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伟坐着没动,赔笑道,“妈,以后我经常回来陪您,省得每次您和我生气。”
这边晓棠的洗碗工作做到尾声,谭晶晶背着书包出来,在厨房门口等叶晓棠,看叶晓棠擦干工作台洗手,她回头对道,“奶奶,爸爸,我和叶阿姨上学去了!”
宁淑华道,“今天让你爸爸送你。”
叶晓棠洗完手脱下围裙从厨房出来,摸摸晶晶的脸蛋道,“那晶晶和爸爸上学去吧,阿姨不送你了。”
谭晶晶不太相信似地看向自己父亲,谭伟起身在玄关处穿外套,招呼道,“晶晶,过来吧,妈,我先走了。”
他在出门前对来送他出门的叶晓棠点头笑了下,互道再见。

把晶晶放在学校,谭伟开着车,突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竟然在家住了一夜,在家吃早餐,送孩子上学。一路上他问晶晶为什么喜欢叶阿姨,晶晶说,“叶阿姨做的饭好吃!”
“没有了?”
“叶阿姨讲课比老师好。”
“还有吗?”
“叶阿姨对我好。”
谭伟默然。晶晶的话,就像早上叶晓棠做的青黄瓜,入口清雅爽脆,却让人回味绵长。
他突然了悟。他想起母亲说她昨晚思摸了一宿,他敲门要叶晓棠泡茶,说不定母亲也被惊动了,叶晓棠不陪他,看似怠慢了他,却是取悦了母亲。没有一个老太太愿意自己家的保姆三更半夜不睡觉陪儿子喝茶聊天,这小小的怠慢他不可能追究,可是给母亲留下坏印象,她就别想干了。
这叶晓棠真是聪明。谭伟的车转弯。或许,她也没有费心机思考,她不过是本能的反应。
谭伟的唇挑起。这叶晓棠要不是绝顶的精明,就是个懂得自爱的女人。

 

 

