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瞪了她一眼。
「这里总共有17朵,你知道17朵玫瑰代表什么吗?」
『不知道。』
「在玫瑰花语中,17朵的意思是:好聚好散。」
『啊?』我张大嘴巴。
「这样好了,我拿10朵,你拿7朵。」说完后,她将7朵玫瑰给我,
「10朵的意思是:完美的你,7朵则是:祝你幸运。我完美、你幸运,
可谓皆大欢喜。」
『我要完美。』
「别傻了。」她笑了笑,说:「耶诞快乐。」
我们将院子简单清理完毕后,天已微微亮了。
隔天进研究室,所有人都在讨论昨晚耶诞夜怎么过的心得。
当别人问我耶诞夜怎么过时,我都是回答:
『烤肉啊。』
一个礼拜后,Martini先生突然造访。
我让他进房间后,便独自一人下楼,在院子等待。
过了约半小时,他才下楼。
他的表情极为轻松,脸部肌肉线条不再僵硬,开始有圆滑的曲线。
「谢谢你。」他说。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我刚刚又在墙上留言。」他说。
『你写什么?』话刚出口便觉得冒失,赶紧说:『抱歉。』
「没关系。」他笑了笑,「反正你也会看,不是吗?」
我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要开始往左边走了。」他说,「这是我最后的留言。」
我们同时沉默,我瞥见他仍然打了条领带。
领带的图样是我上次看过的,毕加索的名画:《阿维侬的少女》。
他突然把领带摘下,说:「送给你。」
『太贵重了,我不能接受。』我说。
「这确实有些贵,但并不重。」他笑了笑,「就当作纪念品吧。」
我只好说声谢谢,然后收下。
「我已经爬上右边的石头了。」他说,「你呢?」
我楞了楞,李珊蓝正好开门进来。
她看到我和他站在院子里,显得有些惊讶。
我赶紧跟她介绍:『这是我跟妳提过的Martini先生……』。
「Martini?」他笑了笑,「很有趣的称呼,不过我姓孔不姓马。」
『她是……』我指着李珊蓝,想了一会说:『另一个选孔雀的人。』
「今天真是好日子,三只孔雀共聚一堂。」他说,「希望将来有天我们
都能开屏。」
「我是雌孔雀,无法开屏。」她说。
我们三只很有默契的同时笑了笑。
我想Martini先生以前一定是个开朗的人,只不过这些年的等待,
将他脸部的线条压得又硬又直。
如今他已爬上右边的石头,又重拾从前的开朗。
以这个角度而言,现在的他,正在开屏。
「我走了。」Martini先生挥挥手,意味深长地说:「再见。」
从此我不再见到他。
孔雀森林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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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tini先生一离开,李珊蓝立刻说:「我可以去看墙上的字吗?」
我想了一下,便点点头。
她立刻跑上楼梯。
『喂!』我突然想起墙上也有我的留言,『只能看黑色的字。』
「为什么?」她停在阶梯一半的位置,回头说。
『蓝色的字是我写的。』
「知道了。」她边跑边说。
我在院子站了很久,觉得腿有些酸后,便往楼上走。
走到楼上的栏杆旁时,她正好从我房间出来。
「他的留言真的会让人很有感觉。比较起来,你的留言便显得……」
她突然摀住嘴巴,不再往下说。
