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令嫔!敏宁咬咬唇,道:“都降了位了还这样不安分,就想着往阿哥们的府邸里塞人。内务府的人也是不知死活的,出了前边那一档事了还不死心。”
“他们要是知道死心知道却步,就不是他们了。”愉贵妃挑眉笑道,“这事儿我先说与你听,你记在心里,晚上跟永琪商议着怎么解决。”
“儿媳妇知道了。”

  还没等敏宁给永琪说起今天的事儿,就见永琪阴郁着一张脸坐在房中,小路子在一边头都不敢抬。敏宁让姜嬷嬷把小包子先带下去,走上前给永琪倒了一杯茶,道:“爷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德州知府给皇阿玛送来了一个歌姬,皇阿玛收下了。”永琪阴沉着脸道。
那不是很正常吗?左右乾隆前三次下江南也收了不少,只是最后都没带回宫而已。敏宁却不明白为什么永琪这样不高兴,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那个歌姬有什么不妥?”
“自从皇额娘十三年在山东病逝,皇阿玛南巡就再也没有踏入过山东境内半步,可以说山东就是皇阿玛的伤心地。”永琪嘴里的“皇额娘”指的就是孝贤皇后,也是曾经抚育过他的富察氏,“可今年皇阿玛却是一反常态,不仅取道山东,还要在山东逗留数日。这倒也罢了,这回山东知府送来的那个歌姬,却是有八分相慧贤皇贵妃的,听说皇阿玛还有意将她带回宫中封为贵人。”
带个教坊出身的女子回宫,还要册封为贵人?乾隆他脑子是秀逗了吧!敏宁诧异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了好久才道:“皇玛嬷跟皇额娘就没有劝一劝吗?”
“皇阿玛压根没有跟别人提起,只是召了礼部的官员去商议一下册封的事情罢了。”要不是他在礼部任职,也不知道自己皇阿玛有了如此“惊天骇俗”的想法。这个歌姬要真是纳入后宫封做贵人,将来一晋位便是一宫之主。难不成他们以后都要向一个教坊歌女出身的女子行礼问安?且不说皇室宗亲会怎么想,只怕天下百姓都要笑话他们爱新觉罗家了。
“皇阿玛是要瞒着皇玛嬷跟皇额娘?那也说不通呀。”敏宁却是不懂了,要真是瞒得住,到时候册封礼太后跟皇后都不接受那个歌姬的朝拜,岂不是让那个歌姬贻笑大方,乾隆这是真的喜欢她还只是玩儿的呀?
“我倒是觉得那个知府十分可疑,他从未在京任职,怎的就知道了慧贤皇贵妃的长相,还费劲心思寻来一个跟慧贤皇贵妃如此相像的女子。”永琪不屑道,“叫什么‘莹莹’,听着就不是个正经人家。”
盈盈?夏盈盈?!敏宁一瞬间以为自己穿越到了《还珠格格》里去了,咳嗽了一声才道:“可是‘盈盈一笑’的‘盈盈’?”不会这样凑巧吧!
“‘晶莹’的‘莹’,字虽好,但搁在一个歌姬身上却是上不了台面了。”永琪郁闷过气愤过后也很快平息了翻腾的心绪,“总之此事是绝对不能遂了皇阿玛的心愿的。皇家的面子要紧,那个女子只怕是留不得了。”
“便是爷也动手也得注意些,到底皇上如今对她正新鲜着。”敏宁道,“此事要不要跟额娘通一通气?”
