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从来不答,终有一个晚上,同样的话语落下后,她站起,眉眼清润,嘴角轻扬,嗓音低沉浅淡:“顾总,您真是绅士。”
他笑,锐利的眼眸在夜晚显得魅惑柔和,带着似有似无的脆弱,他捏灭了烟,对上她的眼睛,妖冶冷漠的黑眸里流动着忽明忽暗的悲凉,语调很沉很缓:
“我一直很绅士,迟欢,你是不是料定我一定会趁你不备对你怎么样?你知道吗,你对我不公平。在你的心里,只有当初的那个顾方西是最好的,现在的顾方西在你眼里……也许,只是个垃圾。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往坏处想,无论我说什么,即使只是我的一个玩笑话,只要它的意图是坏的,你就认定我会做对不对?”
他倚着身子,倾斜,自嘲,月光冰冷洒在他丝质的黑色衬衫上,有一种搅动人心的气息。
目光灼灼隐约的苍凉,他的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攫住她微缩的瞳孔,仿佛不肯移开。
不知怎么的,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明净清洌的脸庞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有她心底略微一沉的心绪让她的脸颊微微绷紧。
他想从她脸上发现什么,可都没有,他忘了,她也是个倔强的性子,外柔内烈从来不会表现于外,就像当年,路上有人窃笑说他是个瞎子,她可以拼上前去,死拉着别人对骂,让人跟他道歉。
铿锵坚定,声音语调皆不若平常的从容大方,好似泼妇,可如今他都还记得,那时自己嘴角不自觉绽放的笑意,明明口里说着劝阻她的话,心里却盈满了前所未有的暖和,载不动的眷恋。
“你也不会相信,我订这个房间,也只是为了跟你说说话罢了。”
颓废喑哑的嗓音低低的从他削薄的唇响起,他抚了抚额前的黑发,莫名地轻笑一声,唇畔漾开一抹淡得透明的自讽与萧瑟。
他还不至于会去勉强她,早已走得摇摇晃晃,他只能细心再细心,如何能让自己身上的污渍越来越深,越来越洗不干净。
Fran曾经打电话给他,在迟欢离开后,他苍老低缓的嗓音对他道,West,我遇见了一个和你以前的妻子一模一样名字的女孩子,我想,她是谁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否则她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巴黎。孩子,听我的,她看起来不是个会轻易回头的人……如果做不到就别再去尝试,后悔是一回事,挽回又是另一回事。”
那个睿智沧桑的老人,在巴黎时装界沉沉浮浮多年,说的话,一句就正中他的心,宛如一把尖利又柔软的刀,瞬间将他绞得清醒,疼痛,难受。
他顾方西想,是的,后悔是一回事,挽回又是另一回事。
可她还是回来了,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在他视线可及的地方,他怎么能容忍自己再一次忽略不看。如果她不在,他能勉强自己继续前行,只因为,他用了舍弃她的代价才换来的今天,他如果停住了,如何对得起当初的付出。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回来了,她就在他可以触摸到的地方,他不用再一遍又一遍说服自己继续冷漠麻木的前进,他的心空寂了四年,现在只要有她就够了,即使付出什么都失去的代价,他都在所不惜。
“Fran,我会做到的,即使一无所有。”
那头倒抽一口冷气,正要质问时,他挂断了电话,嘟嘟嘟的只剩下寂静的回响。
他订了这个房间,不为什么,隔壁也好,能说上话也好,她不知道的那些日子,他都是暗自对墙壁言语,在那道墙里,他无数次的希望,等他打开门的时候,她也能在那儿打开门,两两对视,她能问他一句:“方西,你过得好吗?”
