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他的身边可真是好啊!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的想他。
“阿绣一个人在这里呢?”一声清润的询问把贺绣给吓了一跳,她忙转身往后看时,见是谢燕文端着一只酒樽微笑着站在身后,正温和的看着自己笑呢。
“谢三郎。”贺绣微微欠身。
“阿绣,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做什么呢?不喜欢跟她们说话儿?”谢燕文说着话,两步走到了贺绣的身边,和她一起靠在了柳树上看着潺潺的河面。
贺绣慢慢地站直了身子,离开谢燕文一些,慢慢地说道:“没做什么,就是喝酒喝得有些多了,在这边儿吹吹风儿。”
谢燕文含着笑,温和的问道:“阿绣真是叫人惊讶啊。这半年的时间,你做了那么多大事儿,嗯?”
“什么大事儿啊?谢三郎这是骂我呢?”贺绣淡淡的笑着,目光飘向远处的山峦。
“阿绣一个人回洛阳,用五十车米粟一百个家丁救了桓四郎和王九郎两个人?”
贺绣笑了笑,没有接话。
“临州城北的那片荒郊,阿绣又急中生智,带着几十个护卫引开了刘崧叛军,舍生救了他王九郎一命。”
贺绣依然是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
谢燕文见贺绣但笑不语,便轻轻地摇了摇头,慢慢地转过身去看了一眼在那边榻几上和谢瑛说笑的贺敏,眼神渐渐地深邃起来。
下午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谢燕文和贺康一起到了贺府,贺敏心里十分的高兴。
贺绣进来到温夫人跟前请了个安便回房去了。温夫人看着贺绣脸上淡淡的,一点也没有贺绮脸上的那股高兴劲儿,便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至晚饭的时候贺绣便没到前面来,温夫人问:“阿绣是怎么了?怎么晚饭都不吃了?”
陈氏忙上前来回道:“刚奴去看过了,阿绣说身上不大好,怕是在河边儿吹了风。奴叫嬷嬷熬了姜汤给她喝下去了。”
温夫人点点头,说道:“那我就放心了。你也别在我这儿站着了,你去看看阿绣去吧。若是明儿还不好,就赶紧的交个医者过来瞧瞧。”
“是,奴去了。”陈氏答应着退了出来,往贺绣的屋子里去了。
当夜无话。第二日午后,谢家派了两个嬷嬷来找温夫人商议贺敏和谢燕文的婚事。温夫人便把人请到了屋子里赐了座,叫人上了茶,方含笑道:“二位请用茶。”
那两个嬷嬷端了茶,道了谢,方客气的说道:“夫人,今儿我们来呢,是为了一件事儿。”
温夫人含笑道:“我们两家如今可不就是一件事儿么?”
一个嬷嬷陪着笑脸说道:“夫人说的是,如今咱们两家可不就是三郎君和阿敏姑娘的那件大事儿嘛。”
温夫人笑道:“是啊是啊,你们二位今儿来是不是夫人有什么话儿啊?”
那嬷嬷看了一眼另一个,另一个笑了笑,说道:“是啊。夫人叫人送过去的四色礼我们夫人看过了,说很好。夫人真是周全呢。”
温夫人笑着摇摇头,说道:“我就敏儿一个闺女,她可是我的心头肉呢。老夫人也极疼她呢。”
“说的是啊。”那嬷嬷笑着点点头,想说什么,又有些迟疑。
温夫人见了便敛了笑,奇怪的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话儿啊?既然都是为了亲事,这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两个嬷嬷又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笑着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我家三郎君呀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啊?说就是了。”温夫人见这婆子说话吞吞吐吐的,便有些不怎么高兴。
谢家是高门,贺敏嫁给谢三郎是高嫁,可贺家也不是寒门啊,太原王家如今是有些不济,可还有温家呢。这婚事是两家商议了许久才定下来的,如今这婚嫁之礼已经过了一半儿了,他们怎么还这样呢?
另一个嬷嬷咽了一口唾沫,慢慢地站起身来,走到温夫人跟前,低声笑道:“我们三郎君的意思是——三姑娘阿绣是个有才华的,若是三姑娘能陪着二姑娘嫁过去帮着二姑娘理家,那可是锦上添花的好事儿了!”
