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璟年也十分苦恼:“方峻造反的时间实在拿捏的太准了。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我总感觉这背后有一个绝大的阴谋,把整个北燕和大晋全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三皇子脸色一变,他也有相同的感觉。
庾璟年此前便和三皇子商量好了,若是战事一起,他便请命前往前线指挥战事。三皇子见他神色之间一片沉凝,有些担心地道:“你真的要去?”三皇子当然不想让自己的好兄弟去冒险,若是庾璟年回不来了,他争夺帝位将失去最大的臂助,到时候找谁哭去?
庾璟年叹息了一口气:“这事儿总是因我而起,我若不去,心中委实难安。”
“那你有没有想过三小姐,你和她才刚刚定下婚期,就这样跑到前线上去冒险,你让三小姐情何以堪?”三皇子还是没有放弃劝他。“虽说你被父皇惩罚,降了两级,但是将来总有机会升回去,你何必急在这一时!”
庾璟年有些无奈:“我真的不是为了大将军的职务!况且,我相信,三小姐是会理解我的想法的。”他对沈沅钰倒是颇有信心。
三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由苦笑,自己的这位好兄弟,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坚持和原则,不过这样却让他显得更加真实可爱。
“既然如此,做哥哥的只有支持你了!你打算去哪?徐州还是历阳?”
去徐州要面对的北燕的名将独孤容和北燕的身经百战的十万大军,去历阳则只需要面对三两万的叛军,难易程度有着天渊之别。若是换了一般人自然愿意选择历阳,庾璟年却道:“我去徐州。”
三皇子苦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舍难取易!罢了罢了,我这就陪你进宫,向父皇进言,请求父皇让你统兵前往徐州。”
这个时候长乐堂也笼罩在一派紧张的气氛之中。方峻造反的消息传到沈家,就连沈昀也开始担心起来。因为沈昀的老丈人,也就是沈沅钰的外祖父周高岳现在就任宣城太守。
历阳郡距宣城郡只有几十里,宣城又是历阳攻击建康的必经之路,因此宣城可说是方峻必先攻击的地方。过年的时候沈昀曾提醒过周家人,让周高岳加强防备,方峻起兵突然,也不知周高岳准备的怎样了。
此刻沈沅钰的四个舅舅全都来了长乐堂,与沈昀商量对策。而沈沅钰的小舅舅周怀仁早就去了宣城帮助老父。
大舅舅周怀成道:“我们已经商量过了,我们四人全部都去宣城,定要协助父亲守住这座建康的门户之城。”
沈 昀眉头皱得死紧:“方峻身为流民帅,虽然出身不高,但是一向能征惯战,打仗是一把好手,朝廷虽然已经派兵增员宣城,对历阳形成包围态势,可是各位舅兄也知 道,如今士族专兵,国家大部分兵权集中在士族手中,这些人为了家族利益,为了保存实力,从各种不同的角度考量,肯不肯尽全力围剿方峻这股叛兵,还真的不好 说。”皇室只掌握十二卫兵马,主要是防守建康京畿,在这个节骨眼上绝不敢轻易调离建康。
剩下的兵士虽然名义上听从中央调遣,指挥 官由中央任命,但实际上都是各大家族的私兵,尤其四大家族的私兵最多。兵力加上底盘就是保障各大家族在朝廷上话语权和利益权的根本,所以可以想见,皇帝虽 然下了一连串的圣旨,让各地调动兵力阻截方峻攻入建康,但是谁又是傻子呢,谁愿意拿自己的兵力去和方峻这等不顾死活的浑人硬拼呢。
所以可以想见各地恐怕都是阴奉阳违,不会下死力去阻止方峻。
沈昀便道:“我建议,各位舅兄还是不要全去宣城的好,总要留下一两个在建康坐镇,统筹后方全局。”他这话说得十分委婉,其实翻译过来就是,万一宣城城破了,周家的男人全都死光光了怎么破?鸡蛋还是不要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好!
沈 昀其实是倾向于宣城守不住的。而他又十分了解自己岳父的脾气,看起来最是随和不过,可是又最是坚守原则,朝廷在宣城设郡的目的就是为了扼住历阳直接攻击建 康的咽喉,周高岳这些年将宣城经营的有声有色,宣城可说是他的心血结晶,就算宣城城破了,他也绝不会后退半步的。
周家兄弟也全都是人中龙凤,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大舅舅周怀诚就皱眉苦思:“妹夫此言有理,咱们还是留一个人在建康统筹全局的好。”他的目光在三个弟弟脸上一一扫过,众人齐声道:“大哥你是一家子的顶梁柱,大哥留下好了。”
这种时候,沈昀这个“外人”就不好开口说话了,只沉默不语。
周怀诚道:“让我留在建康?你们几个弓马箭术,哪一个比得过我?这种话休也再提!”他的目光转了一圈,见每个人都躲闪着他,最后定格在三舅舅周怀睿身上,“老三留下来吧!”