第八章 笙歌

袁心晴棕色的美丽烫发随着她娉婷的走路姿势在她的腰间轻轻地飞飘,她穿着件短短的黑色贴身轻薄连衣毛裙,一双黑色修长牛皮高筒靴,戴一条蝴蝶掠翼镶钻铂金项链。袁心晴带着笑行走在公司的走廊,所有遇见的人都客气和她打招呼,她旁若无人地,径直就推开了谭伟办公室的门。
袁心晴修长傲人的身材还不是最夺目的,最让人惊艳的,是她的面容。
她的五官带着刀削般深邃完美的棱角,黑眼睛,皮肤如婴儿般细腻紧致,白皙,沁着淡淡的光华。谭伟时常怀疑她是混血儿,或者有新疆的血统,但是袁心晴说她没有。
四年前认识了她,谭伟痴迷于被她的年轻美丽而不可自拔。当然能让他后来安心宠溺的,还有她接近张狂与尖刻的奔放思想,她不婉约,她很骄傲,当然一个女孩子长成那样,不把她宠得嚣张放肆,那男人就有点暴敛天物不知趣了。
袁心晴一进办公室,就把手臂上的外衣和挎包扔在沙发上,谭伟靠在椅背上看着她笑,袁心晴“哼”了一声,动身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端着杯子白了谭伟一眼道,“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谭伟道,“我可没招惹你吧,是炎炎和霍少又怎么了?”
袁心晴端着杯子往沙发上一坐,搅着咖啡道,“还能怎么,霍少又有了女人了呗!你说现在的女孩子怎么这么不要脸,才21,刚出来闯荡江湖,深浅轻重都没分出来,竟然就仗着宠爱,敢在职场上打压前辈,我看是活得不耐烦了!”
谭伟盯着她脸上完美的曲线,衔着笑打趣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咱们袁大小姐当初闯荡江湖时,倒是曾经怕过谁啊?”
袁心晴不以为然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响,轻轻地抿了口热咖啡,笑容在她的眉梢眼角舒展绽放开,说道,“当年我多低调啊,对前辈一向都是乖乖避让,不敢交锋的,在我这儿逗留久了,不是还劝着你回家吗?”
谭伟道,“你是怕我天天在你那儿不自由,嫌我这个老男人烦吧。”
袁心晴笑着起身放下咖啡,人就朝谭伟贴了过来,顺势坐在谭伟的腿上,搂着谭伟的脖子道,“我哪敢嫌你烦啊,你听说过哪个女人看着自己的金主心烦的吗?”
谭伟捏捏她的脸蛋,凑近前笑道,“那,昨晚想我了吗?”
袁心晴道,“你回家履行做儿子做爸爸的责任,我就是想,也不敢拦着啊,炎炎喝得烂醉如泥,我请不动我们谭大董事长,还是三更半夜把霍少叫起来。”
谭伟道,“三更半夜叫霍少,我倒是给你个胆子!”
袁心晴道,“你当我不敢啊!不过是炎炎有魅力,又受了气,霍少自己献殷勤,主动打电话来接的。”
谭伟拍拍她的脸蛋道,“去,该干嘛干嘛去,这在公司呢,少给我说这些废话!”
袁心晴爽快地起身,继续拿起咖啡喝,说道,“怎么样董事长,新请的助理不错吧,我什么时候可以隐退辞职啊。”
谭伟道,“谁说我准你隐退辞职啦?”
袁心晴将咖啡一饮而尽,笑道,“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人你都请了,你还想着让我日日夜夜被你压迫着?白天你是老板,想骂就骂,晚上…,哼,出去玩也要被你管制!”
谭伟笑道,“不是你说的,新人是找来让你支使干活的,不是替换你的,我什么时候同意你隐退辞职了?”
袁心晴俏生生瞟了他一眼,仰起头娇嗔道,“你讨厌!我出去忙了!”
谭伟点支烟,淡笑。既已招来新人,就得允许她隐退的,袁心晴这几天做的工作,就是新旧交接而已。
这丫头要单飞。从不瞒,明目张胆和他谈,和他要钱。可他还就是喜欢她这性子。
只是,谭伟深深吸了口烟,再悠缓地从鼻口中吐出来,她要单飞,就再也不是完全属于他个人的所有品了,她有她自己的属下,有她自己的应酬,有她自己的忙,而他呢?谭伟笑了一下,他要约会,要欢爱,却不可能去迁就她,去等她的。这丫头,他宠得她真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离了他,除了那点姿色,她还有什么?
谭伟掸落烟灰,他脸上的笑,就像一只老虎看着在自己身前摆威风的小狐狸。她说什么,女人没有自己的事业就没有尊严没有地位,对她这种叫嚣的论调,他一向听之任之不以为然,没碰过壁,没碰得头破血流,她永远不知道,什么才叫真的没地位没尊严。
谭伟掐了烟开始看文件,也好,本来拿钱让她办公司就是让她玩玩的,袁心晴不是没头脑,但是从头开始的苦,她吃不了。尤其是享惯了福的,再吃苦,没有他捧着罩着,凭她袁心晴想闯一番天地,那真就是天方夜谭。在他身边,自然可以可着劲嚣张,离了他,她才会乖,懂得巴巴地跑回来软着语气央求他。

感情是一场博弈赛,谁先动心,谁先在乎,谁先离不开谁,谁就输。袁心晴26岁,已经不是当年初入江湖的小女孩了。有些东西她懂,她比谁都明白。
就如同当初,她坦荡荡地迎着谭伟霸道而热辣辣的猎艳目光,从小到大,那种目光她很熟悉,她惯于应付。她不掩盖,也无需扭捏,谭伟追求她,送她礼物,她喜笑颜开地道谢,请她吃饭喝茶,她来者不拒地应承。她年轻漂亮,爱慕成功男人掌控自如的好风度,她从来不认为有什么错。
她没和人争抢什么,她既不想打败所有情敌,也不想取代原配夫人,她不过有自己的理想,男人对她来说,是阶梯,但不是目标。她最终是要站在男人肩上,而不是偎在男人怀里。
她需要人指点,提携,她没有这样的男性亲友可以依靠,于是面对萍水相逢的老板,他兴趣盎然,她青春美貌。
在他身边干了四年,虽是夜晚风流缠绵,可白天在他身边,她一向中规中矩,努力地工作,卖力地学,偶尔被他严厉呵斥责骂,在公司也不敢使半点小性子。
工作是工作,她分得清。即便在生活中,她也力量柔弱,看起来被惯得张牙舞爪,事实上只要他想要,她也只能随他掌控。
直到,她觉得她有能力独当一面了,她需要他的只是钱的支持了。她于是对他说,她要单飞,做老板。
她说要做他身边的一棵树,而不是缠在树上的藤蔓。他笑,说好。看着他几乎是宠溺的等着看好戏般的好笑表情,她知道,他也不过是由着她胡闹一次而已。
她更知道,他那样的男人,根本容不下身边有一棵树,他要的,只能是藤蔓。
他四年来一如既往的宠爱,她不知道,现在在他们之间,到底是谁离不开谁。尽管从一开始,她没想嫁,他也没想娶。
他能和自己一直这么厮磨,就是看上了她有野心和她内心桀骜不驯如同小豹子,他怕了一个女人对他用情至深,以死相逼。
和新来的助理做着交接,看着新助理忙碌而去,袁心晴抱臂笑了。她成功了,她夙愿得偿,修行圆满;她失败,也不过是回到原地,做他的小女人而已。所以在这场博弈里,她只可能收获成功,无所谓失败。
不过既然是留着后路,她当然得发挥吃醋撒娇的本事,新的助理,是个男的。

