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你和齐殊爸爸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来过黄山区的太衡山?”
“太衡山?”她嘀咕一句,“我记得那男人有朋友在上面开一家旅店。”
“是叫亚特吗?”
“好像吧,陈年旧事,谁记得清楚!”
余念又问:“那当时有带齐殊一起来玩吗?”
“就去过一次,我们一家三口都有去。我记得有一天,我感冒了,就让那人带着齐殊出去玩。临走前,他好像说了一句带齐殊去瞭望塔,别的就记不清了。”
“瞭望塔?您还记得别的东西吗?”余念焦急地问。
齐敏显然不耐烦了,她又调高音量,泼妇骂街一样地道:“我怎么记得这些东西,都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你要真想知道,自己上他空间日志里看,那人钱不会挣,这些有的没的倒是很会写。”
“你有他的账号密码吗?”
“你给我个手机号,我短信发给你。说好了啊,给你了,就别来打扰我的生活了!”齐敏说。
“好。”余念也很干脆地报了一个手机号码,急忙挂断电话。这女人的嗓门太大,那声音刺得她脑仁儿疼。
齐敏像是捅了大篓子的上司,迫切将锅甩给兢兢业业做事的下属,仅仅一秒,就发来了讯息,其发送短信的速度令人咋舌不已。
余念按照那账号密码登陆上个人空间,页面被设置为仅限特殊用户查看,里面就有齐殊和父亲的互动,多半是发一些简短的话以及一些黄豆表情,能从中看出厚重的年代感。
日志的最后一张,就是太衡山之行。
余念怀着沉重的心情点开页面,入目就是一张瞭望塔的照片,是从底下拍的,塔高大约三米,乱石堆砌,后经由加固的,从杂草遍布的破旧程度来看,可能是七八十年代的产物。
日志里头这样写道:“和女儿来了亚特旅店游玩,近期工作很忙,这是为数不多的一次旅游活动。可惜太太身体不好,生病了,不能带她一起来看这座瞭望塔。今晚还得在上面点孔明灯,没能看成流星雨,也只能用这种拙劣的方法取悦一下女儿了。万一我不在她的身边,也希望她能过得幸福快乐。”
他这话好像是暗示自己之后的冲动行为,希望死前能给女儿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余念凝神细思,瞭望塔?
她是想效仿之前父亲点灯那样,也在今晚点灯时,处死陈饶,祭奠父亲吗?
余念给徐倩打了电话,“小倩,你给亚特的老板打电话,问瞭望塔的地理位置。”
“瞭望塔?”
“对,这山里有个瞭望塔,赶紧去问,之后给我发个定位。”
“好的。”徐倩办事还是迅猛的,一路风风火火就去处理了。
隔了好久,才有回信。
余念马不停蹄赶往瞭望塔处,果然见陈饶被绑在上方,齐殊一身银线红袍,顺着缝隙垂下,像零星的红枫,与晚霞融为一片华光。
她的手里还执着火把,火焰迎着西风,徐徐燃烧,燎出一线又一线的黑烟。
瞭望塔底下倒满了食用油,还堆着柴火,只要她稍有不慎,掉落任意一点火星,就会让整座碎石与木材砌成的瞭望塔化为灰烬。
现在是傍晚时分,还没到晚上,野山的今天点缀着两点寒星,夜风很大,吹拂得长袍猎猎作响。
徐倩等人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她这不是威胁,这是自杀,这是要同归于尽。
余念拿着那种贩卖蔬菜时,小贩叫喊的喇叭,高声道:“齐小姐,你下来吧!你这样做,你的父亲就会开心吗?”
齐殊的声音依旧甜稚,她的脸在火光中半明半暗,笑容也愈发清晰起来。
她细声道:“余小姐,我爸之前说过,在这里点灯,灯会飞到天上,天上的人都能听到了。然后没过几天,他就死了,他是在暗示我,在这里点灯,他也能听到我说话吧?”
齐殊的声音裹在秋风里,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余念猜了个大概,又喊:“你别冲动,凡事不能好好说?”
“我没有求生欲,也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我的意义就是他,这世上只有他对我好,可是他也死了,被这些人逼死的,被他们害死的!”