『不是叫妳别看蓝色的字吗?』我瞪了她一眼。
「对不起。」她说,「我色盲。」
『妳……』
「我去上班了!」她一溜烟跑下楼。
两天后荣安放假,我跟他又去泡Yum。
当他知道Martini先生在耶诞夜说的故事后,便说:
「不公平!为什么我没听到?」
『听到又如何?』我说,『你没慧根,故事再怎么动人对你都没用。』
「起码我可以说些话安慰他啊。」荣安说。
「你要说什么?」小云问。
「我会说那女孩自从离开他后,便历尽沧桑、饱尝辛酸、漂泊无依,
最终沦落风尘。」荣安说,「这样他应该会觉得好过一些。」
我和小云差点吓出冷汗。
『幸好你不在。』我说。
然后我说了Martini先生来找我并把领带送我的事。
我没提及墙上的字,因为不想让荣安和小云也知道我的留言。
「他最后说什么?」小云问。
『他说他已经爬上右边的石头了。然后问我爬上了没?』
「你怎么回答?」荣安问。
我苦笑一下,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自从知道刘玮亭是我右边的石头后,我连攀爬的勇气也没,
只是站在山脚下仰望。
或许我该像Martini先生一样爬到山顶,不管耗去多少精力和时间。
两个礼拜后荣安又来找我时,告诉我一件事。
「我查到刘玮亭在哪里了。」他说。
我不知道该做何种情绪反应,只是沉默不语。
「这次我非常小心,绝对不会再弄错了。」过了很久,他说。
我还是沉默不语。
「本想先去找她,但后来想想我老是做错事、说错话,这次无论如何
绝对不能再害你了。」他似乎很不好意思。
荣安用了两次「绝对」这种字眼,认识他这么久,很少见。
他的表情显得愧疚和不安,有点像杀人凶手面对死者家属。
我知道荣安对刘玮亭的事很自责,但没想到自责程度竟会如此之深。
『你怎么查到的?』叹口气,我问。
「利用网络的搜寻引擎找到的。」他说。
我哑然失笑,没想到这么简单。
他又不是情报局或调查局的人,原本就不会有其它神通广大的方法。
荣安离开后,我犹豫着该不该去找刘玮亭?
如果找到她,又该说什么?做什么?
会不会反而弄巧成拙?
犹豫了三天,还是举棋不定。
第四天突然想到也许可以问问李珊蓝的意见。
『要出门啊。』我特地在她要到超市上班前几分钟,在院子等她。
「嗯。」她点个头,便出去了。
『回来了啊。』我算准她下班回来的时间,提早几分钟在院子等她。
「嗯。」她还是点个头,走进房间。
『又要出门啊。』这次她是要到中国娃娃上班。
「嗯。」她说。
『又回来了啊。』五个小时后,我说。
她没回话,只是睁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会后,便走进房间。
我很懊恼自己竟然连开口询问的勇气也没,颓然坐在阶梯上。
「喂。」她突然打开房门,「你到底想说什么?」
站起身,我脸上微微一红。
「还是说吧。」她笑了笑,「不过借钱免谈。」
我只好把是否要找刘玮亭的事告诉她。
「你一定要去找刘玮亭。」李珊蓝说,「不只是为了你,也为了你那个
叫荣安的朋友还有刘玮亭本身。」
『为什么?』
「就以右边的石头这个比喻来说,刘玮亭是你右边的石头,但你可能
也是她右边的石头呀,而你和她之间就是荣安右边的石头。」
我如梦初醒,决定去找刘玮亭。
孔雀森林
52
荣安说刘玮亭现在又回到成大念博士班,要找她很容易。
算了算时间,我跟她已经六年多没碰面了。
我鼓起勇气、整理好心情,踏进她所在的系馆。
问了一个同学:博士班的研究室在几楼?
他反问我要找谁?
