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他交给你。”
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是用什么心情在交付她遗言的?
冰冷冰凉的手攥紧了伞柄,冉苏神色氤氲着湿意,深沉若水。
她不去想,她是怎么舍下的。她只是不舍得,那女人临到头还是不肯告诉那个男人自己的心意。
她说:“苏子,我爱一个人就会好好保护他,决不让他有任何的困扰。”
爱一个人本是自己的事,她从小洒脱,凡事都与她说,她说我喜欢他就会保护他,那么灿烂明媚的誓言不曾有一次的反悔。
她心疼,冉苏心疼,她那么心疼那个女子。
那么多年,冉苏难受隐忍的时间,是她搂着她呢喃:“苏子,我心疼你。”
她的山民,还有那些四脚踏着地过路的牛羊,没有那个人的回应,一丝一毫都没有。
这里没有熟悉的人,没有熟悉的物,甚至没有你爱的那个男人,为什么,你偏不回来!为什么,司晴,你偏偏就呆在了这儿不回来了?!永远都不回来了是吗,一辈子那么短,那么短,我还不知道下辈子能不能再和你遇见,能不能再成为朋友,你告诉我,我们明明都不年轻了。你为什么还能那么狠心再也不回来?!
你等了他半辈子,到头来,你却还是把他推给了别人,司晴,我告诉你,我不如你愿,这辈子都不如你的愿,你要是心疼他你就给我出来,你出来——
“……司晴,你的就是你的,你死了还是你的,你怎么那么糊涂,他究竟爱谁他自己都弄不清楚,你怎么偏偏还跟他一起瞎胡闹!你就那么纵着这个男人,你就那么惯着他,你到死都不愿意成为他的困扰!司晴,你好样的,可我偏不,我偏要让他知道,他的表姐也是女人,他的表姐心里满满都是他!你心疼吗,你不舍得对不对,可你惯着他有什么好,我告诉你,即使你死了我也要他明白,你是不是又要说我狠心了,对了,我就狠心了,我不是你,我不愿意纵容一个不懂你心的男人!司晴……我要他记着你,一辈子都记着你……”
你那么好,那么好,你不舍得逼他,我舍得,也许他醒悟只会更痛苦,但至少比晚点醒好些,人如果不活得明白些。等有一天醒来该有多痛苦……
“司晴,司晴,你睡在哪里,我想你了,我想你了,司晴,尉行云跟我说,他后悔了十六年,你是不是会说原谅他就好了?”掩着脸,伞低垂,没有人看到这个素衣浅淡的女子满脸的泪痕,唇齿呢喃间越来越泛白,手背露着青筋惨白惨白的。“可我做不到,司晴,‘原谅’对我来说太奢侈了,这辈子那么短,你走了,我剩下的真的好少好少……”
“他说迟了十六年对我说爱,我信,我真信,司晴,我爸也死了,我明明那么恨他,可临到双亲都没有的时候,我还是会痛,还是会孤单难受,尉行云说带我回家,司晴,那时想,原来我还有一个家,幸好我还有一个家……”
哽咽了又哽咽,眼前一片雾蒙蒙的,声音淡淡却有些声嘶力竭的喑哑,她咬着唇,嘴角浅勾,仿佛在和一个空无的人对话,那么熟悉而虚幻,她却像很认真很认真的对视着那个人,似乎能看到那个女子巧笑嫣然的样子,在空气中渐渐凝结着身影。
“司晴,我不是不怨他,我怨,他说我到现在还在怨他,可我怎么能不怨,我恨不得挥他一巴掌,恨不得当时就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我们的婚姻!可十六年了,我隐忍了十六年,我拒绝看还是看见了他这些年所有的一切,他晚上明明也做噩梦却从来下意识的不肯发出一声,他怕吵着我,我惊醒了他搂着我安慰我,我明明能感觉到他自己都在颤抖!我每回想起那些事总吐了他一身,他还闷声不吭的对我笑笑,连退都不退一步,我每回迟归他都饿着等我回来,我明明知道的,那些菜连动都没动过,我不说,他也偏偏要等我睡了才一个人静静的去吃……”
十六年,光阴如雨线,那么长那么密,她装傻充愣却不代表什么都看不见。
“你说好笑不好笑,他对女人香水极其敏感,比我还敏感,这些年他不喜欢闻人身上香水味的怪癖全公司都知道,商界的人都了解,可他还将那瓶‘谎言’保存的那么好,十六年的样品他到现在都背着我私藏着,亏他还以为是好东西,他闻不出我当时下定的决心却还是小心宝贝着。”
“……司晴,你说,他傻不傻,你说他是不是越老越笨了?可我好难过,司晴,我真的很难过,我每回看着想哭又想笑,心里就跟有东西在不断戳着孔一样!当年,当年他为什么不早点爱上我,他为什么要不回家,他为什么要选择别的女人?!”