“阿绣?”温夫人被这话说的一愣,竟然没反应过来。
一直站在温夫人身边的温桂生听了这话,却是明白过来了。她微微欠身在温夫人耳边说了一句话。温夫人才明白过来。
“夫人跟如夫人姐妹情深这么多年,我们做下人的看着都羡慕呢。三姑娘若是跟着过去,将来肯定也是我们少夫人的好膀臂,您说是不是呢?”
温夫人缓缓地出了一口气,微微的笑道:“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儿,你们回去跟你们夫人说,我得跟我们家老爷商量一下。”
两个嬷嬷笑着点点头,说道:“是了,我们就等着夫人的好消息呢。”
温夫人客气的笑道:“我们做父母的,可不就是要给儿女操心的么?”
“夫人说的是。”两个人一起站起身来给温夫人福了一福,说道:“奴才先告辞了。”
温夫人点点头,对温桂生说道:“妹妹送两个嬷嬷去吧。”
“是。”温桂生答应着上前,对着两个嬷嬷笑了笑,送她们二人出去了。
温夫人靠在榻上想了半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问边上的婢女:“大郎君呢?”
“回夫人,大郎君出门去了,早晨说是去温泉山庄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你去前面守着,老爷回来了就来回我。”
温桂生送走了谢家的两个嬷嬷回来后,见温夫人一个人靠在榻上发呆,便到了一杯热茶进来,轻声说道:“夫人,这事儿…您是怎么打算的?”
温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本来嘛,陪嫁过去一个也没什么。阿绣是庶出的,跟着阿敏过去这身份就是媵。你是知道的,这媵的身份可比寻常的妾氏高着呢。像你我姐妹二人在贺家门里过了这些年,互相帮衬着,有个知冷知热的,也很是不错。可是——这个阿绣…”
温桂生低声叹道:“阿绣现在是王九郎心坎儿上的人呢!这可不好办。”
温夫人也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热茶放在案几上,无奈的摇着头,说道:“若是不答应吧,谢家这边可是不好应对了。再说,有了这个嫌隙等将来阿敏过了门,谢家三郎君再去外边寻花问柳去,你说谁知道他会弄个什么样的人来给阿敏添堵呢。”
温桂生忙劝道:“夫人也别太担心了,咱们姑娘也不是纸糊的。咱们贺家也不是寒门小户,姑娘明媒正娶的进了他们谢家的门,他们还能慢待了咱们姑娘不成?”
温夫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很是烦闷的说道:“你我都是过来人,平心而论,这个谢三郎在这种时候都想着阿绣,那将来成了婚你说他…他会不会做出那种宠妾灭妻的事情来?”
“哎呦,夫人这话说的…”温桂生皱着眉头连连摇头,“就为了这事儿,咱们也不能答应让阿绣陪着嫁过去是不?”
“说的是啊。”温夫人的眉头皱的更深:“可这若不让阿绣嫁过去的话,我这心里又没有个底儿,你说谢家会不会因为这个事儿再把阿敏这婚事给搅了呀?”
温桂生听了这话也是一怔,一时间没了主意。
沉默了不多会儿的功夫,婢女从外边进来回道:“夫人,老爷回来了。”
“哦,好。”温夫人一听说贺公彦回来了,转身对温桂生说道:“我得跟老爷商量商量去,这事儿可大可小,不管怎么样都干系着阿敏一辈子的幸福呢。”
温桂生忙道:“是啊是啊,这事儿还得老爷拿主意。”
温夫人点点头,吩咐道:“你去,请老爷无论如何过来一趟。就说我有重要的事儿跟他商量。”
温桂生答应了一声出去前面找贺公彦去了。
贺绣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第二日便觉得身上舒服了很多。实际上她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就是连日赶路又在河边吹了风,身上沉沉的没什么力气,陈氏照顾了她一个晚上,见她醒了后精神好了许多便去温夫人那里回话儿了。
贺绣休息了两日,陈氏又来看她,贺绣便把明珰和百灵都遣了出去,笑着靠在陈氏身上开心的说道:“娘,在这建康城什么都不如意,就有一样事儿我想起来就开心。”
陈氏笑道:“怎么这样说话?你倒是说说这开心的事儿是什么?”
