更大的麻烦等着我。一日之间,可以发生很多变故,何况是几年?所以我不想对未知的将来做承诺,我希望你也不要,心无旁骛的做你想做的事岂不是更好?”
“那小树昨夜与我订的三五年之约呢?”黑眸浮起一层黯然,夏尘阳沉着嗓子问。
“约定是说我们终会再见面,可我不想用约定去束缚你去做想做的事。你…还小,将来有很多选择,我不希望你错过你真正想要的东西。”也许是江山权势,也许是佳丽红颜,身为燕国皇子的他,有更宽的路可以走,她不认为这个年纪的他此时就能笃定自己的选择。
“我讨厌听到‘小’字!”夏尘阳不满地嘟囔,看来好不容易摆脱“小虾米”的称呼,可始终改变不了她心中他年纪尚小的执念。他深深瞅著她,桃花眼中眸色诡谲难辨,嘴角慢慢轻勾,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他道:“我知道我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所以小树尽可放心,我想要的,我绝对不会错过。”
“那就好。”听他答得自信满满、踌躇满志,她分不清心里那股难抑的失落究竟是为了什么,只得转开话题道,“听说昨夜四公主被赐了婚?”这是她从逸园西厢房里一觉醒来,从冬雪那里听到的最新八卦消息。
“嗯,是护国公府的三公子,闻大哥的三哥。”
“你们这些皇子公主真可怜。”她记得四公主明明对少庄主柳云济情有独钟的,想来从此世上又多了一个悲情女。她调侃地又道,“六公主其实蛮不错的,虽然性子娇蛮了些,但挺可爱的,尘阳你可以考虑考虑,到时候救美人于危难之中,免得她又被皇上随意赐了婚。”
“六姐姐现在已经看不上我了。她说了,如果我顶着这张脸,脾气能象你对她一样好,她才考虑嫁我。所以我就吼她让她永远也别想了,把她气跑了,说再也不理我了。”夏尘阳站在小树背后,将额头轻轻抵压在她的肩上,寻求安慰似地蹭蹭。
“谁让你每次都跟她吵,风流小王爷不是很懂女人心的吗?只要你跟她笑笑,她保证又理你了。”冬夜好眠,吹着冷风解答少男少女的感情问题,鼻子酸心也酸,她何苦来着?
“幸好她不喜欢我的脾气,要不然只能毁了这张脸,我是不怕疼,就怕小树舍不得。”夏尘阳拍拍自己的脸,继续在纤瘦的肩膀上蹭蹭,哀怨地道,“小树,我好可怜,都没有一个姑娘喜欢我。”听到她几不可闻地闷哼应声,他咧开明朗的粲笑,桃花眼里含着诡异眸光,移到小树面前扶着她的双肩,直盯着她问,“小树你看,这样的我是不是很符合你选相公的条件?”
“你…”拨雾见日,绕了一大圈,她总算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不由心头一热,哑然失笑。
※※※※※※
清晨,温暖的阳光倾泄在沁园,枝头的声声鸟鸣,院落里偶尔走动的人影,让空置已久的沁园有了新的朝气。
“章小…”被小树冷眼一睇,冬雪赶紧改口道,“树小姐,你得换这身衣裳,还有这头也得重梳,你现在已经不是丫鬟了…”
“行了,这样就挺好,我要到园里走走。”对于冬雪对“小姐”两个字的坚持,小树只能无奈的叹气。树小姐就树小姐吧,只要别冠个“章”姓就行,她也懒得跟个称呼去较劲。
沁园位于柳府的西北角,独立成院,正门对着一条小街,虽然偏僻,出入也方便。园内分成三四个小院落,小树暂住的汲水阁正好临湖而设,那一池面积不大的人工湖,据说与柳府其它几个园子内的湖水相通。
“娘,早啊!”出了汲水阁不久,迎面遇到蔓娘,小树若无其事地打着招呼,仿佛昨日在汲云阁前的一幕只是场梦境。
“树…树儿,早。”发现小树的神色一如往常,蔓娘愣怔片刻才结巴地回道。从小到大,小树从未对她板过脸,甚至没有对她大声说过话。昨日之事,她知道小树是真的生气了,否则不会当着她的面拂袖而去,她嗫嚅着想解释,“树儿,其实娘这么做,是怕…”
“娘,你手里的早膳是为我准备的吗?”小树指着蔓娘手里的托盘,打断她的话。
“是…是啊!是你爱吃的甜蓉包还有八宝粥…”
“娘,你腿不方便,以后这些事你不用亲自做的。章大人说今日会再派几个丫鬟小厮过来,到时候娘尽管吩咐他们去做就行。”小树上前接过蔓娘手里的托盘交给冬雪道,“帮我先端进屋吧,我先逛逛园子再吃。”