三舅舅周怀睿和其他几个兄弟不一样,从小喜静不喜动,身子骨是几位兄弟之中最弱的,武功也是几位舅舅中最差的,周怀诚从小最疼这个弟弟,所以决定让他留下来。
周怀睿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大哥,我虽然武功不如你们,可头脑还算灵光,从小熟读兵书战策,到了宣城就算不能立刻统兵,也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幕僚,你们怎么能把我留在建康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争论了起来,一时之间谁都不想留下来。沈昀看见这几个舅兄之间的亲密无间的关系,想想自己和沈晖为了宗子之位争得如同乌眼鸡一样,心中不由得大为惭愧。
见他们半天也没争出一个结果来,不由提醒道:“各位舅兄要早作决定,现在咱们可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上头。”
周怀诚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咱们几个兄弟还是抓阄决定谁去谁留吧。”沈昀点了点头,也觉得这个法子好。
二舅舅三舅舅四舅舅也都无异议。
沈昀很快命人准备好了抓阄的物什,最后抓阄的结果还是三舅舅周怀睿留下。
周怀睿两手抓住大哥的衣袖,耍起了无赖:“大哥,这次不作数,咱们重新来过。”
周怀诚笑着拍了拍的他的肩膀,含笑道:“老三,这是天意,你就好好地留在建康,周府满门老弱妇孺,就拜托你了!”
二舅舅和四舅舅也上来劝说,周怀睿的眼睛里一下子就流出眼泪来。
沈昀摸了摸鼻子,很不厚道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几位的大舅子小舅子,再看一会儿这种兄弟情深的亲密戏码沈先生很有一种想要一头碰死的感觉好吗?
“家里的人,几位舅兄不必担心,有我在,绝不会叫家里出一点事的。”沈昀拍着胸口保证。
周氏兄弟正要感谢,就听见一个清脆爽朗的声音从内室响了起来:“爹爹,光这样可不够。”
说话间,沈沅钰从内室走了出来,身穿一件绛红色暗纹刻丝黄色芙蓉花暗花长衣,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只是鼻头微微发红,脸上还有淡淡的水渍,显然是刚刚哭过了。
众人全都看得有些楞了。沈沅钰才不会告诉他们自己是被几个舅舅之间的深情厚谊给感动得哭了。兄弟之间就该是这样两类插刀才是。
沈昀有些无奈,可脸上更多的是宠溺。“不是叫你好生呆在里头不要出声吗,你怎么不听话,就这么跑了出来?”能不宠溺吗,女儿眼看就要嫁出去,在家里的时间只剩下半年多,以后就是想宠她,都没有机会了。
第166章 离别依依
原来是沈沅钰听说几位舅舅来了,知道他们要商量宣城的事,沈沅钰关心外家,就要求沈昀让她旁听,按照国际惯例,外头的事儿是不能叫女人知晓的,可 是沈沅钰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撒娇的技能点又点上了不少,扭股糖似的抱着沈昀的胳膊一阵撒娇耍痴,沈昀本来是个挺严肃的人,可是对女儿却是全无办法。因害 怕舅兄们不悦,只得叫她躲进内室里听他们说话。
谁知道这丫头得寸就进尺,不知怎么的自己就出来了。
沈昀又舍不得责备女儿,只看着几位舅兄。
几位舅舅都是宽容豁达之人,从前沈沅钰的原身那样作,他们也对她十分宽容疼爱,何况是现在这个懂事明理的孩子。全都目光慈和地看向沈沅钰。
沈沅钰上前给几位舅舅行礼,转头就不客气地坐在美男老爹的身边,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爹爹,这次您一定要帮帮外公和舅舅们。”
“咳!”沈昀咳嗽了一声,道:“都是至亲,我自然是要尽全力帮忙的。”
沈 沅钰眨了眨眼睛:“我的意思是,请您说服祖父,让三叔祖父从豫州出兵,拖住方峻的后腿。一旦方峻带兵攻打宣城,就让三外祖父出兵攻打历阳,历阳是方峻的大 本营,到时候他必然会回兵救援,宣城之围自解,说不定咱们家和外祖父家还能抓住机会把方峻这股势力借此歼灭,立下一大功劳呢。”
沈沅钰的三叔祖父,乃是沈弘的庶弟沈茂,虽然是庶出,却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皇帝不肯让沈重做大司空,毕竟让出了豫州刺史的职务,给沈氏作为补偿。履职之人便是沈茂。
那时候的刺史基本就是一州的土皇帝,军政民政一把抓,豫州紧邻扬州江州,又是仅次于扬州、荆州、徐州的大晋第四州,兰陵沈氏的私兵基本上都在豫州,若是沈茂肯出兵,不敢说就真能搞死方峻,但是宣城的压力大减是必然的。
周怀诚听到这里,眼睛不由就亮了起来。别看沈沅钰是个女子,她对大势的把握可是一点儿都不比在坐的几个男人差。这条策略真是出到了点子上。
关键就看兰陵沈氏肯不肯拿出家底血拼,将方峻消灭在建康城之外了。
沈昀一阵苦笑:“这件事,我可做不了主。”没有沈弘这个家族宗主点头,谁又能指使的动沈茂呢?
