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洗澡,刮胡子。他走出房间,客厅是孔半夏收拾过后的整洁干净,他的眼光微微一闪,有一点儿暖意。她是一个好女人,温柔,容易心软,她有那么多的好,可是偏偏不爱他!
他心里竟然有一点儿悲哀。他告诉自己,爱情需要耐心,比长时间复杂的手术需要更多几倍的耐心,终有一天,他会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
谭谏严刚走进办公室就接到谭老爷子的电话,许久没有回家的他受到老爷子的点名召见。下了班,他开车回到谭家,老爷子已经坐在饭桌前等他了。
想不到是二人世界!他在心底嘘了一声,唇畔微讥,潇洒自如地坐到饭桌前,自然有佣人帮他盛好饭。
他把脱去的外衣交给佣人,挽了挽衬衫的袖口,抬起含笑的双眸看向桌子另外一端的长辈。
“医院里有手术,所以来晚了。”“你和苏小姐进展得怎么样了?”谭谏严的外公开口询问,声音苍劲有力,略略带着威严和冷淡。
“没什么进展。”他浅笑,眸子里的笑意不减,不甚在意的口气让老人蹙眉。
“和陆家合作,其实就是钱生钱,生意人都会打这把算盘。这样的道理你怎么不懂?”他唇边还是有一丝若有似无。玩世不恭的笑,他怎么会不懂?
“你以前和胡岚在一起不是拿了不少好处吗?如果没有她,医院也不会是你的。为什么这次就这么犹犹豫豫的?是不是觉得分给你的好处还不够?你有什么不满可以跟外公说出来,外公从小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孩子。”他垂着头,仿佛凝神细听老人语重心长的教导,眼色变了变,冷漠瞬间代替了笑意。
谭家的大厅富丽堂皇,高悬的水晶灯光芒四射,人的脸在映照之下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金,金灿灿,但是冷漠又无情。
他在心底轻笑,利益。婚姻。爱情,这三者之间怎么就有这样千丝万缕的联系,让人愁苦!老头子后来说了许多,最后连他死了的母亲都抬出来,临走时还不忘交给他一个档案袋。
“是什么?”他敏锐地问。
“那位孔小姐的资料。”老人仿佛胜算在握。他斜一眼那沓档案,幽幽地笑了笑,“您花了不少工夫,怕是找人跟踪她许久了。可惜,没有这个必要。”他轻轻一抛,把档案袋啪的一声抛在桌子上,没有再看一眼,甩袖离去。
孔半夏是什么样的人,他已经很清楚了。正是因为清楚,才会感到不可名状的悲怆!
这天苏韵宸来医院找谭谏严,恰巧被孔半夏碰到。半夏站在楼道口略略扫了他们一眼,当时苏韵宸正站在谭谏严的身边,神态亲昵地说着话,两人男才女貌,也算是一对璧人。
孔半夏垂眸,要从他身边走过去,谭谏严却张口叫住她。他的眼光在她身上一瞟,瞥见她冷冷的神色,便毫不犹豫地张口把她拦了下来。
她想要平静的生活,他便偏不叫她如意!仗着美人在侧,他总是想要刺激她一下。
谭谏严停下的脚步令苏韵宸也跟着停下来,她看了眼谭谏严的表情,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打量面前的女人。
孔半夏穿着白大褂,下身是麻质长裤,小腿细瘦,头发随意散落着,看似温柔,可眼底深处的神态是冷淡的。
这样的表情谁还看不出门道?苏韵宸收回视线,听到谭谏严和她打招呼。
孔半夏没有想到谭谏严有美女做陪还会突然袭击,和她来这么一招。她心下恼怒,面子上却佯装欢笑回应他:“你们要出去?”谭谏严回答她:“去吃饭,你吃了没有?没有吃可以和我们一起。”一起吃饭未免难度太高,他一句话出口,身旁的两个女人都这样想。
孔半夏暗道一声无聊,他和美女出去吃饭叫上她做什么?她感觉到他身旁美女投来的视线,已经浑身不自在。
她怎么会不知道谭谏严这样的举动是什么意思。她一笑,真诚愉悦地恭维道:“你身旁的小姐这样漂亮,明明是有美女作陪,还拉我做什么灯泡啊?呵呵,你们吃好喝好,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见她转身离去,谭谏严微眯眼,也没有阻拦她,携苏韵宸从另一侧走出医院。
孔半夏嘴甜,很讨院里各位领导的夫人喜欢。她们听说她和男朋友分手了,这一阵子给她介绍对象的人接连不断。
“小孔,这位江先生绝对是极品。自己经营公司,前一阵子还在我们医院里挂了职,最近工作忙辞了医院里的工作。他家里条件也好,人长得那叫一个帅,连师母看了也心动的。”半夏越听越不对劲,只觉得她形容的这个人她很熟悉。她嘴角含笑问道:“师母,这人叫什么?”贾夫人呵呵地笑起来,以为半夏终于对她介绍的对象起了兴趣。她介绍这一遭也不容易,阿远可是亲自找上她,请她牵线的。她一口答应下来,人老了就特别爱看人家都成双成对的。
贾夫人笑答:“江远。”呵,还真的是他,半夏呵呵直笑,“师母,我认识他许久了,要发生什么早就发生了。”这还真是歪打正着,师母怎么会把他们两个介绍到一块儿?不知道江远知道了会怎么想!
