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跟忻妃娘娘说得起劲,都说些什么呢?”兰蕙带着绵聪吃点心,见敏宁回来后才问道。
“不过是闲聊罢了。”敏宁让人给绵睿端来一杯热羊奶,“倒是听忻妃娘娘说,十五弟最近十分得宠,连带着生母跟养母也水涨船高了。”
“眼下宫里也就只有十五弟是在上书房读书的,皇阿玛不疼爱他还能疼爱谁。”十六阿哥的生母康贵人自从小产后就一直病着,愉贵妃又不得宠,自然少在乾隆面前露面;十七阿哥才一岁不到,更不必说了。“按我说呀,皇阿玛心里想些什么咱们哪里猜得到,也许不过是假象而已。”
说白了不过权衡之术,她明白的。敏宁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庆妃跟令嫔,默默地抿了一口玫瑰蜜酿。
累丝双鸾衔寿果的步摇金簪与金厢倒垂莲簪衬得乌发更加黑亮,蜀锦做的玫瑰紫事事如意纹样旗装微微收腰,更显女子腰肢的纤细与身量的美妙。细长妩媚的凤眼,高挺小巧的鼻子下是一张涂着艳红脂粉的唇,保养得当的白皙双手捧着一杯茶,递给坐在上首的、这个王朝的主人。
“这是上好的雪顶含翠,茶好,泡茶人的手艺更好。”乾隆啖了一口,如是说道。
“到底是难得的贡茶,一年才三两斤进贡上好,哪能不好。”庆妃又端来几碟点心,“这是臣妾宫里人做的点心,配着这茶吃味儿极好。”
乾隆看着眼前这个妩媚娇美的女子,依稀记得她是乾隆十三年入宫的,那时候她才十五岁。一眨眼就过去了十八年了,从前那个温柔内敛的女子也长成了如今这副野心勃勃的做派。他捻起一块糕点送进嘴里。是绿豆糕,不大甜,看来她还记得他不爱吃甜食,又接过庆妃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才道:“你这儿的东西都是好的,看上去比养心殿的都要好得多。”
庆妃不知道乾隆这话是什么意思,其实这么多年来她也从未摸透眼前这个男子的心思。于是微微垂眸,轻声道:“不过都是内务府送来的东西罢了。”
“自你十三年进宫以来,都过去十五年了。”乾隆开始回忆当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穿着蜜腊黄折枝牡丹的衣裳,头上簪着一对并蒂海棠步摇,那样子朕永远都忘不了。你又素性温和,所以朕也放心把永琰交给你抚养。”
庆妃正要回话,却被乾隆挥手阻止了。
“可是朕如论如何都没想到,从前温婉不爱争的你,也会有跟令嫔合作的一天。”乾隆冷冷地盯着庆妃,“撺掇永琪府上那个侧福晋下药的事是你做的吧,枉萨嘛喇家把一家子都赌在你身上,想要下注到永琰这儿,期待翻身再享荣华,却不想转身你就把他们当成弃子一样割舍。要不是他们不敢就此赴死,朕都不知道你是如此‘慈母心肠’呀!”
“皇上,臣妾并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庆妃连忙跪下。她心里虽然惊恐,但脸上却不敢泄露一丝一毫的心虚。跟萨嘛喇家联系的人她已经吩咐父亲处理掉了,仅凭萨嘛喇家一面之言,皇帝绝对不会就这样治她的罪。
庆妃料得不错,乾隆确实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也不妨碍他已经心生隔阂。令嫔倒也罢了,虽说宠了这么多年,她又给他生过二女一子,但到底是个恃宠而骄拎不清的;庆妃,他原觉得她性子好,还准备等永琰再大一些的时候就正是把他记在她名下,如今想来还好没这样做。为了个才六、七岁养子她就已经开始处心积虑要对付永琪的妻子跟孩子,要真让他们成为母子,只怕皇室的阿哥们都性命堪忧了。
“你有没有做过你心里清楚,朕疼爱永琰不过是怜惜他年幼而已。”乾隆站起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庆妃,“永琰是朕下旨抱给你养的,朕也可以下旨让你们永远不能相见。别以为你养育永琰有功就能肆无忌惮,朕的皇位容不得你们这些后宫妇人觊觎!”
