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们。我府里头向来是外言不入,内言不出,他们找不到缝子,早就感兴趣多时了。此时没有理由拒绝…应该是你,我想,还好,只是个丫鬟而已,顶多被他们算个风流雅事…
如果那时我能知道这一眼会种下这么大的祸根,无论如何也不会…可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
我无声的给老十三一个眼色,也踏出门来,一直随在我身边侍侯的高福儿也小心跟来。他们见我默许,便一起向院子后头去了。
老九老十刚走到一个廊下,就顿住了。老八也轻轻的走前去默然站立,我和老十三在回廊转角处也看到了,你,坐在月光下,山石中,认真的一边想什么一边弹着琴。
你那时的琴弹得…实在是算不上好,但这也是最妙的…你在月光下的样子惊人的美丽,却又弹得犹豫不决,分外招人怜惜,让人恨不得立刻去握着你的手,细细教你…我突然非常后悔让他们进来。那感觉,就像被外人窥到自己珍而藏之的什么私人收藏。
你突然唱起来,一首很新奇的歌儿,取的《诗经·蒹葭》的意思,绿草萋萋,白雾迷离,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你的声音凄然迷离,婉转悠远…
我听见胤祥轻轻吸了一口气,于是连他的存在都不满起来。这迷离悠远的佳人,明明是我的!
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芳香,却见依稀彷佛,她在那水中央…我突然担心你会像那神话古记儿里的仙子一样,在月光下轻吟,发现有人偷听,就会受惊飞走…
直到唱完,你还沉浸其中,一遍一遍的抚着琴,我们兄弟几个也一直默默站着。他们一定和我一样,都怕这仿佛身在月宫中的一幕会消失…
直到“嘣”的一声,似乎是琴弦断了?胤禟…就是胤禟!他突然向你走过去,拉起你的手看了看,我也捏紧了拳头,原来是你指甲断了。
后来你的应答还算得体,但那自然潇洒的姿态也让我不满——他们也看到了,你是如此出众。
几句话把他们打发走,胤禟开玩笑的说要问我要了你去,哼…开什么玩笑,我的笑着回答他:“这孩子刚从南方买进府来,甚是山野,诸多规矩不懂,有待调教。送这么个人给九弟,别人不笑我寒碜,我这做哥哥的也不好意思啊…”
打个哈哈,寒暄一阵把他们送走,又叮嘱了胤祥几句,待他走后,打发走高福儿,我才重新转回书房后院。灯火全无,万籁俱寂,你已经睡了。
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个人茫然的在月光下转了一会,突然发现邬先生微笑着站在他房间门外看我。他刚才一定也都听见了,还看见了我这奇怪的样子。我尴尬起来,叮嘱他早些休息,外头风凉什么的,才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叫高福儿把常备的去淤生肌的药膏给你装一小瓶儿送去,谁知他回来却说你本来推辞不要,还是拗不过才收下的。这是什么奴才?要知道我从没有对哪个下人这样体贴过,你居然让我没面子?就不怕惹恼我?你那么聪明,难道不知只有我才能给你一切?…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重阳节,太子代皇上设晚宴。毓庆宫一堂春色,太子挨桌劝酒,各兄弟们谈笑风声,看似和睦温馨,其实彼此心里都清楚,眼前各人都有自己的算盘。突然间觉得眼前人人言语无味面目可憎,相比之下,想起你那轻俏鲜活的样子,我才微微笑出来。胡乱喝了一通酒,和胤祥说着话,好不容易把这无聊的晚宴打发过去,我没坐轿子,直接打马回府,把小厮们都遣走,径直转到了书房后院。
又是灯火全无,万籁俱寂,你已经睡了。那夜漫天星斗,没有月亮,我站在你房前,被凉风一吹,我突然想笑话自己——胤禛胤禛,你向来…就是几个妻妾,也不过是皇上指婚,大臣联姻,才娶进府的,更从来没有自己看上过什么人;如今就是看上了,就如老十所说,直接“收房”就是,为何却如此辗转在意起来?
