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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右手从口中抽出那片口香糖,直起身,鞠个躬:「谢谢大家。」『你在干嘛?』我问。
「这是青箭口香糖。」学弟指着包装纸,「所以我刚刚表演的,是伟大的 民俗技艺——『吞箭』。」我全身冻僵,愣在当地。
「我还可以把剑咬碎喔。」学弟又将口香糖送进嘴里,张口大嚼。
溷蛋!自己丢脸还不够,还把我拉上来一起丢脸。
我双手掐住学弟脖子,说:『给我吞下去!』「保安……」学弟喘着气,「保安……」我红着脸走下台,暖暖笑着说:「你学弟蛮有创意的。」台上又有一组学生正演着纪晓岚与文鸾的故事。
还有一个学生用黑色签字笔在衣服写上:文鸾之墓,因为他演墓碑。
「文鸾妹子,我来晚了,原谅哥哥啊!」边说边敲打「文鸾之墓」,表达痛心。
明明是悲到底的悲剧,演起来却像爆笑喜剧。
这点跟台湾偶像剧的演员一样,总能把悲剧演成喜剧。
由这组学生中北京学生的演出看来,大陆的偶像剧大概也是凶多吉少。
五个男同学各自趴跪在地上背部拉平,彼此手脚相接,看起来颇像城墙。
一个女同学大声哭喊:「夫君呀!」然后五个男同学倒地,城墙垮了。
用的是蒙太奇的表现手法,演的是孟姜女哭倒万里长城的故事。
还有一组同学演出国民党老兵回乡探亲的故事。
「我已经走了40年,小孩为什么才38岁?」「他太思念父亲了,所以忘了长大。」我们这组成员也商量着表演什么?
我说让四个人迭罗汉演迈达拉佛,暖暖在佛前祈祷:请速速降生人间吧。
然后我演刚出生的婴儿,再让人拿手电筒照我额头,这样头上就有佛光。
『我来扮演降生人间的未来佛,最有说服力。』我说。
「闭嘴。」暖暖和其他组员说。
组员们人多嘴杂,始终拿不定主意。
「干脆反璞归真,就唱首歌。」暖暖说。
『什么歌?』我问。
「准保大家都会唱。」暖暖卖了个关子。
轮到我们这组上台,暖暖说:「我们要唱《大约在冬季》。」「不成!」台下学生说。
「咋不成?」暖暖说。
「要唱也该大伙儿一块唱!」说完全部同学便跑上台,还把四位老师也拉上来。
有人喊出一、二、叁、唱!
五十几个人便同时开口唱:轻轻的 我将离开你 请将眼角的泪拭去漫漫长夜里 未来日子里 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前方的路虽然太凄迷 请在笑容里为我祝福虽然迎着风 虽然下着雨 我在风雨之中念着你没有你的日子里 我会更加珍惜自己没有我的岁月里 你要保重你自己你问我何时归故里 我也轻声地问自己不是在此时 不知在何时 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不是在此时 不知在何时 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
歌声刚歇,同学们情绪亢奋,在台上又笑又叫。
彷佛刚拿到决赛权而明天要打世界杯决赛,个个斗志高昂、热血澎湃。
就差窗外没夕阳了。
渐渐的,大家想起这不是庆功的晚宴,而是离别的前夕。
明天早上,台湾学生八点就得坐车离开,要赶十点多的飞机。
心情的转换只在瞬间,当大家意识到即将离别时,笑声变轻、笑容变澹。
然后开始互相合拍照片、留下电话和E-mail。
有的跑回寝室拿出礼物互赠,当作纪念。
这些礼物通常是电话卡、明信片之类的小东西。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带点伤感。
我不禁想起中学时代也曾参加过夏令营之类的活动。
活动结束前一晚,总在空地升起营火,所有人围着营火唱《萍聚》。
那气氛真是催泪到不行,很少人的眼睛能够全身而退。
彷佛就要和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分离、就要失去挚爱,恨不得变成徐志摩,把内心丰沛到已经满溢的情感用文字表达。
