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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真格的吗?」暖暖眼睛一亮。
『嗯。』我点点头。
「这太好了,北京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呢,得让你瞧瞧。」暖暖很兴奋,「最好我们还可以再去吃些川菜渝菜之类的,把你辣晕,那肯定好玩。」『如果是那样,我马上逃回台湾。』「不成,我偏不让你走。」暖暖笑得很开心,刚刚从她眼前飘过的一丝乡愁,瞬间消失无踪。
我心里则想着下次在北京重逢,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而那时候的我们,还能像现在一样单纯吗?
「嘿,如果我在老家工作,你就不来找我了吗?」暖暖突然开口。
『我不知道黑龙江是什么样的地方。』我想了一下,接着说:『也许要翻过好几座雪山、跨过好几条冰封的大江,搞不好走了半个多月 才看到一个人,而且那人还不会讲普通话。重点是我不会打猎,不知道 该如何填饱肚子。』「瞧你把黑龙江想成什么样。」暖暖说,「黑龙江也挺进步的。」看来我对黑龙江的印象,恐怕停留在清末,搞不好还更早。
「如果黑龙江真是你形容的这样,那你还来吗?」暖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我。
『暖暖。』我也停下脚步。
「嗯?」『我会耶。』我笑了笑。
暖暖也笑了,笑容很灿烂,像冬天的太阳,明亮而温暖。
我天真地相信,为了看一眼暖暖灿烂的笑容,西伯利亚我也会去。
『不过你得先教我打猎。』我说。
「才不呢。」暖暖说,「最好让黑熊咬死你。」『碰到黑熊就装死啊,反正装死我很在行。』「还有东北虎呢。」『嗯……』我说,『我还是不去好了。』「不成,你刚答应要来的。」『随便说说不犯法吧。』「喂。」『好。我去。』我说,『万一碰到东北虎,就跟牠晓以大义。』「东北虎可听不懂人话。」『为了见你一面,我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应该会感动老天。老天都深受 感动了,更何况东北虎。也许牠还会含着感动的泪水帮我指引方向。』「那是因为牠饿慌了,突然看见大餐送上门,才会感动得流泪。」暖暖边说边笑,我觉得有趣,也跟着笑。
我和暖暖一路说说笑笑,又走回银锭桥。
李老师已经找好20多辆人力叁轮车,每两个学生一辆。
他让学生们先上车,然后一辆一辆交代事情,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一来到我和暖暖坐的叁轮车,先称呼叁轮车夫为板爷儿,然后交代:终点是恭王府,沿路上如果我们喜欢可随时下车走走,但别太久。
「慢慢逛,放松心情熘达熘达。」李老师对我们微微一笑。
叁轮车刚起动,暖暖便说她来北京这么久,坐叁轮车逛胡同还是头一遭。
『跟大姑娘坐花轿一样。』我说。
「啥?」『都叫头一遭。』「你挺无聊的。」暖暖瞪了我一眼。
「爷,听您的口音,您是南方人?」板爷突然开口。