当我说出刘玮亭后,他的表情很古怪,然后开玩笑说:
「你到三楼,如果哪间研究室让你觉得最冷最阴森,那就是了。」
我爬到三楼,看见一条长长的走廊,左右两边都是房间。
虽然是下午,但走廊上没亮灯,光线晦暗,几乎看不见尽头。
门上挂着名牌,我不必用心感受每间房间的温度,用眼睛找就行。
左边的第八间,门上的名牌写着:刘玮亭。
那个同学说得没错,她的研究室有种说不出的冷。
好像不曾有人造访、室内不曾有温暖,我想到原始森林里的小木屋。
如果我是福尔摩斯,我会藉由科学方法量测门上的凹痕、门口的足迹,
然后得出几乎没人敲过门以及门口只有她的脚印的结论。
我甚至怀疑所有人经过她研究室时,都会选择绕路而行。
深吸了一口气,敲了两下门。
过了像一分钟那样长的三秒钟后,里头传出:「请进。」
扭转门把顺势一推走进。连门把都出奇的冷。
然后我心跳加速,因为看到了刘玮亭。
她眼睛盯着计算机屏幕,双手敲打着键盘,发出轻脆的声音。
过了两秒钟,她转过头,看见我后,停止敲打键盘。
我跟她的距离只有三公尺,却像隔了三个光年。
实在太安静了,我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十秒钟后,她又转头盯着屏幕;再半分钟后,键盘又发出呻吟声。
「有事吗?」键盘哀叫了一分钟后,她终于开口。
『我……』
刚发出声音,才知道声音已经沙哑,清了清喉咙后,还是无法继续。
「如果你要说抱歉,那就请回吧。我已经听得够多了。」
她打断我,语气没有高低起伏。
听她这么说,我更紧张了,要出口的话又咽回去。
「出去记得关门。」她说,「还有,别再来了。」
『这些年来,只要一想到妳就很愧疚,甚至觉得伤心……』
我终于又开口。但话没说完,便听见她冷冷地说:
「你只是心里难受,不是伤心。你的心受伤了吗?被喜欢的人欺骗或
背叛才叫伤心,而你并没有。所以请不要侮辱伤心这种字眼。」
突如其来的这番话,让我更加无地自容。
『我知道妳很伤心,所以我必须再见到妳,跟妳说一些话。』
「没什么好说的。」她的语气冰冷依旧。
『请妳听我说些心里的话,好吗?』
她看见我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后,叹口气说:
「算了,你还是走吧。我的自尊所剩无几,就让我保有它吧。」
说完后,她站起身,背对着我。
我无法爬上右边的石头了,但如果现在放弃,它将会更高更难爬上。
突然想起烧掉情书那天,李珊蓝所说的话。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说:
『我知道现在讲时间不对,可能也不重要,但如果能回到六年多前,
回到最后一堂课下课后,回到在教室外那棵树下追上妳的时间点,
我不会只说对不起。我还会说:我喜欢妳。』
虽然她背对着我,但我可以从她的背部和肩膀,看到如针刺般的反应。
『那封情书确实是寄错,刚开始我也确实抱着将错就错的心态。可是
后来,我真的很喜欢妳这个人,只是单纯的喜欢,没考虑到未来。
也许在喜欢妳之后我仍会被别的女生吸引,或觉得别人才是真爱,
但在我大四毕业前夕的那棵树下,在那个时间点,我是喜欢妳的。』
我一口气把话说完,似乎已用尽所有力气,我感到全身虚脱。
她缓缓转过身看着我,隔了很久,才说:
「你真的伤了我,你知道吗?」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没恶意,寄错情书也只是个误会,但那时的我是真心对待
你的。你不仅伤了我的自尊,也打击了我的自信。这些年来,我不
靠近任何男生,也不让他们靠近我,我甚至都不笑了。我无法走出
这个阴影,我需要光线,但又害怕见光。」
她的语气很平和,已没有先前的冰冷。
我知道说太多的抱歉都没用,而且我也说过太多次了。
她说完那番话后,沉默了一会,又说:
「让我们回到你所说的那个时间点,我停下脚踏车,而你跑过来。」
说到这里,她突然有些激动,试着稳住情绪后,接着说:
「请你告诉我,在那个时间点的你,是真心喜欢我吗?」
『嗯。在那个时间点的我,是真心喜欢妳。』
她看着我,眼神不再冰冷,因为温暖的液体慢慢充满眼眶。
然后她哽咽地说:
「我们走走吧。」
听到这句她以前常说的话,我也觉得激动,视线开始模糊。
孔雀森林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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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眼泪含有重金属锰,所以哭过后会觉得轻松。