可惜没有人是徐志摩,于是只能让心中的酸意蔓延至全身。
然而下山后一个星期,山上伙伴的笑颜便开始模煳。
有些女同学的眼眶已经红了,还有人轻轻拭泪。
我早已过了在演唱会拿着萤光棒左摇右晃的年纪;也相信所有沛然莫之能御的情感只是离别气氛催化下的产物。
我告诉自己,这会是将来美好的回忆,但不需要付出眼泪去交换。
万一我不小心情绪失控,我一定会狠狠嘲笑自己的幼稚。
「我住南投,如果你以后来台湾,我带你去日月潭玩。」听到一位台湾女学生边擦泪边这么说,让我想起暖暖也想去暖暖看看,我突然感到有些鼻酸。
定了定神,悄悄熘出教室。
我走到几乎听不见教室内声音的地方,抬头看了一眼夜空。
明天的夜空就不是长这样了,我心里想。
「凉凉。」暖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转过头,暖暖递给我一张纸。
「你还没写电话和E-mail给我呢。」暖暖说。
我蹲下身,以左腿为垫,写了电话和E-mail,站起身把纸递给她。
「住址也要。」暖暖没接过纸,只是笑了笑,「兴许我会写信。」我又蹲下身,换以右腿为垫,写下地址,再站起身把纸还给她。
「我不用写吗?」暖暖问。
『当然要啊。』我摸遍身上口袋,找不到半张纸,只得从皮夹掏出一张钞票,递给暖暖。
「我真荣幸。」暖暖说,「可以写在钞票上。」『这样我的皮夹里永远都会有钱。』「嗯?」『因为这张钞票会永远躺在我的皮夹里。』我说。
「如果你换了皮夹呢?」『这张钞票也会跟着搬家。』「如果你皮夹被扒了呢?」我赶紧又掏出那张钞票,仔细记下那串英文字母和数字。
『别担心。』我说,『我已经牢牢记在心里了。』不远处有张石凳,我和暖暖便走过去,并肩坐了下来。
「你知道为什么要唱大约在冬季吗?」暖暖问。
『我知道。』我说,『我们在紫禁城护城河旁时,你问我什么时候带你去 暖暖,我回答说大约在冬季。』「你记得就好。」暖暖笑得很开心。
『暖暖。』我问,『你眼睛还好吧?』「眼睛?」暖暖眨了眨眼睛,「没事呀。我眼睛咋了?」『要跟这么多朋友道别,我想你应该会伤心流泪。』「只要会再见面,所有的离别都是暂时的。」暖暖说。
暖暖的表情很从容,看不出波动。
『为什么会再见面?』我问。
「你忘了吗?」暖暖说,「在什刹海旁,你说过如果我在北京工作,你就 来北京找我。』『我记得那时有风,所以应该算是风中的承诺。』「凉凉,你……」暖暖突然急了,满脸涨红,眼眶也泛红。
『我是开玩笑的。』我赶紧说。
「都啥时候了,还开玩笑?」『暖暖,你知道的,我是饭可以不吃、玩笑不能不开的那种人。』「我不知道。」『《论语》说: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我就是 那种典型的君子,造次时会开玩笑,颠沛时也还是会开玩笑。』「论语是这样用的吗?」暖暖白了我一眼。
『不管怎样,』我苦笑,『刚刚真的是开玩笑。』「好。」暖暖说,「现在没风,你说,你要不要来北京找我?」『没风时我不敢下承诺。』我说。
「喂!」『你看,我又开了玩笑,这种气节真是无与伦比。』「你说不说?」『你先等等。我得陶醉在自己无与伦比的气节中几秒,才能说话。』「你到底说不说?」『风怎么还没来?』「快说!」『如果你在北京工作,我就来北京找你。』我说。
「啥时来?」『刚唱过的,大约在冬季。』暖暖终于又笑了。
「所以我说,只要会再见面,所有的离别都是暂时的。」暖暖说。
暖暖说完后,抬头看了看夜空,神情自在。
我和暖暖或许会再见面,但中间的过程要花多久时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明天一旦上车,当暖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时,我便会开始想念她。
而所谓的明天其实只不过是眼前的夜空由黑变白而已。
