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涛见卢俊熙忽然之间这样体贴,心里倒有些没底,便思索了片刻说道:“还是请相公去陪着大哥说几句话吧。后面还有舅太太她们在等着臣妾,县台大人的夫人虽然没来,却打发了两个姨太太来,也是怠慢不得的,大哥这次回来必是住下的,有话回头再说是一样的。再说…这时间也来不及了呀。”柳雪涛说着,看看天空,太阳已经到了中天,马上就该传午饭了。午饭后,王氏的棺椁也该启程了,祖茔在城外二十多里路地庄子上,紧赶慢赶的,天黑之前能按计划赶到半路上的小丰庄歇下就很不错了。
卢俊熙听柳雪涛的话说得有理,便点头答应。夫妻二人分开各自去忙各自的。
午饭后,到了开丧的时辰。十二支大号呜呜的吹响,哀乐绵绵,哭声阵阵。水陆道场上喇嘛的念经声和木鱼声一阵阵的令人心烦意乱。柳雪涛勉强挣扎着在婆子们的搀扶下,一身重孝,一手抱着陶罐,一手握着白绡纱做成的帕子捂着脸哀哀欲绝,身子几乎靠到赵嬷嬷的怀里,带着送灵的一众女眷跟着王氏的棺木一步步送到了二门外。然后男人步行,女眷上车,丫头婆子们各自带着自己主子的包袱从后面纷纷攘攘,却比前面送葬的人们热闹了许多。
大街两边白幡飞扬,一条条白底黑字的条幅横挂在某些商铺的门口。年轻的下人高举着五色彩纸裱糊的童男童女,金奴银婢,牛马车轿,衣服首饰,橱柜家私等物走在前面,后面还有人抬着丰盛的祭祀品,大队人马从卢家大院的大门出去,然后规规矩矩的站在两边。送灵的队伍最前面是十二名哀乐手拼命地吹奏,卢俊熙扛着孝子幡一边哭一边带着族中的男人往前走,引着卢家贞节烈妇王氏的棺木出了大门。之后,卢俊熙摔了瓦盆,再有嫡系姻亲的子侄外甥辈的男人尤其是王氏娘家的几个侄子又在灵前祭拜乐了一番,大队人马方再次缓缓启程,沿着绍云城的青石街道缓缓地往南城门走。
大街两边,沾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老人们默默地垂泪,似乎是在臆想着将来自己死去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年轻的则指指点点,评说着那些纸糊的东西,还有祭品,或者互相转介绍着卢家的族人,谁谁哭的真是难过,谁谁没良心,大奶奶生前对他们那么照顾此时他却一滴眼泪也没有。
各名门望族的路祭棚接在二道城墙之外,南大城门门口往远处看去,路祭棚白茫茫一片,间或夹杂着莲青色,在苍茫阴冷的空气中,叫人忍不住悲从中来。
卢俊熙对各家路祭者行礼答谢,也不知磕了多少头,一路走一路磕,一直走出去二三里路。
最后一家路祭棚却和之前的那些离得有几十米远,棚子搭建的也不算大,孤零零一家坐落在路边,有些戚戚然的感觉。卢俊熙眯起哭肿了的眼睛看了又看,那路祭棚外边站着的人却十分的陌生。于是忙问身边的卢俊晨:“俊晨,那是你的朋友?”
卢俊晨也在纳闷,这谁家的路祭棚呀,这么格格不入,门口也只有两个下人,主人家却不露面。听见卢俊熙问自己,卢俊晨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不是。我不认识他们。”
而此时那路祭棚钱站着的两个素衣小童已经看见卢俊熙等人,其中一个忙进去汇报,另一个则迎上前来,对着卢俊熙深施一礼,十分礼貌的说道:“请问哪位是卢家大少爷,我家主人要祭拜一下卢老夫人,请大少爷及诸位稍等片刻。”
“我就是卢俊熙,这位小哥有礼了。”卢俊熙见这小书童行事做派与一般人家的奴才大不相同,自然不敢怠慢,忙还了一礼,拱手问道:“敢问贵主人高姓大名?”
“大少爷何必见外,我家主人也不是外人。”那小书童浅浅一笑,又还了一礼之后,闪身躲到一侧。
那边路祭棚里已经走出两个少年。其中一个年龄在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气宇轩昂贵气逼人,纵然身穿素色布衣,也遮不住他满身的光华,卢俊熙心中更是捉摸不透,想自家虽然在绍云县是名门望族,但也绝对高攀不起这样的亲友。而那少年身边的另一个年轻公子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剑眉星目,英气冲天,一身青布衣衫半新不旧,站在那个少年公子身边,神采丝毫不被那华贵之气遮掩,反而更添一股别样的豪气。
这样两个人,卢俊熙敢肯定自己从未见过。
但对方已经行至面前,他又不得失礼,于是忙上前深深一揖:“卢俊熙见过二位公子。家慈辞世,家中庶务混乱不堪,对家中早年的亲友多有生疏得罪之处,请二位公子恕俊熙年幼无知,千万见谅!”
