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在燕北邙的目光里缓缓地伸出了左手。
燕北邙抬手抓住她的手指,‘啪’‘啪’‘啪’打了她的手心三下。李钰忽然间觉得十分委屈,这委屈竟是穿越至此八年来从未有过的酸楚,一时间眼泪居然如珍珠断线一样的流了下来,等燕北邙看见她的眼泪而蓦然怔住的时候,李钰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于是一甩袖子疾步跑出了书房。
“哎——”韩岳忙跟着站了起来,悄悄的看了一眼燕北邙的脸色之后,便拔腿追了出去。上官默看韩岳追了出去,方收回目光,低头继续读书。
李钰跑出书房之后索性放开了性子,利用燕北邙平日里交给她的些许功夫,踩着假山石便跳上了墙垣,继而爬上屋顶,坐在了屋檐上。
随后而来的韩岳也一路跟着她跳上了屋顶,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很疼啊?”韩岳伸手拉过李钰的左手来看。
“走开!”李钰反手推了韩岳一把,冷着脸,连个眼神都欠奉。
韩岳身形矫健,被推了一下也不动如山,依然伸手来把李钰的手拽过去,把手指展开,从怀里掏出一瓶伤药仔细的涂抹她已经红肿的手心。
李钰也不再推他,只等他把药抹好了方闷声说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燕先生打得也不重啊,你至于吗?”韩岳颇为不解的看着李钰,想当初这丫头被藤条抽都没掉眼泪,区区小戒尺又何足惧也?更何况燕先生素来疼她,打她也是雷声大雨点小,顶多红肿一两日便可恢复如初。
“你管我!”李钰凶巴巴的吼了韩岳一嗓子,“你还不走?不走我走了!”
“好好!我下去了。”韩岳看她也没什么大碍,又见她凶巴巴的要恼了的样子,忙点头答应着,起身跳下了飞檐。
李钰一个人在屋顶上坐了半日,想了些穿越之前的事情,又不知什么缘故,脑子里一下闪出燕北邙那张冷峻的脸,心里自然又恨恨的,随手取了一片碎瓦片,挥手丢出去,砸死了树梢上那只讨人厌的灰喜鹊。
整个下午她都心烦意乱,直到学生们都下课了,方收拾心情下了房顶。
燕北邙看着她红肿的眼睛,皱着眉头半晌没说话。而李钰则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哭泣而觉得不好意思,匆匆朝着他行了个礼便转身跑了。
李钰匆忙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看见周氏带着杜嬷嬷和莲雾迎了出来,立刻愣住,因问:“周嫂子怎么在我这里?可是夫人有话说?
“是,夫人有话,请姑娘细听。”周氏身子一侧,让开身后的一个丫鬟,那丫鬟手里托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铺了一层松绿色的锦缎,锦缎上放着一把沉檀木的量尺。
李钰正纳闷这是什么古董珍奇呢,周氏便洋洋得意的把殷氏的训诫说了个明白,自然少不得拿出先夫人周氏的遗物来教导李钰:“若是姑娘不听奴才的话,就是对亡母的不孝。”
“哎呦——我的亲娘哎!”李钰耐着性子听完了周氏的长篇打乱之后,长叹一声,转身走到榻前疲惫的靠上去,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周氏万没想到李钰就算是在母亲的遗物跟前也是这般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一时愣在那里,等反应过来再进门后,却见大姑娘已经躺在榻上睡了。
“嗨!”周氏懊恼的跺了跺脚,转身吩咐莲雾,“把姑娘叫醒,今儿的功课还没做呢!”
“周大娘,姑娘的手…”莲雾心细,已经看见李钰左手手心的红肿。
周氏这才看见李钰是被打过了,一时也没有办法,便扁了扁嘴巴,留了一句:“你们好生照顾姑娘,便转身走了。”
殷氏听了心腹陪房的一番告状之后,十分诧异的问:“不可能吧?那燕北邙平日里都把那丫头当眼珠子一样疼着,每回那丫头闯了祸他都默默地为她收拾残局,今儿居然把她给打了?”