然后,他终于能回答她说:“迟欢,我过得不好,真的不好。”
而她一直没有问他,她只是清清洌洌,微笑依然,落落大方的姿态仿若对待旁人跟他道:“顾总,我不懂。”
她不想懂得他的难过,他的忏悔,他的寂寥。
她是一步一步再一步的退后,拒绝他的接近,微笑着,礼貌而淡漠。
“迟欢,垃圾就垃圾吧,我在你眼里现在是垃圾也好,废品也好,以前的顾方西在你的心里是不可取代的也好,就跟现在的我谈一次恋爱吧。”他脚步沉稳,五官分明,夜色真实清晰,他在栏杆旁停步,眼眸幽暗炙热。“我们重新谈一次恋爱吧,也许我比不上以前的我,可至少现在的顾方西还是那个爱着迟欢的男人。”
四年,他从来没有软下声音去求一个人,即使再受许多人非议的时候,他都没有软弱过。如今,他略带恳求,只为了一个曾经的妻子,放不下的女人。
仿若隔世,迟欢凝视着顾方西,一样挺拔的身形,出色刀割般的轮廓,不同的时,记忆中的他清朗温雅的面容还在眼前,蒙蒙温柔的言语,灼热薄茧的手掌,穿过她的发丝捧着她的脸,抵着她的额头,鼻梁相触。她对他说:“顾方西,我们谈场恋爱吧。”
现在,这个男人站在她的面前,重新对她说这句话。
她觉得面颊一瞬间的冰凉冰凉,湿润在没回过神来就肆意开了。
手攥得发疼,她嘴角勾起,水滴在嘴边晶莹,她很轻很轻的问他:
“那么,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从前的方西,如果他那个时候也是爱我的,为什么要骗我他没几天就会回来?如果他那个时候是舍不得我的,为什么他还是跟他舅舅离开了?如果顾方西真的爱迟欢,为什么又要重新谈一次恋爱……其实都是假的不是吗,顾方西没有那么爱迟欢,必要的时候他可以为了其他割舍她,必要的时候,他可以不顾他们之间的感情放手离开,必要的时候,她就是一个牺牲品,只能在顾方西的权衡下牺牲阵亡。”
她的思绪永远在混乱的时候清晰透彻,明明白白,也许这就是他被她降服的原因。
一字一句的轻问,不带一句逼迫,可他就能感觉到一道道冷箭射来,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胸口的寒冷一点一点的侵吞他自己。
“是的,他悔了,或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他会后悔的决定,可他还是做了,顾方西,你能告诉我,你有多舍不得我,舍不得到终于还是舍弃了我?”
话音未落,他猛地上前,牵制住了她,隔着栏杆,吻住了她一张一合的嘴唇,辗转纠缠,铁臂如墙,不顾她的动弹,封住她接下来可能再说出的话。
血丝在口里交缠,她咬破了他的嘴皮,在他松手后,他捂住她的嘴唇,贴着她光洁的额头,轻轻的道:“迟欢,如果你曾经怪我背弃了你,那么我们更应该重新开始,我让你折磨我一辈子。”
她胸口起伏,他隐晦深沉。
于是,不欢而散。
这天清晨,当她走到阳台,巴黎澄清的天空,他投来目光,邪魅冷雅,黑发颓然松垮,刚刚起床的样子。
她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在他还未来得及欣喜的时候,她只是淡淡的落下话语。
“顾方西,你就没有想过你离开以后,我也许和你一样有过其他男人?”
晴天,阴霾起来。
他森凉性感的眼眸眯起,一身黑色,犹如伺机而待的恶魔,却在一瞬间被湮灭了光彩。
落地窗被她啪一下关上。
他像是失了力气,摇摇头,靠着阳台精致复古的栏杆,抚着额头,笑着不语,眼角却无丝毫笑意,淡漠极致的苍凉魅惑,喉咙微紧,有些作疼。
良久,有一穿黑色西服的男人走到他的身旁,轻声问道:“顾总,您安排的事情已经办妥,真的确定要执行吗?这是自毁前程的事情……您……”
下意识的点了烟,尼古丁袭来有一瞬间的麻痹感,他怔了怔,手收拢,烟在手掌心里被弄灭,灼伤了他掌心的一点皮肉,不太疼,他只是朦胧的回神,半晌,启口:“照我的吩咐做。”
“可是……这……顾总!”
“我本来就一无所有,现在只是到清帐的时候了。”
十六死心只需一瞬间
我要的不多,曾经我以为你是懂的。可是现在我才明白,你不懂,我要的从来都很少,顾方西,一个我曾经深爱多年的丈夫,现在的你能花钱买回来给我吗?
——迟欢札记
。。。。。。。。。。。。。。。。。。。。。。。。。。。。。。。。。。。。。
微微闷热,巴黎淡淡的雾气微醺着人眼,很淡,很轻。
她出门前,收到两条陌生人的短信。
“迟欢,如果你知道我愿意用多大的代价跟你重来,你是不是会对现在的我好些?”
