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姐。”
“你好。”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要掐她脖颈。露薇惊魂未定,合十祈祷道,“请坐。”
靳正雷坐下。之前的焦躁早在来途被风吹散,他明白,无论如何逼问,得到的全部是谎言。更何况,现在的他非比以往,根本不敢拿丁喜生爵士的孙女如何。更何况,面前的女人是他阿若唯一的朋友。
他深重地呼吸,丁露薇也随他的频率深重地呼吸。
“我只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丁露薇怔了下,随即四顾左右,“谁?”
“丁小姐,我只有很小的请求。我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她默然,在他目光压迫下,丁露薇垂眼思索。
“我有亲戚在冰岛,据说见过她,她在一艘捕鲸船船头,手上的鱼叉叉在一条大座头鲸身上。”她描述自己的蜜月纪念照,不过把人物换了一个。
骗人是不对,可阿若也由橡胶大王的女儿变成了越南华人。丁露薇想想,于是坦然地继续骗下去,“据说她很健康,看起来也很威猛。”
“就是说,她现在很好?”
露薇夸他:“靳先生你读得书不多,但很会抓重点。”
靳正雷起身,走了两步回头,露薇迷惑,“你想说什么?”
他指着丁露薇,“不许再唱许冠杰”,他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转身出门。
露薇愈加迷惑,望住发型师问:“他想说什么?为什么用那样鄙视的目光?彼得,难道这个发型不适合我?”
靳正雷甩上车门,“老母,不信你不和阿若联络。”
美若确实没有和丁露薇联络,她和过往一样,忙着应酬学业,忙着应酬方嘉皓。
方嘉皓休整了一段时间,再次燃发斗志。
不过,以前他想征服的是一个女人;现在,他想征服妹妹。
他游说美若去他家吃饭:“我母亲性情比较挑剔,所以我们家有全英最好的厨子。想想看,还有我伯娘,婶娘,我姨妈,我的表兄妹们,多么热闹。”
“你第一句话已经吓到我了,查尔斯。挑剔的女人会从我的头发丝审视到脚趾尖,最后得出结论,令她儿子醉酒伤心的,一律是贱人娼妇。”
“你以往不会这样说话,用这些……难堪的词汇。”
“看,连你也受不了我,高贵的方夫人詹夫人们更难忍受。”
“我不会,你是我妹妹。”方嘉皓很固执。“我幼时就盼望有个妹妹,可以欺负她,看她流泪一定有趣。大了更想,为了她可以和别的男生打架,我很羡慕那些有借口揍人的伙伴们。现在我高兴,终于实现梦想。米兰达,我可以教你划艇桌球英式橄榄球。有人骚扰你,告诉我,我去揍那个混蛋。”
“……”美若不领情,“你有其他表姐妹,去教会她们一身本领,划艇桌球英式橄榄球。”
说罢她深刻感觉到智商被这个肌肉发达的家伙拉低了不止一个档次。
“她们不如你可爱。只会讨论领子的花边,裙摆应该在膝盖上面几寸,听见很烦躁。”
原来方嘉皓也有品味的。
美若更加不对詹家人抱有任何期待。“我很忙,不耐烦应酬那些。而且,我习惯了孤独一人,陌生环境会慌张害怕。”
“你会害怕?”方嘉皓震惊,“我从没发现过。”
美若郑重点头,委屈道:“手心会出汗,心跳也不齐。”
方嘉皓体谅地拍她的手,“那迟些时间再说,等你慢慢熟悉我们。”又问:“米兰达,我教你桌球?我打高杆有个送杆的不传之秘,我教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明天


第四十一章

美若生日前打电话给露薇,草莓山道的佣人告诉她:“少奶奶回了娘家。”
她又转拨丁家大宅。
露薇听见她的声音就想哭:“为什么这么久不给我电话?阿若,你把我忘记了?”
半山树丛掩映中,一台电讯公司的维修车里,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跳起半尺:“终于等到了!老子再也不用呆在这龟壳里天天流泪吃盒饭。”
不久,丁家大宅侧门出来一个佣人,进入市区,将一份录音远寄大洋彼岸,又拨通越洋电话;一部维修车开到旺角附近,将一份录音亲自递给何平安。
靳正雷飞车回办公室。
“为什么这么久不给我电话?阿若,你把我忘记了?”
