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多久就到了,她停好了车,我跟着她走进一家美语补习班。
『妳在这里当老师吗?』
「不是。」她说,「我是柜台的总机,还有处理一些课程教材的事。」
『为什么不当老师呢?妳在国外留学,英文应该难不倒妳吧?』
「没办法。」她耸耸肩,「老板只用外国人当老师。」
『喔。』
「我在国外学艺术,但我没办法靠艺术的专业在台湾工作。」她说,
「不过还好,我的留学背景让我可以胜任这个工作。」
她叫我也一起坐在柜台内,我看四周并无其它人,便跟着走进柜台。
一位金发女子走楼梯下楼时差点跌倒,说了声:「Shit!」
金发女子瞥见我在,大方地笑了笑,说:「Excuse my French。」
她跟金发女子用英文交谈了几句(是英文吧?),
金发女子向她拿了一些讲义后,又上楼了。
『为什么她要说:Excuse my French?』金发女子走后,我问。
「英国和法国是世仇,所以英国人如果不小心骂了脏话时,就会说:
请原谅我说了法文。」
『妈的,英国人真阴险。』我说。
「嗯?」她似乎吓了一跳。
『对不起,请原谅我说了日文。』
她表情一松,又笑了起来。
『其实我的英文不太好。』
「是吗?」
『妳知道Bee Gees 这个乐团吗?』
「嗯。」
『我以前一直误以为他们是女的。』
「为什么?」
『因为Bee Gees 我老听成Bitches。』
她笑得岔了气,咳嗽了几声。
我看她应该有些工作要忙,便站起身四处看看。
偶尔有人进来咨询,她很客气地回答,接电话时也是如此。
忙了一阵后,她说:「对不起,让你陪我。」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事。』
「我通常都是四点多到咖啡馆喝咖啡,然后再赶来这里上班。但今天
小莉突然发烧,我带她去看医生,就耽误了。」
『她还好吧?』
「已经退烧了。」
『那就好。』
「你会怪我把你拉来吗?」
『不会啊。』我说:『如果妳不拉我过来,我才会怪妳。』
「为什么?」
『因为如果今天又没看到妳,我会很担心。』
「我也是觉得你会担心我,才匆忙去咖啡馆。原本只是想告诉你今天
没空,不能陪你喝咖啡。」她笑了笑,「没想到却硬把你拉来。」
『妳拉得很好,很有魄力。』
她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接话。
『妳在这里还画画吗?』
「几乎不画。」她摇摇头,「而且,这里毕竟是工作的地方。」
『妳喜欢这个工作吗?』
「工作嘛,无所谓喜不喜欢。」她说,「毕竟得生活呀。」
『我也有同感。』
「这世界真美,可惜我们不能只是因为欣赏这世界的美而活着。」
她叹口气,接着说:「我们得用心生活,还得工作。」
『我去帮妳买杯咖啡吧。』
「咦?」她很疑惑,「怎么突然要帮我买杯咖啡呢?」
『我猜妳是那种喝了咖啡后,就会觉得世界的颜色已经改变的人。』
我笑了笑,『所以我想让妳喝杯咖啡,换换心情。』
「谢谢。」她终于又笑了起来。
这里的环境我并不熟悉,走了三个街口才看到一家咖啡连锁店。
我买了一杯咖啡和两块蛋糕,走出店门时,天空开始飘起雨丝。
我冒雨回去,幸好雨很小,身上也不怎么湿。
到了补习班门口时,隔着自动门跟她互望,发现她的眼神变得很亮。
我刻意多停留了十几秒,再往前跨步,让自动门打开。
「我想画图。」她说。
『我知道。』我说。
「我有带笔,可是却忘了带画本。」
『我的公文包里有纸,我拿给妳。』我将咖啡和蛋糕放在她桌上,
『以后不要再这么迷糊……』
一讲到迷糊,我的嘴巴微微张开,无法合拢。
「怎么了?」
『我的公文包还放在那家咖啡馆。』我很不好意思。
「没关系。」她笑了笑,「这里纸很多,随便拿一张就行。」
