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和沈沅钰对望了一眼,都是惊骇不已。
沈沅钰当机立断:“趁着王家的讣告还没有送过来,我和三哥一块儿动身,这就去把阿蛮和月儿送到我的外祖家里。”王越这一死,王谢沈桓四大家族之间围绕相权的斗争立刻就尖锐起来。若不立刻安置好阿蛮和月儿母女两个,留着这两个炸药包,还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沈沐已经完全没了主意。“我,我听三妹妹的。”
蕊心疑惑道:“阿蛮,月儿,她们是谁?”
沈 沅钰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你赶快去安排马车,再把金灵叫上,多带些侍卫。”因为她被皇后和太子惦记上了,本来沈沅钰是不想出门的, 可是现在情况万分紧张,让三哥这个不靠谱的自己处理这件事,她总有些不放心,只好多带侍卫,冒些险也在所不惜了。
蕊心就下去准备,沈沅钰见沈沐一片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忍。沈沐看见沈沅钰看过来,忍不住喃喃道:“小妹,阿蛮,她,她真的是另有目的的接近我,故意骗我的吗?”
沈沅钰现在已经肯定了七成。被一个深爱数年的枕边人欺骗,沈沅钰完全可以理解沈沐现在的心情,她也只好安慰他道:“希望这一切,都是我的疑心太重了吧。”
是与不是,总要见了面再做判断了!
不一会儿,蕊心就进来禀报说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了。
两个人上了马车,沈沐一路指引着,兄妹俩来到狮子胡同的一处小小的三进的宅子,青砖灰瓦,十分的不起眼,正适合金屋藏娇。
蕊心和金灵扶着沈沅钰下了马车,就看见沈沐正对着虚掩的大门呆呆地发愣。沈沅钰走上前去,立刻预感到不好。“三哥,是这里吗?”
沈沐点了点头。
沈沅钰道:“进去看看再说!”
金灵一马当先地推开大门走了进去,只见院子里一片狼藉,几间屋子的房门洞开,里面却没有一个人影。沈沅钰大震,吩咐跟随前来的侍卫道:“搜,给我好好的搜。”其实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一目了然,根本连搜都不用搜,众人分散开来,去了厢房和后罩房查看。
他的牙齿已经在格格打战,“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阿蛮,月儿,我回来了,你们在哪里?快出来见我!”沈沐大声呼唤着,却哪里有人回答他?
他一直觉得这院子虽小,却十分温馨宁静,那是因为有了阿蛮和月儿这两个他最亲近的人住在这里。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当现实的真相残酷地暴露在他的眼前的时候,沈沐简直无法面对。
不大一会儿,众人便搜索完毕,蕊心上前来汇报:“所有的屋子都检查了一遍,一个人都没有。看得出来,住在这里的人走得很匆忙,上房的屋子里十分凌乱,只带走了金银细软,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带走…”
“屋子里有没有打斗的痕迹?”
“完全没有!”
沈沅钰看了沈沐一眼:“三哥,看样子,阿蛮并不是被人挟持的!”沈沐答不上话来。
沈沅钰抚着额头,没想到最坏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蕊心道:“现在怎么办?”
“留下两个人监视这里,咱们回去等三义班的消息!”沈沅钰来狮子胡同之前,已经派了一个管事,拿着大老爷的帖子去三义班去请十七郎。若是还能找到十七郎,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兄妹两人重新登上马车,才走到一半就遇见了派出去的管事一行人。沈沅钰将管事招到马车跟前来,开门见山问道:“人找到没有?”
那管事回道:“启禀三小姐,咱们按照您的吩咐去请三义班的十七郎,没想咱们到了那儿,班主却说十七郎已经两天没见人影了,他们也不知道十七郎去了哪里!”
沈沅钰早有所料,却还是禁不住大为失望。
沈 沐听到这个消息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刚才从狮子胡同里转出来,他就有些神情呆滞,显然受到的打击不轻,这番话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沈沐一下子从 车厢里跳了下来,疯了一样地大叫道:“不行,我要去找他们!我要去找阿蛮,我要去找十七郎,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把他们找回来!”
他像是疯了一样,几个侍卫拉都拉不住他。
沈沅钰跳下马车来,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三哥,你闹够了没有?”