靳正雷烦躁:“好好说话不行?哭到我听不见阿若声音。”
“我不敢多联系。露薇,这样会不会过多打扰了你的生活?而且……”
“说什么?我们是好姐妹。”
“你最近可好?”
“不好,我被姚令康气得回娘家。”丁露薇抽噎,“他太恶心!”
“他又出去——”
“不止!他不知怎么和你那个人……先吐口口水,他不知怎么和姓靳的搞在一起。”
靳正雷振奋面色被阴郁取代。
“……他们开派对。你知道什么派对吗?淫秽的制服派对!请诸多大小明星,穿上校服供他们取乐!”
靳正雷低声骂:“我只是喝酒欣赏下,取你老母的乐!”
录音继续:“你知道穿什么校服?我们庇理罗的校服!我想想就恶心!他们那肮脏的大脑里装了些什么肮脏的思想,这样玷污我们的母校!”
靳正雷瞥见何平安偷窥的目光,认真解释:“我是想鉴定谁有阿若那么好看。”接着不胜懊恼,“没有一个。”
“大圈哥,我信你。”平安心道:我相信没用,也要阿嫂相信才行。
录音里,美若安慰:“那个人是那样的,金钱暴力,女人和酒,就是他的全部。你千万管好姚公子。”
靳正雷阖眼,切齿道:“我不是那样。”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懂的。姚令康这回不给我写检讨书认真反省,我不会回去,就在娘家住下来,他爱怎么滚怎么滚。”露薇吸吸鼻子,问,“阿若,你可好?”
“很好。导师才夸过我,说我用功有悟性,准备明年推荐我进研究所。”
“我好羡慕。我也想读艺术史,可你知道港大这方面的水准,我最多只能读个英国文学。”
“姚家允许的话,先去读着,将来有机会再换学科。对了,我最近学会了桌球,有人约我迟几日去猎狐。”
“有人约会你?阿若,你有追求者?”
靳正雷与何平安一起支起耳朵,只是,一个震惊而愤怒,一个兴奋而激动。
“应该说是远亲,我在这里遇见詹家人。”
“天!这太意外了。远亲?以前没有联络?他们对你好不好?”
靳正雷脸色很不好。
可以听见美若在笑,“还行吧,始终是远亲,不好亲近。露薇,麻烦你帮忙转告我七姑,让她放心。是詹家二房,她知道的。”
丁露薇尴尬,“我被姚令康搞得很烦,最近没有去探望七姑。对了,差点不记得说,那日我做发型,姓靳的冲进来,问我你过得好不好。语气那么卑微,如果不是知他一向为人,估计就被蒙骗。阿若,会不会他发现了什么?”
“……他没有问其他?”
“没有。”
“露薇,我要收线了。我有不好预感。”
靳正雷重重一拳砸在桌上,“就这样?”
何平安叹气。
靳正雷五指开阖,一面沉吟,回想每一句。
“艺术史?猎狐?平安,猎狐是什么?”
“和抓兔子一样,用狗捉狐狸。”何平安敲脑袋,“英国,英国!”
猎狐季刚开始,方嘉皓邀请美若一起去威尔士。
“不会骑马,跑得没狗快,我去看风景?”
“你居然不会骑马?我教你。”方嘉皓好为人师。“桌球你已经入门,接下来我们开始学习骑术和高尔夫。”
看来他想把她往上流社会淑女的方向培养。美若扶额,“查尔斯,你很烦。”
“你在担心什么?”他低头看妹妹,忽然福至心灵,“担心我们那些表姊妹?她们怎么可能去?血腥的运动会让她们晕倒,哪怕是假装晕倒。”
四九叔本邀请美若生日回去吃饭,美若只好打电话致歉。
四九婶理解道:“阿若,詹家尽量多往来多亲近,你孤单单的,多些亲戚总是好事。”
“阿婶,我明白的,但我身份尴尬,一个孤女,穷亲戚。”
四九叔抢过电话:“别听你阿婶那些话,女人之见!阿若,年纪小小不要顾虑太多,跟随心意去做,开心就多交往,不开心去他老母。少了他们地球一样转,四九叔罩得住你。”
美若无声阖首,心下感激。“四九叔,我莫名担心。上次我告诉你的,那人好像发现我的踪迹。”
“康健会管教好阿香的嘴巴。其他事,交给我。”
美若与方嘉皓踏上去切斯特的火车,身后跟随两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个让方嘉皓为之怒目。
方嘉皓决心一雪前耻,请威哥和他比试。
威哥拿眼问美若,美若点头。
他四望车厢,说道:“地方太小,施展不开。方少爷,我和你比扳手腕。”
方嘉皓是假洋鬼子,不太懂,学威哥的样子将手肘置于台案,“这样?”