『请叫我小兄弟就好。』听他叫爷,我实在受不起,『我是台湾来的。』「难怪。」板爷说,「你们台湾来的特有礼貌、人都挺好。」我腼腆笑了笑,然后转头跟暖暖说:『嘿,人家说我很有礼貌耶。』「那是客套。」暖暖澹澹地说。
「小姑娘,俺从不客套。」板爷笑了笑。
『听见没?小姑娘。』我很得意。
没想到我是爷,暖暖只是小姑娘,一下子差了两个辈份,这让我很得意。
「爷,我瞅您挺乐的。」板爷说。
『因为今天的天气实在太好了!』我意犹未尽,不禁伸直双臂高喊:『实在太好了!』「幼稚。」暖暖说。
『小姑娘,您说啥?』我说。
暖暖转过头不理我,但没多久便笑了出来。
「真幼稚。」暖暖把头转回来,又说。
几百公尺外摩天大楼林立,街上车声鼎沸、霓虹灯闪烁;但一拐进胡同,却回到几百年前,见到北京居民的纯朴生活。
四合院前闭目休息的老太太,大杂院里拉胡琴的老先生,这些人并没有被时代的洪流推着走。
从大街走进胡同,彷佛穿过时光隧道,看到两个不同的时代。
这里没有车声,有的只是小贩抑扬顿挫的吆喝叫卖声。
青灰色的墙和屋瓦、朱红斑驳的大门、掉了漆的金色门环、深陷的门墩,胡同里到处古意盎然。
我和暖暖下车走进一大杂院,院里的居民很亲切的跟我们聊几句。
梁上褪了色的彩绘、地上缺了角的青砖,都让我们看得津津有味。
板爷跟我们说起胡同的种种,他说还有不到半米宽的胡同。
「胖一点的人,还挤不进去呢。」他笑着说。
『如果两人在胡同中相遇,怎么办?』我转头问暖暖。
「用轻功呗。」暖暖笑说,『咻的一声,就越过去了。』『万一两人都会轻功呢?』我说,『那不就咻咻两声再加个砰。』「砰?」『两人都咻一声,共咻咻两声;然后在半空中相撞,又砰一声。』暖暖脸上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板爷则放声大笑,宏亮的笑声萦绕在胡同间。
说说笑笑之际,我被路旁炸东西的香味吸引,暖暖也专注地看着。
『你想吃吗?』我问暖暖。
暖暖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
我让板爷停下车,走近一看,油锅旁有一大块已搅拌揉匀好的面团。
问起这东西,大婶说是炸奶糕,然后捏下一小块面团,用手摁成圆饼,下油锅后当饼膨胀如球状并呈金黄色时捞出,再滚上白糖。
我买了一些回车上,跟暖暖分着吃。
炸奶糕外脆里嫩,柔而细滑,咬了一口,散发浓郁奶香。
板爷维持规律的节奏踩着车,偶尔嘴里哼唱小曲。
我和暖暖边吃边聊,边聊边看。
在这样的角落,很难察觉时间的流逝,心情容易沉淀。
「恭王府到了。」板爷停下车。
李老师在恭王府前清点人数,发现还少两个人。
过了一会,一辆叁轮车载着学弟和王克,板爷以最快的速度踩过来。
我走过去敲了一下学弟的头,他苦着脸说他并非忘了时间,只是迷了路。
原来他和王克下车走进胡同闲晃时,越走越远、越远越杂、越杂越乱,结果让穿梭复杂的胡同给困住,王克还急哭了。
幸好后来有个好心的老先生带领他们走出来。
恭王府虽因咸丰将其赐于恭亲王奕訢而得名,但真正让它声名大噪的,是因为它曾是干隆宠臣和珅的宅邸。
「王府文化是宫廷文化的延伸,恭王府又是现今保存最完整的一座王府。
因此有『一座恭王府,半部清代史』之称。」李老师笑着说:「同学们,慢慢逛。有兴趣听点故事的,待会跟着我。」一听李老师这样说,所有学生都跟在他屁股后头。