『还好。现在有网路。』我的语气像在安慰自己。
「是呀。」暖暖说。
『对了,台湾叫网“路”,你们这边叫网“络”,你知道吗?』「当然知道。」暖暖的语气有些埋怨,「咋老讲废话。」『我怕你不知道啊。结果我从网路写信给你,你却跑到马路边去收信。』「我才没这么笨。」暖暖轻轻哼了一声。
『有网路就方便多了。』我说。
「网络用来联络事情很方便,但用来联络感情……」暖暖摇摇头。
『怎么说?』我问。
「心的距离若是如此遥远,即使网络再快,也没有用。」暖暖说。
『暖暖。』我说,『你有时讲话会带有哲理,偶有佳作。』「不是偶有佳作。」暖暖笑说,「是必属佳作。」『如果世上的男女都能以纯真的心对待彼此,』我仰头看了一眼夜空,『到那时网路就可以含笑而断了。』「是呀。」暖暖说。
『你这次怎么没反驳我?』「因为我也是这么认为呀。」暖暖笑了笑。
『在网路还没含笑而断前,我会写信给你。』我说。
「我知道。」暖暖说。
然后我们都不再说话,单纯地坐在一起。
我开始回忆这几天来相处的点点滴滴,想着想着,不自觉露出微笑。
「你想起哪段?」暖暖问。
『嗯?』「你不是正想着我们这些天做了啥、说了啥吗?」『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知道。」暖暖露出神秘的微笑。
时间刚过12点,严格来说,今天就得离开北京。
暖暖站起身说了声晚了,我点点头,也站起身。
只往回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这也许是我和暖暖独处的最后一点时间。
我想开口说些话,说什么都好,但话到嘴边总是又吞了回去。
这样不行啊,我心里一定有某些话只能现在说,不说就再也没机会了。
虽然我曾告诉学弟,我不会跟暖暖说我喜欢她;但现在却有股冲动,想突破自己内心画出的方格。
我自认有赛车手的心脏、拳击手的血液,但此刻再也无法维持正常的心跳和血温。
『暖暖。』我鼓起勇气开口:『你知道的。』暖暖转头看了一眼我的神情,点了点头,说:「嗯。我知道。」暖暖,我也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明朝即长路,惜取此时心。」暖暖说。
我停下脚步。
「这是钱锺书的诗句。」暖暖又说。
明天就要远行,今夜此情此景,我大概想忘也忘不掉。
『暖暖。』我说,『我会的。』「我知道。」暖暖说。
我们相视而笑,各自走回寝室。
回寝室后,想先洗个澡,再整理行李。
在浴室门口刚好碰到学弟,我问:『你跟王克说了吗?』「说了。」学弟回答,「我把那幅才子卷轴送给她,然后说:我是才子, 你愿意做我的佳人吗?」『王克怎么说?』「她什么也没说。」学弟说,「我等了十分钟,她一句话也没说,表情也 没什么变化,我就走了。」『往好处想,至少她没赏你一巴掌。』我说。
「是啊。」学弟澹澹地说,「往好处想。」洗完澡,刚走回寝室,徐驰和高亮立刻送东西给我。
徐驰送了四片木制书籤,上头彩画了一些山水花鸟;高亮送的是一套叁张的藏书票。
我急忙道谢收下,想起自己也该回送些什么,但却两手空空。
只好从皮夹起掏出两张电话卡,刚好上头印了台湾名胜。
『台湾有两种公用电话卡,请你们留作纪念。』我很不好意思,说:『很抱歉,我没准备礼物,请别见怪。』徐驰和高亮都笑了笑,直说没事。
我开始整理行李,出门八天的行李多少还是有点份量。
高亮细心提醒我别忘了带台胞证和机票,徐驰说:「提醒他作啥?最好让他走不了。」我整理好了,拉上行李箱拉炼,把台胞证和机票收进随身的小背袋里。
「早点睡吧,明天得早起,飞机不等人的。」高亮说。
我欲言又止。
「别来哭哭啼啼、依依不捨那套,快睡。」徐驰说。
躺在床上,思潮汹涌,很难入睡。
迷迷煳煳间天亮了,洗把脸,到食堂吃早点。
跟前些天不同的是,食堂里一点声音也没。
吃完早点回到寝室,拉着行李箱,背上背袋,走到校门口等车。
不用上车的北京学生也在,似乎都想送台湾学生最后一程。