“哟,夫人没瞧见,大姑娘那左手红肿的,跟萝卜似的。”周氏脸上表示出万般无奈的样子,眼睛里却闪着兴奋的光,“看那样子,姑娘还像是哭过了呢。”
“还给打哭了?!”这下殷氏更加奇怪了——这丫头,自打她嫁进门到现在,都没见过她掉一滴眼泪,如今竟然为了打手心就哭了?真是见鬼了。
周氏应道:“可不是嘛!也不知道私塾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夫人,老爷回来了。”门外一个丫鬟的声音打断了里面主仆二人的话。
“哎呦,老爷可算是回来了,这一趟出去的可真是够久的!”周氏说着,忙扶着殷氏起身,并为她整理衣襟,钗环。
“哎!总算是回来了。这阵子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殷氏对着镜子自我斟酌了一番,觉得并无不妥了,才扶着周氏的手往前面去迎接自己的夫君。
李闯这次出去不过是为了自家的生意,不过原本料定的月余便回,这一去却将近两个月。虽然东陵和江浙一带毗邻,他也有书信回来说明晚归缘故,但殷氏依然遣怀挂念。
待匆匆迎至门前,看见自己的丈夫安然无恙的回来,身后也没有什么俏丽女子相随时,殷氏的心才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李闯看见殷氏,笑着上前,等殷氏行礼后,方伸手携了她的手,笑道:“这些日子为夫不在家,夫人辛苦了。”
殷氏忙欠身应道:“老爷为一家老小奔波劳碌,妾身不过是在家里安然自得,怎敢言‘辛苦’二字。”
李闯呵呵大笑,又问:“钰儿怎么样?”
“钰儿…挺好的。”殷氏心里一阵不高兴,天下男人都重子嗣,唯有李闯整天把女儿放在心尖上,对儿子极少关心。
第十一章 直言
李闯看殷氏的神色,顿时起了疑心,于是忽然转身看向管家婆子。
管家婆子被他看得心虚,忙低下头去,李闯立刻明白妻子和女儿之间的矛盾这几天必然又爆发了。于是也不多说,只放开殷氏的手,迈开步子往后院去。
殷氏的脸色也变了变,侧脸看了管家婆子一眼,跟上了李闯的脚步。
家主归来,自然要有家宴。殷氏用心张罗了两桌丰盛的宴席摆在后面的小花园里。说一家人聚在一起,赏月闲饮,安享天伦之乐。
燕北邙身为李家的私塾先生自然被请至席间,另外,李大姑娘从小的玩伴儿上官默和韩岳也和坐在李钰李铎坐在旁边的次桌上。
李钰早就从那阵心烦意乱中恢复,手上被燕北邙打的那三下也因为有灵药而恢复的差不多了。不过半日光景,李钰一觉醒来便又是那个随性而为,不把任何规矩放在心上的李姑娘。
宴席之上,李钰拉着韩岳猜拳喝酒,欢呼雀跃。李铎看的心里痒痒也要加入,却被殷氏瞪了一眼,怯生生的坐了回去。
李钰眼尖,早就把殷氏的眼神看在眼里,便伸手拉过李铎,笑道:“来,跟姐姐猜拳。”
李铎憨憨一笑,和李钰握手,姐弟二人相视一笑,雀跃的划起拳来。
主桌上的殷氏见状无奈的叹道:“老爷,钰儿一天大似一天,这眼看着就要及笄了,总这么小孩子似的胡闹,也不像个样子。”
李闯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时间规矩都是累赘,人生苦短,开心就好。”
殷氏被这句话给堵得说不出话来,脸色登时难看的要命,便转过脸去,加了自己喜欢的清蒸鲑鱼来吃。
燕北邙偷偷看了他们夫妇一眼,淡然一笑,只自斟自饮。
李闯虽然生性豪爽,但却不是个莽夫,看了一眼不高兴的殷氏,便伸手去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捏了捏,放柔了声音低声说道:“今日我刚回来,你就拉这个脸色,是何道理啊?”