沈沐被她一下子打楞了。
“你要去找阿蛮和十七郎,可你知不知道,光是一个建康,人口就有不下一百万人,你去哪里找他们?现在他们是有预谋地想要避开你,你就是想找,你又能找得着吗?”
“阿蛮,月儿!”沈沐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他是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实事。“你们到底去了哪里?阿蛮,你为什么要骗我?”那么粗豪的一个男人,却哭得像是一个孩子。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沈沅钰也是心中一片酸涩难当,她轻轻拍抚着沈沐的后背,劝解道:“三哥,你是一个男人,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兰陵沈氏的子孙,不论遇到了什么样的困难,你都应该挺直了肩膀。”
背后做局之人这样玩弄沈沐的感情,实在太过阴险可恨!
沈沐哭了一阵儿,声音渐小,沈沅钰轻声安慰,他也渐渐收慑了心神:“咱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沈沅钰叹道:“只能先回沈府,再从长计议。赶快禀明了祖父和叔祖父,再派人四处查探阿蛮和月儿的落脚之地。”
沈沐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两人刚刚回到沈府,沈沅钰就拉着三哥去向沈弘坦白。沈沅钰估摸着,这或许是某个家族或者是其他的强大势力对沈家的谋算陷害,单凭沈沐和长乐堂的力量,恐怕无法和对方抗衡。
可是来到老太爷的北望斋,守门的小厮却道:“刚刚收到讣告,说是琅琊王氏的宗主王越去世了,老太爷和二老太爷一块儿赶去琅琊王氏吊唁王越去了!”
老太爷不在,沈沐倒是松了一口气。两人离了北望斋往回走,在岔路口分了手,沈沅钰累了一天,便回了长乐堂休息。
沈沐又走了一段,就看见一个管事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三少爷,可找着您了。”
沈沐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儿了?”
那管事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外面来了一个戏子,带了一个年轻的女人,还有一个几岁的孩子。那戏子说,说那孩子是三少爷您在外头的私生女!”
沈沐心头巨震,他们竟然找到沈家来了?
“阿蛮,月儿!”他听到这个消息,却拔腿就向外跑去。
沈沐到的时候,沈府的门口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大群人,就看见沈府石狮子底下站着三个人,当先一个人穿着石青色的袍子,正是十七郎。紧随其后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那女人看起来十分年轻,绝不会超过二十岁。穿着淡紫色缎子的灰鼠长袄,下是月白色挑线裙子。乌黑的头发规规矩矩地梳成了一个螺磐,一张白皙的瓜子脸,大眼睛水波盈盈。
她的手里还牵着个一身浅粉色衣裙的小女孩,小女孩看样子也就三四岁大,长得明眸皓齿,十分可爱,与女人有七八分相像。
这就是阿蛮和月儿了,单从长相上看,阿蛮倒不像是那种心机深沉的女人。
这时就见十七郎团团作了一个罗圈揖,朗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在下是三义班的十七郎。”
人群中有看过十七郎唱戏的就传来一阵窃窃私语:“果然是十七郎!”“是三义班的台柱子!”“十七郎怎么闹到兰陵沈氏的家门口了?”“那个女人和孩子又是谁?”
十七郎便又一指阿蛮道:“这位是我的嫡亲妹妹,名叫阿蛮!这个小女孩,就是我妹妹的女儿,小名叫作月儿!”他微微一哂道:“我这小外甥女今年已经四岁了,可是到现在却还跟着我妹妹的姓,姓方!众位可知这是什么原因?因为我的妹妹到现在还没有嫁人!”
人群中轰地一声炸开了,就是放到现代,未婚先孕都要遭受到来自社会的强大压力,何况是在民风保守的古代,“未婚先孕”、“私生女”等等言语便铺天盖地而来。
十 七郎一脸地悲愤,一把拉着阿蛮的手道:“我们兄妹虽然是出身贱籍,可也是爹生娘养,也懂得礼义廉耻,难道咱们就不想干干净净地做人,非要珠胎暗结,生下这 私生女,作出这等败坏门风的事情吗?”他伸手一指沈家的大门,怒喝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兰陵沈氏,仗势欺人,他们家的三少爷沈沐五年前强奸了我的妹妹, 之后一直霸占着她,而且长达五年之久,我这小外甥女,就是他们兰陵沈氏的种!”