远远看到暖暖跑过来,到我身旁后,喘了几口气,伸出手说:「给。」我接过来,是一个包装好的小礼物,很沉。
「不是啥好东西,不嫌弃的话就收了呗。」暖暖说。
『这是?』「叁天前在大栅栏里买的。」我想起那时暖暖突然要我等她十分钟,原来是跑去买这东西。
我很后悔自己根本没准备东西送暖暖,情急之下又从皮夹掏出一张钞票。
「又是钞票?」暖暖说。
『这给你。』我把这张红色百元台币递给暖暖。
「给我钱作啥?」『不不不。』我说,『你别把它当钱,你看这上头有孙中山肖像,如果你 以后想念起孙中山,便不用大老远跑去南京中山陵瞻仰。』「好。」暖暖收下钞票,笑了笑,「谢谢。」车子到了,该上车了。
『暖暖,你要好好活着。别学文鸾。』我说。
暖暖大概连瞪我的力气也没,表情有些无奈。
「行。」暖暖简单笑了笑,「我尽量。」上了车,隔着车窗用心看着每张挥手的脸。
我相信几个月后甚至几年后,我仍然会记住这些微笑的脸庞。
徐驰也挥挥手,嘴里说:「走吧走吧,别再来了。」真是个白烂。
我的视线最后停留在暖暖身上。
暖暖只是澹澹笑着,并没挥手。
车子起动了,车轮只转了半圈,暖暖突然用力挥手。
「凉凉!」暖暖高声说:「再见!」挥挥手的那瞬间,暖暖突然立体了起来。

《暖暖》8
以往车子总是满满的人,现在却只坐一半,感觉好空。
车内少了笑声,连说话声也没,只听见引擎声。
好安静啊。
我拆开暖暖送的礼物,是个金属制的圆柱状东西,难怪很沉。
这并不完全是个圆柱,从上头看,缺了些边,看起来像是新月形状。
高约十公分,表面镀金,但颜色并不明亮,反而有些古朴的味道。
柱上浮凋出二龙戏珠图桉,柱里头中空,如果放笔,大概可放十枝左右。
我把玩一会,便小心收进背袋里。
到了首都机场,下了车,同学们各自拿着自己的行李。
「同学们再见了,记得常联络。」李老师笑了笑,「这次活动有啥不周到 的地方,同学们别见怪。」「一路好走。」张老师也说。
这些天李老师每到一个景点,便用心解说,语气温柔像个慈父;而张老师则几乎把一切杂务都包在身上。
听见李老师这般谦逊客气的说法,有些女同学眼眶又红了。
几个学生抓紧时间跟两位老师合照。
我也把握住时间跟李老师由衷道声谢谢,李老师轻轻拍拍我肩膀。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李老师说。
李老师和张老师最后和周老师、吴老师握了握手后,便上车离开。
办好登机手续,行李箱也托运了,排队等候安检时,我看见学弟手里拿着卷轴,便问:『你不是送给王克了吗?』「她刚刚又拿来还我。」学弟苦笑着。
学弟的背影看来有些落寞,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
我将背袋放进输送带,背袋经过X光机器时,安检人员的神情有些异样。
安检人员拿出我背袋中暖暖送的东西,问:「这干啥用的?」『让笔休息用的。』我回答。
「啥?」『这是……』怕再惹出汤匙和勺的笑话,我有些迟疑轻声说:『笔筒?』「笔筒是吧?」他再看一眼,然后还给我,说:「好了。」原来你们也叫笔筒喔。
收拾背袋时,瞥见学弟的卷轴,便拿着。
『你东西掉了。』我拍拍学弟的肩膀。
学弟转身看了我一眼,说:「学长。我不要了,就给你吧。」我还没开口,学弟便又转身向前走。
上了飞机,刚坐定,顺手拆开卷轴。
卷轴才刚摊开,从中掉出叁张捲藏在卷轴里的纸。
我一一摊开,只看一眼,便知道是叁张铅笔素描。
第一张画的是长城,上头有一男一女,男生拉住女生的手往上爬;第二张是一男一女在胡同区,女生双手蒙着脸哭泣,男生轻拍她的肩。
第叁张应该是佛香阁前陡峭的阶梯,最前头的男生转身拉着女生的手,女生低着头,后面有一对男女站在低头女生的左右。
而卷轴的「才子」右下方,又写了字体较小的「佳人」二字。
我来不及细想,便拍了拍坐我前头的学弟,把卷轴和叁张画都给他。
学弟一脸惊讶,然后陷入沉思。
学弟突然解开安全带,站起身,离开座位。