我在刘玮亭的研究室内流了一下泪后,便觉得身体轻盈不少。
离开她的研究室,走到户外,我们在校园里闲晃。
初春的阳光很温暖,她却瞇上了眼,我知道她一定很久没晒太阳。
我们分别说说这六年多来的经历,她很讶异我跟苇庭成为男女朋友,
却不讶异我跟苇庭分手。
「苇庭学姐和你并不适合。」她说,「你虽然不像是选孔雀的人,但她
却是道地道地选羊的人。」
『这有关系吗?』我问。
「她爱人跟被爱的需求都很强烈,但你不同。」她说,「你们相处久了
之后,你会窒息喘不过气,但她却嫌不够。」
我沉思一会,觉得她的话有些道理。
我和刘玮亭都知道,以后不可能会在一起。
过了那个时间点,我们的生命便已错开,不会再重迭。
现在的我们虽并肩走着、叙叙旧,但与其说是叙旧,不如说是治疗,
治疗彼此心里被右边石头所压痛的伤。
走着走着,又到了以前上课的教室左边一百公尺外第三棵树下。
以前总在这棵树下等刘玮亭,她的最后一瞥也在这棵树下。
「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第二次机会,我们算是幸运的。」她说。
『幸运?』
「不用抱着愧疚和伤痕过下半辈子,而有第二次面对的机会,这难道
不幸运?」
我看看身边的树,没想到还能跟刘玮亭再次站在这里,便点点头说:
『确实是幸运。』
天色已渐渐昏暗,我们做好了道别的心理准备。
「你是选孔雀的人,祝你开屏。」她说。
『妳是选老虎的人,祝妳……』我想了一下,『祝妳吃得很饱。』
她突然笑了出来,终于看到她的笑容,我也笑得很开心。
离开校园,我感到无与伦比的轻松。
以前跟刘玮亭在一起时,因为有情书的压力,难免多了份不自在。
现在什么都说清楚了,聊天时更能感受刘玮亭的纯粹。
纠缠六年多的愧疚感终于一扫而空,我觉得双脚几乎要腾空而起。
刚走进家门,不禁闭上双眼,高举双手仰身向后,心里吶喊:
终于可以爱人了!
我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爱人的能量。
「干嘛?溺水了在求救吗?」
李珊蓝正站在院子,纳闷地看着我。
我睁开双眼,嘿嘿两声,算是回答。
「是不是捡到钱?」她说。
『妳怎么开口闭口都是钱。』
「我是选孔雀的人呀,你能期待我说些有气质的话吗?」
我不理她,顺着阶梯爬上楼。
「喂。」她在楼下喊:「明天再帮我个忙吧。」
『什么忙?』我倚在栏杆往下望。
「明天是二月十四情人节,我要去卖花……」
『门都没有。』我打断她。
「这样好了,二八分帐如何?」
『不是钱的问题。』我说。
「你该不会想要三七分帐吧?」她说,「这样太狠了。」
我有些无奈,摇摇头说:『我不习惯像上次那样卖花。』
「我也不习惯呀,不过为了赚钱也没办法。」她说,「不然就四六吧,
再多的话就伤感情了。」
看了一眼她求助的眼神,只好说:『好吧,我帮妳。』
「我就知道你人最好了。」她笑得很开心。
隔天要出门卖花前,我还是有些踌躇,李珊蓝给我一副深色太阳眼镜。
『干嘛?』我说,『太阳又不大。』
「戴上了它,人家比较不容易认出你。」她说。
『我这种翩翩风度,即使遮住眼睛人家还是可以认出我的。』
「是吗?」她笑了笑,又递给我一根手杖。
『又要干嘛?』
「你干脆装成视障人士好了。」
『妳真无聊。』我瞪她一眼,并把手杖和太阳眼镜都还给她。
这次卖花的生意更好,全部卖光一朵都不剩。
虽然我仍是遮遮掩掩,还是被两个学弟认出来。
花卖完后,李珊蓝数了些钱要拿给我。
『不用了。』我摇摇手。
「你……」她欲言又止。
『妳是不是想说:我不像是选孔雀的人?』
「不。」她说,「你确实像是选孔雀的人。」
『那妳想说什么?』
「你不要钱,是不是要我以身相许?」
『莫名其妙!』我骂了一声,隐隐觉得脸颊发热。
她倒是笑得很开心,神情看起来甚至有些狡黠。
『我明白了。妳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会跟妳要钱?』
「对呀。」她笑着说,「如果你要钱,我宁可不要你帮。」
我苦笑一下,没想到自己被她摸得这么透。
孔雀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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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该受诅咒的情人节夜晚到研究室去忙,一直到凌晨四点才回家。
洗完澡,准备舒舒服服睡个觉。
梦到庙会的锣鼓喧天,舞狮的人将狮头贴近我,吓了一跳便醒过来。
门外传来响亮的咚咚敲门声,下床开了门,果然是李珊蓝。
「下来吃饭吧。」她说。
『现在?』看了一下表,不禁失声大叫:『现在快五点了!要吃晚餐?