袁心晴难得自在,交接完工作,袖手旁观看着谭伟滴溜溜地忙。下午四点半,谭伟刚刚得了空,四点五十,他还有会。
袁心晴正歪在沙发上翻着杂志,谭伟进了屋径直靠在座椅上命令,“死丫头,泡茶。”
袁心晴笑嘻嘻地泡好茶双手奉上,谭伟却并不接,含笑盯着看氤氲的茶气里她精致到骨子里的美丽笑颜。袁心晴把茶放在桌上,亲昵地凑近前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咬着他的耳朵道,“你什么时候忙完,晚上我请你吃饭。”
她的项链在谭伟的脸旁晃,谭伟闻着她身上淡淡散发的幽香,问道,“上哪儿。”
“我一早订好了,梅府家宴。”
谭伟道,“好啊。我忙完了一起去,今晚没应酬。”
袁心晴从后面为他揉着肩,谭伟端过茶轻轻地抿,他夜少睡,白天忙,袁心晴知道他的习惯,茶非常的浓酽。
谭伟突生几分疲惫,拉过她的手,一骨节一骨节地摸着她纤长的手指叹息道,“晴儿真的走了,我倒是舍不得这么个聪明剔透的人了,至少知道我什么时候要喝茶,要喝什么样的茶。”
袁心晴道,“哼,是少了个人被你支使,你觉得失落吧。”
谭伟笑不语,似乎在回味白天挨了他训斥晚上被他压在身底下取予求的销魂滋味。
袁心晴力道适中地为他揉着额头和太阳穴,谭伟正开始享受,袁心晴的电话响了。
“炎炎?你没事吧,怎么样了?”袁心晴边接电话边冲谭伟做了个鬼脸,压低声音出了门去。
办公室静悄悄的,谭伟盯着角落里一片青碧的发财树,他突然有几分落寞。袁心晴平日里,在公司不敢这么做,至少也要和他打招呼,“董事长,我先去接个电话。”

在梅府家宴,自然少不了袁心晴最喜欢吃的鸳鸯鸡粥和浇汁鳜鱼,谭伟又点了干烧玉环虾和桐轩一品蒸肉。梅府家宴的鸳鸯鸡粥确实清淡爽口,但谭伟却异常诡异地怀念起小时候的那满屋粥香。母亲,那时候不过是他现在的年纪,对他要求特别严格。不过那时候父母感情甚好,母亲教书,爸爸在政府上班,他下了学巴巴地等吃饭,闻着满屋粥香越发饿。
后来,爸爸辞职下海做起了生意,生意越做越大,他的家渐渐不同了,有钱了,可是父母的感情,却是越来越冷,越来越僵。
他隐约知道为什么,父亲越来越少回家,他也曾一度恨自己的父亲的。
袁心晴在一旁望着他道,“你怎么了,吃着吃着菜,愣什么神啊!”
谭伟笑着伸手掐她水当当的脸颊,袁心晴扯开他的手俯身吃菜,娇嗔道,“去!人家吃饭呢!”
谭伟的手复又抚上去,这次袁心晴任他摸着自己的脸,呷了一口波尔多木桐干红葡萄酒,半昧灯光下葡萄酒在高脚杯中轻轻流转的妖红颜色,像极了她轻柔淡染荡漾开的魅惑笑颜。
袁心晴以为谭伟会吻过来,不想谭伟却是松了手靠在椅背上远远地观望,似笑非笑着,颇有几分玩味。袁心晴很是明艳地笑了一下,用纤长的手指拨开虾,优雅地送入口中,右手食指上硕大的蝴蝶戒闪着熠熠的光。
袁心晴咽下虾,呷了口酒笑道,“你今晚怎么了,是不是想到明天我就不去上班了,舍不得我啊?”
谭伟道,“是啊!”
袁心晴嘻嘻笑着,剥了只虾欠身送到谭伟嘴里,用餐巾纸擦着手,说道,“真的还是假的啊,舍不得我?我不过是白天在别的地方上班罢了,晚上还在你身边,何况这几天我也上不了班,倒是要做几天家庭主妇,在屋里等你回来呢!”
谭伟道,“好啊,乖乖等我回来。”
袁心晴一脸悠然向往,“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想几点睡就几点睡,反正不用上班,那是神仙过的日子!”
谭伟半笑着盯着她,“你吃完了没,吃完了回。”
袁心晴惊叫,“这么早回?才几点啊!”
谭伟笑道,“我看着菜没胃口,看着你,却很有胃口。”