这句话一出口,简直是点燃火药桶一样,整个人群都沸腾了。
“这是真的吗?兰陵沈氏门风严谨,难道也有这样仗势欺人的公子?”
“这话可难说哦,你没听说过肉食者鄙这句话吗,人家既然敢找到沈氏的门口,自然有确凿的证据,要不然凭他一个戏子,怎么敢和兰陵沈氏的叫板?”
十 七郎大声道:“咱们只是唱戏的,没权没势,自不敢和兰陵沈氏的人相抗,这五年多来,我们兄妹打落了牙齿和血吞,咱们大人就是吃再多的苦也认了,可是孩子 呢?我这小外甥女这般玉雪可爱,竟也被沈沐所遗弃。兰陵沈氏门第高贵,咱们高攀不起,可是这孩子毕竟是沈沐的种,我们只求他把孩子接回家里,他不但不同 意,还要将孩子卖给人贩子。大家给评评理,有这样狼心狗肺的爹吗?”
十七郎不愧是专业的演员,这一番话说的义正言辞,声泪俱下, 立刻就将自己兄妹摆到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无数的妇人已经哀叹连连,有那心软的已经开始用袖子抹着眼角了。“眼看着孩子也要保不住了,我们豁出去了,这才要 到他兰陵沈氏的门口闹上一闹,倒要看看,这朗朗乾坤,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沈沐从府内奔出来,正好听见这一番诬陷之词,只气得浑身发抖,“十七郎,你一派胡言!我什么时候要卖月儿了?你这样满口胡言,到底要意欲何为?”
沈沐一步步走向阿蛮,双目之中射出深刻的痛苦:“阿蛮!你告诉他们,你告诉他们,十七郎说的这些,都不是真的!你说啊!”
阿蛮看见沈沐终于出来,那一瞬间,脸上闪过一丝夹杂着痛苦和不忍的复杂表情,可是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她蹲身给沈沐行了一礼:“三少爷,我哥哥并没有撒谎,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五年前,是你霸占了我整整五年之久,如今又要卖掉你的亲生女儿月儿!”
第110章 致命一击
“你胡说,阿蛮!你说过你这一辈子都要对我好。你说过那些人瞧不起我,鄙视我,是因为他们有眼无珠,看不到我的好,你说过要和我一辈子,快快活活 地把月儿养大,这一切你都是骗我的吗?”沈沐大声喊叫着,眼角划过热泪,“阿蛮,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受了谁的胁迫指使,只要你告诉我,我一定为你做主,我 是兰陵沈氏的嫡子,你不用害怕任何人!”
阿蛮似乎被他的真情感动了,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十七郎走上来,一把将沈沐推到一边:“你这个畜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又这样惺惺作态,我看你们兰陵沈氏一门都是这样的虚伪狡诈的伪君子,你若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喜欢我的妹妹,你就娶我妹妹为妻,将孩子写进你们兰陵沈氏的族谱!”
沈沐大声道:“好,我这便禀明家族,娶阿蛮为妻,将月儿写进族谱。”
正在这时,传来一阵呵斥之声:“胡说,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我的同意,谁能进得了我沈家的大门。”
就听见有人喊道:“三太太,是三太太来了!”
三 太太带着一群丫鬟婆子疾步走了过来。她本来正要带着女眷去琅琊王氏府里拜祭,听见丫鬟婆子报进来说外头一个戏子带着妹妹找上门来,说三少爷在外头置了外 室,连女儿都生了下来,三太太只觉得五雷轰顶,这才急急忙忙带人出来。还没走到大门口就听见沈沐说那一番话,别的且不说,沈沐这个孽障却是等于变相承认了 他和那个女子之间的关系,也承认了月儿是他的私生女,三太太心里这一急,立刻喝止了沈沐。
“你这个畜生,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她先是对着沈沐怒斥了一声,又冷冷地看着阿蛮,她厉声道:“你这个贱人,不知羞耻,我好好一个孩儿都被你带坏了,我没拿你是问,你倒敢闹到沈府门口来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劝你趁早死了心,该回哪就回哪去。不然,就把你送到京兆府吃牢饭去!”