一次输掉,他仍不服气,叫嚣自己不熟练,缠着威哥继续。涨红脖子道:“米兰达,为我加油!”
实在是孩子气。美若用书掩住笑容,打量他眉眼。
方嘉皓不大像詹家人,五官应该传自父系,敦厚可爱。
这是她哥哥,心中第一次兴起这种真实感。美若继续看书,嘴角不住翘起。
佣人在车站外等候,接了他们去往切斯特的乡村。
从大路转到小道,已有二十分钟,周围不见人烟,两边是茂密的山毛榉树林,静谧得像另一个世界。美若这才领悟到过百亩的切实概念。
眼前豁然开朗,是片大池塘。池塘一侧有座宅邸,灰色石灰岩墙面,黑色人字屋顶。
方嘉皓指向另外一侧,介绍说:“那边是贺维勋爵家,每年这个时候他会回来,和小舅还有他的同伴一起。”看见宅子前的车,他兴奋,“小舅比我们的速度还快。”
“查尔斯,这里是方家的,还是詹家的?”
“有区别吗?小舅的。”
好吧,枉她曾经历数查尔斯的家族财产,嘲笑詹俊臣。真正报应不爽。
美若不再多问,随管家上楼,进去为她安排的房间。
詹俊臣没有出现,他在吸烟室倒了杯威士忌,向来客的背影举杯。
美若带了牛仔裤,但衣柜里已经准备好两套鲜红色的传统骑手服。
她拨弄一下其他衣裳,婉拒了琼斯太太的好意,自己将行李袋里的衣衫挂上。
一时钻牛角尖,妄图以卵击石。如果从一开始,詹俊臣等候在她宿舍门前那一刻,她敛去锋芒,扮演一个懦弱怕事脑袋贫瘠苍白的女性角色,想必他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兴趣。
美若眺望窗外景色。这个房间很不错,能看见远处池塘。深秋时节,塘岸洋水仙绽放,水面上一层枯叶,两三只小舟用绳缆绑在栈桥的木栏上,随风荡漾。再举目,坎布里亚山脉群山叠嶂,密林里橡树红枫,黄黄红红,色彩斑斓。
“我不知你为何改变心意,还自甘堕落;我不知你为何改变自己,没有人警告你。”
她倚着窗低声哼唱披头士。
詹俊臣在晚餐前出现。
美若随方嘉皓一起,低低叫了声“小舅”。
他听见,抬起眼,满意地笑。
他询问两人的学业,慈祥如长辈,又向美若转达了其他亲戚的问候和邀请。
美若回忆那时初见,他扬言会即刻赶她出牛津的神情,不由在心底大骂了一通奸佞小人,难怪是詹家人,同是小舅,和詹笑棠一般的笑面虎。
第二日清早,隔壁贺维勋爵带了朋友一起会和在詹家马厩外。
美若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英国贵族,大失所望,不过是个红鼻头肿眼泡,鼻梁弯钩的中年胖子。
十多个人,百多条纯种猎狐犬,犬吠马嘶,加上管理犬舍的仆人们不停吹响手中的号角,热闹非常。
方嘉皓血脉沸腾,骑一匹浅灰牝马来回奔走,临行前不忘告诉美若:“米兰达,你去挑一匹,明天我开始教你。”
詹俊臣手中捏一把皮鞭,指向马厩一角,“那里,美若。红色的,叫‘希望’。”
仆人牵来一匹毛发像黑缎子的阉马,他的高筒皮靴踩上马镫,翻身上去,稍微抬一下黑色的帽子,垂目对美若道:“希望你喜欢它。”说罢一夹马腹,追上前面浩浩荡荡的大队,往坎布里亚山脚的原野而去。
马厩的仆人告诉美若,希望有阿拉伯血统。
它确实神骏。
美若拿一只苹果喂它,它舔她掌心,酥酥麻麻的感觉让美若心软。
马厩的仆人得意道: “希望的脾气温驯,难得的是跑起来速度既快又稳。詹小姐,要不要上马跑一段试试?”