她找了张纸,开始画了起来。
我背对着她,面向门外,并祈祷这时不要有任何电话来打扰她。
我的视线穿过透明的玻璃门,依稀可见天空洒落的雨丝。
雨并没有愈下愈大,感觉很不干脆,像我老总的别扭个性。
「画好了。」她说。
我回过头,她把图拿给我。
图上画了一个女孩,面朝着我,是很具象的女孩,并不抽象。
我一眼就看出她画的是自己。不是我厉害,而是她画得像。
女孩似乎是站在雨中;或者可说她正看着雨。
由于纸是平面,并非立体空间,因此这两种情形在眼睛里都可以存在。
当然从科学的角度而言,只要看女孩的头发和衣服是否淋湿,
便可判断女孩是在雨中,或只是看着雨。
但我并没有从这种角度去解剖这张画,我深深被女孩的眼神所吸引。
「你猜,」她说,「女孩是站在雨中?还是看着雨?」
『她站在雨中。』我回答。
她有些惊讶,没有说话。
我凝视这张图愈来愈久,渐渐地,好象听到细微的雨声。
然后我觉得全身已湿透,而且无助。
我转头看着她,一会后说:『我能感受到,妳在这里真的很不快乐。』
她更惊讶了。
我们沉默了很久,突然外面传来哗啦啦的声响,下大雨了。
『这张图让我命名吧。』我打破沉默,问她:『好不好?』
「好。」她说。
『就叫:哗啦啦。』
「哗啦啦?」
『嗯。听起来会有一种快乐的感觉。』
「是吗?」
『没错。而且最重要的是,虽然妳站在雨中,但妳只会听到哗啦啦的
雨声,并不会被雨淋湿。』
「为什么?」
『因为妳有我这把伞。』
她没有回答,抬头看了看我,眼神的温度逐渐升高。
我微笑着看了她一会,再把视线回到那张"哗啦啦"的画时,
感觉画里的女孩已经不是站在雨中,而是正欣赏着雨。
学艺术的女孩十点半下班,下班后她开车载我到那家咖啡馆,
但咖啡馆已经打烊了。
「你的公文包怎么办?」她问。
『明天下班后再来拿。』我说,『反正里面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们不顺路。』我打开车门下了车,『明天咖啡馆见。』
「好。」她笑了笑,挥挥手告别。
我坐捷运回家,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多了。
走进客厅,看到大东悠哉地看电视,我很惊讶地看着他。
「干嘛?」大东说,「你那是什么表情?」
『你怎么会有时间看电视?』
「我的剧本写得差不多了,想轻松一下。」
『那你应该去找小西,你好久没陪她了。』
「这个时间她早睡了。」大东又看了看我,「咦?你的公文包呢?」
『说来话长。』我坐了下来。
「嘿。」大东突然很兴奋,拿出他写的剧本,问我:「想看吗?」
『好啊。不过我要抵一天房租。』
「喂。」
『不然我不看。』
「你不像是学科学的人。」他把剧本丢给我,「你应该是学商的吧。」
『嘿嘿。』
我拿起剧本,仔细翻阅。
看了几幕场景后,我说:『这个男主角一定很有时间观念。』。
「为什么你这么觉得?」大东一面说,一面凑近我。
『因为他有事没事便频频看表。』
「也许他很喜欢这只表。」
『是吗?』我点点头,『难怪他连潜水时也戴着这只表。』
「嘿嘿。」
『嘿什么?』我看了大东一眼,『不过有些形容很诡异,比方说……』
我翻阅的速度加快,边翻边找,然后念出:
『他举起左手大拇指,表面散射出七彩炫光,让他显得意气风发。』
『他在黑暗中振臂吶喊,只有表面透出的水蓝光芒见证他的愤怒。』
我转头问大东,『干嘛要这样写?』
「说来话长。」大东说。
『喂。』
「有家钟表公司新推出了一款手表,原本要我负责广告的业务。」
大东笑了笑,「后来我就把它跟这出戏结合,可谓一举两得。」
『怎么结合?』
「我让镜头常常带到这只表,不就是免费的广告?」大东哈哈大笑,
「这只表的外型很炫,在黑暗中可以发出水蓝色的冷光,而且防水性