沈沅钰若是在场,一定会阻止三太太这么说。三太太一时着急,竟然口不择言,当众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什么“送到顺天府里吃牢饭”,这不是仗势欺人吗?把柄直接送给别人抓吗?
沈沐正要说什么,阿蛮忽然抬头看着三太太道:“您就是三太太?”
“我便是!”
阿蛮忽然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伸手就抱住了三太太的腿:“三太太,我是什么身份我知道,我不敢奢求作您的儿媳妇,我只求您让我进府里,伺候三少爷,为奴为婢我都甘愿。”说着便咚咚咚地磕起头来。不一会儿额头便青了一片。
三 太太却没有丝毫动容,本来沈沐婚姻上就十分困难,如今闹出这样一档子事,然后儿子恐怕更难娶亲了,她简直恨死了这个女子,又怎么可能听她说这样的话。就伸 脚将阿蛮踢开了,“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地位?就是我家的三等丫鬟,也比你高贵百倍,兰陵沈氏的嫡子也是你一个微贱之人能够肖想的?就是作沐儿的侍妾 你也休想!”
阿蛮又道:“您就是不认我,月儿是您的亲孙女,身上流着兰陵沈氏的血脉,这个亲孙女,请您一定要认下来啊!”说着便拉过月儿来,“快,快叫祖母!”
月儿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三太太,那白白的皮肤,狭长的凤眼,很典型的沈家的长相,三太太其实看了一眼就有点确定,月儿确实是沈沐的种,可是想到沈沐若是再带上这么一个拖油瓶,更不知何时才能娶回合意的儿媳妇,她就狠狠心,决定连月儿也暂时不认了。
三太太道:“你这话真是可笑,未婚先孕,你自己是什么三贞九烈的人了?谁知道你这是哪里来的野种,就敢往我们沈家身上攀扯?真真是可笑!”
三太太声色俱厉,月儿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吓唬人!你不是好人!”躲到了阿蛮的身后。
阿蛮的眼中有一丝倔强一闪而逝:“三太太,您骂我可以,可是您不能诬蔑您的亲孙女是野种,月儿到底是不是沈家的骨肉,您问问三少爷便知道了。”
沈沐这时已经豁出去了,道:“娘,月儿确实…”
“你 给我闭嘴!”三太太及时截断了儿子的话,“本来你们到兰陵沈氏的门口这样混闹,我是绝不会放过你们的,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今天便放你们一马,等会你们 到账房去支一百两银子,该去哪去哪!今天的事就当结个善缘,我也不与你们计较,若是你们的心太大,咱们兰陵沈氏也不是让人混赖的,家里养了那么多护院,一 顿棍棒将你们打出去!”
十七郎冷哼了一声,大声道:“堂堂兰陵沈氏,位列四大门阀,难道就是这样以权势压人,欺压咱们小民百姓的吗?今天若不肯给我妹妹和外甥女一个名分,就是血溅三尺,咱们也绝不后退一步!”
阿蛮道:“不错,大不了,我就碰死在这里!”
三太太冷笑连连:“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们这些贱人也就只有这样的本事了。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一炷香的时间内你们再不离开,我就要叫护卫了!”她才不信阿蛮真的敢碰死在这里。
阿蛮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决绝,“三太太,你不要逼人太甚!”
三太太冷冷而笑:“你不必用这种伎俩逼我就范,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要多,你这种人,我早就见得多了。我奉劝你,还是拿了银子赶紧走的好!”
阿蛮猛地松开了月儿的手,“三太太,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肯不肯认月儿,肯不肯让我进你们沈家的门!”
三太太道:“你就是再问一百遍,我还是一句话:不可能!”