“皇阿玛吩咐了噤声,要是此时传了出去,只怕会牵连到我们头上。”永琪越发不懂自己皇阿玛究竟在想什么,宠爱包衣出身的妃嫔也就罢了,但要是真的册封了一个歌姬为妃,可不就是让全天下的百姓笑话了吗?偏生自己皇阿玛又不听劝,决定了的事情就是一意孤行,便是皇玛嬷也没法劝住。
“那如今只能见一步行一步了。”敏宁刚叹了一声,忽然又想起,按着皇后这样的性子,要真是知道乾隆要纳一个歌姬进宫,岂不是要忠言逆耳拼死进谏,到时候要真是乾隆独行专断,那闹出断发的事情来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儿,敏宁就打了个哆嗦。


第055章
055章东窗事发
就在敏宁以为这事能被掩饰得很好的时候,却不知道是谁透了口风将事情捅到了皇后跟前。那时敏宁正跟一众妃嫔给皇后请安,突然见到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急急忙忙来报信,敏宁眉头一跳正要说“不好”,就见皇后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案,起身怒气冲冲地就往外走。众人不明所以一直跟着,敏宁回头看了那个宫女一眼,见她低着头似乎在阴仄仄地笑着,心头一凛,落在后面跟皇后的心腹李嬷嬷说了几句,才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皇后心中又气又怒又急,脚下没踩稳,三寸高的花盆鞋在石子路上一歪,整个人便往一边倒去。好在宫女们扶得快才没有叫皇后摔着,只是脚踝却是扭伤了。皇后虽然还想要去乾隆的别院,但是也架不住愉贵妃等人苦苦哀求,只能坐上软轿回到自己院子里去。
“方才你跟李嬷嬷说了些什么?”愉贵妃趁着太医给皇后查看伤势时,便将敏宁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敏宁觉着此事虽然不会隐瞒得太久,但毕竟还是小心为上,便道:“媳妇只是觉得那个宫女有些可疑,所以叫李嬷嬷好生留意一下而已。”见愉贵妃还有些狐疑,她又道,“不是媳妇不想说,只是此事关乎皇阿玛,爷也说了皇阿玛下旨禁言,所以还请额娘多担待。”
愉贵妃听罢只能先放下心中的疑问,看过皇后的伤势再做打算。
皇后的扭伤并不严重,但是筋却是伤着了。为了避免留下旧患,太医嘱咐这半个月还是不要下床为宜,才留下一堆外敷的伤药,便去开内服的药。众妃见这儿乱哄哄的,便各自先告退回去,敏宁想了想,决定还是留下来。李嬷嬷早晚会跟皇后说起她让人注意那个宫女的事儿,倒不如她先坦诚,兴许还能扭转皇后被废的命运。
“老五家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皇后服了药,拿过帕子擦了擦嘴角,冷声问道。
“如果皇额娘说的是关于那个歌姬的事儿,媳妇确实早就知道。”敏宁并不打算隐瞒,“那时候皇阿玛宣了礼部的人去商议册封之事,爷回来后便跟我略略提起过。”
“既然知道为何不早早禀来,难不成要等到天下人都看到皇上的笑话之后才想法子解决吗?”皇后性子耿直,却是真心爱护乾隆,虽然多次被伤了心,但这份感情却从未改变。她害怕自己的丈夫被天下人耻笑,百年之后在史书上只落得昏君的名声,所以对敏宁越发不客气,“皇上是你跟老五的阿玛,是天子,你们这样存心瞒着,是不是小让天下人都耻笑皇上纳了个歌姬!”
“就算媳妇跟五爷一早来回禀,皇额娘觉得皇阿玛会因为咱们的劝说而放弃册封那个歌女的念头吗?”敏宁冷静地回道,“皇额娘又不是不知道皇阿玛的脾性,五爷也是没办法,只好遵照皇阿玛的旨意先瞒下来,并非故意想让皇阿玛出丑。”
皇后语窒。是啊,皇帝的性子她还不了解吗?从前执意册封高氏为侧福晋,登基后不顾先皇旨意封高氏为皇贵妃;高氏死后又不顾太后的不悦册封魏氏为贵人、嫔位乃至妃位,不正是因为皇上独断专行吗?“可就算这样,我也不能坐视不管,即便拼了这个后位,我也要阻止皇帝纳个歌女进宫!”
敏宁观其脸色,就知道皇后现在在想什么,便道:“皇额娘为皇阿玛着想,想要劝他别将那个歌姬纳进宫来,只怕也是存着‘玉石俱焚’的念头吧。可是皇额娘可有想过,一旦您忤逆了皇阿玛的旨意,那十二弟怎么办?要是您真的被废,十二弟就是嫡不嫡庶不庶的阿哥了,您就不担心有些会借机伤害十二弟吗?”
孩子是女人最大的软肋,敏宁这一话恰恰皇后的正中要害,皇后脸色一僵,敏宁便趁胜追击:“再有,爷跟媳妇说了,这事儿是噤声的。也不知道那个宫女是哪里得到的消息,竟这样透露给皇额娘知道。只怕也是有人存心要皇额娘做出头的椽子,她好收渔人之利。今儿这一席话,媳妇自知有些逾矩,但也希望皇额娘能够认真想想,为着自己也好,为着十二弟也罢,三思而后行,别着了别人的道。”说罢,敏宁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抿着唇走了出去。
乾隆得知皇后扭伤脚踝后也派了吴书来前去问候,见她确实是连床都下不来,知道她不是装病装可怜,便赐了一大堆膏药,转过身又去搂着新宠卿卿我我。如今陈氏莹莹已经不是德州某个教坊的歌姬,而是皇帝心头的最爱,只是她到底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就算皇上赏给了她这么多珠宝却一直不宠幸她。不过看在皇帝要接她入宫的份上,她还是能忍下来的,最主要的是,她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完成。
“这事儿只怕瞒不了多久了,只是我到底想不明白,怎么还会有人知道此事。”敏宁将在皇后那儿发生的时候告知永琪,自己则抿了一口茶道,“你不是说皇阿玛下旨噤声了吗?”