半夏失笑,就听到师母说:“不妨事,不妨事,没准儿以前没看清楚呢。也就是年轻人在一起吃一顿便饭嘛,你不要急着推辞!阿远他妈也是急得跳墙,才四处托人给自己儿子介绍对象。我看她也是真的着急,现在不是正流行什么断背吗?她就差怀疑自己儿子也是了。”半夏一听差点儿笑岔了气,敢情江远同志在旁人眼里还有这种性取向危机。
师母又说:“阿远的母亲和我是老朋友,我把你的条件一说她就同意了。我跟你说,江家可不是寻常人家,是万里挑一的好对象,你要好好把握,错过了多可惜。”和江远一起吃饭半夏确实无所谓,而且师母的面子也不能驳,她笑嘻嘻地谢过师母,事情就算这么定下来了。
贾夫人一走她不忘打电话给江远,笑容满面,“江总,不得了了,你相亲都相到我这里来了!”她一副欷歔的口吻。江远正在办公室里办公,接到她的电话,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他嘴角轻扬,笑着把事情往自己母亲身上一推,说:“我妈年纪大了,喜欢折腾这些,你不要介意。”半夏笑呵呵地说:“我当然不介意,有帅哥请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江远闻声唇角也溢出笑,从心底涌起一抹愉悦,“那明天晚上见。”第二天,孔半夏走进餐厅时,江远已经坐在位置上了。她把包一放,嘴角咧开,“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江远抬起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接着听她又说:“江先生看上去一表人才,为什么快三十岁了还没有结婚?”她一副以往相亲时的样子。江远意会,笑开来,很是配合地回答:“从前忙着工作,错过了机会。”一来二去,两人都神色轻快,看在外人眼里,倒真是一对男才女貌,其乐融融的景象。
偏巧这一幕也落入谭谏严的眼中。他请客户来此吃饭,孔半夏一走进来他就看到了,随后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瞥向他们那一桌。
她还真是迫不及待,才和他分手就和别的男人约会!谭谏严心里不是滋味。终于席散了,他撇开秘书朝他们走过去。
他们也正好吃完饭。半夏看见谭谏严,眉一蹙,心底闪过的是上一次谭谏严美人在侧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牢牢地记住了那一幕。
她笑着和江远挥别,江远也看到朝这边走来的谭谏严,隐约明白她的意思。江远对谭谏严没有好感,他略略担心地看向半夏。可是孔半夏没有看他,只是凝视着走过去的谭谏严。
江远心下一涩,和她道别离去。
餐厅门外夜凉如水,寂静无声。
谭谏严眼里有薄怒,“孔半夏,你不是很忙吗?怎么有空和男人吃饭?”孔半夏的唇角扬起一缕笑,为着这样的恶人先告状。他难道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低低地说:“分手就应该干干脆脆。谭谏严,我们俩都已经分手了,你何必还要这么一副模样!以你谭谏严的条件,多少人等着填补我的位置,何必这么纠缠不清呢?别摆出一副情圣的面孔,这样的年代,哪里还有情圣!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也绝不是情圣的人物。”谭谏严本来只是想用话激一激她,可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许久没有回答。这样的沉默让孔半夏抬起头来,不期然看到一张煞白的脸。
她心下一怔,就听到他阴郁地开口:“分手就应该干干脆脆的?你是对我太不上心才这么干脆吧!孔半夏,你摸一摸自己的良心,你和姓方的分手时有没有这么干脆!”她没有想到他会提起方懋扬。她孔半夏究竟上辈子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这辈子要受两次这样的惩罚!她转身要走,被他一把拉住。
她拼了命地要挣脱他,他就是不放。
他的手固若铜墙铁壁,好像就要这样纠缠她,让她一辈子都挣脱不开。
她眼角忽然一湿,雾气漫上来。
谭谏严也看到了那一抹雾气,颓然地放开她的手,手在半空中攥紧成拳,眼睛猩红充血。
半夏终于抽回手,抬起头来直视他。她像只受了惊的兽,肆无忌惮地反扑想要伤害她的人。
“你何必这么激动?你以前和那些女朋友分手时不是都这样?何必要给我特殊的待遇呢?”她小心地一步一步为自己打算有什么错?这个男人现在这样一副深情的模样,到头来天晓得会是什么样的结局!那些可是白花花的银子,什么样的感情真能和那些实在的东西比?什么样的感情可以和他的亲人相抗衡?