余念深吸一口气,说:“齐小姐,你别激动,现在时间还早吧?你父亲上次点灯也是晚上七点左右,所以我们谈一谈,好吗?”
齐殊并不是坏人,她点点头,允许余念拖延时间。因为这与她的目的不相干,不会连累到她什么。该死的,还是会死。
“其实在我眼里,你这是一种发泄手段,虽冠上了以父之名,但是实际上还是在控诉你个人的意愿,是你对这个世界不满,”余念的声音泠然,“最疼爱你的父亲死了,原本该照顾你的母亲也卷款逃跑了,你就像是一个被人抛弃的累赘物,这让你感到惶恐不安,甚至不满。但你无权发泄,所以你以父之名,开始步步为营,制定下复仇的目标,开始蛰伏生息,策划这一切。”
齐殊不语。
“你理亏,饱含了太多的个人情绪,所以出于愧疚,你找了这些该被你报复的人,并且他们每一个都是罪有应得,也都是真正的坏人。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的心稍微好受一些,不是吗?”余念说。
“不是,我…”齐殊欲言又止。
“不是你为父报仇,而是你想报复这个世界,冠上父爱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宣泄自己的不满。”
“但他该死吗?如果他没死,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妈也不会走,我也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吗?”余念深吸一口气,说,“实话和你说,我爸不是自杀,他是被谋杀的,也是被人害的,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我虽然憎恨这个世界,憎恨人的冷漠不公,但我也知道,这就是生活,正因为珍惜短暂的生命,不想一事无成就这样死了,所以我们才要艰难地活下去。我还没为父报仇,我还没变成他想要看到的样子,所以我还不能死。他用命换了你的命,不是想看你这样浪费大好年华的!如果你就这样死了,那你就是个懦弱的人,请不要再拿对父亲的爱做借口了。”
齐殊突然笑了,“余小姐,你真卑鄙。企图用柔软的情绪来击溃我,不过,我很感谢你,至少你是为数不多的,设身处地为我着想的人。”
“所以…”
余念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所以,我想要到他的身边去。我在这个世上没有感受过温暖,所以我想要去天上陪伴他。我爸说过,这里是离天上很近的地方,只要在这里点灯,那灯一定会到达神明所在之处,聆听我的心愿。”
她的意志坚定,很快就把火把抛下。
哗啦一声,整座瞭望塔化为火海。
余念后退两步,被那火光逼得睁不开眼睛。
与此同时,有什么从瞭望塔的顶端落下,是陈饶!
齐殊没让他跟着她化为灰烬,而是在关键时刻推下了他,虽然可能会手脚骨折,但总比要命来的好。
徐倩等人眼疾手快救了人,却拿这一场汹涌的大火无可奈何。
余念眯眼望向高处,齐殊大张双臂,炙热的火星顺着她嫣红的长袍舔上,瞬息之间将她裹成火凤凰,熊熊燃烧。
她只愿她此番涅槃重生,下辈子能投胎到一户好人家,无忧无虑过日子。
余念望着赶上山的消防队员,看着那些人奋不顾身冲入火海,在引起大面积山火之前扑灭火势,徐徐叹了一口气。
沈薄慢悠悠走了几步,递给她一只玻璃杯,道:“冰球化成了水,冲淡了酒味,可能比较合适女孩子借酒消愁。”
余念接过,一饮而尽,喟叹道:“谢谢,酒的味道还不错。”
“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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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集
余念心中感慨良多,如果她丧父以后没被大伯家接济,大概性格方面也会扭曲,变得像齐殊那样被仇恨蒙蔽了双目,滋生出不可取的罪恶念头。
她叹了一口气,连夜跟着沈薄下了山。
那一件傀儡已经是沈薄的囊中之物,他没将傀儡诅咒的真相说出,而是在刑事媒体报道凶杀案之前,先利用了自己的人脉,散布了此番竞拍的人都因傀儡而死的灵异消息,之后网友们结合新闻报道,细想其中深意,反倒会趋向于相信那些小道怪谈,给傀儡更添上了几分诡谲的神秘色彩。
毕竟人的本性都或多或少带着幸灾乐祸的潜质,总唯恐天下不乱。
这样一来,傀儡的收藏价值便保住了,只需他深藏几年,坐等升值,之后再倒手也能卖一笔高价。
余念颇鄙夷:“沈先生,你这样叫愚弄大众。”
沈薄微微一笑,心情倒好,“这世上从来不缺真相,但人们总是不信真相。这能怪我吗?”