转身想走,却又几次回头。眼看夜已经越来越深,终于忍不住轻轻叫你,听到你受惊的声音,我都满足得能笑起来——我一定是喝醉了。
而你,再次让我毫无优越感——你磨蹭的打开门,双目迷糊的四处张望,看你的神情,我的要求还不如睡上一觉更吸引你。你真的就一点也不打算讨好我吗?哪怕是假装——事实上也应该,很荣幸——这么晚了我却独独想到你。你这个…奇怪的小东西。
我终于拉着你软软的,小小的手穿行在府中,走在星光熠熠的湖边。那一夜的对话让我确定了心中的疑问,拥着你单薄冰凉的身体,我的确很感激,上天真的很善待我,这样的你,真像是从天下掉下来的…
“王爷…”坎儿在门外叫我。想着你,时间过去得这么快,已经三更了。
身后,王府里早已黑沉沉一片,我咬牙打马疾奔,后面跟着狗儿坎儿和胤祥亲自为我挑选的十名亲兵。
马蹄声在黑夜里分外急促,就像我的心跳声…
…你去热河了,几天没有见到你,我突然想到你那副小像,翻出来看看,把它放在身上…
…在热河的那一夜,转眼就不见了你,得知你深夜还和老十三老十四出去过,我简直想叫你出来训斥一顿,但你已经睡得很香…我只好训斥了一顿那些守门的卫兵。我觉得我自己真的很奇怪…
你对我说:“若是喜欢上了一个东西,就会觉得它是最好的,却不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东西好,我才会喜欢它。”我心中隐隐不安,也许,我这个皇阿哥对于你来说,也不一定有什么稀罕的…如果你并不喜欢我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只好命人把你喜欢的小枣红带回京郊的庄子上,我一定会带你去骑马的…
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没有时间细想,也来不及…来不及先收你进房。但是太子出事那夜你拉住老十三手臂的样子,我经常想起。知道太子出事,你却不希望连累任何一个人,我看到你在那紧张的一瞬间,目光是坦荡的,我突然为自己曾经对你的怀疑和小小猜忌而惭愧。你心里,似乎根本没有儿女情长、功名成败,你只是一个虽聪明,却依然保持着善良纯净的女孩子。
这一点,在我终于有空带你骑马那次得到了证实…虽然那时候已经太晚了…
在庄子上,我看着你吃饭吃得狼吞虎咽。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就算饿坏了,在本王面前好歹也装装样子嘛!但是你毫不在意,头也不抬的把喜欢的菜吃了个精光,我不由得又好笑又心疼,你这么瘦,以前也吃了那么多苦,不知道要吃多少东西才能补回来?连你这么无礼的样子都如此叫人怜爱,叫我怎么舍得把你放到老八那里整整一个月?我几乎要等不及…却没想到你倔强的反对我的决定,见硬的不行,又来软的,又哭着恳求我,说不愿意做一个可怜的小妾。
我本来真的是恼了,我堂堂亲王,康熙皇阿哥,连多少王公大臣家的郡主小姐都是主动送上门来,你一个没身份的小丫头居然敢这么顶撞我?似乎嫁给我是一件天大的委屈事?但你越不愿意,我就越是急着想要拥有你…
看到你越说越害怕,我还是压下怒火想了想,也许真的是那样,你的确不是那样小意儿的女人,所以才如此鲜活可爱…可是,难道我不能保护你?你难道不相信拥有我的宠幸你能得到多少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一股热气涌上心头,我决定给你抬满籍,立为第二个侧福晋,这下,你该满意了吧?我管着内务府,给你身份不过是举手之劳,我胤禛,难道不能做到一件这样小事,以搏红颜一笑?
这暗夜里,风声呼呼刮过耳旁,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除了我们的马蹄声,就只有四周树丛、农田里风吹过的哗哗声。
你进了老八府里,书房突然冷清了很多,笑声也少了很多。连邬先生都说,担心你在八爷府会惹事…我想给你写几句话叮嘱你,但总是下不了笔,几天过去,胤祥要去老八那里了,过来问我,我干脆把空白的信纸交给他。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诧异神情,我突然明白一件事…你其实已经是我的人了,和我府里所有的家生子儿奴才一样,生死去留都在我手里,根本跑不掉的,我却为什么还总是莫名其妙的挂念着你?…我想,我要的,原来是你的心。
胤禟问我要你,我其实并不十分意外,这么久过去,还特别想到你,肯定是有原因的。可惜,你是我的人,没有任何人可以抢走!我们坐在你面前,我满意的看着你的回答,聪明如你,自然不会让我失望。我知道,老八原本一定没想到我居然不愿意放你,才帮老九要人的,知道自己坏了事,又想息事宁人。老九恼了,我并不在意,当时只在气头上,根本没想到他后来会丧心病狂至此——这也要怪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让我们兄弟两个都为你发了痴?