贺绣笑道:“就是您在我身边呀。”
陈氏开心的笑起来,搂着贺绣感慨的说道:“姑娘在我的身边,也是我最开心的事儿啊!”说完之后,她又惆怅的叹了口气,搂着贺绣不说话了。
贺绣觉得奇怪,便问:“娘亲,你怎么了?好好地叹什么气呢。”
陈氏又叹了口气,把贺绣从怀里拉出来左看右看,无奈的说道:“你还没过十五岁生日呢!”
贺绣听了这话,心里一阵的着忙。这几日她太累了,又沉浸在对王博的思念之中,根本就忘了最大的事情了。
贺敏和谢燕文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现在就在商议来往的细节之中啊!就算有了王博,自己也不一定就能逃得过给贺敏做陪嫁的命运啊!况且那日在城郊看马球,谢燕文对自己的那种态度,贺敏又视而不见的样子…
想到这些,贺绣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阿绣啊,阿绣?”陈氏觉得怀里的女儿有些异常,便把她从怀里扶起来认真的看着。
贺绣回过神来,看着陈氏问道:“娘亲啊,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陈氏点点头,搂过贺绣说道:“我听夫人房里的婢女说,谢家那日派了两个嬷嬷来,说谢家三郎的意思,要让你跟着阿敏陪嫁过去呢。”
“陪嫁过去?陪嫁过去…”贺绣喃喃的问了一声,却又猛地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又回到陈氏的面前慢慢地跪了下去,拉着陈氏的手呜呜的哭了起来。
“阿绣…阿绣…你是怎么了?这是好事儿啊你哭什么?”陈氏慌张的拉着贺绣,拿了帕子胡乱给她擦着眼泪,连声的问:“阿绣啊,好姑娘,你是怎么了呀!”
贺绣哭了一阵子,心情倒是平复了许多。她拿过陈氏的帕子擦了擦眼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笑道:“我真是傻了。哭有什么用呢!”
陈氏听了这话,忙问道:“阿绣啊,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啊?”
“娘亲,我是不会做二姐的陪嫁的。我是人!我不是绫罗绸缎,也不是古董珍玩!凭什么把我当成陪嫁给送到谢家去?”贺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手里的帕子往陈氏的怀里一扔,转头冲着门口叫了一声:“明珰!”
明珰在外边守着呢,刚听见贺绣哭的时候便想进来瞧瞧,还是百灵把她给拉住了。这会儿听见贺绣叫她,急忙答应一声进来了:“姑娘,您叫我?”
“嗯。”贺绣转身去榻上拿了一个盒子打开,把里面一放月白色的锦缎帕子拿出来打开,露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拿着这个去找九郎。”
“是。”明珰接过了帕子和玉佩,见贺绣不再说话,便问道:“姑娘,奴婢见了九郎,说什么呢?”
贺绣想了想,说道:“什么也不用说。”
“是,奴婢明白了。”明珰答应着把帕子包了玉佩,揣到怀里转身就出去了。
陈氏在一旁看着,似是看明白了什么。她站起身来走到贺绣跟前,低声说道:“我的好姑娘,你是不愿意跟着谢三郎的对吧?你是不是跟王九郎…”
“娘亲!”贺绣皱着眉头无奈的瞥了陈氏一眼,说道:“你都说什么呢?!”
“我…”陈氏想了想,又笑道:“我说什么了呀。我的好姑娘哎,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我这儿也看明白了,九郎对你是真的上心,看看你这一身一身的衣裳,可不都是他叫人给你送来的吗?”
贺绣这才想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忽的笑了。
是啊,从临州城开始,她的吃喝穿戴事无巨细,王博全都想到了。他如此这般对待自己,贺家的人也不是瞎子吧?她们要想把自己送到谢家府中去当嫁妆,也要掂量一下王博怎么想吧?
陈氏看贺绣的脸色好转了许多,便出了一口气。拉着贺绣的手劝道:“好了好了,可不许哭了啊。你这身上刚好了点,再哭坏了身子,姨娘我要指望谁呢?啊?”
贺绣点点头,说道:“好了姨娘,你先回去吧,我累了。”
陈氏应道:“好,好。我先走了,你好好歇着吧。”
明珰拿了贺绣给的帕子和玉佩坐着贺绣的马车出了贺府的后门,一直往王家府邸去。她是王博身边的婢女,王博虽然未成年但却已经另建了府邸并没在家族大宅中居住。不过明珰不知道,她先坐着马车去了王家官宅,问了门上当差的,知道王博在外边的别院,又坐着马车去了王博的别院。
王博正坐在榻上写着什么,玉珥带着明珰悄悄地进来立在一旁不敢说话,王博写完了之后抬手端茶的时候看见了站在玉珥身边的明珰便皱起了眉头:“你怎么来了?”
