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澜出了卧室,就进了书房。那时也没有订书器,平日里抄录好的经书,都由晓玉细心地用线装订成薄薄的小册子,就放在书案上。每五日,雨澜都能抄出三本小册子来。

雨澜拿起三本小册子,将最上面的一本放回桌上。雨澜已经抄到了《法华经》,佛经是挨着抄的,留下的一本是挨着上次抄录的,少了这一本,就和上次连不上气了。

晓玉眼睛一亮,显是明白了她的目的。

雨澜见了也就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你留下来,好好看着家,知道怎么做吧?”

晓玉也低声道:“知道,我会一直呆在书房里,保管您和杏黄姐姐回来之前,王妈妈拿不走这柄如意。”

雨澜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就回了堂屋。杏黄见雨澜这么快就换好了衣服,不由暗暗点头,七姑娘行事果然有章法。去见老太太不换件衣服不好,可叫老太太等太久了也是不好。

于是雨澜带着晓月,一路和杏黄说说笑笑,很快到了松鹤堂。

老太太的饭局摆在西次间,与一般大家族的老人家喜欢热闹不同,老太太很少留子孙们在松鹤堂用饭,与其说老太太性子好静,倒不如说她清高傲慢,甚至有些古怪。

雨澜也是第一次单独陪老太太进膳,西次间靠窗摆了一个洋漆花膳桌,上面摆了七八个成套的珐琅质的盘、碟、碗。几只金丝熏炉散发出阵阵浓郁的沉香,令人心静神宁。

雨澜小心地扶着老太太入座,见菜碗菜盘上都扣着银质的盖子,便殷勤地一一打开来。春笋烧鸡、嫩韭鹿脯丝、燕窝粥…六菜两汤,还有各式点心,不算太多,但有荤有素、搭配合理,难得的是每个菜色都做得十分精致好看,让人一见就有食欲。体现了杨家厨房的最高水准。

雨澜就暗暗感叹,权力在什么时代都是好东西。她在绿静斋就吃不到这么精致的吃食。

一桌子的名贵食材,老太太却恹恹的,没什么食欲。

一边的苏妈妈就冲雨澜挤眼睛,打眼色。

雨澜就从苏妈妈手里接过一双长筷子,站在一旁步菜,夹一筷子就解说一番,这个口味特别,那个滋补养人,这个看着好,那个闻着香。她声音甜脆,带着一丝清冷,语气笃定,叫人信服。说着这么讨喜的话,却丝毫没有谄媚逢迎的意味,老太太慢慢被她逗得开怀,也就笑了起来。

老太太道:“你也坐,一起吃饭!有她们就行了,你是我的孙女,没有立规矩的道理。”

雨澜推辞了两句也就坐了,笑着问道:“听说皇上怜恤爷爷辛苦,特意赏了两个御厨,就在松鹤堂的小厨房…”也就是老太太能跟着老太爷享受这样的荣耀了,就是大太太也没有这等口福。

苏妈妈笑着解释:“这一桌子菜可不就是宫里的张师傅和李师傅的手笔!”

雨澜先是露出吃惊的表情,紧接着又做出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怪道做得这样好看,又这样好吃!那我今儿可是沾了祖母的光了。这些人可都是给皇上做过菜的人!”

这话说得叫人高兴,老太太就笑着说:“真是个孩子!”

有个人陪着说说笑笑,老太太也就多吃了两碗饭。吃完了饭,吃了一道茶,按照往常的规矩,是要歇午觉的,雨澜却提议在院子里溜达溜达。

雨澜少不得又借着医理解释一番,中心意思是:吃完饭立刻休息不利于消化。

老太太倒也从善如流,就由苏妈妈扶着,在松鹤堂院子里转悠。雨澜陪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说了几句,就又绕到了老太太感兴趣的佛经上面。

谈佛法、讲禅机,老太太所有的孙女里只有雨澜有这个能耐。雨澜也的确在这上面下了苦功,没事就翻看各种佛家经典,融合前世或多或少的一些记忆,她对人世的感悟与这个时代自然大不相同,说起来倒也头头是道。

老太太就来了兴趣,回到东次间坐到罗汉榻上,还和雨澜讨论不停。雨澜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叫杏黄将抄好的经书拿了来。

接过来翻了翻,立刻羞愧地垂下头,请罪道:“总共有三本的。孙女一时疏忽,竟将接续的那一本忘在了绿静斋,请祖母责罚!”