“树儿,你真的…真的不想认他当爹吗?”看着小树的背影,蔓娘低声问道。
“娘觉得我应该认吗?”小树顿步,轻轻地回了一句,喃喃地又道,“娘觉得该认就认吧,反正都这样了。”语毕,她疾步离开。
冬雪放好早膳,出门发现蔓娘仍呆呆地站在那里,走过去安慰道:“蔓姨,您先回屋歇着吧。突然有了爹,搁谁头上都会高兴的,她心里肯定也开心的,可能还没缓过来,过两日就好了,您别担心。”
“是吗?”蔓娘不确定地应道。抬眼看去,小树正背着手,漫步在湖中的曲桥上,越过湖心的凉亭,向另一边的小树林走去,纤瘦的身影仿佛随时都将淹没在晨光里。
“夫…夫人,尚书府章夫人求见。”守门小厮寻到蔓娘,匆匆禀道。本是柳府的小厮,临时派到沁园当差,甚至尚未弄清楚该如何称呼新主子,重新启用不久的沁园正门就有客上门。看那位贵夫人的排场和气势,自是怠慢不得。
“不过是昔日林家的一个贱丫头罢了,时至今日,还有脸让下人唤你一声夫人了?小蔓,我倒想问问,你究竟是何时嫁的人,当得又是谁家的夫人啊?”不等蔓娘回应,尖锐的嗓音就在小厮的背后传来,章夫人不等回报,早已一个人跟着小厮来到了汲水阁外。
“小…小姐。”看清来人,蔓娘煞白着脸,惊谎地低下了头。冬雪示意守门的小厮离开,自己悄悄地退到一边,偷偷地朝远处的小树挥着手,企图引起她的注意。小树象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但只回望了一眼,仍不紧不慢地在湖边踱着步。
“别叫我小姐,我可没有福分有你这种不要脸偷爬姑爷床,还生下小野种的丫鬟。”章夫人毫不留情地嗤笑道,“你竟然敢让老爷上门认亲,看来你是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你就不怕我要了那个贱丫头的命?”
“不…不要!”蔓娘早已是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章夫人磕头求饶道,“小姐…章夫人,求求章夫人,千错万错都是小蔓的错,小蔓对不起林家,对不起您,孩子她是无辜的,夫人千万莫要伤了她。小蔓只求让她平平安安的,小蔓其它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求。”
冬雪闻言,惊吓地捂着嘴,一手拼命朝小树挥手示意,见得不到回应,偷偷地一退再退,准备找机会溜过去唤人。
“别以为老爷认了她,你们就能进章府了。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天,你们俩谁也别想踏进章府一步,否则,我要让你和你那个贱丫头生不如死。”章夫人厉声喝道。她恨啊,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听信小蔓的保证,以为她会带着孩子乖乖离开苍都,也怪章怀恩那个笨奴才,连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昨日老爷回府告诉她已认了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还妄想将她们从沁园接回府里。为此,两人自然少不了一顿争吵,想了一夜,她仍是咽不下这口闷气,一早便带了一群人上门寻衅,终是觉得家丑不可外传,为了顾全章家的面子,将带来的人留在了门外。虽说一个跛了腿的小蔓不足为惧,但昨夜看老爷的态度,似乎下定决心要将女儿接进章府认祖归宗。她倒要看看,小蔓这不要脸的贱人究竟生了怎样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的女儿,能让老爷不顾她以命相逼都坚决不松口。章夫人朝四处回顾了一周,冷声道,“小蔓,你生的那个贱丫头呢,让她出来,让我好好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