可深达水下一百米,这些功能在戏里面都很巧妙地被强调。」
『我原以为你是老实的乌龟,没想到你是狡猾的狐狸。』
「过奖过奖。」大东还是嘿嘿笑着,「还有更狠的喔。」
『在哪里?』
大东接过剧本,翻到其中一页,指出一句对白:
「我会一直爱着妳,直到我的表慢了一秒。」
『什么意思?』我问。
「这只表号称一万年才会误差一秒,所以这句话的意思就是……」
大东站起身,举起右手做宣誓状,大声说:「爱妳一万年!」
说完后,他得意地笑着,愈笑愈得意,一发不可收拾。
『你对小西也有这般心思就好了。』我说。
大东紧急煞住笑声,吶吶地说:「我对她很好啊。」
『是吗?』
「这阵子太忙了,冷落了她。」大东有些心虚,「我会补偿她的。」
『小西也没要你做些什么,你只要多放一点心思在她身上就好了。』
「嗯,我会的。」大东缓缓坐下,接着说:「其实我对她也很浪漫啊,
就像她过生日的时候,我会……」
我见他过了许久都没往下说,便问:『你会怎样?』
大东没反应,表情好象陷入昏迷的殭尸。
我走到他身旁,摇摇他的肩膀,他才醒过来。
「完蛋了,昨天是她的生日。」大东苦着一张脸,「怎么办?」
『节哀顺变吧。』我叹口气。
在我的认知里,忘记生日几乎是所有女孩子的地雷,踩到后就会爆炸。
「我怎么会忘了呢?」
大东仰天长啸,样子像一只歇斯底里的马。
『你跟她道个歉,再帮她补过生日就好了。』
「也只能如此了。」大东恢复镇定,「也许她知道我因为写剧本太专心
而忘了她的生日,会称赞我是个工作认真、值得托付的男人。」
『你想太多了。这是科幻小说的情节,不会出现在日常生活。』
「说得也是。」他说,「明天晚上的时间给我吧,我们一起帮她庆生。
不过我已经跟Katherine她们约好要讨论,干脆她们也一起吧。」
『小西认识蛇女和鹰男吗?』
「认识啊。」
『嗯,那就这样吧。』我站起身,『我还要再扣一天的房租喔。』
「为什么?」
『因为你犯了错。』我打开房间的门,『我要代替月亮惩罚你。』
回到房里,打开计算机,想将今天的进度整理到《亦恕与珂雪》的档案,
却想起那张记录今天进度的纸,还留在咖啡馆的桌子上。
我犹豫了几秒钟,决定关掉计算机,明天拿到后再说。
那张纸的两面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还画了很多奇怪的符号,
大概只有我自己才能看得懂。
老板会不会把它当成垃圾丢掉呢?
不管了,先睡觉再说。
要进入梦乡前,隐约听到窗外传来雨声。
不禁回忆起今晚看到那张"哗啦啦"的图时,也曾短暂听到雨声。
但后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浑身湿透的感觉。
我突然又想起以前老师所说的话:
「厉害的画家,画风时,会让人听到呼呼的声音;
画雨时,会让人听到哗啦啦的声音;
而画闪电时,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摀住耳朵。」
我记得学艺术的女孩提到,她老师也说过类似的话。好象是:
「厉害的画家,画风时,会让人感觉一股被风吹过的凉意;
画雨时,会让人觉得好象淋了雨,全身湿答答的;
而画闪电时,会让人瞬间全身发麻,好象被电到一样。」
我是学科学的人,总觉得这两种说法也许都对,
但一定会有一种比较接近真理。
因为不小心起动了思考机制,使得原本已躺平的脑神经又开始活跃。
虽然仍闭着眼睛,但脑子清醒得很,窗外的雨声也听得更清楚。
想了许久,还是得不到解答,决定逼自己赶快回到梦乡。
然而窗外的雨,像围攻喊杀的敌人,一波波向我进逼;
我像个盲剑客,只能听声辨位,然后挥舞手上的剑,斩去恼人的雨。
渐渐地,我听不到声音了,不知道是敌人被我砍杀殆尽?
还是他们变聪明了,无声无息地逼近我?