明珰把手里的帕子和玉佩拿了出来,双手往上一递,低声说道:“回郎君,是姑娘叫奴婢来的。”
王博伸手拿过帕子和玉佩来慢慢地摩挲着,似是忍着一股什么情绪。低声问道:“阿绣怎么了?”
“回郎君,奴婢也不知道姑娘是怎么了,陈姨娘来了跟姑娘说了几句话,姑娘就哭了…”
“哭了?”王博抬起头来看着明珰,冷声道:“你们是怎么服侍的?”
“郎君…”明珰立刻跪了下来,“奴婢听了些风声,不知是真是假。奴婢猜着,许是姑娘为了那些风言风语才哭的。”
“说。”王博慢慢地把玉佩包了起来。
“奴婢听说,谢家的人提出了要求,要姑娘给阿敏女公子做陪嫁。”
“什么?!”王博双眸一眯,如冰刀一样寒冷的目光盯到明珰的脸上,明珰的后背上噌的一下被冷汗浸透。而王博的声音更加叫人寒澈骨头,“要阿绣去给谢燕文做妾?”
“是谢家人来提的。说是让姑娘去跟阿敏女公子做媵,效仿什么娥皇女英…”
“哼!”王博冷冷的看了明珰一眼,忽的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郎君,衣裳…”玉儿忙拿了外袍上前两步拦在门口,把长衫一抖给王博穿上。
穿上了衣裳之后,王博又缓缓地出了一口气,脚上慌张中踏上的木屐又缓缓地褪了下来。
“郎君?”玉儿给王博扣上了腰封的银钩,见他迟疑的样子,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嗯,你进宫一趟。”王博说着,又转身回来在屋子里慢慢地走了几步,缓缓地说道:“你不要去找皇后娘娘,你只去找雅妃娘娘。”
玉珥忙福身答应着侧脸看了明珰一眼,微微一笑。
明珰忙跪了下去:“奴婢替姑娘谢九郎大恩。”
王博淡淡的说道:“回去好生服侍,虽然你现在不是王家的人了,但你总还是在我身边长大的。不要丢了我王家人的脸。”
明珰刚刚有些干爽的后背再次湿透,她重重的叩了个头,哑声应道:“是,奴婢谨记郎君教诲。”
王博广袖一挥,玉珥和明珰二人便悄声的退了出去。
出了王博的屋子,玉珥拉着明珰的手低声说道:“姐姐,你放心回去吧。姑娘那里你多多照应着,不过你放心,我这就进宫去见雅妃娘娘,阿绣姑娘的事情很快就会解决。你放心吧。”
明珰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哎呦我的老天,我跟了九郎六年的时间,从没见过郎君发这么大的火儿。”
玉珥点头说道:“九郎君为了阿绣姑娘,可真是吃尽了苦头儿了。我们做奴婢的都觉得心疼。”
明珰对她使了个眼色,轻声说道:“这话儿可不能随便说。小心郎君生气了把你给卖出去。”
玉珥轻笑道:“郎君卖我做什么呀?”
明珰也笑着摇摇头,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各自办各自的事儿去了。
王博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又唤人:“来人。”
门外的婢女应声而入。王博慢慢地站起来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襟,吩咐道:“备车。”
贺绣打发走了明珰和陈氏之后,自己出了屋子在院子里慢慢地转了两圈,最后还是在院子里的藤萝下立住了脚步。婢女见了忙搬过一副榻几来放在她的身后,贺绣回头看了看,转身坐了上去。
又有婢女拿了茶点和酒水过来,慢慢地给她斟上了一杯,贺绣便拿起酒杯来缓缓地喝了一口。
她一喝完,婢女便忙拿着酒壶又给她斟满。贺绣也不说什么,只要婢女一斟满了酒,她便拿起来喝。一连喝了四五杯,贺绣便觉得身上有些软软的。另一个婢女忙拿过一个靠榻来摆在她的身后,贺绣慢慢地往后靠过去,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八月的风里带着桂花的香味,一丝丝一缕缕,仿佛香里渗着最稠的蜜胶,从四面八方浸染,浸透人的五脏六腑,连皮毛之下的骨头,都似要被这香气渗得酥了。
风吹着藤萝的叶子窸窸窣窣的响着,仿佛是情人之间喃喃的细雨。
不知何时,风似乎小了些,贺绣觉得耳边似是清净了许多,连婢女们来回走动的声音都没有了。她微微蹙了蹙眉,慢慢地转了一下身子,便觉得身上一暖,似是有人给她盖上了一条薄毯。
“嗯,百灵,明珰回来了吗?”贺绣依然闭着眼睛,缓缓地问了一声。
“阿绣,喝醉了怎么能睡在院子里?你不是身上不舒服吗?”