一路走来,幽静秀雅、春色盎然,府外明明温度高,里头却清凉无比。李老师说起各建筑的种种,像花园门口欧式建筑拱门,当时北京只有叁座;全用木头建的大戏楼,一个铆钉都没用,多年来没漏过雨,戏台下淘空且放置几口大缸,增大共鸣空间并达到扩音的作用,因此不需音响设备;屋簷上满是佛教的「卍」和蝙蝠图桉(卍蝠的谐音,即为万福),连外观形状都像蝙蝠展开双翼的蝠厅;和珅与文人雅士饮酒的流杯亭,亭子下有弯弯曲曲的窄沟,杯子在水面漂,停在谁面前谁就得作诗,不作诗便罚酒;假山上的邀月台,取李白诗中「举杯邀明月,对影成叁人」的意境;通往邀月台两条坡度很陡的斜坡走廊叫「升官路」,和珅常走升官路,于是步步高升。最后走到秘云洞口,李老师说:「接下来是福字碑。仔细瞧那福字,试试能看出几个字。」同学们一个接一个走进洞,在我前头的暖暖突然躲到我后面,说:「你先走。」『为什么?』我说。
「里头暗,我怕摔。」暖暖笑说。
『我也怕啊。』「别罗唆了。」暖暖轻轻推了推我,「快走便是。」秘云洞在假山下,虽有些灯光,但还是昏暗。
洞内最亮的地方就是那块福字碑,因为下头打了黄色的灯光。
我靠近一看,碑用块玻璃保护住,很多人摸不到碑就摸玻璃解解馋。
记得玻璃好像可以指臀部,所以我没摸玻璃只凝视福字一会,便走出来。
『你看出几个字?』我问暖暖。
「我慧根浅,就一福字。」暖暖问:「你呢?」『嘿嘿。』「你少装神秘,你也只看出福而已。」暖暖说。
『被你猜中了。』我笑了笑。
李老师看大伙都出来了,让大家围在一起后,说:福字碑有叁百多年历史,为康熙御笔亲题,上头还盖了康熙印玺。北京城内,康熙只题了叁个字,另两个字是紫禁城交泰殿的「无为」匾额,但无为并未加盖康熙印玺。康熙祖母孝庄太后,在六十大寿前突然得了重病,太医束手无策,康熙便写了这个福字为祖母请福续寿。孝庄得到这福字后,病果真好了。这块碑是大清国宝,一直在紫禁城中,干隆时却神秘失踪,没想到竟出现在和珅的后花园里。和珅咋弄到手的,是悬桉,没人知道。但嘉庆抄和珅家时,肯定会发现这失落的国宝,咋不弄走呢?
李老师指着假山,让大家仔细看看假山的模样,接着说:传说京城有两条龙脉,一条是紫禁城的中轴线、另一条是护城河,恭王府的位置就是两条龙脉交接处,因此动碑可能会动龙脉。再看这假山,你们看出龙的形状了吗?假山上有两口缸,有管子把水引进缸内,但缸是漏的。水从缸底漏到假山,山石长年湿润便长满青苔,龙成了青龙,青龙即是清龙。福字碑位于山底洞中,碑高虽只一米多,长却近八米,几乎贯穿整座假山;若把碑弄走,假山便塌了,清龙也毁了。嘉庆会冒险弄断大清龙脉并毁了清龙吗?所以嘉庆憋了一肚子窝囊气,用乱石封住秘云洞口。1962年重修恭王府时,考古人员才意外在洞内发现这失踪已久的福字碑。
「到故宫要沾沾王气,到长城要沾沾霸气,到恭王府就一定要沾沾福气。
希望同学们都能沾满一身福气。」李老师笑说,「至于这福字里包含了 多少字?回去慢慢琢磨。现在自个儿逛去,半个钟后,大门口集合。」大伙各自散开,我和暖暖往宁静偏僻的地方走,来到垂花门内的牡丹院。
院子正中有个小池,我们便在水池边的石头上坐着歇息。
「我们都只看出一个福字,这样能沾上福吗?」暖暖说。
『嗯……』我想了一下,『不知道耶。』而且我连玻璃都没摸,搞不好那块玻璃已吸取了福字碑的福气。
『暖暖。』我抬起左脸靠近她,『来吧,我不介意。』「啥?」『想必你刚刚一定摸过那块玻璃,就用你的手摸摸我的脸吧。』「你想得美。」暖暖说,「况且玻璃我也没摸上。」「学长。」学弟走过来,说:「让我来为你效劳吧。」学弟说完便嘟起嘴,凑过来。