谁说钱多了就只是数字?那真是笑话。他这样三十而立的年纪,哪个男人不是挖空了心思想要赚钱?!
他谭谏严是有前科的,他和胡岚的那一段江远说的时候她就信了,她可以选择漠视。但现在轮到她自己被摆在天平的两端,等着他去衡量了,她又何必把自己弄得那样狼狈!
谭谏严一直沉默。她却轻笑,继续说:“你也摸一摸自己的良心,那些金钱和利益在你心里就真的不重要?”他没有说话,只是瞪眼看着她。她转身离去,脚步那样稳健,像是踏在他心上。
她说的那些话真狠,分明是在他的伤口上撒了一大把盐。她怎么能这么毫不留情地伤害他?她都没有心吗?不会痛吗?
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不可抑制地痛,难以喘息。平时那样一个如山的男人,竟然在瑟瑟地颤抖!
第八章 豪赌1
第八章豪赌1
每一个选择都是一场赌博,她赌赢了吗?
苏韵宸约谭谏严一起吃饭,他竟然没有拒绝。苏韵宸一喜,精心打扮后赴约。
和苏韵宸一起吃饭其实不是难事。苏韵宸也算是见闻广博。优雅风趣的女子,不仅能对当前的政治局势。经济发展侃侃而谈,也能讲一些花边新闻,且语言诙谐幽默。
这样的女子没有哪一个男人会觉得她不好,如果没有孔半夏,他或许会毫不犹豫地与眼前人在一起,结婚生子。
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男人都会经历这样的挣扎。
他是私生子,从小就寄人篱下,多年来都没有归属感。他从小就有理想有目标,不然不会那么早就懂得要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他的这些努力当然也包括不择手段,他不在意他要通过什么途径达成目的,生活给他的教育从来都是手段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结果。
“谭先生在想什么?”苏韵宸出声唤回眼前出神男人的思绪。他有些黯然,这样一种黯然竟让她的心头微涩。她戏谑,女人总是容易认真,瞧,她已经认真上了,可是眼前的男人仍在衡量。
苏韵宸眨了眨眼,笑道:“唉,和我吃饭你竟然会走神,让我觉得自己很没有魅力!”谭谏严被她说得有些歉意,温声道歉。
她问他:“谭先生好像特别喜欢来这家店吃饭,是这里东西特别好吃吗?”谭谏严勾起唇,“这里的烤什锦腹脊牛肉不错。”他看了一眼门口,复又收回视线,修长的手指拿刀切盘子里的牛排,姿势非常优雅。其实他也执著于一道菜。
孔半夏近来的生活可算是如鱼得水,相亲的对象个个都优秀,且文质彬彬,很投她的喜好,工作上也意气风发。那日,她问谭谏严:“那些金钱利益在你心里真的就不重要?”其实她很希望听到他的回答,可是他沉默了,那样的沉默让她疼痛并且得以保持清醒。
她嘲笑自己,笑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晚上她去酒吧。他们这样高收入的人,同事朋友多喜欢涉足这样的场所。半夏本来是不想去的,却经不住董华的百般纠缠,只得陪她来走一遭。
董华是个懂得生活的人。相比之下,半夏就成了只晓得工作的工作狂。
“你怎么可以忍受这样的生活!要我隔天不出来放松放松,在办公室都坐不住。”董华喝着酒精饮料,兴致勃勃地拉开了话匣子。
半夏只是笑,“我哪里有你好命,生出来就是大小姐。”这话并不全对,她这样说,无非是让董华听着高兴。
她喜欢工作,工作可以带给她快乐和安全感。当然她不能把这样的心里话说出来,即使是真心的,说出来也未免显得太矫情。与其惹人厌恶,倒不如恭维人家来得好。
董华笑嘻嘻地说:“钱哪里是赚得完的,生活才是第一位。我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找到一个我喜欢的人,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这样说话,显然是没有经历过轰轰烈烈的爱情的。