殷氏从小受礼仪规矩的教导,遵从夫君为天的道理,听李闯这般温言相对,便把心里的郁闷抛开,重展笑颜,拿了酒壶给李闯倒酒。
她夫妇这般恩爱模样被燕北邙看在眼里,便又多了几分愤愤,于是伸手叉起一根烤羊腿,撕下一块肉狠狠地嚼。
韩岳看着李铎被李钰拉着划拳,却屡战屡败,不过几个回合已经喝了好几杯,坐都坐不住了,方赶紧的伸手把李钰拉过来:“来来,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李钰笑道:“我不欺负小孩子,我欺负你。”
上官默无奈的摇了摇头,沉默的端起酒杯自饮。而招惹了李大姑娘的韩岳,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已经输了三次,被李钰拉着灌了三大杯,说话时,舌头都有些发直了。
一场家宴,上下尽欢。
早就醉的不省人事的李铎被婆子抱回了房间,最终李闯带着几分酒意拉着殷氏回房而去,李钰也被莲雾和杜嬷嬷扶着回了自己的小院。而上官默和韩岳也带着几分酒意回他们居住的前书房去了。
唯有燕北邙一人在残羹剩汤之前,在这夏风微醺的花前月下,执壶狂饮,剑走游龙,恰似醉仙临世,剑仙降凡。
殷氏要教导李钰女红针黹的完美计划因李闯回家而彻底以失败告终。
李闯的理由很简单:我女儿喜欢就学,不喜欢就不学,反正我有钱给她找足够的绣娘陪嫁过去,她这辈子都不用为女红之事犯愁的。
殷氏当时自然不甘心,便又把李闯的原配夫人抬出来,以女子以德言工容立世的言辞劝说李闯。
然而爱女如命的李大富豪漫不经心的笑了笑,说道:“若是钰儿他娘在世,应该也不希望钰儿为了学习这些琐事烦恼。开心快乐是最重要的,钰儿大了,在家里也呆不了一年两载了,所以这安乐无忧的日子,多一天是一天吧。将来嫁了人,每日里持家操劳,定然没有这般清闲的日子了。”
殷氏被李闯的话给气的缓不过气来,她粗粗的喘了几口气,方冷声说道:“反正女儿不是我生的,将来她被人指摘错处,我最多也是个教导不严之过。倒是老爷,若真的为了女儿好,真真不该一味的纵容。老爷才回来,按说妾身不该把那些烦心事说来给老爷听,但如今若是不说,只怕将来真的闹出了什么事,老爷也难以向仙逝的姐姐交代。”
“什么事?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钰儿怎么了?”李闯立刻紧张的抓住了殷氏的手。
殷氏嘲讽的笑了笑,说道:“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趁着东陵王落水之际,她借着救人的机会,对着王爷又搂又抱,还当着大庭广众亲吻不休罢了。”
“这…咳咳…这…成何体统!”李闯气咻咻的反手重拍了旁边的檀木桌一下,然后摔着麻痛的手掌,呼呼地喘气。
“老爷也觉得不成体统了?”殷氏哼道,“然而妾身让钰儿去祠堂思过时,她非但不静思己过,还让韩岳给她送酒送肉,在祠堂里,在祖宗面前大吃大喝,还把鸡骨头丢到祖先的供桌上!”
“…”李闯瞪大了眼睛看着殷氏,脸色相当的精彩。
殷氏见李闯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话他是听进去了,也震惊了,于是接着说道:“这还不止,我听丫鬟说,她居然还调戏东陵王,问人家住在家里迟迟不走,是不是想以身相许!”
“呃!”李闯被自己的唾沫呛了一口,连着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气来,抬手一拍大腿,叹道:“这东陵王被我女儿抱了也亲了,的确应该以身相许。不过…我女儿这话是玩笑之言吧?”
李闯的意思自然是自家女儿根本不适合入王府为妃,只是他的话殷氏却没能听明白,遂嘲讽的笑了笑,哼道:“自然是玩笑之言!难道老爷还真的想当东陵王的老岳父不成。”
“唔…老夫才不稀罕当什么王爷的岳父。”李闯冷笑着瞥了殷氏一眼。
如今大云朝皇帝荒淫无道,每日只知道跟妃子们在后宫嬉戏作乐,朝政被内阁把持,几个阁老之间纷争不断,各自拼命拉拢自己的门生旧故,大云朝的庙堂乌烟瘴气,鸡飞狗跳,肮脏不堪。
他李闯虽然只是一介商贾,却也不屑攀龙附凤,拿自己的女儿博什么富贵。
更何况东陵王王府根本名存实亡,那个年少无知的小王爷又凭什么可以娶自己的宝贝女儿?