“你这就是网上俗称的‘带节奏’了,明明是你利用了他们的心理,诱拐大众相信你那些无稽之谈。”
沈薄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看,挑眉,说:“真相从来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即使知道了虚假的内容,也不会让他们的生活改变一分一毫,甚至还能取悦到他们,这样讨好观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不然你以为那些虚假的花边新闻杂志社怎么都没倒闭?世人总爱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事情。”
余念哑口无言。
沈薄为了庆贺竞拍成功,特意在泰和会所摆了一桌酒席,这间店是日本人与中国人合伙开的,有些菜肴不仅包含了中国特色,还融入了日本风味,甚是有趣。
余念倒了一杯清酒,醇厚的酒香入鼻,激发了她蠢蠢欲动的食欲。
俗话都说:饭前一杯酒,不仅能助兴,还有开胃的效果。
最先上来的是余念点的石锅鳗鱼饭,厚重的石锅能维持鳗鱼饭的温度,鳗鱼被切成块状,先煎炸,再卤上酱汁,深黑的粘稠汤液顺着平整的鱼片滚入白米饭中,混淆了清淡的泰国精米味,一种浓郁的荤食味浑然天成。
看起来就很有食欲,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余念挖了一大勺饭,塞入口中,她瞪大眼睛,唔了一声,那种甜津津的酱汁味在唇腔炸裂,整个人被撩地脊背发麻,犹如触了十万伏特的电力。
果然,心情不好的时候,唯有吃能解忧,唯有酒能忘愁。
她眯起眼睛,满足地喟叹一声,余光间,瞥见沈薄炙热的目光。
他一瞬不瞬盯着余念,没夹任何菜,倒是一直小口小口抿着酒,好似她就是他的下酒菜,光看脸,就能吃下好几碗饭。
余念尴尬,问道:“沈先生不吃吗?”
沈薄微仰下颚,目光放空,片刻,道:“你的吃相倒是有趣。”
“有趣?”余念窘迫,“是很丑吗?”
“让我想起了我以前养过的一只猫,它的吃相也是这样,护着食物,生怕被人夺去分毫。”
余念有一手护着碗沿的习惯,这是为了防止吃饭时因动作过大,而打碎碗筷,她急忙收手,岔开话题:“沈先生也养猫?”
沈薄意味深长地笑:“怎么?只许你养猫,不许我养猫?”
余念几乎是在瞬间想起了从前,她暗讽沈薄有洁癖,对外拘谨客套,对内张牙舞爪。所以,他现在逮住了机会,好借猫来“羞-辱”她,就为了报当初的一箭之仇?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对人处事,还真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
余念撇嘴,却也不敢顶上司的话。像猫就像猫吧,就当是夸她乖巧可爱好了。为了避开沈薄灼灼似火的眸光,她只能侧头,看向小白。
自从旅店回来,小白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望着漆黑的窗外,目光放空,却不曾想将酒水倒在了裤子上,瞬间湿濡了一片。
他手忙脚乱抚干那些酒泽,懊恼地用纸巾一遍又一遍擦拭着。
余念颇感好奇,问他:“小白,你最近好像有点不对劲,怎么了?”
小白像是被人戳中了心思,微咬下唇,又松开,摇了摇头。
“真的没事?”余念不信。
他不敢与她对视,分明心里有鬼。
余念追问:“究竟怎么了?你不说,那我就猜了。”
小白瞪大眼睛,结结巴巴:“没事,余念姐,别担心。”
余念却不管他这一套,自顾自说:“我记得前天你还好好的,就昨天开始的。昨天你应该是和徐倩他们去搜山了,难道在途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徐倩了,别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会让我担心的,明白吗?”
“我…”小白挠挠头,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凑到余念的耳边,细语:“那个,徐倩好像…有点问题。”
余念知道他是不想让沈薄听到,于是配合地压低声音,问:“什么问题?”