“你说的我不在乎,除了我们重新在一起,其他的,我都已经不可能再去在乎了。”
那一连串陌生又熟悉的数字,她看不清,她胸口莫名的窒息,只来得及关机,然后继续洗脸、刷牙换衣出门。
他怪她,他怪她对他不公平,她那一瞬间的确哑口无言,谁又对谁公平。年轻的时候,她相信爱情就是对一个人好,后来她才恍然明白,爱情是不管你对一个人好或者不好,他如果选择离开,绝不会因为你的好而留下来。
四年,迟欢无数次的觉得好笑,就算养个动物,你赶它,也许它也会死赖着不走,可人不一样,人总是容易轻易会背离主人的,你不赶他,他要走,要留,你都控制不住,因为他有人身自由权,而动物,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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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时装周期间,如同一个奢侈王国的展览。
这里有女人趋之若鹜的名品,设计师登上顶尖的平台,迟欢抿着唇在后排的媒体区艰难探头,诚然,她也是个女人,精致而华美的东西,她也曾经那么那么想拥有一件,没有女人不会为路易威登叹息,没有女人能对香奈儿视若无睹,不单单是为了那看似蕴含创意的设计,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盲目且憧憬的向往。
可是,有时候,女人终归是理智的,买不起的东西只要看一眼就够了。
那遥遥的距离,花团锦簇,众心捧月,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眼就看见首席区的位子,那个曾经枕边的男人,姿态慵懒,阴柔又分外冷雅,仿若与这一切奢美融为一体。
只是一眼,她想,她收回了眼。
可就那在那一瞬间,他噙着一贯的笑意突然下意识的转头,只来得及看她的身影湮灭在众多冰冷肆意的闪光灯下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
他莫名心口骤然一缩,不可名状的难受,他喉咙干涩的咽了口,失神的想,她总是走得快,那些年,她的脚步声他都还记得,刚认识的时候,她总是走得比他快,后来,她渐渐开始配合着他的步伐,带着他走,她牵着他的手,他看不清,只能习惯性的数着她的步伐,一下又一下。
顾方西,他冷冷咬唇的在心里咀嚼着自己的名字,轻唤,然后无力的微缩笔挺脊梁。他走得从来不快,那么多年,他鞭策自己要走得比谁都快,却忘了,这个世界上即使他追赶了再多的人,他也有跟不上的步伐,总是她,总是她的。
“啧,Prada每年在高跟鞋上真是不吝啬成本啊!你说是不是……West?!”
身旁有人轻唤,他迟钝怔忡的回头,看向熟悉的友人,那开口叫他的人瞳孔微缩,张口结舌,嘴唇略张,尴尬的嗫嚅:“West,怎、怎么了,你热吗?眼睛旁边……有点汗。”
含蓄,婉约的陈述。
他僵硬的摸了摸,是有点汗,眼角,甚至是眼眶里。
半晌,顾方西蓦然站起,四周顿时惊讶声响起。身旁金发的男子低声轻唤又拉了他几下,他都恍若未闻。
狭长的星眸眯起,他只是怔怔地四顾,仿佛被人丢失的小孩,一下子伟岸挺拔的身影好似气势弱了下去,再次对上友人担心的眼神,他低低的出声,嗓音喑哑,磁性淡漠的声音变得略抖颤:“Alan,我丢了样东西……”
“West,我的祖宗!你先坐下来!什么东西,等下结束了再找好了。”
“来不及了,Alan。”
语调渐渐冷淡下来,藏着似有似无的失落,他阴柔俊美的轮廓在闪烁的彩色灯光下忽明忽暗,若隐若现的惆怅在这具慵懒冷漠的身躯上星星点点的泄露,让身旁的Alan有些莫名的紧张起来,手心都泛着冷汗。