阿蛮的眼睛中射出两道骇人的光芒:“三太太,这是你逼我的!”她回头凄然地看了沈沐一眼,幕后主使之人权势熏天,到了今天,她对沈沐已经有了真感情,早已不想再害沈沐,可是她一家子的性命捏在别人手里,她只能非死不可。
她这一生,虽然卑微,却活得恣意,唯一对不起的,就唯有沈沐了。“三太太,你如此逼我,我已经没有活路了,今天我便死给你看!”说着猛地朝着沈府门前的石狮子上撞去。
沈沐刚才和阿蛮对视了一眼,他毕竟和阿蛮相处了这么久,对她的性子也算有所了解,就知道不好。立刻大叫了一声:“阿蛮,不要!”想要伸手拉住她,可哪里还来得及。
沈沅钰回到长乐堂东厢,忙了一天,把她累坏了,她刚卸掉钗环,准备在榻上小憩一阵子,就有丫鬟进来汇报门口的事情。
沈沅钰听完了二话没说,匆匆拿了一支钗子固定住头发就带着丫鬟向大门口走去,刚走到大门口,就看见一个身穿淡紫色袄子的少妇一头撞在了石狮子上面,那不是说着玩玩的,她是真的用尽了全力碰了上去。
这一下子,只撞得脑浆迸裂,整个人就委顿了下来。
轰!人群一下子全乱了!
“不好了!死人了!”
“沈家逼死了一条人命啊!”
沈沅钰到底晚来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阿蛮撞死在当场。她一把拉住三太太的手,颤声道:“三婶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三太太也傻眼了,“我,我并没有说什么,是她自己想不开…”看着一个大活人就死在眼前,三太太可没有沈沅钰那样冷静的性子,立刻就慌得不知道怎么好了。
阿蛮倒在地上,沈沐是第一个扑上去的人,把阿蛮紧紧地抱在怀里,大声悲呼:“阿蛮,阿蛮,你怎么这样傻啊!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呢?”
月儿看见母亲满脸的血水,父亲扑在地上哭得像是一个泪人,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娘!娘…”
这时的阿蛮还没有彻底咽气,她留恋地看了沈沐一眼,用低低的声音说道:“沐哥哥,我对不起你…我真的不想害你,可是我,我不得不这么做!我就要死了,临死之前,我只有一个请求,求你善待咱们的孩子…”
“快别说这些了!你忍忍,我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他慌乱无措地用手去擦着她脸上的鲜血,可是那血却越擦越多。
阿蛮很想伸出手去,抚摸一下沈沐的脸,可是她连这点儿力气都没有了。“沐哥哥,我这一辈子,最悲哀的事情就是认识了你;最幸运的事情,也是,也是认识了你!我,我终究…不悔…”
说完这句话,她的手就软软地垂了下去。
沈沐疯了一样地喊道:“阿蛮!阿蛮…”那声音凄厉无比,像是受伤的野兽一样。
十七郎像是直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猛地扑上来,对着沈沐拳打脚踢,“你们害死了我妹妹!兰陵沈氏逼死了人命啦!你这个畜生,你放开我妹妹!你放开我妹妹!”
那些拳脚打在沈沐的身上,他像是不知道疼似的,只是死死抱住阿蛮的身体,完全不知道反抗。
三太太这时也乱了方寸,不知道如何是好。沈沅钰吩咐了一旁的家丁护院,众人这才上前将十七郎拉开。
十七郎兀自喊道:“你们害死了我妹妹!你们赔我妹妹的命来,我的妹妹也是良民身份,我不会和你们兰陵沈氏善罢甘休的!”
正自乱作一团,外头忽然一阵骚乱,有人喊道:“官老爷来了!”“是北部尉江大人!”
北部尉是正六品上的官员,负责京师一部的治安,相当于现代的公安分局局长。
沈沅钰心中一凛。阿蛮刚死,他们就来了,来得还真够及时的!而且阿蛮死的时间又是这么的恰如其分,刚好是老太爷和二老太爷全都不在府里,沈家群龙无首的时候,若说这其中没有人布局作梗,沈沅钰是无论如何不能相信的。
就看见人群左右一分,一个身穿六品武官服色,满脸络腮胡子,十分粗豪的大汉带着几个官差衙役走了过来,“本官听说这里发生了人命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七郎看见了这位江大人,连滚带爬地扑到他的跟前,一把保住了他那粗壮的大腿哭道,“大人,兰陵沈氏仗势欺人、欺男霸女,不但霸占了我妹妹整整五年,如今更是生生逼死了她,我妹妹死得好惨,您要给小人做主啊!”
那江大人也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阿蛮,大吃了一惊的样子,怒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来人——先把这具尸体给我收拾了,他、他,给我一并锁拿回衙,本官要详加审问!”他指着沈沐和十七郎,要把两个人全都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