“她…亲了我。”
余念一口清酒就喷出来,不小心呛到了喉咙里,热辣的滋味冲鼻,咳得面红耳赤。
她拽着小白出门,对沈薄歉意笑笑:“我和小白上个厕所,马上回来。”
沈薄挑眉,“哦?一起去男厕所,还是女厕所?”
“…”她好蠢,紧张到找借口都没能考虑妥当。
“那我也一起去。”沈薄起身,很快就加入了余念的“闺蜜团”,一起去厕所。
五分钟后,他们一起来到了屋外的人造石桥上乘凉。
余念看了一眼沈薄,不懂他为何执意要跟过来,就因为他们说秘密不带上他,所以导致他心理不平衡了?
沈薄也害怕遭受冷落吗?
当然,这个想法仅仅在她脑海里逗留了两秒,很快就被她驱逐出脑海——怎么可能啊?这种满肚子坏水的笑面虎,怎么可能在意被人冷待,事后报复倒是很有可能发生。
余念转头,问小白:“你说的那事是怎么发生的?”
小白说:“嗯,就是分析了一下地势,找到了瞭望塔的位置。然后,她就这么上来了,可能是…夸奖的意思。”
“但你很在意,是吗?”余念觉得这有点不好办,她也不是当知心姐姐的料啊,难道要她劝——被亲是很寻常的事,并不是什么令人在意的行为。也不需要因为这样一个亲昵的动作而心绪繁乱,影响到自己的日常生活?
但这些话对于她来说很受用,对于小白来说,效果就相差甚远了。
余念求助一般望向沈薄,后者慢条斯理地看了她一眼,轻笑,说:“这种事情再寻常不过,如果仅仅因为一个吻就扰乱了自己的心绪,那么今后又能做好什么事情?”
小白显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垂眸,说:“很寻常吗?”
“很寻常。”沈薄下了定论。
忽的,他蓦然握住余念白嫩的手指,抵住指腹燎上一吻,道:“就好似这样,不过是一个亲吻仪式,并没有什么深意。”
小白点头,“我明白了。”
余念为了配合沈薄的实验效果,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点点头,实则她的脊背早已酥麻,指腹上残留的余温犹在,在衣角上擦拭了三番两次,都无法将那炽热的气息祛除。
就算他因材施教,临时起意,也不能把她当做实验对象啊!
他怎么不亲小白去?那不是更有说服力吗?
——我吻你,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我是你的上司,这是礼仪…
好吧,亲小白的确很怪,亲她的手背好像就正常许多了。
余念深呼吸两口气,尾随在沈薄回了包厢。
临进门前,沈薄扶着门把手,回头,说:“余小姐,刚才…”
余念急忙打断他的话,“没事!我一点都不在意,你也别纠结,不就亲个手背吗?亲吻礼仪什么的,我都懂的。”
“是吗?”他的嗓音被压抑得很低,意味深长地反问。
“嗯。”余念点点头,再一看他黑沉的脸色,下意识后退一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呃,是她这样说,显得不够释然吗?为什么沈薄没有半点因她的识相而感到愉悦?反倒是隐隐有一丝不悦?