庆妃软瘫在地上,耳边还回荡着乾隆带着杀气的话语:“你要替永琰谋夺皇位,就不怕朕将陆家一举杀尽?你的妃位是朕给的,朕自然有权拿回去。你的荣华富贵系在朕的身上,而不是永琰,更不是令嫔那个式微的娘家。朕虽然不杀子,但要圈禁一个皇子也是可以的!”
第二天,就传出庆妃因为着了风寒而卧病在床的消息。永琰虽然有心去看望,但无奈乾隆似乎对他一下子严厉了起来,每天的功课总是多到差点做不完,加之令嫔那儿似乎出了什么事儿,永琰也常常跑去延禧宫,所以也没有时间去给庆妃请安。
庆妃听罢,只是微微地摆了摆手,看着储秀宫内全部换了的奴才,想哭,但眼眶里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第067章
“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要不是皇帝下旨不许后宫妃嫔去‘看望’庆妃,本宫定要好好跟她‘谈一谈’!”愉贵妃温柔地抱着绵睿,但脸上的表情跟嘴里吐出来的话却跟“温柔”丝毫搭不上关系。
“额娘别生气了,皇阿玛已经出面处置。”敏宁这个差点受害的人心中的火气都渐渐消下去了,愉贵妃倒是还是那么恼火。其实乾隆虽然没有对外明说,可是但凡有些手段的人都可以打听出来,暗地里都在笑话庆妃愚蠢,为着个不是自己亲生孩子,而且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长大成人的半大娃娃而葬送了自己还有娘家的前程。
“处置了庆妃,还有令嫔那个贱人呢!”愉贵妃叫人把绵睿带下去吃点心,才慢慢地说道,“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对庆妃这样严苛,倒是放过了魏氏那个贱婢。要是没有她从中牵线,萨嘛喇家的人不会因为庆妃的利诱而做下这样的事情。庆妃聪明,知道一旦萨嘛喇家出面办事,那个负责牵线的人就必定要去除,不过我就不相信令嫔没有留下后手。”
“皇阿玛有他的意思,咱们有哪里能猜测到。”眼瞅着最近十五阿哥跟令嫔倒是越走越近,乾隆都视而不见,明显是想着要他们两母子重归于好。庆妃在储秀宫中“病着”,十五阿哥却并没有去看望,传出去对十五阿哥的名声肯定有损的。六岁的孩子可能不懂这些,但乾隆不会不懂吧。为了给永琪出气,乾隆是要将永琰的名声踩在地下了。“如今庆妃正病着,十五弟却没有去侍疾,叫人知道了对他的名声也是无益的。令嫔不会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出错,只怕皇阿玛也是在等着令嫔下一步行动。”
“大概吧,我就担心皇上因着十五阿哥的关系对魏氏还心存怜惜。”愉贵妃叹道,“皇上喜欢十五阿哥,这事儿宫里人都知道。十五阿哥乖巧听话,读书也不错,这宫里没几个孩子比得过他了。”
“庆妃娘娘照顾十五阿哥多年,皇阿玛说惩治就惩治,丝毫不见手软。令嫔虽然是十五阿哥的生母,但却并未照看过十五阿哥。十五阿哥朝夕相处的养母尚且这样,令嫔这个生母又算得了什么。”敏宁道出自己的看法,“额娘再等等看吧。”
“也只能这样了。”愉贵妃却是想着就算庆妃被禁足她不能对付,令嫔那个小蹄子她还是有办法的。七公主今年都十二了,再过不久就该出嫁了。她手上有好几个“好夫婿”的人选,到时候也可以好好给太后介绍介绍了!