“所以爹爹去求求祖父嘛?”沈沅钰道:“建康乃是国之根本,也是各大门阀士族的根本所在,一旦建康被破,不光皇室做不了这个皇帝,各大家族又能讨得了什么好?若是在这种内外交困的情形之下,还固守着一个家族的利益,是何其愚蠢的事?”
沈 昀叹道:“这个道理,你以为谢涵不懂还是桓奇不懂,如今皇室兵力不足,各大家族在这个时候出兵相助是必然的。可是好钢要用到刀刃上,大家打的算盘都是用最 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第一个出动大军和方峻硬碰硬的,必然是损失最惨重的那个,因此大家才各自龟缩不出!大伙都在等着,别人和方峻拼得两败俱伤了,自 己再出面收拾残局,到时候不用牺牲多少私兵,还能干掉方峻赢得崇高的威望…”
的确,现在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皇室是十二卫兵马,加上各大家族的私兵,凑出个几十万军队来没有任何问题。阻遏独孤容,消灭方峻也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之所以如此被动,就是因为各大家族犹如一盘散沙,各自为政。
沈沅钰道:“只要谋划得当,不是没有可能,等琅琊王氏、陈郡谢氏、谯国桓氏他们没有加入战场的时候,咱们就和外祖父平定了方峻之乱,到时候咱们得了历阳郡,沈家威望大增,三叔祖父那边,又不用损失太多的兵卒,岂不是两全其美。”
“外甥女说的极是。”周怀诚已经一把抓住了沈弘的胳膊,脸上差点笑出了花来:“妹夫从前或许在家族中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不过现在不同了,再过几日你就是兰陵沈氏的宗子,成为家族的第二号人物,你的意见,老太爷总要听听的。”
“舅舅说的正是呢。”沈沅钰在另一侧抱住了爹爹的另一只胳膊,毫不客气地将爹爹给卖了,“您就帮帮外祖父和舅舅们吧。”那尾音一波三颤的,沈昀听得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二舅舅三舅舅四舅舅都是机灵人,全都见缝插针地站起来,对沈昀一躬到地:“全赖妹夫从中斡旋!”
沈昀看了自家闺女一眼,对家里有这么个吃里扒外的深感无奈,他起身搀扶起几位舅兄道:“各位舅兄快请起,我会想法劝服父亲,让三叔出兵历阳城的。”
周氏兄弟不由大喜。沈昀的性子最是高傲,说出来的话丁是丁卯是卯,就没有说话不算话的时候,既然答应了这件事,必定会全力以赴做好,绝不会出工不出力。
几位舅舅千恩万谢,又与沈昀商量了一些细节,这才出了沈府,回自家准备去了。
沈昀和沈沅钰父女俩送了他们出门,回转到书房,沈昀不由没有好气地对沈沅道:“你个小没良心的!”
沈沅钰笑嘻嘻地走过去,抱着沈昀的胳膊嗔道:“我为爹爹苦心筹谋,爹爹怎么不但不奖赏我,还要说我没良心?”
这还倒打一耙了。沈昀哭笑不得:“哦,为我筹谋,你怎么为爹爹筹谋了,说出来让我明白明白?”