良妃寿宴,我冷笑看着春风得意的老八。他风头太过,早已吃过亏了,现在这样子,莫非是想破罐子破摔,先收买了满朝文武,届时再在大臣们的拥戴下…来硬的?哼…那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况且,上头还有我们精明的皇阿玛,岂能让他败坏了自己一生辛苦打下的功名?
佳人曲,的确倾国倾城。和老十三交换了一个赞叹的目光,我看看满脸疑惑的老二,感叹不已的老三,真想骄傲的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你——我的凌儿,若是你出现,该有多美?但是你没有出现——非常好,我不能更满意了,你几乎是完美的。
但是葬花吟的出现,又让我觉得这一切出乎了某种控制之外…太子…不,二哥说的不错,这的确给人不祥的感觉,但是谁能想到呢…
就像良妃说的,这是不是太过了?美到极致,恐招造化所忌…你又唱了《白头吟》,这其实有点难登大雅之堂,但是你唱得实在很好听…所有人都听住了。最吸引人的,是你歌声里那倔强、勇敢、哀而不伤的高尚情致。谁能得到你那“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的心?
你还有些不安的退出来,对上你有些怯怯的目光时,我情不自禁的以手抚心。今天的一切,让我骄傲,也让我焦急。虽然只有一夜了,但我连一夜也不想再等…从明天起,我就是你的一心人,我会给你一生的幸福承诺。
随众人送走良妃车驾,叫李卫给兰香传信儿叫你们早做准备,明日回府,我怀着有些奇怪的不安带着老十三一起上了回府的马车。为什么不安?现在想来,就是因为胤禟,晚上他一直在阴沉沉的灌酒,送良妃车驾时他也没有出现…
直到兰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出现,我才明白过来,让我不安的果然是你!
迅速调转马车回去,兰香急的只能揪着衣襟说出:“九爷喝醉了…凌姐姐…”但是这就够了,我高高提着一颗心重新回到老八府里,直闯进后院,惊动了老八他们,出现的,却只有老八、老十、老十四!我没有停下脚步,冷冷的问:“九弟呢?”
“我们也一直在找他…难道…?”
老八脸色灰败的看了一眼兰香,我们再也没有说话,沉默中只有急促杂沓的脚步声…
赶到戏台后面,看到一群丫鬟惊得呆了的胡乱靠在地上,一群小厮,吓坏了的在廊下面面相觑,刚才跳舞的那个女孩子,锦书,躺在血泊中…
后来的一切,我不想再回忆一次…我脑中至今还回荡着你凄厉的惨呼…
但你是我的,无论什么样的你…我知道,这是我的错,我要带你回家…我还会有一生的时间来爱你、呵护你。一定!
转过一个弯,黑压压一片房舍出现在眼前,庄子到了。在最高处一栋小楼里,还有隐隐的灯光…
我翻身下马,悄声进庄——不能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向你的位置走去,我的脚步越来越急…已经到了院子,伸手就要推门,我却突然停住了…
你,是否还活着?我,是否已经做好准备接受那个万一?
身后,狗儿坎儿,还有我的一队亲兵,都在无声的等待着。
我的手,却停在半空,迟迟不能推开这扇门…
庄生晓梦
“我”在黑暗中漂浮。这黑暗是一片平和安详的混沌。
当“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无边无际的黑暗立刻变成一条长长的隧道,黑暗尽头有一个极小的光点。“我”向着那个光点飞速移动,但是为什么?“我”不知道,仿佛这只是一种本能。
冲出那个细细的光门,“我”沐浴在耀眼的白光中。看见了尘世的一切,它们却又如此透明虚无,“我”迷惑,“我”是什么?为何存在?
直到我听到一声呼唤。
“宝宝!宝宝!医生!医生!”