风势渐渐大起来,吹得人瑟瑟发抖,她环着自己,脚下一软,哭得痛彻心扉得虚软,下一秒,晃了晃身子,不禁蹲倒了在地,雨水打湿了身子,她一阵阵发凉发冷,她还在呢喃倾诉着,仿佛要将所有的话都告诉那个早已不在的女子。
唇瓣白得出奇,清淡的声音被雨声强势的掩盖过,她对视着前方虚无的空气与雨滴,神色复杂悲恸:“我不原谅他,我不,司晴,我做不到,我怎么可能忘得了!我们离婚了,那张纸我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我却说不出什么滋味,他放了我说如果我离了他能快乐一点那么他放手,可司晴,我离了他三天,只三天,三天时间不长,一点也不,我却感觉不到有任何的开心,到头来,还是他找到了我,还是他带了我回家,我所剩下的好少好少,司晴,尉家好像真的成了我的家,只有那儿我才觉得我不是一个人……还有他,还有宝宝……”
“司晴,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下辈子是不是可以重来过?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对不对,我们都只有这一辈子的机会,只有这一辈子了,下辈子也顾不上了,顾不上了……”
萧瑟浅浅的笑了笑,缓了缓神,她一身湿漉的站起了身,雨势依旧,她踩着泥沼,水分太多了,土壤软得似水,脚都不知不觉陷进去了些,她忽然一震,恍惚听见耳边有声音在说:“大姐,大姐!这天气您还是回屋里去吧,危险的!我们头顶上那沟总出事,你要小心啊!”
她神色肃穆,心下微惊,抽了口气点点头,赶紧平复了情绪往入住的山民人家疾步走,她急忙走着伞也不撑了,心底微微忐忑不安起来。
不知不觉,雨渐渐停了,天空有些泛灰蓝色,冉苏心坦了坦,深深吁了口气,一抬眼只看见一个破旧的小屋前安静的坐着个小女孩,暗色小碎花补着补丁的衣服,眼神安静的望着前方不言不语的。
抿嘴浅勾一笑,冉苏刚欲蹲下,只听见近若传至耳边的一声惊天雷鸣般的响声,山谷也霎时因为巨响摇摇欲坠起来。
晕天倒地,她一下子怔了一秒,全身冷彻。
“小心!”
那女孩突然呐喊着向她扑来,一只小手手劲极强似的生生拽过了她,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来不及思考,天色暗沉,坠坠晃动,冉苏脚下一动,想也不想的跟着她向边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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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一场 七十九 我的妻子,你的母亲
在白发时重温那起帆的岛
将没有人能记得你的一切
像我能记得的那么多
那么好
——《新娘》席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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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势凶猛,爆发突然。
记不清过了多久,她死死抱着树用了全部的力气不松开,那女孩也抱着冉苏瑟瑟发抖,根本不敢睁眼,风刮在耳边携带着颗颗沙粒划破了冉苏的脸颊,破了皮很红,一口一口大吸着气,她咬着唇不知想到什么,眼泪在紧闭的羽睫里渗着出来。
良久,仿佛静止了,巨响尖叫,汹涌流淌都似乎停止了,冉苏一睁眼,只感觉到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泥沙的味道,可她们都还在。
松了口气,她缓缓松了手还圈着树但平复了心情坐在了沙泥里,那女孩也睁着盈盈娇嫩的眼睛望着她,手还攥着冉苏的衣服哆嗦不止。
“没事的,乖,会有人来找我们的。”
尽量轻声低语,冉苏有些虚弱的勾唇淡笑,伸出一只手摸了摸那女孩有些脏乱的头,素白淡雅的脸庞在混乱的环境下显得让人安心。
下不去了,泥石流冲垮了道路,她们还在山腰上,一个不小心都容易跌至粉碎,可至少她们现在没事。
那女孩点点头,有些冷,她小身子又挪近了冉苏几分,低头稚嫩小声的呢喃道:“我爹也是这么死的,我总想着他会回来,我等他,他还是没回来……”
微微恻然,冉苏搂紧了她:“所以你坐在门口是为了等他吗?”