“总有些不知死活的要打听皇阿玛的消息,大约也是买通了皇阿玛身边的人吧。”永琪摩挲了一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既然就要瞒不过了,额娘那儿你寻个机会跟她说明白,别叫她出头就是了。”
“我知道的。”所谓枪打出头鸟,即便愉贵妃生气,但也不会真的被人当枪使的,至于皇后,敏宁跟她说了这么多,就看她会不会变通了。
果不其然,就在皇后扭伤脚的第三天,太后就将包括还在养伤的皇后在内的所有人都召去了。敏宁刚踏入屋子,就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跪在地上啜泣着,乾隆坐在上头搓着手,想劝又不敢劝的样子。
那个女子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莹莹吧。敏宁悄悄看了一眼,之间那女子纤细娇弱,瓜子脸上是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小巧高挺的鼻子下是粉色的双唇,娇柔妩媚的样子确实能叫不少男子心动。可惜在场的女子大多都看不惯这样出身贱籍的女子,所以不少妃嫔都只是低低哼了一声,给太后等人请安后便坐了下来准备看好戏。
“这就是皇帝要纳的新人?”太后嫌弃地看了陈莹莹一眼。果真是跟慧贤那个狐媚子长得像,怪不得能勾住自己儿子的心,还妄想要成为后宫的一员,简直就是做梦!“听说是歌姬贱籍的出身,皇帝确定要带她进宫?”
武常在不屑地哼出了声,在乾隆的怒视下才委委屈屈地低下了头,咬着唇,心里却更恨陈莹莹了。
“皇后,你怎么看?”太后大概也知道皇后为什么会受伤了,“你可是同意皇帝的意思?”
“媳妇自然是不同意的,这是一旦传开,只怕天下人都要非议了。”皇后倒是心平气和,全然不像那天那样怒气滔天,可见这两日也是自己暗自思量了许多,措词也是温和了不少,道,“咱们宫里从来没有这样的例子,媳妇觉得,还是把陈氏留在行宫中最为妥当。”至于下次南巡皇帝还记不记得你,就是你自己的缘法了。
陈莹莹美目含泪看向乾隆,可怜巴巴的样子让在座的人一阵膈应。这活脱脱的就是年轻了二十岁的令嫔的模样嘛!当年令嫔得宠,不就是靠着从慧贤皇贵妃那儿学来的一点点娇弱温顺的皮毛吗,如今来了个比她更像慧贤皇贵妃的女子,令嫔心中也是一阵恼火。
“不过说来,媳妇还有一事要禀明。”皇后给李嬷嬷打了个眼色,李嬷嬷微微一点头,就将上次来给皇后传信的宫女扭送进来。皇后道,“媳妇受伤那天,就是这个宫女来媳妇那儿报信,说皇上要册封一个歌姬为皇贵妃的。媳妇倒不知道这个奴才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又为什么要夸大其词糊弄媳妇,所以便问了几句,却发现原来这消息是皇上身边的小林子传来了。”
原本好好的一场“批斗会”,却瞬间变成了细数皇帝身边背主奴才的场面。皇后对于陈莹莹是否入宫之事避而不谈,反而道:“后来媳妇才听说皇上是下旨噤声的,却不知道那个小林子是不知道皇上的圣旨,亦或是故意往外泄露消息,叫媳妇知道了。因为兹事体大,也不敢有误,所以连夜审问,才知道原来小林子被后宫的某个妃嫔收买了,所以才会把这消息传开来。”
至于为什么传到皇后耳边而不是其他人,大家就心里有数了。乾隆也是正了脸色,她身边竟出了背主的东西,还将他的旨意视若妄闻,跟妃嫔们私相授受,简直是不可饶恕!当下吩咐吴书来将小林子擒下,让他务必供出是谁这样大胆。
出了这件事,太后也没心情理会陈莹莹了,只是让桂嬷嬷将她拘在自己院子的后殿等候处理。她儿子身边出现了背主的人,这次只是传递消息,下次若是被人收买了要给皇帝下毒,那她真是连哭的地儿都没有了。便吩咐吴书来一定要好好审查,必要时用上慎刑司的手段。众妃一凛,都担心小林子会为了活命而胡乱咬出一个人来。
敏宁注意到了,令嫔跟武常在都微微打了个寒战,脸色更是变得青白。

第056章
056章内有隐情
五连珠圆形羊角宫灯上点燃着婴儿手臂粗的蜡烛,愉贵妃拨弄着尾指银镶宝石护甲,对坐在下边的永琪道:“皇上是要封那个陈氏为贵人,然后换个家世带进宫中吗?”她已经不再追究自己儿子跟媳妇隐瞒自己的事情,毕竟天命难违,皇帝的旨意就得遵从,所以也只是详细打听乾隆对这个女子的喜爱程度,“可有说将她安置在那个宫殿?”