要是令嫔最近为什么无心理睬庆妃的事情,其实是因为接到了魏清泰病重的消息。魏清泰自从官职被撸之后就一直没有得到起复的机会,后来更是遭到了断腿之灾,身子也落下了病根。眼看着自己两个儿子浑浑噩噩,女儿圣宠十几年后也慢慢沉寂下来,魏家再无复兴之兆,他也把心一横让人在中间牵线让陆家与萨嘛喇家合作撺掇荣亲王府里的万琉哈侧福晋下药,没想到如今事败,他终日诚惶诚恐焦虑压抑,以致如今这样病入膏肓的状况。
魏清泰是永琰的亲外公,平日里也有托内务府相识之人给永琰送些东西,因此永琰也是对他分外关怀。如今庆妃闭宫养病他不得见,只能常跑去延禧宫打听魏清泰的消息了。只是自从令嫔降位、内务府经历大清洗之后,令嫔在在宫中打听消息的渠道就几乎断绝了,所以并不大清楚宫外的情况。直到魏清泰病死的第二天,消息才传到宫来。令嫔哭红了眼睛,永琰也在一边安慰着。
魏清泰死了,他的两个儿子自然要分家。长子魏坤恒跟令嫔是一母同胞,二子魏坤铭却是府中的姨娘所出,跟嫡出的长子向来彼此看不顺眼,当初魏坤恒仗着自己有个姐姐在宫中为妃,对魏坤铭母子百般刁难,又大大咧咧地收受外人进献来的金银珠宝,丝毫不怕法规追究。眼看着令嫔失宠,魏坤铭在分家之后便奉养自己母亲离开,又暗地里留了几个心腹在魏家,准备时时刻刻监视着魏坤恒的一举一动。他惜命,魏坤恒做下那么多错事,不能叫自己陪着他一块儿死。
“那个叫魏坤铭的倒是可用,不知道王爷敢不敢用他?”鄂弼捋了捋胡子,对永琪道。
“就是魏清泰的次子,听说跟令嫔还有魏坤恒很不对付。”永琪道,“岳父看着是个可用之人吗?”
“是个聪明的。”鄂弼浸淫官场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一双看人十分毒辣老练的眼睛,“良禽择佳木而栖,他不为自己想着,也该为他的孩子吧。魏家这次分家,虽然明面上分了他不少庄子田地,但实际上都是些收成不好的地儿,没多大用处的。不过魏坤铭倒是有心计,还在魏家留了几个心腹。”
“按着岳父这样说,他势必是有了自保之心,但是他会为我所用吗?”永琪还是有些信不过魏家的人,跟令嫔又是同一个家庭的,会不会自小耳濡目染,也是个包藏祸心的呢?
“如此,便先让别人接触一下吧。”鄂弼道。
“也好,只是此事必须十分谨慎,我会吩咐别人去做的了。”永琪道,“岳父既然来了,今儿就留下来用膳吧。等一下便让福晋带着几个孩子出来,岳父应该也许久没见他们了。”
“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刚刚换了春装,宫里就传来了庆妃薨逝的消息。从她被禁足“养病”到现在不过两个月,乾隆就等不下去了,连让庆妃熬日子的时间都不给,直接让她“病逝”。敏宁整齐的发髻上只戴着换上一对珍珠银簪,手上的鎏金红宝石镯子也取下,换上一只白玉镯,又吩咐了府里的人仔细打点着,别张灯挂彩,便带着绵睿还有两只小包子到宫里去给太后看看。
两只小包子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作为哥哥的二包子嘴角边上有一颗痣,这是另一只小包子所没有的。
“咱们的两个小阿哥都长得极好。”太后看了一眼又一眼,“这小胳膊小腿胖乎乎的,可见是有多健康。”
“到底是有福气的,当然长得好。”舒贵妃首先说道,“听说早一点出来的小名叫福满,另一个叫福喜?”