“恩,司阿姨说我爹会回来的,可没想到,司阿姨她也不见了……”
闻言,冉苏一震,喉咙一紧,半晌才怯怯又酸涩的开口:“司阿姨是不是叫司晴?”
那小女孩“恩”了声,又靠近了冉苏几分,脏兮兮的脸蛋很娇小搁在冉苏的肩上很暖很柔:“司阿姨人很好很好,她来了村里以后大家都喜欢她,想让她留下来,我娘生我的时候就死了,司阿姨说如果我爹还不回来,她就当我娘陪着我,她还说她有个最好的朋友,如果她留在这儿说不定第一个急的就是那个人……阿姨,你就是来找司阿姨的那个人吗?”
静默了几秒,冉苏骤然觉得冷了许多,唇瓣有些发颤,已然被雨水淋湿的衣服有些干了,吸收了身体的热度,她觉得冷气逼人,直窜心底,舌苔里咀嚼的酸味直直的翻涌,她闷着声,低低的道:“恩,可我没找到她,也没等到她回来。”
话落,不禁拥紧了那小身子,微风凉然,狼狈一身。向下望,下坡陡峭,远远触目的全是一片碎木碎石,灰黄黄的一片。
“如果,如果有人找到我们。阿姨以后就替司晴阿姨照顾你,跟我回家吧。”
收回眼,她抚开了小女孩的几缕落在前额的发,抚了抚她娇小瘦嫩脏脏的小脸颊,抵看她的额头,微微安抚着。
不知道会困多久,但至少此刻她们没死,就还有希望。
灰雾缭绕,她们依偎着取暖,一大一小的身影宛若一体。
…………
尉家,安静无声,一片寂静。
紧绷感无声无息的蔓延,尉至一瞬不瞬的盯着父亲,生怕等下会发生任何的意外,努力集中所有的精神看着眼前深沉还算平静的男子,准备随时应对。
“爸……”
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尉至面对尉行云的一脸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有些慌了,急急的唤道。
下一秒,忽然那挺拔倨傲的身形一震,眉宇间一闪而过的情绪让尉至抓不住,随之而来的是分外的内敛与出奇的平和。
踱步到门口,门一打开,尉至也紧跟其后,以为尉行云会做什么,没想到,他只是扬高声音,低沉冷凝的嗓音随着薄唇轻启:“管家,管家!”
“先生!”
那管家匆匆而来,恭敬的低眉顺眼,视线还不着痕迹的瞥了尉至两眼,希望能得到点讯息。
尉至抿着唇轻轻摇头表示不清楚,心下却一直紧缩难忍,他不是不怕不担心,但他很清楚,如果他的母亲出了事,那随之而来最难以接受的人只会是眼前的父亲,眼下还是紧紧盯着父亲好,他不能允许再有一个人会出什么事。
“管家,你告诉你多少次,夫人会回来的,你屋子里怎么乱收拾,夫人爱用的玻璃杯你放哪儿了?”
深凝的眼眸幽暗静谧,薄唇吐出的话叫管家措手不及,只能呐呐的答道:“先,先生,我看夫人这几日不在所以收进橱柜里了。”
眼眸一眯,蹙了蹙眉,尉行云惯有的淡笑优雅而平静,低柔着嗓音:“那就摆出来,她总要回来了,若是她回来了看不见会生我气的。”
低低应了声,管家奈何的摇摇头,叹了口气,听着吩咐做事去了。
闻言,尉至鼻子一酸,咽了咽,低哑开口:“爸,妈会没事的,你放心,你有什么别憋着。”他太正常了,正常得让尉至不禁有些害怕,饶是他已独当一面,向来从容也禁不住眼前的男子那么平常却又莫测的样子。
冷笑了声,自嘲的笑笑,尉行云淡淡的扬了眉,平静安然的对视着尉至一脸的担忧,垂了垂眼,异常僵硬的挺着脊梁,挺拔而立:“我有什么好憋着的,尉至,我不信,我不信你妈能对我那么狠心。”
我不信命运总是赢在我的前面,我不信,苏子,你说是不是,我不甘心,我们总得赢它一回对不对?