半夏垂眸,经历过那样轰轰烈烈的爱情的人,多是没有再想经历的欲望的。
她低头喝了一口微涩的饮料,怔怔地一笑,问:“什么样的爱情才算得上是轰轰烈烈的?”“我可以为他飞蛾扑火,他也可以为我不顾一切。”半夏眼神幽暗,半晌才抬起头。
她神色稍稍暧昧,故意意有所指,“那是不是已经有人选了?”女人聚在一起就要八卦,虽然她并不好奇,但这样的八卦却少不了,不然不仅扫了人家的兴,也是扫了自己的兴。
董华本来妩媚的笑容微微一变,苦兮兮故做凄凉状,“我这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是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吗?何况还是你这么一个明艳艳的大美女。”“你说话总是这么好听,难怪我这么喜欢和你在一起。”董华说道。工作单位本来就难有知己,这个孔半夏,却是看过去生冷不忌,最最无害的模样。董华看到她第一眼就喜欢上她,再凭借自己缠人的功夫,才终于和她混得这样熟,能拉她晚上出来陪自己逛夜店。
半夏听了她的话微微一笑。这些年来,她磨平了自己所有的棱角,就是希望能讨大家喜欢。为此她小心翼翼地学做人,学做事,都学得有模有样。她从来都是好学生,此刻获得人家的认同,也有丰收的喜悦。
她靠在椅子上,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她接通电话。
她没想到是谭谏严打来的,她明知故问:“你什么时候换手机号了?也不通知一声。”谭谏严在电话里笑,“孔半夏,我要是提前告诉你,这会儿还能打进来吗?”孔半夏狠狠咬了一下牙,不做声。周围歌舞嘈杂,连这沉默也是闹哄哄的。
对方没有给她多少时间沉默,开口说:“我看见你的车了。”“你看错了。”她想也不想便说。天下那么大,凭什么他们两个老撞在一起?
谭谏严绕到车后面,肩上搭着西装外套。他眯眼看了看那几个字,报出来:“55876,一字不差,不是你的?”说完,他还再加了一句,“你的车牌化成灰我都记得。”“那真是巧。”“是巧!”谭谏严不再和她打太极,“你在上面几楼?”孔半夏的车停在娱乐场外。谭谏严知道这个娱乐场所是综合性的,兼营KTV.酒吧。舞厅。夜总会,总共七层。
半夏在五楼,可她自然不会告诉谭谏严。
谭谏严也不在意,挂了电话。
不久董华发现一位帅哥朝她们这边走来,风姿绰约。
她使劲捅一捅半夏,“你男朋友!”“是前男友。”说话间,谭谏严已经走到她们面前。他的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敞开着,领带松垮。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共不过七层楼,你真以为我找不到你?”她看着他,好半晌才淡声问:“你还找我干什么?”她没有忘记上次他们闹成什么样子,她以为他再也不会找上她的。
周围不少人都在看他们。谭谏严的外表出众,站在群魔乱舞的一团人中间,可以说鹤立鸡群。
他看着孔半夏,语气不愠不火地说:“做不成恋人也可以做朋友。孔半夏你何必和我搞得这样僵?”孔半夏冷下来,慢慢放下防备。“你真换了手机号?”她试探地问,打算回去就毫不犹豫地把那号码拉进黑名单。
谭谏严在口袋里摸了摸,不一会儿拿出两部手机在她眼前一晃,勾起唇,笑得甚是得意。
孔半夏咬牙。
他说:“我可是特意为你准备了两部手机,一部还是原先的号码,这一部新手机只用来给你打电话。你把我拖进黑名单也不要紧,我已经买好了几十张卡。半夏,你尽管拉我进黑名单吧!”他说得不痛不痒。孔半夏听着却是一怔,为他的执著。
一旁的董华神情怪异地任目光在他们两个之间徘徊。
这两个人明明说话说得这么暧昧,却怎么好像有刀光剑影不时从眼前闪过?