“贵妃母说得是,都是爷给取的。”敏宁很想吐槽这两个小名,但想到永琪那时候一脸等着她表扬的神情,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下去了。巴巴地“赞许”了几声,她回头摸了摸三包子的脸蛋,虽然福喜这个名字忒像丫头的名儿,但好歹也是代表着永琪对两个孩子诞生的喜悦之情,再说了到周岁自然就会改过来,叫一叫应该也没多大干系。
“瞅着脸蛋要皱起来,许是饿了,叫乳母先抱下去喂奶吧。”皇后有了儿媳妇,性情越发温和了。见着福满跟福喜就要闹脾气的样子,便连忙说道。
“对,别饿着哀家的曾孙儿。”太后赶紧叫乳母抱下去,又笑道,“转眼间哀家的几个孙子都给哀家生了曾孙儿了。昨儿个绵懿才来给哀家请安,那小嘴甜得哟,跟吃了蜜糖似的。”绵恩跟绵德都已经娶妻,如今宫里只有绵懿这个皇帝的孙儿在上书房念书,偏生他又嘴甜,哄得太后最疼爱他了。
“乌库妈妈抱抱绵睿。”大包子含着手指坐在太后身边,听太后说起堂哥,歪了歪脑袋,突然间出声道。他的声音软绵绵的,听得太后是心花怒放。
“到底他最喜欢的还是皇玛嬷,在府里他可不会叫我抱抱他。”敏宁举着帕子捂住嘴笑道。她美目一扫,见令嫔并不在这儿,又想到魏清泰病逝的消息,估摸着此时令嫔大概也是在延禧宫中为魏清泰守孝。不过眼瞅着庆妃刚刚没了,宫里的女人却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说说笑笑,就知道庆妃之死压根就不会叫人起什么同情心。
等去了愉贵妃那儿,敏宁才敢细问。
“此事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终究也是不能随便说出去的。”愉贵妃道,“皇上查出康贵人小产之事与庆妃有关,是她买通了几个小宫女在康贵人散步的路上洒了油,害得康贵人失足跌倒以致流产的,所以皇上才会这样怒不可赦,命人给庆妃送去了毒酒一杯。”
“是因为十五阿哥?”敏宁问道。
“康贵人因为神似慧贤皇贵妃所以分外得宠,连带着十六阿哥也是格外能得皇上青睐的。要是康贵人再诞下一子,那么康贵人手中就有两个皇子,而本宫也能再抚养一个阿哥,到时候永琪便有两个小阿哥支持了。庆妃坐不住,所以就做下了这样的蠢事。”愉贵妃叹道,“原本看着庆妃性子温和,没想到背地里也如此狠辣,为了个跟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阿哥竟不惜自己跟族人的性命谋害皇嗣,如今又能得到什么呢。”
听说永琰为庆妃的死哭得伤心,但是一旦庆妃入葬,永琰势必要回到令嫔身边。到时候庆妃所做的一切都只会白白便宜了令嫔了。敏宁不得不阴谋论,当初康贵人小产时皇后也是查了许久,但并未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可如今乾隆一出手就查出庆妃是幕后指使之人,难不成是有人出卖了她?如果真是这样,那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令嫔呢?
068章 三十二年过去
庆妃谋害皇嗣的事情确实是令嫔放出去的风声,只是她没想到乾隆的动作这样的迅速,不消两个月就查出了全部的真相,让她差点来不及掩埋自己的罪证。好在看着皇帝的样子,似乎赐死庆妃之后就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的意思。眼看着永琰跟她越来越亲近,令嫔总算有些安心。
“吃了那么多亏也不知道长进,我还以为她有多厉害。”敏宁嗤笑道。历史上的令皇贵妃在接近四十岁的时候还能生下十七阿哥,就知道她是有多得宠手段有多好。对比起来,早早就改变了历史走向的如今,魏氏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令嫔虽然在皇额娘身边呆了几年,却一直只是个洗脚宫女,能学得来什么?”永琪捻了一块糕点送进嘴里,“当年她上位得宠,未尝不是皇额娘的意思,不然也不会尽学了慧贤皇贵妃的做派。皇额娘栽培她也防范她,自然不会倾尽全力帮助。”
如此说来,历史上那位就是自己跌跌撞撞吃了不少暗亏所以才能爬到皇贵妃的位置上咯。敏宁眼珠子一转,问道:“庆妃最后如何了?”