『干嘛?』我推开他。
「我在洞里滑了一跤,嘴巴刚好碰到玻璃。让我把这福气过给你吧。」他又嘟起嘴凑过来。
『找死啊。』我转过他身,踹了他屁股一脚。
学弟哈哈大笑,边笑边跑到王克身边。
「多多少少还是会沾上点福气。」暖暖说。
『其实……』暖暖打断我,说:「你可别说些奇怪的话,把沾上的福气给吓跑了。」『喔。』我闭上嘴。
暖暖见我不再说话,便说:「有话就说呗。」『我怕讲出奇怪的话。』「如果真是奇怪的话,我也认了。」暖暖笑了笑。
『我刚刚是想说,其实到不到恭王府无所谓,因为来北京这趟能认识你, 就是很大的福气了。』暖暖脸上带着腼腆的微笑,慢慢的,慢慢的将视线转到池子。
我见她不说话,也不再开口,视线也慢慢转到池子。
「池里头有小鱼。」过了许久,暖暖终于开口。
池子里有五六条叁公分左右的小鱼正在岸边游动,暖暖将右手伸进池子,跟在鱼后头游动。
我右手也伸进池子,有时跟在鱼后头,有时跑到前头拦截。
「唉呀,你别这样,会吓着鱼的。」暖暖笑着说。
『那你吓着了吗?』我问。
暖暖没答话,轻轻点了点头。
『嗯……这个……』我有些侷促不安,『我只是说些感受,你别介意。』「没事。」暖暖说。
我和暖暖的右手依然泡在水里且静止不动,好像空气中有种纯粹的气氛,只要轻轻搅动水面或是收回右手便会打乱这种纯粹。
「咋今天的嘴特甜?」暖暖说,「你老实说,是不是因为吃了炸奶糕?」『也许吧。』我说。
「吃了炸奶糕后,我到现在还口齿留香呢。」暖暖笑了笑。
『我也是。』我说,『不过即使我吃了一大盘臭豆腐,嘴变臭了,还是会 这么说。因为这话是从心里出来的,不是从嘴里。』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我看了看錶,决定打破沉默,说:『暖暖,时间差不多了。』『嗯。』暖暖收回右手,站起身。
我也站起身,转了转脖子,抒解一下刚刚久坐不动的僵硬。
暖暖左手正从口袋掏出面纸,我突然说:『等等。』「嗯?」暖暖停止动作,看着我。
『你看,』我指着水池,『这水池像什么?』暖暖转头仔细端详水池,然后低叫一声:「是蝙蝠。」『我们最终还是沾上了福气。』我笑了笑,『手就别擦干了。』走了几步,暖暖右手手指突然朝我脸上一弹,笑着说:「让你的脸也沾点福气。」水珠把我的眼镜弄花了,拿下眼镜擦干再戴上后,暖暖已经跑远了。
等我走到恭王府大门看见暖暖准备要报仇时,右手也干了。
李老师带领大家到一僻静的胡同区,晚饭吃的是北京家常菜。
不算大的店被我们这群学生挤得满满的。
老板知道我们之中有一半是台湾来的,便一桌一桌问:「还吃得惯吗?」『是不是吃不惯不用给钱?』我转头问暖暖。
「小点声。」暖暖用手肘推了推我。
『是不是吃不惯……』我抬高音量。
「喂!」暖暖急了,勐拉我衣袖,力道所及,桌上筷子掉落到地,发出清脆声响。
老板走过来,问我和暖暖:「吃不惯吗?」「挺惯、特惯、惯得很。」暖暖急忙回答。
『确实是吃不惯。』我说,『我吃不惯这么好吃的菜,总觉得不太真实, 像作梦似的。』老板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拍拍我肩膀说:「好样的,真是好样的。」「你非得瞎说才吃得下饭吗?」暖暖的语气有些无奈。