还有这位谭先生,连她都看得出他对半夏是有感情的,怎么两个人的关系还会搞得这么僵?
她不理解。在她的观念里,她觉得有这样一个爱自己的好男人,是应该同样不遗余力地付出自己的爱的。
她年纪也不小了,一心想着再不体会体会那种飞蛾扑火的爱情以后就没有多少机会了。
殊不知,飞蛾扑火后,命都没有了,哪里还有机会享受爱情?
孔半夏看向董华,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董华从震惊中回神,愣愣地“嗯”了一声。半夏已经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她经过谭谏严的时候,目光掠过他,竟然发现他在微微颤抖。
她喉头一涩,却已经与他擦身而过。
董华呆呆地立起身才要追上去,就发现谭谏严突然有了动作。只见他大步赶上半夏,拽住她的胳膊,大力将她拉向门外。孔半夏挣扎了两下,最后也只得跟着他走。
董华看得目瞪口呆,却不禁在心底拍手叫好。
争吵,迟疑,犹豫,痛苦,挣扎,坚持,纠缠,妥协,这两个人之间的曲折,分明是爱吧。
她想着,撩了撩垂下来的发丝,觉得还是不要去凑那个热闹了,自己再坐下来玩一会儿吧。
孔半夏被谭谏严拖拽到楼梯口。她挣扎着,大声喊:“谭谏严,你放开我!”她的肩膀在哆嗦,不停地哆嗦。可她眼睛里的水汽,化成一片迷迷蒙蒙的雾。
谭谏严停下来,松开了手。他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他的唇抿着,可他的眼睛是生动的,像承载了千言万语。
孔半夏直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真挚感情让她动容,嘴里又苦又涩,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她心底纠结,延伸。她忽然觉得,她对他的爱并不是那么浅薄,她爱他。她垂了垂眸,原来要到这个地步,她才能体会到自己是爱她的。
这时谭谏严又一把拉住她。她一惊,却没有继续挣扎。
拉着她的手如同钳子一般,蕴藏着惊人的力量。她被他拉着走,竟像是一辈子也挣脱不开。
他箭步如飞,一晃把她拉进电梯里。狭小的方形盒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交握的手心沁出了汗。他和她的掌心紧紧地贴着,那股热气仿佛是透过掌心涌进了她的心里。
她放弃了挣扎,只是安安静静地跟着他走。他们上了车,一晃已经到了他的公寓。
她不知道自己是走到这里的。他推开大门,拉她进去。熟悉的沙发和茶几映入她的眼帘,回忆也在此刻一起袭上她的心头:她吃光他亲手煮的粥,他替她洗碗;她蜷在他的怀里看电视,他抱着她看文件;他替她买月饼,他带她赏月;他叫她宝贝,他等着她嫁给他。这是多好的一个人,连她爸爸都很少帮着她母亲做家务的,他却愿意帮她洗碗。倒垃圾。所有的脏活累活只要她一句话,他从来没有嫌弃就去做了。
他耍赖,用尽了千般手段,也只是为了吃一顿她亲手做的菜。他一直珍惜她为他做的每一件小事,不会把她的付出当成是理所应当。他不会觉得她活该就要做牛做马,她付出的时候他也在不遗余力地付出。
她的眼泪落了下来,从来不知道原来这里的一桌一椅。一个花瓶一幅画都能叫她觉得温馨。
她忽然想起以前他抱着她,头枕在她的颈窝里说的话:“我是私生子,我妈妈也走得很早,我都快要不记得亲人的拥抱了。”他说话时双手紧紧箍在她的腰上,那么的用力。她早应该明白,那时候他就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亲人了。
她突然心疼,她不应该那样猜疑他,伤害他。
大门关上,她恍惚着就被他抵在门板上。她的耳边响起他低沉的,略带几分性感。几丝急促。痛苦和压抑的声音:“半夏,为什么不爱我?我要你爱我!”那是痛苦得近乎哽咽的声音,从他嘴里出来,竟然像是在乞讨她的爱。
她想起刚认识他时他的模样。那时候的谭谏严嘴唇轻扬,勾着一抹放荡不羁却又风流倜傥的微笑,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自信,很少有男人可以英俊到这个样子的。他看人的目光总是幽深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这个人有着怎样的阅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