沈沅钰一笑,亲自倒了一盏茶,十分狗腿地奉给沈昀,又走到他的身后给他捏肩,把沈昀服侍得舒服的眯了眼,才笑道:“我可听说了,祖父要立你为宗子,那些从前支持二叔的一些族老可有些不服气您呢。”
沈昀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沈沅钰道:“您过不几日就要成为宗子,到时您亲自主持调度宣城之战,在别的家族插手之前将方峻之乱消灭在建康城之外,到时候谁还敢质疑您这个宗子的能力?”
沈昀听得双眼一亮。说起来,沈家的势力比起一个流民帅还是要强上不少的,之所以不敢轻易出兵,不过是顾忌势力消减而影响家族整体利益而已。若是真能像沈沅钰说的那样,把这件事漂漂亮亮的做成,沈家在四大门阀的地位必会上升一大截,而他这个宗子之位,还担心什么呢?
沈昀心中大动,面上却丝毫不显:“那你告诉我,用什么办法才能说服老太爷,答应咱们让三叔出兵历阳!”
沈沅钰笑嘻嘻地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沈昀哭笑不得:“不知道你还在这儿说的振振有词的?”
沈沅钰肉麻兮兮地道:“因为我知道爹爹总会有法子的。我就在一旁看着爹爹的表演好了。或者,如果爹爹愿意,将来我或者可以试着帮助爹爹处理一下情报?”
沈 昀明知道女儿这是在恭维他,可是心里还是十分受用。用一种“还算你有些眼光”那样的目光看了看沈沅钰,又道:“说起来你倒也算得上足智多谋,做个幕僚是完 全能够胜任的,只是…”他是个开明之人,倒是不觉得女人做个幕僚,处理一下情报有什么不好,只是他希望女儿能平安喜乐地过一辈子,外头那些糟心事,都交 给男人闹心去吧。
沈沅钰讨好地笑笑:“我是爹爹的女儿,您那么聪明,我当然足智多谋喽。”自卖自夸的时候一点都不脸红,“您既这么说我就认为您是答应我了,明天我就让蕊心姐姐教我如何分类处理情报。”
说完不等沈昀回答,就笑着跑了出去。沈昀叫了她一声,她回头对沈昀做了个鬼脸:“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说服祖父吧,我去找蕊心姐姐了。”
看着分分钟就把自己卖了的大女儿,沈昀觉得无奈极了。可关键的问题是,自己还帮她数钱,而且数得很高兴。
沈沅钰出了书房,也不由微微一叹,宁做太平狗,不为乱世人。生在这样的世道,她能说些什么呢。
刚才说起要和蕊心学一学情报分析,并不是说着玩儿的。庾璟年身为大将军,统领皇族十二卫中的两卫兵马,迟迟早早都是要上战场的。这是他身为武将的宿命,沈沅钰虽然不想他去冒险,可总归是不能阻止的。
她 并不希望自己像是这个时代每一位闺阁女子一样,只能空坐闺房,守着一腔的思念和担心,她习惯于把一切能够掌握的东西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她希望有一天,哪 怕是在战场上,她能够帮助庾璟年做一些事情,所以学着分析一下情报就是她迈出的第一步,起码通过这些东西,将来她能够知道,自己的丈夫究竟是处在什么样的 一种形势当中。
晚上长乐堂做了沈昀喜欢的吃食,派人去前头请他的时候,小厮说是去了北望斋见老太爷。
沈沅钰就留了心,没想到父亲动作这么快。
等沈昀从北望斋回来,沈沅钰见他脸上挂着笑容,满面春风的样子。父女两个极有默契地没在周氏面前提起“宣城”一个字,吃饭的时候只用眼神交流。周氏见这对父女这样腻味,吃饭的时候都满是眉眼官司,觉得父女俩好成这样,真是让人有些嫉妒。
一家人和和美美吃完了饭。沈沅钰就立刻找了个借口:“父亲去我的院子,帮我瞧瞧你不在家的这段日子,我的字有没有些许长进?”不由分说就拉着沈昀去了东厢房。
到了沈沅钰自己的地盘,她现将所有的丫鬟全都挥退了,又十分狗腿地亲自给父亲端上茶果点心,才小心翼翼地问:“请三叔祖父出兵历阳的事,您和祖父谈妥了?”
沈昀老神在在的,抻悠了半天,才在沈沅钰有些幽怨的目光中道:“自然是谈好了!”