『挺惯、特惯、惯得很。』我笑说:『好厉害,叁惯合一,所向无敌。』暖暖扒了一口饭,自己也觉得好笑,便忍不住笑出来。
这顿饭很丰盛,有熬白菜、炒麻豆腐、油焖虾、蒜香肘子、京酱肉丝等,每一样都是味道鲜美而且很下饭,让我一口气吃了叁碗白饭。
李老师走来我们这桌,微笑说:「老板刚跟我说今天烤鸭特价,来点?」大家立刻放下筷子,拍起手来。拍手声一桌接着一桌响起。
看来我们这些学生果真沾上了福气。
吃完饭离开饭馆时,老板到门口跟我们说再见。
我对老板说:『欢迎以后常到北京玩。』老板又哈哈大笑,说:「你这小子挺妙。」我吃得太饱,一上车便摊坐在椅子上。暖暖骂了声:「贪吃。」下车时还得让学弟拉一把才能站起身。
学生们好像养成了习惯,结束一天行程回学校洗个澡后,便聚在教室里。
学弟买了件印上福字的T恤,把它摊在桌上,大伙七嘴八舌研究这个字。
T恤上的图桉长这样:
「琢磨出来了吗?」李老师走进教室说。
「还没。」大伙异口同声。
「右半部是王羲之兰亭序中『寿』字的写法。」李老师手指边描字边说,「左半部像『子』还有『才』,右上角笔划像『多』,右下角是『田』, 但田未封口,暗指无边之福。」大伙频频点头,似乎恍然大悟。
「这字包含子、才、多、田、福、寿,即多子、多才、多田、多福、多寿 的意思。」李老师笑了笑,「明白了吗?」『康熙的心机真重。』我说。
「别又瞎说。」暖暖说。
「和珅才称得上是工于心计、聪明绝顶。只可惜他求福有方、享福有道, 却不懂惜福。因此虽然荣华一生且是个万福之人,最终还是落了个自尽 抄家的下场。」李老师顿了顿,说:「福的真谛,其实是惜福。」李老师说完后,交代大家早点休息,便走出教室。
大伙又闲聊一阵,才各自回房。
学弟回房后,立刻把福字T恤穿上。徐驰还过去摸了一圈。
「好舒服喔。」学弟说,「学长,你也来摸吧。」我不想理他。
「学长,我还穿上福字内裤喔。」学弟又说,「真的不摸吗?」『变态!』我抓起枕头往他头上敲了几下。
学弟哈哈大笑,徐驰和高亮也笑了。
我躺在床上,仔细思考李老师所说:福的真谛,其实是惜福。
如果说认识暖暖真的是我的福气,那又该如何惜福呢?


《暖暖》5
一早醒来,走到盥洗室时还迷迷煳煳煳。
碰见学弟,他说:「学长,哈你个卵。」我瞬间清醒,掐住他脖子,说:『一大早就讨打。』「是徐驰教我的。」学弟在断气前说。
徐驰说这是他们家乡话,问候打招呼用的。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但看徐驰的模样又不像开玩笑。
如果对女生讲这句会被告性骚扰;碰上男生讲这句,大概会被痛殴一顿。
但总比那男生真脱下裤子请你打招呼要好。
在食堂门口,李老师跟张老师商量一会后,说:「咱们今天到外面喝豆汁去,感受一下老北京的饮食文化。」我问暖暖:『豆汁就是豆浆吗?』「当然不是。」暖暖说,「豆浆是黄豆做的,豆汁则是绿豆。豆汁就只有 北京有,别的地方是喝不到的。」『好喝吗?』我又问。
「准保让你印象深刻。」暖暖的表情透着古怪。
我觉得奇怪,问了徐驰:『豆汁好喝吗?』「会让你毕生难忘。」徐驰脸上的神情也很古怪。
我想高亮是个老实人,讲话会比较直,便又问高亮:『豆汁好喝吗?』「嗯……」高亮沉吟一会,说:「我第一次喝了后,叁月不知肉味。」印象深刻、毕生难忘、叁月不知肉味,怎么都是这种形容词。
回答好不好喝那么难吗?