“爸……”
“赶紧派人联络那儿的市公安局指挥中心,我也去那儿帮忙找人。”淡淡的,仿若寻常的决定。
“爸,你疯了是不是!我刚开始听见也想奔过去,可您要知道,那儿积水量大,暴雨接连好几天了,泥石流频发,现在刚发生的泥石流造成多处路段都造成堵塞,最严重一处路段淤泥堆积深度达1米,警方已经说了80余辆车和二百多名群众受阻,已经禁止人进入了,而且还不知道会不会再发生,爸,我求你,警方那儿我交代过了,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的,我求求你别去,妈和你要是都怎么了,我……”板过尉行云坚挺的身子,尉至扬高了声音唤道,眼眶都是红的,死死攥着尉行云的衣服像是半分都不肯放。
一下一下,重重的扳开尉至的扣着的手。尉行云凝着眼眸。眼神清晰而坚定,像小时候摸着尉至的头发,摸得散乱而柔和,抿唇勾笑,低喃的道:“宝宝,你不懂,我不是去找你妈,我是去找我的妻子,谁都能丢下她,我不能也不会。”
刹那,尉至眼泪潸然落下,抽着气微颤着身子,咬唇恍惚的点点头。
最后,半晌,开口只说了一句:“爸,我懂。”
然后,关上门,拿起手机冷声吩咐着电话那头,随后尉至像是失了全部的力气靠着门生生重重的滑倒在地,隔着门板,他似乎隐隐约约能听见房里那个记忆中向来高大伟岸的男人发出很轻微很隐忍的啜泣和哽咽声,明明那么镇静可是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还是受不住的低泣了起来……
恍然隔世,明明关门前,还能看见自己父亲卓然沉稳的神情,关上门,隔着矜贵的房门,门细缝里泄露出来的却是一个经历风霜沉稳内敛的男人关上所有喧闹倾然轰塌的情绪,那么哀恸,那么忐忑,那么心慌,那么无法掩饰的脆弱,不让任何人窥见的疲倦与害怕。
尉至深深闭了眼睛,走廊里回荡着细细碎碎的抽泣声,似他也似自己。
拿着手机,他不假思索的拨了电话。
那头恬淡安静的声音萦绕开来,暖了暖,他哽着声低低如梦呓的响道:“菲瑶,菲瑶,你别挂,菲瑶,我从来没见过我爸这个样子,他哭了,他真的哭了,他明明装得那么沉静却还是哭了,菲瑶,我很怕,我真的很害怕,你让我见你一次好不好,就一次,我求你了……”
耳边忽然静默几秒,半晌,终于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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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一场 八十 婚姻至死方休
要相信,生命是一场大的轮回,今天是朋友,明天是仇人,今天是仇人,明天是爱人,谁也猜不中未来,谁也不知道今天的别离是为了何时的相见,今天的相见是为了何时的相爱……
生死有尽头,感情却一脉脉血肉传承,无尽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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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我们会不会死?”
很多时候过去了,夜幕降临,虫鸣声声,树叶唰唰作响,空气稀薄凉湿湿的,连呼吸都听得到的地方,寂静得让人有些胆战心惊。
“不会,我们不会死。”抿了抿唇,冉苏努力的扯开笑意,其实她们都能感觉到饥饿与冰冷,那种体内的热度渐渐开始稀释流失的感觉那么的清晰而熟悉,仿若在昨天,她孤零零的躺在床上抱着肚子里唯一的希望怯生生的等待一个生的希望,一个可以重来的机会……可是最后,她没等到。
可如今,她还想信一回,抱着女孩柔柔嫩嫩的身子,感觉到那全身心的依赖,她突然觉得很温暖很悸动,虽然忐忑,她却还想信一回,就最后一回,她还不想死,她也不想丢下这个小姑娘死去,也不希望怀里那个柔得似乎像当年她心心念念的生命就此死在她的怀里。
心底里淡淡的涌起苍凉与无声的决心,她将那个小女孩搂得更紧了,两两都微凉的身体,可是靠在一起有莫名的温馨,她捋了捋女孩额上的发,低柔清浅的道:“会没事的,总会有人来救我的,阿姨还要做你的妈妈,你也要和阿姨回去当我的女儿,我们怎么会就这么死在这儿呢,不会的,乖,没事的。”