“不用,我只看看它。”美若试探地抚它颈毛,它稍侧头,用一边眼睛打量她。
“嗨,希望。……露薇十五岁生日获得‘爱之星辰’,以她的婚姻交换。我十九岁生日获得了你,他想交换什么?我一无所有。”
傍晚时分,喧嚣队伍再次出现在马厩外。詹俊臣和方嘉皓在外奔马一日,又被血腥杀戮的游戏鼓舞,两人神采奕奕。
方嘉皓拎着几只死狐狸往美若眼前晃,大概想看到和其他表姐妹一般的惊骇反应。
美若仔细观察,狐狸的头部有枪眼。她诧异:“不是狗咬死的吗?”
“笨狐狸才会被狗咬死。这几只是躲进洞,被赶出来,小舅一枪打死的。”
在旁观察许久的詹俊臣走近前,让方嘉皓把死狐狸交给仆人,接着对美若道:“美若,你去书房等我,我有话和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码字,没时间回评论。有几个问题解释下:
美若的年纪,没有21,现在19。十六岁生日半年之后走的,十七岁生日接到华老虎电话;十八岁在学校,忘记过了。前后接近三年,所以雷神说“等了快3年。”
雷神说“他今日非比以往”,意思是以前光脚不怕穿鞋的,现在他有鞋子了,不能再做把丁喜生爵士的孙女丁露薇丢进轧纸机水泥搅拌机里那种事。
小美怕他为什么还要去求他读书。小美听说这个糙爷们是她父亲,即便很怕,也有孺慕之心。
还有,雷神为什么不许丁露薇唱“半斤八两”。一是因为魔音穿耳,二是因为她一个穿万元时装的大小姐,唱那种苦逼歌,违和感太重了。
感冒缠绵,脑子很糊涂的,求放假一天。另外琢磨下四方会面详情。
下次更新:星期三


第四十二章

詹俊臣进来时换了一身居家装扮,黑色开司米高领毛衫更显得他身形挺拔,黑色的瞳仁也更明锐湛亮。
他拉开书桌抽屉,递给美若一个文件袋。
里面数张旧相片。
詹美凤喜欢照相留影,但是时常不记得带上女儿,所以美若的相片极少,这寥寥数张几乎全是她的证件相。
“你还在调查我?”美若审视照片中旧时的自己,感觉很诡异,像是在凝视另外一个人。
“我难以克制好奇心。”詹俊臣观察她的表情。“你并不愤怒。”
“愤怒没有丝毫帮助。”她将相片收拾整齐,交还给他,“你有贵族朋友,想来在基督圣堂学院时也结交了不少同窗校友。按你们的年纪,现在应该都在呼风唤雨的位置上。小舅,我与孤女无异,我怎么抗衡你?”
他起身,问她:“来杯威士忌?”
美若摇头。
水晶杯相撞的声音悦耳,他低沉的嗓音同时响起,“越了解越震惊,我们詹家小公主,十九年人生,堪比成年人一生经历。”
美若阖眼,不自觉握紧拳头。
“可尽管如此,仍有我未能了解的。”他走过来,靠在桌边,歪头看她。忽然笑起来,“美若,近来有两拨人在找你。”
美若无动于衷,静静回视他。
“很巧合,他们筛选的条件相同,一是各大学院艺术史学科的学生,一是华裔年轻女性。”
“哦,是指我?”
“我想不出还有谁。”他浅尝一口金色酒液,深思道,“英国读艺术史的年轻华裔女性凤毛麟角,能令人不惜花费人力物力寻访的,应该是个美人。更何况,有一队人来自香港。”
美若抿紧嘴。
“你那位继父——”
“不要提他!”她重复,“不要提,我已经遗忘那些事。”
“是吗?那何必带两个保镖同出同入?”他放下杯子,弓下腰来,“你怕他。怕他哪个夜晚,跳进窗,捂住你的嘴;怕哪天你在图书馆里,他拉开你身边的座椅,和你道早安。听说,那是一只狡猾的狼,吃了无数人,牙齿上尚有血腥,但从未被人发现过他掠食的证据。”
美若咬住作抖的唇。
他眼中有克制的怒焰。“他不止猥亵你?”