“卢公子客气了。我们的确素不相识,你不认得我们也属正常。”那少年先发话,淡淡的笑了笑对身旁的人说道:“明澈,我看你这妹夫倒还不错。有些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也不要太计较了。”
卢俊熙心中一愣,我是他妹夫?

第38章 吃味
那青衣公子看着卢俊熙的一脸怀疑,抬手拍了拍卢俊熙的肩膀,自我介绍:“我是柳明澈。如果我妹妹真的嫁给了你的话,那你的确是我妹夫。”
卢俊熙恍然大悟,连忙拱手施礼:“原来是二哥!久闻二哥大名,但却从未见过真面。原本上午岳父大人已经派了大哥过来,所以更想不到二哥会在这为家母路祭,实在是失礼之至,请二哥看在令妹的面子上,多多担待。”
“嗯,客气话不必多说,我不爱听。待我先拜祭了伯母,再去看看我妹妹。十多年没见了,不知那小丫头如今是什么样子。”柳明澈淡淡的笑着点点头,虽然此时是丧事,但他无法抑制见妹妹的喜悦,一张英俊大气的脸上神采飞扬,把卢俊熙心里的悲伤也淡化了许多。
卢俊熙立刻回头对跟在自己身旁的一个小书童吩咐:“快去后面通知少奶奶,说二内兄在此设了路祭棚,一会儿要见她。”
那小厮听了吩咐,立刻一路小跑往后面女人的车队跑去。
前面跟着柳明澈的书童早就拿过来香火祭品酒水笔墨之类的东西,在王氏的棺木前摆好。
柳明澈以子侄之礼祭拜完毕,又提笔挥毫,为王氏写了一副挽联:懿德合应传后世,遗型从此望前贤。
横批:淑德永昭。
卢俊熙见此挽联,心中一惊。脸上却不露声色。
卢俊晨亦是读书人,自然看得出来这副挽联并不像是子侄辈悼念长辈慈颜,倒像是官场上的口气。于是暗暗地思忖,传闻柳家的二公子如今在京城里混,难道他已经高官得做?可看他这样子倒像是个江湖侠士一般,没有半点当官的样啊!不过那个少年定然是大贵之人,小看不得。
卢俊熙又向柳明澈道谢,客气话还没说完,便见身后的下人纷纷退开,柳雪涛被赵嬷嬷和紫燕搀扶着,慢慢的走到近前,见了柳明澈只是呆呆地看,一双红肿的眼睛有些挣不开,却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
柳明澈显然也很震惊。这就是当年那个拉着自己的衣角又蹦又跳的小丫头吗?十多年不见,居然长成了这么好看的大姑娘?呃,如今这丫头已经不是姑娘了,可…柳明澈还是把她当成心中那个小丫头来对待,根本不去想她已经嫁做人妇的事实。
他张开双臂,微笑的说道:“小丫头,过来。”
柳雪涛便迟疑的走上前去,站在柳明澈跟前,被他一把握住了肩膀。他的力气好大,让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一下子有了支撑,酸软的双腿几乎凌空而起。
“丫头,不认识二哥了吗?”柳明澈苦笑,其实他也不敢认这个妹妹了。眼前她这副模样,让他很难和之前那个调皮的小丫头联系在一起。
那时,她偷偷拿着父亲的书在花园子里读,读到一半读不下去了,又把裙子撩起来下水去抓父亲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锦鲤。调皮的像个男孩子一样的雪涛,有时候连父亲都无奈,说她不该是个女孩子,他们柳家的大姑娘应该是个顶天立地建功立业的男儿身。只有他柳明澈不以为然,因为这小丫头每次偷偷地坐在假山石后面哭,他都会陪在她身边,拿着帕子不停地给她擦泪。
“二哥?”柳雪涛也是震惊的。眼前的这个人竟是那样熟悉,竟是那样的面孔,若不是衣着打扮不同,她倒是想要问一句:难道你也穿越了?