是贺康的声音,贺绣一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却看见站在她身边的王博。
他微微蹙着眉头,秋日暖暖的阳光犹如一层淡淡的纱照在他如玉一样的俊脸上,让他那冷清的五官都有些模糊起来。
“九郎?”贺绣慢慢地坐直了身子。手不自觉的摸到了身上的一件紫色的绵缎披风,再低头一看,紫色的绵缎上绣着蓝色的凤纹,
王博微蹙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来,淡淡的说道:“听说你病了,怎么还在院子里睡觉?”
贺绣把身上的披风挽在手臂上,慢慢地离了榻,对着王博微微一福,又转身对着贺康微微一福,轻声说道:“不知大兄和九郎过来,阿绣失仪了。”
贺康刚要说什么,王博先开了口:“既然身上不好,就不要在外边说话了。来人,把御医叫进来给阿绣诊脉。”
“是。”王博的婢女答应着出了院门。
王博又吩咐:“明珰,搀扶你们姑娘进去。”
“是。”明珰答应着走到贺绣跟前,轻声说道:“姑娘,咱们进去,您身上一直不舒服,御医来了咱们可得好生请个脉,啊。”
贺绣点点头,由着明珰把自己给扶了进去。
一个花白胡子的御医跟着婢女进来,朝着王博拱了拱手:“九郎。”
王博摆了摆手,说道:“去给女公子诊脉。”
“是。”老御医答应着跟着婢女进了屋子。
王博看了看贺康,淡淡的说道:“大郎,阿绣对我有救命之恩。”
贺康点了点头,微笑道:“是,九郎。你放心,阿绣这儿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叫她们都细心服侍着。”
王博冷笑了一声,大袖一拂,转身进了屋子。贺康脸上有些尴尬,但以王博的身份就是司马皇室的王爷公主们他也一样不放在眼里,何况是别人。
屋子里,贺绣歪在床上,紫色的花罩遮盖的严严实实,贺绣只伸出了一只手来,明珰又拿了一块帕子盖在手上,转身对御医笑了笑,说道:“您请。”
御医点点头,上前来慢慢地坐下,眯着眼睛在贺绣的手腕上认真的诊脉。
半晌,老御医方摇了摇头,慢慢地站起身来走到王博的跟前,拱了拱手。
王博冷声问道:“怎么样?”
老御医缓缓地回道:“回九郎,姑娘脉象虚浮,身子应是受过重伤。伤后又劳了心神,没有静心休养。奔波劳累,又伤了风寒。如今也算是宿疾了。需得好生静养才行。”
王博点点头,低声叹道:“这都是因为我啊。有什么好的方子没?该怎么静养,你跟我说说。”
老御医想了想,说道:“汤药自然是要开的,不过——这日常的补养也很重要。姑娘身上有箭伤,若能常泡泡热汤泉,对身体极有好处。”
贺康暗暗地叹了口气,心想不知道这事儿让谢家知道了,还要不要阿绣跟着阿敏嫁过去。
“开方子吧。”王博说着又转过身来对贺康说道:“我在城郊有个庄子,里面有两个热汤泉,叫阿绣收拾一下搬进去吧。”
贺康一怔,想着怎么就搬过去了呢?贺绣就这么跟着他走了?
王博看着贺康迟疑的样子,淡淡的说道:“你放心,这庄子我会转到阿绣的名下。”
贺康又是一怔,但转念一想又微微的笑起来,朝着王博拱了拱手,说道:“九郎有心了。康替阿绣谢九郎了。”
王博冷笑着摇摇头,说道:“不用。”说完,他径自转身吩咐明珰,“还不去收拾东西?今日你们便跟着阿绣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