第十二章 老怪
因为最大的依仗回来了,殷氏所有的教女计划都已经成空,李钰在家里更是为所欲为,索性连私塾里的课也不怎么去了。
燕北邙让李钰跟着自己在私塾读书,本来也只是让她识字明是非的,后见她天资聪颖,虽然对那些子集经史不敢兴趣,但读书认字却比谁都快。
而且她一个姑娘家,又不指望这书去封侯拜相,所以只需她明事理就好,能不能用心读书,也就不再强求了。平日里李钰逃课,只要不去做太过分的事情,燕北邙一般都随她。
眼看中秋将至,各富商,官员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尽力搜罗奇珍异宝,互相巴结送礼。素来承载着大云朝海上贸易的东陵城码头上更比平时热闹百倍。当然,所有热闹的地方都少不了李大姑娘。
这日李钰换了一身男女皆可的荷青色绣桂子兰草的杭绸衣衫,双丫髻改梳成独髻,以碧玉如意云头簪别住,只带着田棘和莲雾两个人出现在东陵城的揽波楼上。
揽波楼上至老板下到跑堂的都练就了火眼金睛,见这位姑娘虽然只带着两个随从却衣衫精致,气质清贵,一问,早就定了自家最精致的雅间,于是恭恭敬敬的把人送去了楼上。
进门后,李钰大大方方的在主位上落座,等茶水点心端上来之后,方伸手敲了敲桌子,淡然问道:“人还没来?这厮真是越发胆大了,居然让本姑娘等他!”
“不敢不敢。”一个堆笑的声音从旁边的侧门之后传来,“属下岂敢让姑娘久等。”
李钰淡然冷笑,转头看着一身藏青色簇新长衫面容精瘦身形矫健的男子行至近前,等他躬身施礼问安之后,方问:“仇老怪,你真是越来越了不起了。”
仇老怪再次抱拳作揖,赔笑道:“前阵子手下的猴崽子们无意之间动了姑娘的东西,是在下管教不严,还请姑娘看在咱们不知情的份上,不要怪罪。”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东西已经物归原主,我自然不会再怪你们,只是…”李钰轻笑着端起手边的香茶来喝了半盏,又笑着盯着仇老怪看。
仇老怪开始还挺淡定的,但等了一会儿不见李姑娘说话,脸上的笑容便开始僵硬起来。
李钰喝完那盏茶,抬手把茶盏用力的放回桌上。
仇老怪忽然躬身下去,焦虑惶恐的说道:“属下错了,求姑娘开恩。”
“哦?你错什么了?”李钰淡笑着问。
“属下前日把陆家进献给东陵知府的紫玉佛给拿来了…其实,属下是想送给姑娘做中秋礼的…”后面这句明显底气不足,仇老怪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李钰冷哼道:“这可真是奇了怪了——送给我的中秋礼怎么会出现在漕运总督刘大人的家里?”
“是手下那些猴崽子们搞错了…”
“哼!”李钰不悦的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走到仇老怪面前,冷笑道:“有好处你抢在前面,有黑锅却要手下替你背,人家是有多倒霉才跟着你这样的老大混啊?”
“这…是属下的错。”仇老怪四十多岁的人了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点头哈腰的忙活,脸色着实不好看,心里也实在不痛快。
他仇老怪之所以会奉李大姑娘为老大,自然是因为当初自己这个东陵贼首比偷技输给了李钰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当时仇老怪偷了葡萄牙海商想要偷偷送给当朝首辅陈孝耘陈大人的那颗价值连城的蓝宝石,然而宝石到手还没捂热乎就被李钰给偷了去。
而李钰只是一个富家姑娘,不过十来岁的年纪,打死仇老怪都查不到她的身上。
正在他绞尽脑汁想找这个丢失的蓝宝石而不得的时候,他家祖先灵位的八仙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精美的雕漆小匣子,这小匣子正是装宝石用的,仇老怪见自己偷来的东西被放在了祖宗的供桌上,当时就吓了一身的冷汗,还以为是祖宗责怪自己不务正业呢。
然而,当他得知匣子里那块仿照宝石制作的一块精美的玻璃制品时,又暴跳如雷,发誓不管上天入地都要把这个羞辱他的人找出来。
三日后,一颗名为‘海洋之心’的蓝宝石在东陵最大的珠宝铺子里出现,标价五千两黄金。
仇老怪听说这消息立刻兴奋的跳脚吐血也气愤的头顶冒烟儿。但不管怎么生气,只要宝贝出现就不怕,他有的是办法把东西弄回来。
东陵第一偷真的说到做到,当晚仇老怪就把那颗价值五千两黄金的蓝宝石给‘拿’了回来。
只是他带着心爱的宝贝从那家珠宝铺子里出来还没到家,宝贝在他的身上再次失窃!