老太太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谁都有打个盹的时候,我正好要歇午觉了,叫杏黄跟着你去拿来就是了。”

雨澜心中大喜,面上却丝毫不露,辞过了老太太,便带着杏黄晓月往绿静斋走去。路上就打发晓月回去报信,“快走进步,去书房找找剩下的那册抄经,不要让杏黄姐姐久等。”自己则带着杏黄摆足了小姐的架子,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回挪。

杏黄倒也没有起疑心。

眼见着到了绿静斋,雨澜心里也微微有些紧张,不知道晓玉她们那边进展的如何了。

绿静斋的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两人前脚进了院门,王妈妈后脚从堂屋里出来,匆匆忙忙,一脸鬼祟,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绵绸包袱,里面鼓鼓囊囊依稀能看出如意的样子。

“王妈妈?你在干什么?”雨澜假意露出诧异的神色。

王妈妈见了雨澜身边的杏黄,登时大吃一惊,暗想若叫老太太知道了,这事一准成不了,便支支吾吾道:“我到姑娘的书房里拿件东西!”

杏黄也诧异地看了眼王妈妈,她身上的不对劲,是个人就能看出来。

“到我的书房拿东西?拿的什么东西?我什么时候让你到我书房里拿东西了?不是说过我不在的时候不准随便进我书房吗?”雨澜立刻沉了脸。

王妈妈顿时有些懵了,“姑娘…不是您和刚才…这东西…给我…”说不出句囫囵话来。

王妈妈直到现在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以为雨澜怕事情暴露而弃车保帅,根本没想到压根就是雨澜设好了圈套等着她往里钻。

雨澜脸色已经变得铁青。这片刻的功夫,晓玉、晓月听到声音,已经从倒座房里出来,婆子小丫头们也一个个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人人都是一脸诧异地望着王妈妈。

雨澜冷声道:“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偷了东西都不自知?”

王妈妈听了这话,只觉脑袋“嗡”了一声。

雨澜大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胆大包天的老奴才与我拿下!”

两个身强力健的粗使婆子对望了一眼,一起走上前去,伸手去抓王妈妈的胳膊。王妈妈掌权的时候没少打骂她们,正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的时候。

王妈妈一肩膀,在她素日的淫威之下,两个婆子竟一时不敢动手。王妈妈大喊道:“七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雨澜冲着两个婆子怒喝一声:“反了她了!还不快动手!”

两个婆子再不犹豫,一左一右将王妈妈拿了,晓玉取了如意过来,交给雨澜。雨澜抖开包袱,露出那柄白玉如意来。

雨澜气得脸色绯红:“王妈妈,你的胆子可真不小,竟敢偷盗祖母赏给我的白玉如意。如今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王妈妈直到现在才隐隐明白过来被人算计了。哪里肯服气,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喊:“七姑娘,你为什么要害我,明明是你说的,暂时把这如意给了我…”

“你是什么东西?”晓月立刻打断她的话,“那白玉如意何等珍贵,阖府上下也找不出几件,你一个下人,姑娘凭什么给你?你偷东西被捉了,不但不知悔改,还反咬主人一口。没见过你这样的妈妈!”

晓月这话说得铿锵有力,王妈妈顿时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心中后悔不迭,自己怎么就被这个恶毒的小姑娘忽悠的深信不疑了,连她自己都有些奇怪。

杏黄也露出不屑的神色,心想王妈妈这个开脱的理由找得实在是有些蹩脚。

王妈妈已破口大骂:“七姑娘,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我是冤枉的!”

“小贱人,你好毒的手段!”

雨澜听得直皱眉头:“还不用布堵了她的嘴,押去西厢房,待我禀明了老太太太太发落。还嫌不够丢人吗?”