“还能如何,她害去了的是皇阿玛的子嗣,皇阿玛已经吩咐礼部不必办理她的丧事,据说连玉牒上的名儿也要消除掉,只怕是要问罪了。”想着这天气越来越热,庆妃的棺椁肯定是放不长久的,永琪觉得不出几天他皇阿玛就该下旨追究庆妃的罪责,并问罪庆妃的娘家陆家了。
“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连累了父母族人,值得吗?”皇位的诱惑虽然好,但是这样的利益之花却是开在悬崖边上的。眼看着永琪一枝独秀,难道庆妃就觉得凭借自己汉军旗出身跟一个养子,就能撼动从前孝贤皇后养子、如今愉贵妃亲子的地位吗?
“就好像圣祖爷时期依附在诸位阿哥身边的大臣们一样的想法而已。拼一拼,也许就能从此飞黄腾达,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利益驱使,不都是这样吗?”永琪拿起一块点心送到敏宁嘴边,“吃吧,别为这些事儿烦心了。”
敏宁就着永琪的手咬了一口藕粉桂花糖糕,软糯香甜的滋味在口腔中迸发。关于庆妃还有令嫔以及十五阿哥的事情全部都抛诸脑后。叫人送来泡好的沱茶,敏宁就跟永琪两人甜蜜蜜地分吃完几碟精致的点心。
庆妃谋害皇嗣一事罪证确凿无从抵赖,念其已经病逝又养育十五阿哥多年,乾隆只废除她的封号贬为庶人,尸身交给陆家处理。此外,乾隆又下旨,让令嫔重新照顾永琰。虽说是将永琰交还给令嫔教养,但实际上早在去年的时候永琰就已经搬去了阿哥所,实际上他与令嫔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魏清泰死后,魏家的人因为全族守孝所以也不敢擅自跟永琰接触;他又在阿哥所影影绰绰听到关于庆妃之死的秘密,以及庆妃与令嫔之间秘密结盟的猜想,心中对这个生母便产生了一丝丝的抵触情绪,寻常除了去请安之外便只是在阿哥所里读书习字,性子却是越发安静了。乾隆对他似乎并未迁怒,隔三岔五地就赏赐些笔墨砚台,规格虽然不比从前的五阿哥,但也是除五阿哥外赏赐最丰厚的。
六月初五,乾隆又晋封容嫔为容妃,常贵人为顺嫔,康贵人为康嫔。顺嫔移居储秀宫,康嫔移居景仁宫,十六阿哥永玟搬入阿哥所。要说册封容妃是为了向回疆部族以示天恩,册封康嫔是为了弥补她失子之痛,那么册封顺嫔便让宫中不少人摸不着头脑了。常贵人去年入宫到现在一年的时间了,虽然皇帝常常传召,但宫里的人暗地里都在说皇上并未时常临幸,只是做个假象给太后看看而已,可如今封为一宫之主,倒不像只是做个姿态呀。
“庆妃没了,妃位上又空出来一个位置,听说令嫔最近心思浮动,想必也是在密谋着能有一天再做回令妃吧。”愉贵妃不屑地勾起了嘴角,“可是皇上偏偏就不吃她这一套。容妃温顺听话,太后跟皇上都喜欢;康嫔膝下有十六阿哥,又没了一个孩子,皇上心中怜惜着;唯独这顺嫔,从前住在延禧宫,大概也没少被令嫔欺负。如今一朝翻身成为主位娘娘,令嫔又要头疼了。”
“听额娘这样说,媳妇就明白了。”敏宁跟顺嫔就只有一面之缘,那场面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了。
“不过虽说是封为顺嫔,但住的地儿却是晦气得很。”顺嫔搬去的是庆妃,哦不,是陆氏生前住的宫殿,虽然都丢空了四个月了,但想想就觉得很不舒服。尤其是陆氏还因为曾经谋害皇嗣而贬为庶人,陆士隆也因为教女不严被革职。这样的安排,顺嫔嘴里虽然谢恩,但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