安慰,还是安慰,即使她心底也没底,可这一刻,她觉得留个希望给彼此都是好的。
“阿姨,我相信你。”
那女孩柔柔软软的声音稚嫩的喃了声,有些无力的靠在冉苏的身上,很贴心很娇小,不知是什么滋味,冉苏忽然泛起了酸,眼眶微微一红,俯身抵着她小小的头颅,勾唇淡淡漾开了微笑。
月色渐浓,夜色漆黑朦胧,直到她们都以为这一夜就此结束,直到她们都胆颠的害怕起不知道能不能挨到看见明天的太阳,那由远而近的很多声踩着山上树叶枯木的响动传了过来,有窃窃的交流声,有呼唤声,冉苏刚猛一抬头想唤的时候,那一束电筒的光直直的打在她的脸上。
刹那近乎弹指,那人看清了她,她也看清了那个走在最前面一身狼狈,质地矜贵的衣服都被树枝扯破了几处,头发凌乱未梳,脸色灰尘黯淡,略微有些颓废,却让她下一秒落泪不止的男人。
光线穿透了树影黑暗,亮得透明的白光此刻在许许多多人的开心欣慰的脸上黯淡了下来,却在那两两怔忡对望的男女间璀璨熠熠。
互相都抿唇颤了几秒,随后,冉苏素雅看似平静的脸庞淡淡的唇轻启:“尉行云,你脏兮兮的。”
他不语,神色安然莫测,“恩”了一声,走近两步。
“尉行云……”
他终于走到她们的面前,还没来得及想,一把将一大一小的身影圈在了一起,长臂如铁,安稳灼热,她忽然哽咽了几声,耳边还有虫鸣声还有不知哪儿传来的动物低低吼声,细细碎碎的,但似乎都成了插曲,那些些所有的情绪轰然倒塌,只有那个臂膀死死的攥着自己抖颤的心,那么熟稔宁静。
众目睽睽的,她直接搂上他的颈项感觉到彼此身体还处于颤抖受惊的状态,咬着唇,她闷在他的颈窝处,清亮的嗓音呜咽的低哑干涩的喃喃:“尉行云,可我瞧着好看,尉行云,你今天真好看……”
“冉苏,我瞧着你真难看,你今天难看死了!”
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却满是失而复得的笑意。
她抿嘴低低笑了几声,闷在他的炙热里单薄而乖巧。
“你倒好叫我乖乖的,一个人捣乱是不是?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让我苍老几分,让我尉行云没人惦记是不是?”
闻言,她怔了怔,拧了拧他的胳膊,低低“恩”了声,显得风轻云淡,透出几抹温存的味道。
他淡着薄唇浅笑,气恼蹙眉,脸庞上的棱棱角角却松了几分,语调低沉,眼神如雾,只感觉身子里的那些乱窜已久的不安霎时平缓而充实,怀里那两团的温暖那么契合自己。
两个人?
他震了震,低头退了几分望了望,在漆黑光线凌乱处,只对上那双清澈分明的眼睛,怯怯又温温的看着自己,娇小的身躯挤在冉苏怀里,也在他的怀里,心下不知怎么的就软了下去,声音顿时怯怯的道:“她?”
冉苏也低头柔和得紧的一笑:“我女儿。”
“女儿”两字瞬间淹没了尉行云万般的情绪,记忆潮水涌来又迅速退去,他眼眶泛起了莫名的红晕,撇开了头,抹了一把红潮未退的脸,有些胆怯又有些仿佛无措。
终于,尉行云紧了紧完美弧度的下颚,眼眸一垂。低哑近乎梦呓的声音带着一缕激动的响起,最后只艰涩又隐忍激动的道:“好,好,真好,冉苏,女儿,真好……”
断断续续的话没有顺序,只有那一声声的“好”贯穿彼此的心房,只有他们懂得的情绪在瞬间翻涌蔓延……
他不问为什么原因,却又似乎在一瞬间懂得了所有,她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漆黑恍恍惚惚光线下他的脸庞若隐若现,他的低垂着头,叫人难以看穿这一秒他隐忍的激动,只有搂着冉苏的手臂微微的发颤泄露了他的心情。
怔怔的,冉苏失神一秒,心底流动了几分道不明的情绪,只抬手拥紧了他,把固执垂着眼眉的他也揽进了自己的怀里,轻柔抚着他的头,他的脸颊贴着她湿漉漉的胸口只觉得舒服安详。
“冉苏,我很开心。”
极其状似平淡的语气,却足以抵上所有所有千种复杂的感情。
“恩,我明白。”柔声细语,她应了声,摸了摸他坚硬饱满的额头,那里有些微凉的虚汗,渗得她有些莫名的心疼。
三人依偎,在这等艰难的时刻,甚至没有一人去打扰他们,警民若有似无的听见他们的对话,没有一个人做声,留了几个人看着他们等一会儿带路,剩下的人马开始下一波的找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