“这倒没有说,而且皇阿玛也只是很笼统叫儿子跟礼部的大人像个方案出来,连册封的日子、谁做册封使都没有说明。”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皇阿玛像是在迷惑陈氏一样,并没有很明确地给出指定的方案,反而倒像是用甜言蜜语暂时哄住陈莹莹而已。永琪又记起在他们出来之后,傅恒曾经入内与自己皇阿玛议事,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个陈氏有关。
“现在太后出面将陈氏关了起来,虽然暂时隔绝了皇帝纳她入宫的念头。但是长此下去,只要陈氏一日还在,皇上只怕还会有这样的想法,尤其是她还长得这样像慧贤皇贵妃。”潜邸的老人都知道,当年慧贤皇贵妃圣宠之时,孝贤皇后都得避让三分。好不容易等慧贤死了令嫔倒了,宫中开始平分春色,要是此时横里杀出个劲敌,只要后宫又要大乱。
“可是如今皇玛嬷跟皇阿玛都上心了,那个陈氏只能先这样留着了。”敏宁回道,“倒是小林子的事情,媳妇倒是觉得跟令嫔还有武常在都有关系。方才在太后处,见皇玛嬷要严审小林子的时候,媳妇瞧着令嫔跟武常在都苍白了脸色了,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儿,但媳妇是不会看错的。”
“摆明是心虚了。武常在是养心殿的奉茶宫女,认识皇上身边的小太监也不出奇;令嫔倒是好手段,小林子才刚刚调上去伺候皇上没几年,她就能把人收买了,可见魏家真是财大气粗。”没有银子哪里能收买得了皇帝身边的人,魏家就算被削成白身,魏清泰在内务府这十来年肯定也是捞了不少油水的,还有令嫔得宠时那些人的巴结,也不怪就算令嫔如今不如从前圣宠,却依旧锦衣玉食,比普通的嫔位得的东西要好三分。
“这回也不知道谁会倒霉了。”永琪道,“不过依儿子看来,令嫔能扎根后宫多年,手段自然非凡,武常在这回只怕是要被罚了。”
果然,小林子在挨了几下板子后就憋不住,直喊着是武常在要他将消息传给皇后身边的宫女,要借机叫皇后将那个陈姓女子除去。乾隆大怒,吩咐将小林子处死,又立刻下旨废除武常在的位分,贬为庶人押回京迁入冷宫。然后又下旨御驾继续前行,却不再提起陈莹莹的事情来。

  “哀家瞧着皇上,对那个陈莹莹也不过如此了。”太后让桂嬷嬷派几个有功夫在身好生看着陈莹莹,又对来给她请安的皇后说道,“等再过一段时间,皇上对她的兴趣淡下来,哀家自有法子收拾她。”
“皇上的性子媳妇跟皇额娘都了解,只怕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儿了。”皇后叹了口气,“从前慧贤皇贵妃不也是这样吗?媳妇倒觉得将陈氏接进宫去也未尝不可,换一个身份,当成是扬州百姓陈氏,入宫之后如何搓圆按扁,便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了。”皇后虽然冷静了下来,但对陈氏还是厌恶不喜,虽然此事还未宣扬出去,但也要及早做好准备工作,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
太后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只是此事已经叫伴驾的妃嫔都知道了,很难担保不会宣扬出去,毕竟女人的嫉妒心是不可理喻的。皇后性子刚烈耿直,这个想法势必也是想了许久的,可惜皇帝就是看不透皇后为他着想的心,一味只宠幸那些喜欢上眼药的妃嫔。她道:“也罢,再看看吧。”没有解决方法,就只能拖下去了。
乾隆在黄淮交汇的清口巡查河务后,就开始乘船沿运河行驶船队由京口渡过长江,二月二十五日,驻跸苏州府。
刚刚安顿好,敏宁就听珊瑚说万琉哈氏来请安。她记得自己曾经吩咐下午各自休息就是,不过既然万琉哈氏这样守规矩,她也不好不见,便让她进来了。
万琉哈氏跟永琪同岁,今年年方二十一。她长得娇柔妩媚,瓜子脸上镶嵌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脸色有些苍白,也不知道是刻意装扮成这样还是真的累了。她穿着一身湖蓝戗银米珠竹叶的衣裙,乌鸦鸦的发用白玉簪挽好,簪着三两支绿玉凝华拧金丝簪。用目光逡巡过屋内,见没有永琪的踪影,万琉哈氏微微泄气,但也很尊敬地给敏宁行了一礼。
敏宁见她方才的动作也知道她此刻的来意。升做侧福晋心就开始蠢蠢欲动,有了位分就像有宠爱,不必从前还是格格的时候那样温顺恭谦了。敏宁捧起茶盅抿了一口茶,笑道:“我不是吩咐你们下午好生歇着吗,怎么又来给我请安了?”