美若抬眼看他,四目相对,他得到答案。
詹俊臣重重将手中杯子置于桌面,许久后才道:“你需要詹家的保护。”
她用了很久时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你的保护。”
“一样。”
她声音破碎,“我要付出什么?”
长久的沉寂。
“美若,你知道一块钻坯,从矿里开采出来,到一颗八心八箭的成品钻,需要多少道工序?劈割,锯切,成型,分瓣,打磨,抛光。既要尽可能保持钻坯的重量,又要尽可能减少瑕疵。一颗完美的石头,越贵重,需要的时间越久,数个月,甚至一年。”他的手指划过她的面颊,托起美若下巴,“而你,雕琢成形大放光彩,至少数年。”
美若眼中仍有疑惑。
“不要把小舅想象得太过不堪,事实上,更应该感谢那天晚上我浇灭了你内心报复的火焰。……我们都知道哪天晚上。”
“我真难相信,你会义务的,无条件的帮助我。”
“中国人习惯把无法解释的亲近归之于缘分,你可以这样理解。”
“我不是感情丰富的查尔斯。”
詹俊臣笑起来,凝视她面孔,“美若,你真可爱。”
不等她回应,他继续道:“接受我的保护我的照顾,我给你最有希望的未来。如果,你需要发泄,我们可以布下天罗地网,等你最怕的那个人到来时,将他送进韦克菲尔德监狱。这辈子,他再也别想看见太平山顶的日出。”
“我有别人保护我。”
“唐人街的那个侏儒?”
“不要侮辱我尊敬的人。”
“美若,他的能力有限。他最多提供给你几个大个子,几支枪械,想一劳永逸,你需要我。”
他给她时间考虑。
美若拿起桌上的杯子,细细地抿,直到喝完杯中残酒。“我需要更多时间考虑。对不起,很累了,我先上楼。”
“等一等。”他递来一只深紫丝绒面的方形扁盒,“生日愉快。”
美若回楼上房间打开,是一只造型简洁的白金镶钻王冠,以碎钻为橄榄枝造型,中间托起一颗榄核形黄钻,炫美夺目。
美若试戴,对镜照照,又重新收回匣子里。
接不接受他递来的橄榄枝?
这个问题其实是靳正雷与詹俊臣谁更可怕的问题。
美若裹紧羊毛被。
靳正雷绑她在床头,注射器被他握在手里,他眼中狂乱的光……
芬兰浴室,他只缠一条毛巾在腰间,满背的青龙,不顾她的抵抗穿刺进她身体……
他对平安挥手,要平安送她回家,说“看一眼放心”……
他跳窗前,回身抚她嘴唇,哄她说“会有人出薪水给你阿妈,养你很好养”……
幽暗的楼梯转角,他将她抵在墙上,舌尖探寻她的舌尖……
美若躲在被中流泪。
他是一头她捡回家的狼,残忍地毁了她的前半生。但是,詹俊臣不遑多让,他更像魔鬼,与他交易,终有一天她会依附他,卑微地仰望他。那将会毁掉她的后半生。
美若继续流泪。
她决定把考虑的时间无限期延长。
方嘉皓第二天教她骑马,抱了美若上鞍后,牵着希望慢慢踱步,让美若熟悉坐骑行动时背肌起伏的节奏感。
詹俊臣在旁观看,似有无限耐心。最后他道:“去泡个热水澡,我让琼斯太太给你送药膏,大腿皮估计磨破了。”
“这些我会告诉米兰达的,小舅。”方嘉皓酸溜溜的。
美若无力地点头,少做运动的她腰背像脱了节,任凭琼斯太太扶她进了浴缸。
洗好澡,琼斯太太帮她打理长发。
门外有人敲门,只听几句低语之后,琼斯太太退了出去。
美若系紧睡袍,梳好半干的头发,目视詹俊臣踏入她的卧室,后面紧随的是神色焦急的威哥。
威哥道:“詹小姐,四九叔请你回去,有要紧事要告诉你。”
美若转向詹俊臣,希望从他那里获得一些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