“她说的我做错什么她都不会生气的,她明明说过的……”
“Alan,我有的时候,真的,有点恨她。”
密密疏朗的林荫道,斑驳的光阴,绿色的磅礴与宁静。
不知不觉,她走得太远了。
街边的梧桐、喷泉、雕塑、路灯、长椅、报亭、街头杂耍和露天咖啡吧。
迟欢问了问路人才知道,她已经走到了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古式建筑和碎石路面外,空气里似有似无的弥漫着的香水、咖啡和美食的诱人香味,一间间奢华时尚的旗舰店。
琳琅满目的橱柜,一间比一间更雍容华贵、奢华复古。丝芙兰香水店,每一个瓶子都被精心的放在玻璃橱柜前,晶莹剔透,流光闪烁,她想没有女人能抵挡得了这样的诱惑,就像很多年前,她在维也纳也曾经想买一瓶丝芙兰里的香水,忘了是什么名字了,只记得最后,她心一狠,手一捏笑着对自己丈夫说:“香水什么的最浪费钱了,我不喜欢。”
她那时想,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是另一个人的妻子,她该珍惜每一笔钱,不必要的开支是要杜绝的。
其实那时很开心,不买也很开心,至少当你想为一个人彼此的钱的时候,那种开心是有莫名的满足感的。
深深吸一口气,她垂下眼帘抿着笑转身,却在下一秒,困在一双坚硬的臂膀内不能动弹,她只来得及听见那人低低沉沉的嗓音暧昧肆意的贴在自己的耳畔,薄茧厚实的手擦过她微凉的脸颊道:“迟欢。”
喑哑的浅叹,他的嗓音已经渐渐的让她敏感,敏感到全身都僵硬起来。
头脑微热,她挣开他的手,淡淡的道:“顾总,真巧。”
他笑,依旧在笑,狭长深刻的眼眸里尽是笑意,仿若从来没有被她这种态度伤过。轻挑她白皙的下颚,弧度并不那么优美,可放在的手心里却生生让他觉得温润细腻得紧。
“不巧,我是追着你来的。”
面对她次次退后,他反而毫不避讳自己的企图。
她眉心紧蹙,胸口起伏不定,终究是难以应对一个近似无赖的男人,而且是软硬不吃的。那一张完美阴柔的笑脸,毫无破绽。
“迟欢,只要你喜欢,我都可以买过你,你不必像以前一样忍着。”
你不必像以前一样。
他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却不知为何戳进了她心口最深的地方。
已经不同了,她想要的喜欢的,都不必再忍,他能给她的岂止是几瓶喜欢的香水?可是这一切却是他离开她换来的。
“谢谢,不用了。”
她点头,礼貌。唇有些发干。
话落,他手不自觉用了力,捏疼了她,削薄的唇也有些干涩。
“是不是只要是现在的我给你的,你都不要?迟欢,你越是这样我越不能如你的意。”
低哑分不清语调的深浅,他一闪而过的幽光淡淡微黯,强行拉着她进了店里,指着那一柜子的晶莹剔透的瓶子低声发话:“所有的,全要一样。”
丝芙兰的店员动作很快,虽然眼里露出几抹迟疑和诧异,还是每一样都仔仔细细的打了包,恭敬的送到了顾方西的手里。
“给你够不够?”
眯着狭长眉眼,凌凌包裹着一抹深到极处的微寒与深切的灼热,他凝着她,看她一脸木然平淡的表情,静到骨子里的安静,然后,她盯着他,直勾勾的,嘴角淡淡的微笑,礼貌的点头:“谢谢,顾总的大手笔,您放心,我会物尽其用。”
一大袋的她拎着就走,步伐有些踉跄艰难,他忽然全身冷了下来,脚底寒气逼人,跟着上前想帮她,可她躲过去,看也不回头看他,礼貌而温柔的道:“顾总,您想送我的东西我已经接受了,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还是您想再要回去?”