“给福晋请安是妾身当做的。”万琉哈氏连忙回神,温婉地道,“这段时间忙碌得很,也没来伺候福晋,妾身心里难安。”
是没来伺候我还是没来伺候永琪呀,说得倒是好听。敏宁微微勾起了嘴角,回道:“路上辛苦,我也不是不体贴的人,不会叫你们撑着疲劳的身体来来服侍我跟爷的。瞧你的样子也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今晚也不必来了。”
万琉哈氏咬了咬唇,才低头闷闷地称了句“是”。

  有了万琉哈氏这个例子,敏宁也觉得有时候一个人的位分太高总会叫她生出别的心思。她不会傻乎乎地拼了福晋的贤惠名声不要跟万琉哈氏作对,只是叫人在索绰罗氏耳边说几句,便足以让她们两个又开始针锋相对起来。索绰罗氏虽然有时候挺没脑子,但能跟万琉哈氏相互牵制也不错。
乾隆似乎爱上了在苏州府的生活,每日都在外边游览各处园林,倒是把陈莹莹给抛诸脑后。太后、皇后还有一众妃嫔都松了一口气,觉得陈莹莹只怕是翻不出什么花样了。康贵人尤为紧张,她当初得宠就是因为有一双跟慧贤皇贵妃极其相似的眼睛,如今来了个长相更像慧贤的女子,她的地位也就尴尬了。
“听说苏州的刺绣极好,江宁制造局晋上来的衣裳都是苏绣的图案,看着就觉得精致细腻。”没了得宠的武常在,也没了之前疯传要立为贵人的陈莹莹,众妃的心情也是快活了不少。永常在也是新宠,但平时为人胜在低调,所以也颇得太后青睐,只见她盈盈一笑,将话题转到衣服的刺绣上来。
“那是,听说好的苏绣绣出来的屏风,远远看去就像真的一样,只可惜没能亲眼见一见。”新常在搭话。宫里上好的苏绣屏风都是最先供给主位娘娘的,她们这些贵人、常在或者答应也没资格拥有。
从前令嫔最得宠的时候,最好的苏绣屏风都是首要供给太后,其次便是轮到她,连皇后都没法子分庭抗礼,可如今大不如前,接触到这个话题时令嫔也只是跟着扯了扯嘴角算是陪着尽兴罢了。小林子的事情虽然只扯出了武常在,但不担保要是有人追查下去会不会查到她身上,这些日子她都是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唯恐被人抓住把柄,反倒是整个人都因为情绪紧张而消瘦了些,显得跟楚楚动人了。
就在大家相谈正欢的时候,桂嬷嬷却是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完全没有了平时在太后时的稳重。她也顾不得请安,尖声道:“太后,皇上遇刺了!”
众妃都倒吸了一口气,太后猛地一站起来,急声追问道:“怎么回事?!”
“是,是白莲教!”桂嬷嬷喘着粗气,“听说他们得了消息,在皇上今儿去的园林处埋伏伏击皇上!”
白莲教!敏宁虽然不熟悉这个宗教组织,但也听说过清嘉庆时期白莲教发动过一次大规模起义事件,据说差点就攻占了紫禁城。乾隆今日带着永琪、傅恒等人一起出巡,身边并没有带太多侍卫,这回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永琪虽然学过武,但到底是娇生惯养长大的皇子,敏宁咬着唇双手握拳,指甲狠狠扎进掌心的肉里。
皇后惊呼一声,敏宁连忙望过去,之间太后已经昏过去,现场更是乱成一片。皇后连忙让人去请来太医,又叫人去打听皇帝一行人的消息,直到知道皇帝一行人都安全无恙,才松了口气。太后悠悠转醒,得知皇帝没事儿,也终于恢复了好脸色。但是太医说了,太后毕竟年纪大,这样一受惊吓,还是得好生养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