那种发自内心的冲动让她很想扑过去,伏在他的怀里好好地哭一场,然后捶打着他问他为什么才来,为什么在自己孤独的挣扎了这么久才来…
可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那么做。
眼前这个人只是自己的哥哥,在这个时代,兄妹之间是不能有过分的举动的,尤其是再此时此刻。
“唉!”柳明澈长长地叹了口气,暗暗地责怪自己回来的晚了。他慢慢的放开手,把柳雪涛还给赵嬷嬷搀扶着,转身对卢俊熙说道:“我妹妹这个样子,可真是叫人不放心啊。”
“她连日操劳,真是累坏了。”卢俊熙自然不好说别的,只好避重就轻的劝道:“二哥请先进城,待我们将母亲安葬之后,再回来与二哥叙旧。”
柳明澈点点头,却不放心的看着柳雪涛,又低声劝道:“丫头,你要坚强些哦!”
柳雪涛的眼泪又莫名其妙的留下来,她慢慢的低下头,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嘴上没说话,心里却叹息着:我已经很坚强了,若不是遇到了你。
心底原本已经模糊地影子如此清晰的站在自己面前,柳雪涛只觉得浑浑噩噩宛如梦里,有些分不清此时是在自己穿越后的古代,还是在少年时的现代。那个一直被自己暗恋的少年啊,竟然会跟眼前这个叫自己‘丫头’的人一模一样!
宿命?
肯定就是这样吧。不然为何自己会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这里再遇到一个和自己少女时期暗恋的影子一模一样的人,而且后世无缘在一起,在这一世竟然也只是兄妹?
“明澈。”一个清朗的声音如一阵冷清的风,忽的吹散了令人窒息的迷雾,“这就是你整天念叨的妹妹?”
“三公子。”柳明澈侧身回头,淡淡的笑,“是的。想不到她竟然长这么大了。”
“你自己不也已经长大了吗?难道只许你长,不许你妹妹长吗?天下哪有你这样的哥哥。”华贵少年的眼睛在柳雪涛身上逡巡,若有所思。
卢俊熙的心一阵狂跳,垂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着,手心里尽是汗水。
柳雪涛抬头看了那少年一眼,被那妖孽的目光一灼,又立刻低下头去。
柳明澈便宠溺的拍拍她的后脑,佯怒道:“傻丫头,叫人。这是京城的三公子。”
柳雪涛心想,有这么介绍人的吗?他几乎把我的祖宗八代都弄清楚了,而我却只能叫他一声三公子?谁知道他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里面的哪一个啊?天下排行老三的人多了去了。
于是她对着那位三公子轻轻福了一福,“雪涛见过三公子。公子这姓氏,只怕百家姓上没有吧?”
“嗯?”少年一愣,“百家姓?”
“雪涛,不许无礼。”柳明澈习惯了小时候的柳雪涛调皮的脾气,倒是先反应过来了。但三公子身份尊贵,此次又是奉旨微服南巡,乃钦差大臣的身份,不能在这里随意暴漏,所以他只好说自己的妹妹。
“明澈,她又没说错。”少年摆摆手,眼睛温和的看着柳雪涛,“百家姓里的确没有这个‘三’,我姓赵,排行老三。所以他们都叫我一声三公子。不过,公子少爷的,听起来很陌生,你是明澈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以后就叫我‘三哥’吧。”
赵。
国姓。
柳雪涛似乎感觉出来这位三公子的身份,但也知道,就算大家都明白,这话也不能往下说了。人家分明是微服出巡呀,这年头,就算自己十分的聪明,也不能仗着聪明去拿鸡蛋碰石头吧。
卢俊熙的心头更是百味陈杂。
赵三公子是什么人,他自然也能猜测的道。就算猜不到确切的身份,也知道个大概。京城来的姓赵的公子,加上他这华贵雍容的气质,傻瓜都知道得罪不得。可这个人却对着自己的妻子说笑,当着自己的面,让自己的妻子叫他三哥…
这叫卢俊熙怎么受得了?
柳雪涛却不答应,只是看了看柳明澈,轻声说道:“二哥,天快黑了。若我们再不赶路,恐怕晚上要露宿于荒郊野岭了。”
“嗯,时候是不早了。”柳明澈看看赵三公子,赵三公子点点头,说道:“行了,路祭也祭过了,妹妹也见到了。我们也该进城去了。”
柳明澈又叮嘱了自家妹妹两句话,方和卢俊熙告辞。
卢俊熙知道面前站了位大人物,忙行礼请赵三公子先行一步。
赵三公子笑道:“死者为大。况且,雪涛妹妹是你的妻子,令堂自然是我们的长辈。还是你们先行一步。”
这是极大的脸面。
但卢俊熙并没有十分的感激。妻子平白无故被人家认去做了妹妹,他这个丈夫有些吃味。最主要的是,那个赵三公子看雪涛的眼神根本不是兄长看妹妹的眼神好不好?再说了,雪涛已经有俩哥哥了,谁稀罕他这样的哥哥?