“那也是皇阿玛的旨意,只能这样了。”敏宁道。要说顺嫔不走运呢,封嫔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待遇;可要说走运,小小年纪便进宫来,皇帝不喜太后不疼,难为她熬到现在还没被整垮。延禧宫中还有个兰贵人呢,两个钮祜禄氏同居一宫,这一年里也是你争我斗热闹非凡吧。
十月初六行容妃、顺嫔、康嫔晋封礼。敏宁穿着一身烟紫色云霏妆花缎的旗装,发髻上簪着两对红宝石鸾凤含珠步摇,笑呵呵地向三人道喜去。她落落大方,顺嫔面上虽然不显,但心中还是有些尴尬的。她原想着自己是要叫敏宁一声“姐姐”的,没想到此时此刻却反过被她喊一声“嫔母”。看着顺嫔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敏宁微微一笑,便走去跟兰蕙一起说说话。
夏末的时候赵氏给永瑢生了一个格格,这是永瑢第一个女儿。但是赵氏似乎并不算十分开心,她原想着要生个阿哥的,这样至少能跟兰蕙打擂台,尽可能博取永瑢的疼爱。可惜天公不作美,一朝分娩却是个格格,让她好一阵失落。
“今儿赵侧福晋怎么没来?”敏宁四处看了看,没见到赵氏那妖娆的身姿,便问道。
“小格格病了,她在府中照看着。”说来也奇怪,赵氏这一胎是足月生产的,可孩子的身体偏偏不怎么好,才两三个月就病了几回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也周岁都活不到了。赵氏也不敢再伤心自己没能生个儿子,天天抱着女儿像捧着凤凰蛋一样照看着,唯恐有一丝纰漏。兰蕙道,“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小格格的病一直不见好,爷每回去看她后第二天总是病得更重,太医都束手无策了。”
“刚出生没几个月,身子差些也是有的,最重要的是要好生养着。”敏宁道,“对了,你可有听说皇上要为七公主选夫婿的事儿?”
“倒是听说了。”兰蕙原本还有些诧异,七公主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十二,添加的公主哪个不是十五、六岁才相看额驸的,偏生七公主这儿倒不一样。“听说皇上的意思是联姻蒙古,愉贵妃母家正好也有适龄的世子。”
“额娘才不会叫自己娘家的亲戚娶令嫔的女儿呢。”敏宁小声对兰蕙说道,“你也知道她们两人势如水火的。”
“我当然知道。”兰蕙微微一笑,“再者七公主还那么年幼,只怕也等不及。我倒是听说令嫔相中了圣祖爷时期和硕纯悫公主的额驸超勇亲王策凌之孙拉旺多尔济。他今年十五,跟七公主倒是般配,又是博尔济吉特的大姓,不知道皇阿玛会不会给他指婚。”
策凌是成吉思汗十八世孙图蒙肯嫡嗣,身份高贵,又是圣祖爷期间得力将领,要是令嫔的女儿真嫁给了拉旺多尔济,那可就不得了了。敏宁倒不是十分担心,一来七公主不算十分得乾隆喜欢,将一个不得宠的公主嫁给一个大清未来的将领,先不说乾隆会不会这样做,拉旺多尔济心中只怕也不是滋味;二来七公主的身子也是随了令嫔的娇弱,每回换季的时候都有小病小痛,至今还未调养好身体,能不能尽快出嫁也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