沈沅钰小声欢呼了一声,自己的父亲还真是给力啊。没想到这么快就说服了祖父。从前只是觉得他人长得好看,这么看来,能力也不是一般的强啊。
“您是怎么说服祖父的,快与我说说!”沈沅钰伸出爪子来,一把就抓住了沈昀的袖子。
沈昀毫不客气地伸手拍开了女儿的小爪子:“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这么关心外头的事情干什么?眼看着再过半年你就要出嫁了,还是好好呆在房间里绣好自己的嫁妆,才是你这等女孩子该干的正事!”
呃,这画风不对啊!从前沈昀去司州的时候,可是把外头的不少事情都交给了沈沅钰打理,张宏他们也全都听沈沅钰的调遣。怎么到了现在,不带这样说变就变的!
反正接下来不论沈沅钰如何赖在他的身上撒娇,沈昀就是不肯告诉她自己究竟是靠什么说服的老太爷的。最后看见沈沅钰满脸的幽怨,沈昀的心中舒爽了,因为被女儿无情出卖之而受到了伤害的小小心灵,也重新得到了慰藉。
某人不由洋洋得意,他就是故意的。欺负自家闺女,比和父亲斗志斗勇似乎还要来得高兴。
沈沅钰不由有些郁闷,自己的爹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小气,睚眦必报起来?
正在这时,有丫鬟进来禀告,庾璟年求见。
父女俩对望一眼,一起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觉来。现在时候可不早了,一般识礼数懂规矩的人可不会在这个时候上门拜访。
沈昀就坐直了身子,吩咐一声道:“请庾将军进来!”沈昀努了努嘴,意思是让沈沅钰躲进里间去,沈沅钰嘻嘻一笑,直接就躲到了屏风后面。
沈昀无奈,这死丫头脸皮也太厚了点儿吧。正想着,一身玄色衣袍的庾璟年风风火火走了进来,一揖到地道:“璟年见过世伯。”
沈昀摆了摆手道:“阿年请坐,不知夤夜来访,可是有什么要事?”
庾璟年开门见山地道:“世伯,我想见三小姐一面。”
沈昀双目之中精光一闪,这小子倒是敢说敢干,直接就想见沈沅钰。两人毕竟尚未成亲,如此见面多少有些不合适,沈昀就问道:“你这样着急见她,有什么事吗?”
沈沅钰在屏风后面早就听得目瞪口呆了。庾璟年嚣张跋扈、阴险狠毒是尽有的,可是绝对不至于没有眼力见到今天这样的程度,大晚上的张口就要和未婚妻见一面。
庾璟年道:“我已向皇伯父求得圣旨,明日一早便统帅两卫兵马前往徐州与独孤容交战。”
“啊?”躲在屏风后面的沈沅钰,终究没有忍住发出声来。
庾璟年自然是听出了沈沅钰的声音,灼灼的目光就落在了屏风上头。
沈沅钰一咬牙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年表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她穿着一件山茶黄暗纹刻丝的袍子,灯光下衬得她的容色愈发的娇艳,只是这一刻,她的神情之中带着一丝慌乱,脸色因而也显得分外的苍白。
她不能忘记上一回在陈安县,庾璟年差一点儿就被旻文太子所杀。这一次面对独孤容的十万大军,只会比那一次更凶险。
庾璟年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在距离沈沅钰两三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低声叫道:“阿钰!”
沈昀见这两个如此忘形,觉得实在不能忍,就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们,老子还在这儿呢,不是你们两个的布景板!
庾璟年尴尬地抬头望向未来的老丈人,沈沅钰也抬头去看自己的父亲。“爹爹,能不能让我和年表哥说两句话?”
沈昀觉得时候有些晚了,本来不想答应,可是看见女儿那满是哀怨的小眼神,他不知道怎么就站了起来。咕哝了一声:“真是女大不中留。”
然后施施然地向外走,到了门口又回头对庾璟年道:“晚上吃的多了,我到外头去散散,半个时辰便回来。”那意思是你们有什么话快些说,我只给你们半个时辰时间。
半个时辰也够了。庾璟年千恩万谢,差点想要抱住未来的老丈人亲上两口。
等未来的老丈人走远了,沈沅钰急急地问道:“年表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皇上怎么又要派你去打仗?”前脚舅舅们刚说了要去宣城,他这又要去徐州,这不是在挖她的心吗?
庾璟年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半天才说:“本来想让你一辈子安享尊荣,永远不用跟着我担惊受怕,谁知咱们都还没有成婚,就要让你为我担心!”说到此处,他真是愧疚极了,媳妇娶回去是要宠着的,不是跟着他担心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