表面的礼仪自然还是要遵守的。卢俊熙心里再不痛快,还是带着众人给赵三公子行了礼,再三感谢,然后方领着送灵的队伍缓缓离去。
第39章 求情
一行人赶到卢家祖茔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卢家祖茔占地两百多亩,埋葬卢家祖先的坟墓周围种了许多苍松翠柏,再往外还有一片耕地并十几户人家,是看墓守林的家人住的房子。
因为王氏的棺木要和卢俊熙的父亲合葬,所以卢俊熙父亲原本的坟墓要被打开。
先是一场繁琐的水陆道场,然后有十几个家丁把坟墓原本预留好的通口打开。卢俊熙等人亲眼看着王氏的棺木被安安稳稳的放在他父亲棺木的一边。
在封坟墓的那一刻,卢俊熙跪在地上哭的几乎断气。柳雪涛虽然和王氏没有太多的感情,但因周围众人皆一片哭声,少不得又陪着掉了些眼泪。
安葬完了王氏,天色又黑了。因为第二日还要上坟,所以众人依然是在庄子上住一夜。
一切都已经接近尾声,总算是把王氏入土为安。
晚饭都是素菜,柳雪涛原本就胃口不好,连日劳顿更是什么也不想吃。卢俊熙的心里只剩下悲伤,原来憋着的那股劲儿也随着王氏埋进了土里一般,整个人像是霜打了的茄子,病恹恹的歪在床上,两只眼睛等着屋顶,什么也不说。
紫燕和碧莲把小炕桌上的碗碟收拾下去,柳雪涛刚刚也想要去歪一会儿,便听见门口有婆子回话:“大少爷,少奶奶。姨奶奶有事要求见大少爷少奶奶。”
卢俊熙没有反应,依然躺在床上。
柳雪涛只得转身来在一张半新不旧的椅子上坐下,疲倦的说道:“请姨奶奶进来吧。”
张氏进了屋子,见着柳雪涛只轻轻地福了福,叫了声:“大少奶奶。”
“姨娘不必多礼,请坐吧。”柳雪涛指了指下手的一个凳子。
张氏便微笑道:“谢大少奶奶赐坐。”说着,便款款的坐在那张凳子上。
柳雪涛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瞬间即逝。然后一脸平静的端起丫头刚递上来的热茶,轻轻地抿了一口,问道:“姨奶奶找我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张氏笑了笑,眼角眉梢流露出一种别致的风流之态,“妾身是因为芳菲那孩子来的。”
“哦?芳菲怎么了?”柳雪涛低头吹着茶,头也不抬的问道。
“刚刚我从她房里走过,听见她门口的婆子说,这孩子两天没吃东西了,刚才起身的时候差点摔倒。”张氏边说便悄悄地看柳雪涛的脸色。
“嗯,她和大奶奶感情极深,悲痛伤心,吃不下东西也是常理。你瞧瞧咱们大少爷,这一天了,也只喝了两口水。受不住了就在那里躺着呢。哎——”柳雪涛长叹一声,摇摇头,继续品茶。
“大少爷和大少奶奶都应该好好地保重身子,以后这个家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还都指望着您调停呢。”张氏听柳雪涛这样说,少不得先说两句场面上的话,紧跟着叹了口气,说道:“妾身也是为大少爷和少奶奶着想。大奶奶临终遗言,说是恢复了林管家父女的自由身,他们父女已经不再是卢家的奴才。这事儿族里众人都知道了。芳菲那孩子还小,心里只有大奶奶对她的恩情,到底不懂的一些道理。若她真的在这里替大奶奶守灵,那咱们家岂不是被人家指责‘强人为奴’?这话若是传出去了,对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的名声可都不好呢。”
柳雪涛听了这话,微微一笑,把手中的茶盏放到一边,理了理自己宽大的衣袖,说道:“姨娘到底是自己人,有事首先为我们着想。雪涛谢谢姨娘费心了。”
听了这话张氏倒是一愣,心想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柳雪涛看张氏不语,继续叹道:“不过呢。这事儿是芳菲那孩子要死要活的非要这样,我也没办法。若是成全了她,我便落得了不孝的骂名,搞不好还会被人指责说‘强人为奴’。可若是不成全她,这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我也不能一天到晚的总叫人守着她,她万一想不开再去碰一次头丢了性命…我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大少奶奶是为了芳菲的周全,这原本是好事。可大少爷的前程才是最重要的呀。这事儿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传的沸沸扬扬满城风雨了,明年大少爷的科考肯定受牵连的呀。”张氏听了这话心里才有了底,冷笑道,你这小蹄子装什么贤良,谁不知道你是舍不得那地下那死鬼女人留给那小丫头的一份嫁妆,才故意把她留在这里守灵,只有这样才能拴住林谦之那只老狗,拴住了他,家里的那些事儿就攥住了十之八九。老娘偏就不让你如愿,哼!