如果你问:那女孩长得如何?
人家回答:很漂亮,保证让你毕生难忘。
你当然会很清楚知道,你将碰到一个绝世美女。
但如果人家只回答:保证让你印象深刻、毕生难忘、叁月不知肉味。
你怎么晓得那女孩漂不漂亮?碰到恐龙也是会印象深刻到毕生难忘,于是叁个月吃不下饭啊。
一走进豆汁店里,马上闻到一股酸熘熘的呛鼻味道,让人不太舒服。
浓稠的豆汁端上来了,颜色灰里透绿;另外还有一盘咸菜丝、一盘焦圈。
细长的咸菜丝洒上芝麻、辣椒油,焦圈则炸得金黄酥透。
「这得趁热喝。」暖暖告诉我,眼神似笑非笑。
我战战兢兢端起碗,嘴唇小心翼翼贴住碗边,缓缓地啜了一小口。
『哇!』我惨叫一声,豆汁不仅酸而且还带着馊腐的怪味,令人作呕。
我挤眉弄眼、掐鼻抓耳、龇牙咧嘴,五官全用上了,还是甩不掉那怪味。
暖暖笑了,边笑边说:「快吃点咸菜丝压压口。」我赶紧挟了一筷子咸菜丝送入口中,胡乱嚼了几口,果然有效。
『豆汁的味道好怪。』我说。
「那是幻觉。」暖暖说,「再试试?」我又端起碗,深呼吸一次,重新武装了心理,憋了气再喝一口。
这哪是幻觉?这是真实的怪味啊。豆汁滑进喉咙时,我还差点噎着。
气顺了后,放下碗,眼神空洞,望着暖暖。
「要喝这豆汁儿,需佐以咸菜丝和焦圈,叁样不能少一样。」暖暖说,「豆汁的酸、咸菜丝的咸与辣、焦圈的脆,在酸、咸、辣、脆的夹击中, 口齿之间会缓缓透出一股绵延的香。」暖暖一口豆汁、一口咸菜丝、一口焦圈,吃得津津有味,眉开眼笑。
我越看越奇,简直是不可思议。
「意犹未尽呀。」暖暖说。
『请受小弟一拜。』我说。
隔壁桌的学弟突然跑过来,蹲下身拉住我衣角,说:「学长,我不行了,快送我到医院。」『你怎么了?』「我把整碗豆汁都喝光了。」学弟说完便闭上双眼。
『振作点!』我啪啪打了他两耳光。
学弟睁开双眼,站起身抚着脸颊,又回到他座位上。
「刚刚的耳光,你好像真打?」暖暖说。
『是啊。』我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我学弟爱玩,我也乐得配合演出。
对了,刚说到哪?』「你说你想拜我。」我立刻起身离开座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曰:『姑娘真神人也。』暖暖笑着拉我起身,说:「其实我第一次喝豆汁时,也忍受不了这怪味。
后来连续喝了大半个月,习惯后才喝出门道,甚至上了瘾。」『真是风情的哥哥啊。』我说。
「啥?」暖暖问。
『不解。』「呀?」『因为有句话叫不解风情,所以风情的哥哥,就叫不解。』「你喝豆汁喝傻了?」暖暖说,「我完全听不懂你说的。」『我的意思是,我很不解。』我说,『想请教您一件事。』「说呗。」『你第一次喝豆汁时,反应跟我差不多?』「嗯。」暖暖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后来你连续喝了半个多月才习惯,而且还上了瘾?』「是呀。」暖暖笑了笑,「那时只要打听到豆汁老店,再远我都去。」『既然你第一次喝豆汁时就觉得根本不能接受,』我歪着头想了半天,『又怎么会再连续喝半个多月呢?』暖暖睁大眼睛,没有答话,陷入一种沉思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