她疑惑注视着沈薄,他清俊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愈发深邃,原本挂着的浅笑也渐渐消弭不见了。
但沈薄的失态也仅仅局限一秒,很快,他又恢复了那样皮笑肉不笑的神态,说:“余小姐再吃一点东西,我先去前台结账。”
“嗯。”余念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迈步进门,再吃了几块裹在青椒里的炸豆腐。
大约到了凌晨,余念他们才回到了家里。
余念喝了不少酒,脸颊泛红,微醺。
她洗完澡,以手枕头,躺在床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酒意驱使,她总想到沈薄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想了一会儿,迷糊间,又将他的脸与梦中的那个黑衣少年重合,完美糅合到了一块儿。
时隔一个月,她又梦到了那个黑衣少年。
下着大雨,他的伞撑在她头上,将干净的手帕递给她。
等少年收回手时,余念隐约看到了他深黑袖口内的一道伤疤,是烫伤,经脉起伏着,像一朵云的形状。
她终于想起了一点当年的事情,只是那个少年的脸还是隔山隔水,隐在雾气内,渐渐得越走越远。
余念从梦中惊醒时,已经是早上十一点了。
屋外有人敲门,她哑着嗓子唤:“请进。”
来人是沈薄,他端着一杯热水,彬彬有礼递给她:“宿醉醒后,都要适时喝点温水,身体比较容易吸收水分。”
他的嗓音温婉,目光柔和地落在余念的眉间、眼睫上。
而余念的目光,则落在他凑近的手上,那指节分明的手,沿着纤长的指腹望去,隐约能看到一道烫伤,在掌心与腕骨之间,就在那个恰到好处的位置,若隐若现。
余念几乎是一瞬间想到了那个少年,他也有这个烫疤,白云的形状,相同的位置。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太过于强烈,几乎是一瞬间将她摧毁,海啸一般,将她完全覆盖淹没。
她难以置信地问:“沈先生,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
第三十一集
余念抬头,对上了沈薄那一双如雏鹰般明锐的黑眸。
他的眼尾狭长,微微半阖,眼角嵌入一道明显的深壑,扬起淡淡的弧度。只一瞬,他又恢复了平静,似笑非笑:“从前吗?”
他上扬尾音,说的意味深长。没有直接承认,却也并不否认,这让余念更加感到好奇。
余念抿紧下唇,死死盯住他,企图从这个男人脸上寻到一丝一毫的破绽,她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只言片语:“对,从前。你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父亲的死,那么肯定事先调查过我了。我就说,凭沈先生的人脉与手段,什么样的精英人士找不到,为何会偏偏盯上我?怕是这里头就有这一层渊源。”
沈薄但笑不语,他将温水轻轻放置在床头柜上,坐到一侧的皮质沙发上,瞧着这架势,怕是打算促膝长谈。
余念被他那种近似打量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僵直着脊背,凑近了,说:“所以,你绝不是临时起意,你是早有预谋。”
“为什么十几年前的事,你会记到现在?”沈薄单手支颔,饶有兴味地问。
余念几欲脱口而出,刚说了一个“我”字,就顷刻之间哑了嗓子。
这要她怎么说?说她对他梦寐思服,说她对他念念不忘?
“嗯?究竟是…为什么呢?”他起身,凑近她,居高临下,望着她。
余念对上沈薄那一双笑意盎然的眼睛,忽的一种浓烈的压迫感油然而生。
——他明明知道答案,却想利用她的话,因她亲口说出来答案。
这个男人看似平和好亲近,但实际上,只是一只披着羊皮混淆入羊群里的狼,明明饥肠辘辘,却能很好压抑住自己的饥饿感,就为了深入敌营。
他究竟是有如何强大的自制力与掌控力呢?
“沈薄…”原来那个少年的名字,是沈薄吗?
余念的舌尖翻搅着他的名字,温含暖化,像是一块严寒的冰,吮吸在炙热的舌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被融化成一汪凉泉,迫不及待饮下,泊泊注入心底最深处。
沈薄脸上伪善的笑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言的沉静与温柔。
他垂头,侧到余念的耳畔,让她看不清脸上表情,低低说道:“我一直记得你。”
余念的身躯一颤,她很快从那种缥缈的臆想中回神,察觉沈薄炙热的鼻息吐纳在她光洁的锁骨上,隐约涌入衣领里。
“记得我?”她终于恢复了警惕心,梦里的少年再美好,那终究只是过去式,现在的沈薄太过于危险,至少潜意识里告诉她,没有完全的把握,绝对不要靠近这个男人。
“从前的你和现在的你一样有趣。”
“从前的我?”
沈薄推回来,再次陷入沙发来,他撑着头,闲散地道:“那时候,我只是凑巧路过事发现场。我看到了你,站在雨里,明明从紧攥的手指还有半跪的膝盖这些细节里察觉出死者是你最重要的亲人,但你没有哭,最该嚎啕大哭的人却这样镇定。所以,你吸引到了我。”
这的确很像是沈薄的处事风格,余念继续听下去,也没有迫不及待打断他的话。
她当时的确没哭,想哭,想嚎叫,却没有眼泪。她只觉得喉头嘶哑,出声喑哑,一瞬间丧失了所有五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