“姨娘放心。我也没想着让芳菲在这儿呆多久呀。不过是想让她在这里安静几天,稳稳心神而已。等她想明白了,自然准她回去呢。”柳雪涛的眼睛瞥了里面床上的人一眼,床上的卢俊熙紧缩的眉头缓缓地放开,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转过身去面向里面。
张氏也看见了刚刚卢俊熙不悦的目光,让芳菲在这里守灵的事情,卢俊熙想来也是不乐意的,但当时那种情形,他又不能说什么。一是芳菲这孩子太傻,听了人家几句话便沉不住气,做出这等冲动的事情来,再加上她爹林谦之当时也犯了傻,居然去王氏灵前大哭大闹。才让卢俊熙有心无力,只得任由柳雪涛发落了林芳菲之后,他又不得不敲打了林谦之几句。可如今这情形,柳雪涛说等芳菲想开了便接她回去的话一出口,大少爷好像已经满意了。
张氏想,如果自己再坚持下去,肯定得不到什么好处了,还不如见好就收,赶紧的去办自己更重要的事情。于是她关切的看了卢俊熙一眼,悄声问道:“大少爷不舒服呀?”
“让他好好地休息几天也就好了。不过姨娘看看,这庄子上什么东西都不齐备,我这儿想叫人给大少爷炖点补汤都不能,哎…好歹着明天下午就能赶回城里去了。”
“是呀,这庄子上到底不如家里东西齐全。那请少奶奶和大少爷早些歇息吧,妾身告退了。”张氏说着,站起身来又给柳雪涛福了一福。
“姨娘慢走,天黑的很,连个月亮也没有,叫丫头们好生打着灯笼搀扶着。”柳雪涛依然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看着张氏转身走了两步,方对紫燕说道:“去替我送送姨奶奶。”
紫燕被柳雪涛别有深意的目光看了一眼,心中立刻明白,便答应一声‘是’,跟了出去。
屋门口张氏和紫燕说了两句客气话,自己带着自己的小丫头回房。紫燕看着她的身影从院门消失,便招手把秀儿叫来低声吩咐道:“你去悄悄地跟着姨奶奶,看着她回她自己房里睡下再回来。脚步轻着些,别叫人瞧见了你。”
“姐姐放心吧。”秀儿点点头,往一侧闪身沿着屋子东北角的退步从后院的小门出去,恰好看见张氏从眼前走过,行色匆匆的样子却并不往她自己的屋子里去。于是便悄悄地跟在暗影里,亦步亦趋。
紫燕进来伺候柳雪涛换下了厚重的衣服,又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碳,方劝道:“小姐,早些睡吧。”
柳雪涛看了一眼床上面向里躺着的卢俊熙,淡淡的吩咐了一声:“你也下去吧。吩咐下去,大少爷刚睡着,有什么事儿都明天再说。”
紫燕忙福身退下,关好房门。
柳雪涛方挨着卢俊熙的后背坐在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卢俊熙往里挪了挪身子,依然没有回头。
柳雪涛好笑的看着他,半晌方问:“大少爷这又是跟什么事儿别扭着?”
“我累了,有话明天说。睡觉!”卢俊熙闷闷地哼了一声,听声音便可以断定,今晚他心里那点儿事儿若不说出来,这一夜也别想睡着。

第40章 私会
小丫头秀儿悄悄地跟着张氏拐了几个弯儿走到了庄子的外围处,在一个过道儿口停了下来。
张氏身上裹着一件黑色的斗篷,身边打着灯笼的小丫头身上也穿着厚厚的棉衣,而秀儿身上却没穿大衣裳,她出来的急,根本没想这么多。
此时夜风更紧,庄子上本来就比城里冷,此时夜深,更是寒风刺骨。秀儿双手抱着肩膀躲在墙角处瑟缩着,心中生气的琢磨,这姨奶奶好端端的不回去睡觉站在这里作甚?莫不是和那个下人有奸情,在这里等奸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