他咽了咽,喉咙一阵酸疼。他想说不是的,她曾经想要的,他都想给她,可他不知怎么的让一切都变了味,他明明是心疼她,心疼当年她的忍耐,她的言不由衷,可是到了头却又让自己举步艰难。
“我只是想问你,你还记不记得,明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
眉眼酸疼,顾方西手不自觉死死的攥着,怔怔的站在那儿,挺拔修长,几簇黑发凌乱的垂在饱满的额头,黑色的衣裤,如黑暗冷藏的极致性感神秘,俊美雕刻的五官里那双魅惑阴柔的眼眸藏着隐约不可见的,空寂。
十七你不该背着我爱别人
爱情或者婚姻中的报复并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让自己过得好些,甚至比他更好些,更快乐些。也许才是最深的报复。
——迟欢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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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薄漫过的声息,迟欢一个单薄的身影径自拉着大袋子走着,终究没有听见。
他敛下面对她微翘性感的唇,淡到极致地立在那儿,她明明脚步蹒跚踉跄却总是习惯难过的时候走得那么快,那么急,习惯着执拗到不让任何人先一步所伤,让他顾方西总是来不及去解释。
“我只是想问你,你还记不记得,明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
他记得,可他想,她也许已经不想再记得了,这四年间他拼命当做最后赎救追忆的日子,她已然扔的远了,他却死死的在不堪重负的梦里纪念一遍又一遍。
傻气吗,他揉着作疼的额头,薄唇微凉的紧抿,冷凝的气息在他四周蔓延。
顾方西,你的确够傻气,从前一念之差丢弃的,如今再傻也只能自欺欺人的求她回来。他想自己不是不明白如今他们的处境,只是不死心罢了,欺骗自己还能重来的不死心,仅此而已,于愿足矣。
……
苏暖暖碰到迟欢就在这巴黎绿树成荫的街头。
那天白云浅日,气温不温不火,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彼此都擦肩而过。
而她,身体有些发虚,脚步略略虚浮,却还是只看见了那一个和自己一样黑发的女人安静的拉着一个拖地的大袋子,上面还有“丝芙兰”三个烫金大字。画面是诡异的,表情是宁静的,苏暖暖看见那个单薄的背影前那张淡淡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仿佛永远不会消失。
就算是如此不堪的走在巴黎的碎石路上,那个穿墨绿色T恤白色休闲裤的女人还是不由让她心里莫名被震住了一把,怔怔的,像是内心深处不可名状的触碰,她鬼使神差的走进她,语气很轻的对她说:“嗨,需要帮助吗?”
可话音刚落,她下腹骤然一疼,眼前一黑,密密麻麻的黑点,一瞬间便厥了过去。迟欢只来得及接住她,那个说要帮自己的女人,却倒在了自己的脚下,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彼时,她们都没想过,这一将来会相伴很久的朋友,是在彼此同时都在艰难的时候遇见的,命运总是惊人的可怕。
医院的妇产科。
金发碧眼中年的女医师拿着病历劈头就是对迟欢一顿训斥:“病人都怀孕三个月了还酗酒熬夜,营养不良,生活不规律,你们做家人的就不能管管吗?!丈夫呢,丈夫去哪里了?!就算没有丈夫,男朋友总有的吧!”
迟欢是会点法语,但不算精通,愣了半天,医师用英文又说了一遍,她冷抽一口气,的脸颊微绷,呆愣在那里,脸色有些苍白,半晌,才点头,礼貌微笑,客气地道谢,不再多言。
走进病房,她才真正开始打量那个年轻的女子。
黑色的长发,本该鲜明亮眼的姣好美丽五官如今看起来黯淡无关,身材瘦弱,对上她的视线,有一瞬间迟钝的呆愣,过了几秒钟,终于艰涩困难的扯开笑颜,低低沙哑的声音道:“对不起,本来走在路上是想帮你的,没想到反倒给你添麻烦了。”中文,苏暖暖是华裔,看着迟欢那双干净舒坦的眼眸,不由开口讲了母语。
“你怀孕了。”
四个字,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迟欢坐在她的床边,白净温和的脸孔很淡,没有过多的情绪,仿佛只是在说“你吃过饭了”那么简单,不引人计较,也不过分的多问,即使刚刚开始有些震惊,但她永远能调整好情绪,也许这是作为记者的习惯。
闻言,苏暖暖有些虚无的轻笑,颈项一紧青筋微露,苍白无力的抿唇道:
“我知道。我今天路上走了很久,也想了很久。医生说我是虚寒的体质,不容易受孕,也许打掉这个就不会再有别的孩子了……可我连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我都不知道。”
空气顿时冰冷凝结,颤颤不安的神经跳动。
即使只是几句话,迟欢还是不由自主的冷抽一口气,她手微捏紧,职业的敏锐能让她一下子就感觉到眼前这个女子身上的一些故事,唇色忽然有些暗淡泛白,她抿唇启口,低低的道:“不想说就别说了。”
苏暖暖笑笑,嘴唇干涩的摇摇头。
没有一个人愿意对一个外人袒露自己隐秘的心事,可也许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和自己同样是中国人,也许是她脸上那抹淡淡坚韧的笑意,也许是她眉宇间舒坦的气息,让苏暖暖身心疲惫的不自觉想要把一些烂在自己内心深处的事情宣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