两个婆子听了,再不敢怠慢,抹肩头拢二背将王妈妈反剪了双臂,有人递了绳子来将她的两条胳膊捆在一起,又有人递了一条毛巾过来,塞到王妈妈嘴里,王妈妈的叫骂声就堵在了嘴里,随后被押进了西厢房。

雨澜嘱咐人好生看着,又叫过晓月问:“叫你回来找经书,怎么跑到倒座房去了?”做戏要做全套,晓月倒也机灵,立刻道:“姑娘要我找的抄经,我一回来就找到了!——都是王妈妈,说是要给姑娘做双新鞋,让我给她找双鞋样子,我就回了倒座房里找…”

院子里的几个丫头婆子也立刻站出来指正:“我们也都是王妈妈支开的!”好几个人都看见王妈妈一整天鬼鬼祟祟的,不停在堂屋门口打望——也是王妈妈自己沉不住气。

这下更是坐实了王妈妈的罪名。

雨澜脸色铁青:“这个老奴才,胆子也太大了!”又转向杏黄,满脸羞惭地道:“我管教下人不严,致使院里出了这样狗胆包天的奴才,叫姐姐见笑了!”

杏黄反过来安慰她:“姑娘千万不要这么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奴才里面又个别眼皮子浅不懂规矩的。都是常事,总算东西没丢!”

“姐姐是不知道里头的缘故!”就把王妈妈儿子欠了一大笔赌债的事情一长一短告诉了杏黄。

杏黄听得频频点头:难怪敢如此铤而走险。

雨澜末了说:“本该请姐姐到屋里吃一道茶,可是如今出了这么档子事儿,我也没脸留你了!”叫晓月取了抄经交给杏黄,“我这还禁着足,老太太不召唤,我也不好离开这个小院。烦请姐姐帮我传个话,请老太太给个示下,我该怎么处置这个老婆子。”

杏黄不敢怠慢,拿了经书便转回松鹤堂报信。不大一会儿又转了回来,“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呢。”

于是雨澜回转了松鹤堂,进了东次间的门就跪下向老太太谢罪,“下人里头竟冒出这么个不守规矩的东西,都是孙女平时管教不力,请祖母责罚。”

等了半天上面也没个动静,雨澜便抬起头来,飞快地向上睃了一眼。只见老太太盘坐在罗汉榻上,手里拨弄着一串檀木念珠,脸上无悲无喜,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一双老迈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幽幽的光。

雨澜赶忙低下头,只觉得一股寒流从脊背上升起。

好半晌,上面终于飘下一道声音下来:“你母亲刚好不在家,这事儿可当真是巧!”雨澜赶在这个时间动手,就是想借助老太太的势,撵走王妈妈。若是大太太在家,走了一个王妈妈,她立刻会派一个别的妈妈过来,结果只能是白忙活一场。嫡母管管庶女房里的事情,太天经地义了。只有老太太发话了,才能让大太太闭上嘴。

雨澜和老太太心里都是雪亮,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好处,不用点明了大家就都心照不宣了。

老太太显然不是没有怀疑!

雨澜心念电转,一咬牙道:“孙女也是别无选择!请祖母给孙女做主。”

老太太拨动念珠的手就是一顿,仔细品味着话里话外的含义,雨澜抬起头望着她,眼神格外清澈。老太太忽地一笑,“我知道你也不容易!算了,起来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说,想要什么?”

雨澜暗叫一声好险,看来自己是赌对了,这位祖母是个赏罚分明的主,最好也不要在她的面前耍花样。自己以前还真有点小看了她。

想想也是。别看老太太不显山不露水的,却绝不是好骗的人。但看她能把太后的侄女,国公府的嫡女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就知道她有多精明厉害了。

此时不说,更待何时,雨澜立刻毫不犹豫地说道:“王妈妈骄横跋扈,欺弱凌幼,这样的奴才孙女实在不想要了!”

老太太点点头,这时题中应有之意,“既然答应了给你做主,这点子事情自然会办到。也罢,杏黄你去知会常妈妈说一声,叫她来处理这事儿。直接拉去二门打二十板子,撵到庄子上去,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许再把她接回来!还有,叫怡宁居所有的下人们都去看着。”常妈妈也是老太太身边的老妈妈了,从前管着府里的人事,处罚奴才这种事自然做的得心应手。

雨澜微微一愕,老太太连问都不问一声王妈妈,直接就定了她的罪!这代表着什么?况且这处罚也的确不算轻了。府里行刑用的都是极粗的板子,老太太亲自下的命令,谁也不敢手下留情,二十板子打下去,肯定要蜕一层皮。而要怡宁居所有下人去看王妈妈受刑,是不是代表老太太已经对大太太苛待庶子女表示出不满了呢?

杏黄下去了。雨澜想了想,还是说道:“还有一事,孙女的乳母钱妈妈,被太太发落到庄子上已有两年。毕竟奶我一场,着实有些牵挂。孙女想着她在庄子上受了这么久的苦,就算真有罪过,也偿赎得差不多了。请祖母开恩,将她赦了回来,还做我的管事妈妈!”