但即使听不到雨声,我仍能感觉雨的存在,好象窗外的雨在心里下着。
想听不到窗外的雨,用力摀住耳朵即可;
一旦雨的声音钻入体内,那是躲也躲不掉的。
跟雨鏖战了许久,我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然后我醒了,雨停了,天也亮了。
要出门上班时,习惯提公文包的左手觉得好空虚。
连走路时两手交互摆动也觉得怪怪的。
走进公司大楼时,在电梯口刚好碰到李小姐,她一看到我便问:
「你的公文包呢?」
『说来话长。』我说。
电梯来了,但似乎只能再容纳一人,我让李小姐先进去。
她进去后,电梯因超重而发出警示声,她只好再走出来。
我原本想走进去,但马上想到如果我进去时电梯不叫,
那岂不是泄漏了李小姐的体重?
『我等下一班。』我说。
没想到这一等便是几分钟,以致我走进办公室时已超过八点一分。
礼嫣看到我,指了指墙上的钟,微微一笑。但随即疑惑地问:
「你的公文包呢?」
『说来话长。』我说。
「是不是忘了带?」礼嫣又问。
『不是。』
「一定是忘了带。」李小姐说,「这小子最近很混。」
『不不不不。』我急忙摇手说,『我没有。』
「你以为你是陈水扁呀。」李小姐说。
『嗯?』我很纳闷,『为什么这样说?』
「你刚刚总共讲了四个"不"和一个"没有",这就是陈水扁所说的
"四不一没有"。」
『很冷耶。』
「你知不知道上班族也有所谓的四不一没有?」李小姐又说。
『不知道。』
「不要打我、不要骂我、不要扣我薪水、不要开除我,我没有打混。」
李小姐说完后,哇哇地笑着。
『…………』
我冷到说不出话来,看了看礼嫣,她似乎也觉得咻咻寒。
李小姐的笑声像鲜血,引来了小梁这头鲨鱼。
「这里好热闹喔。」他转头看着我,「咦?你为什么没带公文包?」
『说来话长。』我说。
「少在那边装神秘。」他哈哈大笑,「你根本就是忘了带!」
『神秘也比你便秘好。』我回了一句。
「不错。」李小姐拍拍我肩膀,「这句话有三颗星。」
我不想再跟小梁和李小姐闲扯淡,跟礼嫣挥挥手后,走向我的办公桌。
只走了七八步,便听到后面又有人问:「为什么没带公文包?」
现在是怎样?不带公文包有那么伟大吗?
我一时冲动,边说边回头,『不爽带不行吗?』
说完"吗"这个字后,嘴形保持大开,久久无法阖上。
「当然可以啊。」老总冷冷地说,「你不爽上班也行。」
『不要打我、不要骂我、不要扣我薪水、不要开除我,我没有打混。』
我情急之下,说了李小姐所谓的四不一没有。
「到我的办公室来。」老总哼了一声,便往前走,背影看来像只公鸡。
我畏畏缩缩跟在他身后,像一只做错事的小狗。
进了老总的办公室,我轻轻把门带上。他坐了下来,眼睛直视我,说:
「上次叫你写服务建议书的那件案子,下星期招标,你跟我一起去。」
『好。』
「演示文稿资料准备好了没?」
『还没。』
「赶快弄一弄,这两天拿给我看。」
『是。』
「好了。」他靠躺下来,「你回去工作吧。」
『就这样?』
「不然还要怎样?」
『如果只要说这些,』我很纳闷,『在外面说就好啊。』
「笨蛋!你喜欢我在外面大声骂你吗?」老总开始激动,
「我是给你留面子!」
『喔。』我摸摸鼻子,赶紧逃离。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打开计算机,想整理演示文稿的资料。
但随即想起服务建议书还留在咖啡馆,根本无法做事。
我叹了一口气,左思右想该怎么办?