我吓了一跳,也迅速解开安全带站起身从后面抱住他,说:『飞机快起飞了,你别乱来!』「学长。」学弟转头说,「我上个厕所而已。」学弟走到洗手间旁,我双眼在后紧盯着。
空中小姐告诉他说:飞机要起飞了,请待会再使用洗手间。
学弟转身走回座位,坐下来,扣上安全带,拿起卷轴和画细看。
飞机起飞了,安全带警示灯熄灭了,学弟终于收起卷轴和画。
我松了口气,便闭上双眼。
暖暖,我离家越来越近,但却离你越来越远了。
北京飞香港差不多花了四小时;在香港花了一个小时等候转机;香港飞桃园机场花一个半小时;通关领行李花了四十分钟;出机场坐车回台南花叁个半小时;下了车坐计程车,花十五分钟才到家。
剩下的路途最短却最遥远,我要提着行李箱爬上无电梯公寓的五楼。
到了,也累瘫了。
躺在熟悉的床上却有股陌生的感觉。
只躺了十分钟,便起身打开电脑,连上网路。
收到徐驰寄来的E-mail,里头夹了很多相片图档。
拜网路之赐,这些相片比我还早下飞机。
我一张张细看,几乎忘了已经回到台湾的现实。
看到暖暖在神武门不小心扑哧而笑的影像,我精神一振。
但没多久,却起了强烈的失落感。
叹口气,继续往下看,看到我在九龙璧前的独照。
感觉有些熟悉,拿出暖暖送我的笔筒相比对。
笔筒上的二龙戏珠跟九龙璧中的两条龙神韵很像。
或许所有二龙戏珠图桉中两条龙的身形都会类似,但我宁愿相信这是暖暖的细心。
那时我在九龙璧前特地要徐驰帮我拍张独照,所以她挑了这东西送我。
暖暖,你真是人如其名,总是让人心头觉得暖暖的。
我将笔筒小心翼翼拿在手里。
然后放进抽屉。
因为不想让它沾有一丝丝尘絮,宁可把它放在暗处里。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珍惜?
在收件者栏输入暖暖的E-mail,然后在键盘打下:暖暖。
我到家了,一路平安。
你好吗?
凉凉在台湾。


《暖暖》9
一觉醒来,已快中午。
打开电脑,收到暖暖的回信。
信上写:凉凉。
你还活着就好。我很好,也活着。
快去吃饭吧。
暖暖在北京。
我洗了把脸,下楼去觅食。
街景是熟悉的,人们讲话的腔调也熟悉,我果然回到家了。
在北京连续八天听了太多捲舌音,老觉得声音在空中不再是直线传递,而是化成一圈一圈像漩涡似的钻进耳里。
我的耳朵快多长一个涡了。
下意识摸了摸耳朵,说:之前让您受累了。
吃饱饭后,又看了一次徐驰寄来的相片档。
视线依然在暖暖的影像前驻足良久。
看完后眼睛有些酸,擦了擦不知是因为眼酸或是难过而有些湿润的眼角。
关上电脑,躺在床上。
再度睁开眼睛时,天已经黑了。
不管是白天或黑夜,我重复觅食、开电脑、看相片、发呆、躺下的过程。
感觉叁魂七魄中少了一魂两魄,人变得有些恍惚。
就这么度过第一个完全看不到暖暖的日子。
之后连续两天,我仍然无法脱离北京状态,脑子里有些错乱。
觉得实在无法静下心时,便写E-mail给暖暖。
两天内写了七封E-mail,暖暖也回了我七封。
信的内容都是具体的事物,而不是抽象的感觉。
我不会写:台湾的风,在没有你的黑夜里,依然无情地颳着。
暖暖也不会写:失去你的身影,北京的太阳也无法照亮我的心房。
我们都只是告诉对方:正努力活着,做该做的事。
偶尔也起了打手机给暖暖的念头。
现在手机普遍,可随时随地找到人;但也因随时随地,对方人在哪里、做什么事,你完全没概念。
比方说,我在北京第叁天时,接到一通大学同学打来的电话。
「现在有空吗?」他说。
『有啊。』我说。
「出来看场电影吧。」『可是我人在北京耶。』「…………」所以我总是克制住想打手机给暖暖的欲望。
一方面是因为电话费可能会很贵;另一方面是觉得没什么特别奇怪的事值得打电话。
如果我在路上捡到很多钱或是突然中了乐透,那么两方面都可满足;既有钱且这种事非常罕见。
但我一直没捡到钱,乐透也没买。
第四天醒来时就好多了,起码想起自己还得找工作、寄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