不愿再被大太太揉捏,将最重要的管事妈妈的位置换上自己的人。老太太心如明镜。看了雨澜一眼,只见她目光十分平静,眼神中一片坦荡。

老太太收回目光,淡然道:“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就如你所愿吧。明天我就安排总务处去庄子上接了你的奶母回来。”

雨澜大喜过望,发自内心地说:“谢祖母垂怜!”

老太太脸上露出了疲态:“我也乏了,你先下去吧!”就下了逐客令。

雨澜告退而去。老太太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依然姿势不变地坐在罗汉榻上,久久不发一语。苏妈妈轻轻走到她的身旁,给她揉捏肩膀,按摩太阳穴,帮她消散解乏,轻声道:“若是累了,就躺下歇一歇吧!”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语气中透着无限的疲惫:“七丫头…哎…”

苏妈妈轻笑道:“您这又是何必呢?我看七姑娘这事做得倒也挺干净利落的。大宅院里,哪个不用点子心计。”

“我失望的正是这一点。”老太太脸上有些沉郁,“瞧她千伶百俐的,实际却是个糊涂虫。真有这个想法,为何不直接过来求我?难道我能不帮她办了?她还是不肯放下当年的那一点芥蒂!”

苏妈妈笑道:“若不是您心里真的开始喜欢她了,也不会说这种话了!”苏妈妈面露沉思:“老婆子说句不该说的话,咱们府里头的女孩儿家,尤其是大房那边,讨生活也都不容易,七姑娘呢,许是从小受得苦太多了,对谁都不肯敞开心扉。这也是人之常情。”

老太太想了想,忽然笑着道:“倒是你,怎么处处帮她说好话,难不成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苏妈妈就笑:“您可不能污了我的清白!七姑娘才和我说过几句话啊,只不过我是从心眼里喜欢她。颖悟聪慧,才华横溢,若是个男人,将来必定能考个状元回来。心地吗,瞧着也算纯良。”

老太太摇了摇头:“这些都不算什么。二丫头虽然比她差一点儿,但是也算才华出众的了。七丫头最大的本事,就是‘左右逢源、长袖善舞’这几个字,能让松鹤堂上上下下,异口同声说她的好,这份本事,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我现在也可惜了她不是个男孩,若是个男孩,杨家下一代也就兴旺可期了。”

苏妈妈想了想,道:“您这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我瞧七姑娘可并不像个圆滑人。”

“这样也好,景阳宫里的慧妃娘娘,想见她不是一天两天了。迟迟早早,总是要去应付的。宫里波诡云谲,若是一点谋算都没有,我还真不放心呢。”

苏妈妈也神色凝重起来。
31 太后传召主母进宫

王妈妈的事情终于了了,雨澜的目的一一达成,算得上大获全胜。可她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老太太态度奇怪,让她琢磨不透,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要知道她在杨家无依无靠,嫡母度量狭小,难以容人,父亲没心没肺,宠妾灭妻,唯一靠谱点的祖母就是她最大的依仗。可如今,利用了她一回,恐怕她心里很不高兴了吧,自己这段时间为了讨好她,花了多少功夫啊,还真是有点得不偿失了。

想了想,还是把这些念头抛诸脑后。自己毕竟不是这个时代里土生土长的古人,让她成年累月地受这些闲气,她是绝对无法容忍的。关系破裂了,再慢慢缝补就是。好在她做销售期间,认真学习了心理学,对于老太太的心思,她多多少少已经能够有所把握了,所以今天才坦然承认了自己设计这一回事。自己多少还是有点用处的,想来老太太也舍不得就这么把她雪藏掉。

接下来,就要看大太太的反应了。

大太太是交更时分返回杨府的。一众仆妇将她的车架迎进了怡宁居,李妈妈就迫不及待地上前,趁着大太太净手更衣的当,将王妈妈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太太。

“真有这么回事?”大太太也有些动容。

“可不是吗?”李妈妈添油加醋地说,“王妈妈一边挨打,一边喊冤,样子十分可怜,好像是真的被冤枉了!”李妈妈和王妈妈有亲,自然帮着她说话。

大太太的脸色就沉了下去,“澜姐儿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我派去的人她也敢动?”