宵夜?还是早餐?』
「别哭了。」她笑了笑,「下来吧。」
她在房间内摆满了一桌丰盛的菜,还有一瓶剩下三分之一的红酒。
她将酒倒入酒杯,刚好盛满两个酒杯。
「客人喝剩的。」她指着手中的空酒瓶。
我望着一桌满满的菜,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材料昨天下午就准备好了。」她说。
『那为什么现在才弄呢?』
「昨天是情人节呀,如果昨晚弄给你吃,你误会了怎么办?」
我只得苦笑。
「吃吧。」她说。
『我还不饿。』我说。
她递给我一柄扫帚。
『干嘛?』
「院子脏了,拿扫帚去扫一扫,扫完后就会饿了。」
我瞪了她一眼,直接坐下来准备吃饭。
「猜猜看。」她说,「这里只有一样东西不是过期的,你猜是哪样?」
『这哪需要猜?』我说,『当然只有酒不会过期。』
「你好聪明。」她笑得很开心。
『妳这样吃早晚会出事。』
「别说丧气话了,人要勇往直前、不畏艰难。」
每次提醒她这点,她都不以为意,我没再多说,开始吃饭。
我跟她提到去找刘玮亭的事,顺便感激她的指点与鼓励。
「选孔雀跟选老虎的人果然不一样。」听完后,她说。
『哪里不一样?』
「她受伤后,便把自己锁在寒冷的高山上,换作是我,却会挺得更直、
抬得更高,更勇敢也更骄傲地走进人群。」
我看了她一眼,相信她真的会这样。
「你一定很后悔将那封情书烧掉吧。」她说。
『为什么要后悔?』
「那封情书可是你年少青涩与冲动的见证呢。」
『算了。』我说,『都已经烧掉了。』
她起身去拿了张白纸,并把一枝笔交到我右手中。
「现在我说什么,你马上用笔记下。」她说。
我很纳闷地看着她,只见她闭上眼睛沉思,过了一会张开眼睛说:
「如果成大是一座花园,妳就是那朵最芳香、最引人注目的花朵……」
听到第二句才猛然想起这是那封情书的开头,右手拍桌大喊:『喂!』
「别吵。」她说,「我正在努力回想。」
『够了喔!』
「我试着帮你还原那封情书耶,你怎么不知感恩呢?」
『妳……』我觉得脸上发烫。
「别气了,继续吃饭吧。」她满脸堆笑。
我瞪了她一眼,重新端起碗筷。
「写情书是高尚的行为,你以后还会写吧?」
『如果遇见真正喜欢的人,我会写。』
「万一人家又退回来给你,你可别再烧掉了。」
『妳少诅咒我。』
低头扒了两口饭,抬起头时刚好接触她的目光,
我们好像同时想到什么似的笑了起来。
两天后荣安来找我,我们又到Yum找小云。
我说我终于爬上右边的石头了,他们很开心,尤其是荣安。
他多喝了几杯,又唱又闹的,最后是我扶他回家。
突然想起Martini先生,如果他在,一定也会很高兴吧。
有些人相处几次便可以交心;有些人即使天天在一起也要处处提防。
Martini先生就属于前者。
我偶尔会去找刘玮亭聊聊天,总觉得跟她说完话后全身便会充满能量。
再加上同是博士班研究生,有共同的毕业压力,彼此都能体会。
后来我有篇要投稿到期刊的论文需要多变量分析,我找她帮忙,
她很爽快答应,三天后便把结果给我,让我很顺利完成那篇论文。
天气又变热了,距离刘玮亭的最后一瞥,刚好满七年。
原本跟她约好下午五点在那棵树下碰头,我想请她吃个饭,算是报答。
但我三点半刚好要到教务处办些手续,办好后也才四点,
便在那棵树附近走走,顺便等她。
远远看见刘玮亭跟一个男子正在散步,她的神情很轻松,谈笑自若。
虽然两人之间并无亲密的动作,但亲密的感觉是可以嗅出来的。
刘玮亭的春天来了,我很替她高兴,心里丝毫没有其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