「喂。」李小姐走过来,「你又在混了。」
『我哪有。』我看了她一眼,『妳才混吧,到处晃来晃去。』
「我才没晃来晃去。」她说,「我是来告诉你,员工旅游可以携伴哦,
你要不要携伴参加?」
『携伴要多交钱吗?』我问。
「不用。」
『这么好?』我又问:『如果我不携伴的话,可以给我钱吗?』
「当然不行。」
『那不就是:不携白不携?』
「没错。」
『嗯,我想想看。』
「记得早点告诉我,我要统计人数。」
说完后,她就走了。
我的个性是如果找不到筷子,就会觉得吃不下饭。
因此不管我想认真做点什么,只要一想到公文包,便觉得浑身不对劲。
就这样东摸摸西摸摸混到午休时间,赶紧跑到那家咖啡馆去。
当我正准备推开店门时,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回过头,看见礼嫣。
「你来这里吃饭吗?」她说。
『这个嘛……』我搔搔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上次请我吃饭,」她笑着说:「这次该我请你了。」
她推开店门,我只好跟着走进。
老板看见我们,眼睛似乎一亮,但随即回复冷冷的神情。
「好可惜那个位子有人订了。」礼嫣指了指学艺术女孩的专用桌。
我突然心跳加速,好象做了亏心事,红着脸走向我的靠墙座位。
「这应该是家咖啡馆,」礼嫣看了看四周,问我:「有供应餐点吗?」
「当然有。」老板刚好走过来。
「可是我吃素呢。」她抬起头看着老板,「有素食的餐吗?」
「有。」老板说:「我不要放肉就是了。」
「呵呵。」礼嫣笑出声音,「老板真幽默。」
老板微微一楞,但随即恢复正常,走回吧台。
我猜他大概是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家形容为幽默。
礼嫣的眼神突然变得专注,好象正凝视着远方。
过了一会,一字一字说出:「我-被-遗-弃-了。」
『妳……』我吓了一大跳,牙齿和舌头同感震惊。
「你看那边。」她倒是很正常,伸长右手,指着我身后的方向。
我回过头,看见吧台上方挂着一个公文包,上面贴张字条写着:
「我被遗弃了」
我马上跑到吧台边,跟老板说:『大哥,可以把公文包给我吗?』
老板二话不说,把悬挂在上方的公文包拿下,递给我。
『谢谢。』我说。
拿着公文包回到座位时,礼嫣的眼神满是笑意。
「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说来话长"哦。」
我有些尴尬,搔了搔发痒的头皮。
「这家店不错,老板也很性格。」礼嫣看了看四周,「你常来吗?」
『嗯。』我说,『下班时会进来喝杯咖啡。』
「很有生活情趣哦。」她笑着说。
『还好啦。』
「这里的咖啡应该很好喝。」
『嗯,还不错。』
「你似乎很紧张?」
『没……没有啊。』
我背对店门坐着,在心理学上这是一种容易产生不安全感的状态。
每当传来"当当"的声音,我总会反射性地回头看一眼。
虽然知道学艺术的女孩这时候不会出现,但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好象是正帮小偷把风的人,只要看见闪烁的亮光,就以为是警车出现。
老板端着餐点走过来时,对我说:「她来了。」
我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慌张地左顾右盼,但没看到其它人出现。
「怎么了?」礼嫣很好奇。
「他以为他在演古装剧。」老板说。
「嗯?」礼嫣更疑惑了。
「古装剧里,皇帝的侍卫只要一听到"有刺客"时,就是这种反应。」
「呵呵。」礼嫣又笑了,「老板真会开玩笑。」
「嗯,没错。」老板看着我,「我是在开玩笑。」
可恶,这家伙居然在这时候开玩笑。
这是我跟礼嫣第一次单独吃饭,照理说我应该觉得皇恩浩荡,
然后跪下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才对。
但我却像只容易受惊的猫,老觉得有野狗在旁窥伺。
礼嫣的心情似乎不错,一直没停止说说笑笑;
而我只是嗯嗯啊啊的,完全无法享受愉快的用餐气氛。
幸好午休时间不长,我们又该回公司继续上班。
「说好了是我请客,别跟我抢着付帐哦。」
礼嫣走到吧台,我跟在她身后。
「妳叫茵月吗?」老板说。
「不是呀。」礼嫣回答。
礼嫣回头看着我,眼神很疑惑,似乎正纳闷老板问的问题。
我原本也很疑惑,但看到老板手里拿着一张纸,那张纸看来很眼熟。
我恍然大悟,那是我昨天写了一些小说进度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