谁在叫我这个肉麻的小名?…是妈妈!
我全身激动得发热。
没有错,是全“身”。
医生在诧异的说:“这些天一直都很正常的,怎么脑电图突然消失了?不是仪器故障吧?”倏忽之间“我”已经下沉,尘世不再是透明的,我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存在。我,凌岱宇,躺在充满消毒药水味道的医院里,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我同时伸出僵硬的双手,紧紧的抱住妈妈。
“醒了!”我即使没有睁开这双真实的眼睛,也知道是穿白大褂的医生在惊呼——刚才那个“我”已经把这间病房看得很清楚。
妈妈猛的看着我,呆住了,受了刚才的惊吓,这喜悦一定来得太突然了。我微笑,安慰的拍着她的手臂:“老妈!我都去另一个世界转了一圈回来,你还是这么年轻貌美啊?”
“是宝宝!宝宝!”妈妈惊恐的抱着我哭起来,眼泪迅速打湿了病号服的衣襟。虽然在笑,但我的眼睛湿润,我回古代过了一年,在现代是多少天?妈妈受了多少惊吓?
医生手忙脚乱的拉开妈妈,和几个护士检查着我身上、头上的各种输液管、仪器电线。“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在恢复之前脑电波突然消失…”他咕哝着。
我笑着,心想,这有什么希奇,你不知道,我还回过古代,魂魄附在一具古代的身体上生活了一年之久呢。
妈妈捂着嘴,一瞬不瞬的看着我,我也微笑的,安慰的看着她。刚才,就在灵魂回到这个身体的前一瞬间,妈妈叫“宝宝”的时候,我看到一个情景:年轻得几乎有些稚嫩的妈妈紧张的抚摩着大肚子,在呼唤还没有出生的我“宝宝”。我真愿意回到妈妈的肚子里去,那座小小的,温暖的宫殿里,能听到妈妈的心跳,安全、温暖,让人留恋。怪不得,每个婴儿出生时都在大哭,它们一定都在抗议:我不愿意离开…
就算我已经长大,也不愿意再离开,不会,我不会再离开妈妈…
“凌总,小宇的朋友来了。”妈妈的秘书,小王阿姨轻轻推开一道门缝一边说,一边欣慰的看看我。
妈妈征询的看看医生。
“没事了,她现在各种指数已经完全正常,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医生说。
“小宇!”第一个挤进门的是胖子陈立,他紧张得一张胖脸都绷紧了,“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要是你再不醒,我就要被掐死给你殉葬了!”
“死胖子!现在还只想着自己的命!我掐死你也活该!”一个脸色铁青,比他高整整一个头的大男生从他身后进来,目光立刻就死死锁住我眼睛。
是自称从小学就暗恋我,被父母一起带出国一年后又死撑着一个人回来上学的苏承勋,我死党里年龄最大的“承勋哥”。他一向是个温文而雅,对我们这群他认为的“小鬼”高高在上的小家长形象,原来还有这么凶悍的一面啊,呵呵。
一个美少女从被他们堵住的门口拼命挤进来,一眨眼的时间就已经伏在我身上,抡起拳头就砸。
“你这个死丫头!昏睡了一个星期哎!吓死我了,呜呜呜…”
“拜托!清舜小姐!我刚醒哎!还是个病人啊!你又想出人命啊!砸死人了…”被砸得很无辜的我哀怨的和她一起大叫。
…他们一个个挤进来,病房很快就塞满了,随之很快响起了一片惊魂未定的欢笑声。我一个个的看着他们,幸福的叹了一口气。幸好那只是一场梦…虽然真实得我的心至今在为她们揪痛。但是我总算回来了,回到了我自己的幸福生活…窗外阳光灼人,清闲的暑假还没有结束…
三天后,为了庆祝我的康复,大家要去我们最常聚会的酒吧狂欢一下。苏承勋到我家接我时,妈妈正在唠叨。
“不准再游泳了,不要喝有酒精的饮料,凌晨之前要回家,不要离开大家一个人在外面,过马路要小心…”
妈妈白我一眼,正要开口,我已经飞扑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啵”了一下她的脸,真诚无比的说:“妈妈我发誓,我现在无比珍惜这幸福生活,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也绝对不会再离开你了!”