“太太!”一旁服侍的吴妈妈说话了,“这件事老奴才也听到一些说法。”见她插话,李妈妈脸色立刻不好看了。

大太太一挑眉:“说来听听。”大太太日理万机,今天回娘家归宁乃是忙里偷闲,就把两个心腹吴妈妈、李妈妈都留在了杨府处理庶务。

吴妈妈看也不看李妈妈铁青的脸色,只管自顾自地将王妈妈儿子赌钱欠债,偷东西被雨澜和杏黄逮了个正着…这些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若有所思地道:“王妈妈口口声声说那如意是七姑娘亲口许给她的…”语气里的不相信谁都能听出来。

大太太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说得也是,那白玉如意何等珍贵,若不是老太太,谁舍得拿出来赏人,除非澜姐儿脑子坏掉了,才会许给王妈妈一个奴才!”

“太太明见万里!”吴妈妈见诱导有效,先适时拍了个马屁,然后接着说道:“我瞧着,王妈妈像是有些咎由自取,儿子管不好不说,还老迈昏庸,胆大糊涂,这种奴才留在身边,早晚给主子惹事!这次可不就连累了我们怡宁居。”又把老太太叫了怡宁居所有仆妇去看王妈妈受刑的事备细说了一遍。

大太太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狠狠一拍桌子。“这个老…”妖婆这两个字总算没有说出口。她怎么也是当家主母,婆婆实在太下她的面子了。可婆婆毕竟是长辈,不孝,可是列入十恶的大罪。偏偏婆婆又德高望重,出了名的精明厉害,便是搬出太后来也压不住她。

大太太憋着一口气,只好把王妈妈当成了替罪羊,好一通大骂,才算出了口气。王妈妈是李妈妈举荐的人,连带着李妈妈也被大太太骂了一顿。

李妈妈低着头,不敢有一句辩驳。看向吴妈妈的眼神更见怨毒,吴妈妈却安之若素。一山不容二虎,她与李妈妈的矛盾属于不可调和型,打击王妈妈就是打击李妈妈,吴妈妈这个老江湖怎会放过这种机会。何况,最近七姑娘帮了她一个大忙,天大的人情不能不还。

原来前几日三少爷承宗身边一个贴身小厮的父亲身染恶疾,三少爷便把他打发回去侍奉汤药,他的身边也就出了缺。三少爷老成持重,大太太又是一力扶持,这些大太太的心腹们哪个不知道。贴身小厮相当于内院小姐们的大丫头,与主子日夕相见,同进同退,感情自然格外亲厚。这么一个有前途的职位,自然人人争抢,竞争十分激烈。

吴妈妈有个年龄相当的侄子,本来待在回事处,那也算个不错的地方。但人往高处走,吴妈妈就起了心思将侄子送到承宗身边。偏巧李妈妈又来与她作对,向大太太推荐了自己的儿子,两个人明里暗里不知斗了多少个回合。大太太在两个心腹之间取舍不下,干脆发了话,让承宗自己决定,看上谁就是谁。

雨澜知道这件事后,主动写了一封信给三少爷,推荐了吴妈妈的侄子,三少爷二话没说便答应下来。

之后,雨澜十分巧妙地叫吴妈妈知悉了事情的始末。吴妈妈震惊玉雨澜心计手腕的同时,也重新审视了她在杨府里的潜实力,不要说雨澜在老太太面前越来越有脸面,光是她和三少爷这份深厚的姐弟之情,也够吴妈妈掂量一番了。

二少爷和三少爷谁是龙谁是虫别人不知道,吴妈妈却一清二楚,以三少爷的资质,将来是必成大器的。

吴妈妈也就不再犹豫,接过了雨澜抛出的橄榄枝。

雨澜的目的她很清楚:大房里的庶女,若是没有一个可靠的人,时不时在太太面前帮衬着说句好话,那日子可就别想过舒坦了。

她是大太太心腹中的心腹,利益高度一致,让她背叛大太太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在不损害大太太核心利益的前提下,偶尔帮衬一下雨澜,卖一个人情给她,吴妈妈是做得到也愿意做的。

怡宁居里正鸡飞狗跳,一个小丫头忽然掀了帘子闯了进来,看见这种气氛,立刻低眉敛眼,小心翼翼地走上几步,禀道:“回事处传进话来,说慈宁宫里来了位公公,想要见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