这下东陵第一偷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撞击。仇老怪发誓要把这个敢在他身上动手的小贼给找出来,然后要把这一双讨厌的手剁下来喂狗。
第二天,蓝宝石如常在珠宝铺子里展出,东陵的贵妇们纷纷为之倾倒。
仇老怪精心策划之后又去偷,这次却比之前更惨,直接被人家堵了个现行。仇老怪四岁时被师傅精心调校,十六岁时才出山做事,活到当时四十二岁,在做事的时候被人抓现行还是头一次。
当那个一身黑衣,身形娇小,面目甜润的小姑娘站在自己面前,指责自己偷盗过程中的种种漏洞时,仇老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那天晚上,仇老怪被年仅十二岁的小姑娘收服并发誓效忠。
小姑娘李钰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若是不听话,本姑娘会让你付出代价’之后。便微笑着命人把东陵第一偷给放了。
两日后,一位晋地富商出了一万两黄金把宝石买走,李钰命仇老怪亲自把东西给人家护送出东陵。
从那件事情起,仇老怪对李钰或者说对自己的誓言也算是说到做到,小事李钰不需要他汇报,但凡有大事,他都会提前跟李钰打个招呼,李姑娘说可以做,他才去做。李姑娘说不许做,他就真的没出过手。
当然,有了李姑娘这位现代神偷的帮助,仇老怪有几次往朝廷的贪官身上下手,都能全身而退,东陵的官员提到他都恨得压根儿痒痒,但却苦于没有证据,不能把他怎么样。
第十三章 鉴宝
这两年的光景,一向自命不凡自诩为东陵第一偷的仇老怪在李钰这里学到了不少的本事,自然也得到了一些拥有现代化设计思想的神偷利器,培养了几个得意门徒,让他无往不胜。
不过安逸的日子过久了,这只老怪物的私欲心逐渐膨胀,又因为李钰宽容待下的缘故,似乎已经忘了谁才是真正的神偷,谁才是这东陵一带的盗者之王了。
李钰淡淡的看着仇老怪点头哈腰的承认错误,却微笑不语。
“李姑娘,那尊紫玉佛在下已经带来了,还请姑娘笑纳。”仇老怪说着,朝着身后打了个手势。
两个青壮男子抬着一只红木箱子从屏风之后转过来,把东西放在李钰面前之后便无声退下,仇老怪亲自上前去把箱子的盖子掀开,露出里面两尺高整块紫玉雕琢的一尊弥勒佛像。
紫玉有很多种,理论上讲紫颜色的玉石都可称之为紫玉。但凭着李钰这一刻搜罗天下宝物的盗贼心,对这紫玉佛的来历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这尊紫玉佛乃是云贵总督用来巴结讨好当朝首辅陈阁老的王牌,相传是前朝皇家之物,后经战乱流落民间,是极为难得的紫罗兰翡翠经玉雕名师精心雕琢而成。
“红翡绿翠紫为贵”是爱玉之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翡翠里独特的“紫罗兰”品种,正以其润泽、优雅和知性,颇受到世人的喜爱。紫翡翠千金难得,像这么二尺多高一整块精雕细琢而成的佛像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李钰看过之后淡然一笑,说道:“果然不是凡品,也值得你花费些心思了。”
仇老怪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同时拱手道:“姑娘喜欢就好,在下祝福姑娘一家和乐美满,团圆幸福。”
李钰微笑着瞥了他一眼,忽然转身飞起一脚,把那只红木箱子踹翻。紫玉雕琢的弥勒佛像从箱子里滚了出来,缠着金黄色的素面贡缎摇摇晃晃的躺在了地上。
“姑娘!”莲雾吓了一跳,忙上前来检查李钰的脚,“姑娘没事吧?小心脚疼。”
“姑娘这是何意?!”仇老怪万般惊讶的看着李钰。
田棘在一旁冷笑道:“老怪,真是瞎了你的狗眼,居然敢弄个赝品来糊弄咱们姑娘!”
“赝…赝品?!”仇老怪立刻就跪了!怎么可能是赝品?难道自己忙忙活活一个多月搞到手的东西居然是赝品?!
李钰冷笑道:“但凡做贼的,动手之前首先要弄清楚东西的真伪,若都像你这样连真假也分不出来,还不如找块豆腐碰死算了!”
“这…属下实在看不透,还请姑娘指点迷津。”仇老怪再站不住了,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给李钰磕头。
李钰低头看着这个素来精明能干的家伙此时竟跟个小学生一样匍匐在自己面前,心里的恼怒随着一声叹息消散了几分。转眼斜了田棘一眼,吩咐道:“把东西搬到桌子上去。”
“是。”田棘不敢怠慢,忙招呼仇老怪一起动手搬玉佛。
仇老怪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也不要田棘帮忙,自己伸手把那尊佛包起来放放到桌案上,后退两步后,恭敬的说道:“请姑娘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