她眼睛湿湿的看着我,我也心软软的撒娇:“妈妈…我已经完全好了,也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生活里总是会有意外的嘛,我们能做的就是,努力珍惜现在,生活得更幸福,不是吗?如果你再这样每天念我无数遍,我也要‘反念’你了!每天从你起床开始,一看见你就在你耳边念‘凌波!你不准不吃早饭,不准超时工作,开车时速不准超过40码,不准一工作就忘记按时吃饭,不准为了工作生气伤自己的身体,不准拒绝经凌岱宇批准过的男士的约会邀请…’哈哈哈哈…”
我终于抱着肚子大笑起来,妈妈也无奈的笑了。我毫无形象的滚倒在沙发上,却看见承勋双手插在裤袋里,靠在门边看着我温柔的笑,目光里闪闪的都是宠溺,心里一动,笑声停止了。这个笑,我曾经见过的,是邬先生,还是胤禛?
但是一想起那场“梦”,我就糊涂了。
那样凄美的一场相聚,如绚丽却短暂的烟花,在深沉的夜空中碰撞出一场绝世的风流繁华,然后又无声无息的消失…究竟,它本就是镜中花,水中月,或是让庄周也不能得解的一场梦?我就这么白白的心痛了一场…
承勋走过来俯身看我:“小宇…你怎么了?”他的目光全是紧张的关心。以前的我怎么会觉得他太老成不够好玩就完全忽视他的存在呢?他明明…是爱我的呀?以前的我怎么那么没心没肺?全世界都知道他回国是因为我,连研究生都选在和我同一所大学念,我怎么能做到把他的心意全当作空气呢?特别是他还一直默默无言的照顾我,包容着我的没心没肺…
“咳!咳!”妈妈的声音。她端了一碗汤出来,看着我们呆呆的对视发笑。
我茫然转过目光,妈妈把汤递给我:“出去之前把这乌鸡汤喝了。”
“我又不是生病,无缘无故喝什么汤啊——”我又惨叫起来。
“你昏睡了一个星期,只靠流食维持,现在是要好好补补。”承勋接过碗,坐到我身边,把汤端到我面前,“…何况阿姨煲的汤这么好喝。乖,不要闹,喝了汤过会就可以出去玩了。”
他总是这样,把我当个小孩。就算他从小学就暗恋我,现在我也已经长大了啊。但他半家长、半朋友式的照顾总是让我无法拒绝…嗯…这样想起来,我除了妈妈之外,最听的就是他的话了…
终于可以出门了,我胡乱换上仔裤T恤,站到镜子前面看看自己。唉,可怜我好不容易晒出来的健康肤色居然白了不少。“一定要去晒回来…”我咕哝着,从镜子里看到承勋已经走到我身后。
“在咕哝什么呢?野丫头,看你这头发,梳一下吧。”他浅笑着,用手拨弄着我那一头永远桀骜不驯的长发。
这情景又让我恍惚了一下。三百多年前,是否真的有过一个叫做锦书的女孩子,我曾经亲手为她解开长发?
“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自从醒过来之后你经常这样莫名其妙的走神。”承勋绕到我身前,扶着我的肩仔细的看着我。
抬头看他俊朗的脸,我摇摇头笑了。既是一场梦,就让它过去吧,今晚和以后,我都可以无忧无虑的享受生活,这样的幸福,原来那么值得珍惜。
凌晨,我已经微醺,喝酒了?嘘…只有一点点,连承勋哥都没有阻止…好吧,我承认,他象征性的阻止过那么一下下。
走出酒吧,大家突然都自觉的把我留给了承勋。一直送到我家楼下的小花园里,承勋突然拉着我,站住了。
回头看他,路灯昏黄的光芒在醉眼中旋转成一个个小光圈,他柔顺浓密的短发蓬松的覆在额前,低头看我的样子…就像漫画里的大天使。我咯咯笑起来:“承勋哥,你怎么才能长得这么漂亮的?分给我一半嘛…就一半!”
他没有笑,却认真的说:“小宇,我有话想对你说。”
夜晚的风有些凉,我也想认真的…看了他一秒,还是忍不住接着笑了——我猜,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说啊,我洗、耳、恭、听!”我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