夜十点,两个人云雨过后,袁心晴意犹未尽地勾着谭伟的脖子,半压在谭伟的身上撒娇,“人家还想要,再来一次吧,嗯?”
谭伟掐了把袁心晴的脸,把她往身边一按,笑骂道,“你示威呢是不是,还想要,我看你不是想要,是想累死我!”
袁心晴嗤嗤笑着,谭伟不理会她,起身去了浴室冲澡,袁心晴瞟了一眼时间,竟自也钻了进去。
她凑到伞花下抢水,谭伟笑着拍了她屁股一巴掌,袁心晴回头嘻嘻笑,“我一会儿要出去,我先洗。”
谭伟的脸黑了下来,“什么时候了,不许去!”
袁心晴道,“才十点而已,北京的夜生活还没开始呢,大叔!”
谭伟从后面抱住她的胴体,一口叼住她的脖子,含混道,“是欲望没满足,要出去撒野吗?真以为我收拾不了你!”
袁心晴缩着脖子娇笑道,“是炎炎,还有平时几个要好的朋友出去一块玩一玩,要不,你也去吧,省得她们灌我,你给我挡酒。”
谭伟道,“我一个大男人坐你们一堆女人中间听你们东家长西家短,不是斗富就是攀比,你当我有病啊!”
袁心晴嘿嘿笑,“女人不谈论时髦品牌还能说什么,难不成一堆女人坐在一起说生意啊?那是你们男人干的活。”
谭伟的手从她的胸前流连,转而一巴掌拍在她臀上,“去,滚出去玩吧,别妨碍我洗澡。”
袁心晴美人鱼一般钻开来,扯了浴巾裹上,勾着谭伟的脖子“啵”地一吻,说道,“不用等我回来了!”
她在闪出浴室的当口,风情万种地笑着一回眸,谭伟朝她扬了把水,袁心晴嬉笑着关上门。
她要化妆换衣服,谭伟故意多冲了一会儿,出来时袁心晴已经走了,卧室里扔着她白天穿的衣服,最上面黑色的蕾丝珍珠内衣,似乎带着某种欲言又止的诱惑与挑逗。
谭伟躺在床上,肆无忌惮地放松四肢,却睡不着。他起身在屋子里晃,靠在沙发上吸烟。他并不喜欢人群,但是他受不了寂寞。
幽暗的夜色,外面是花花绿绿的繁华。她跑出去疯,却落得他独守空房。
谭伟穿戴整齐,出门,开着车就走。过眼是夜色的华美与苍凉,谭伟开着车在北京的四环路上,一时之间,他没有目标,成了漂泊。
这个时候,娱乐场所正如同烈焰烹油,锦上添花,他自然可以去拥抱美女,饮酒,尽情地调笑。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突然就想起母亲的话,身体都被掏空了。
放纵有放纵的代价,花出去的不仅仅是大把的金钱,买到的也不仅仅是欢哗的色相。
寂寞像是侵入骨髓里的罂粟,繁华恰似它的营养。每当繁华散场,它越发放肆地,葱葱郁郁地绽放,浓烈得让人绝望。
过了这个夜晚还有清晨,忙过了这个白天终会是深夜。在每一个独处的缝隙,寂寞不期而至。
谭伟的车不自觉开回了家,他停车的时候,感到自己饿了。他想吃一碗香浓的大米粥,就着那清香爽口的小黄瓜。
从车里出来,有点冷。谭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他家里的人应该睡了。
他下意识地瞟了眼叶晓棠的房间,还亮着灯。


作者有话要说:把袁心晴从28岁改成26岁了,嘿嘿~

 


第九章 香薰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谭伟开门,打开门厅灯,换鞋。叶晓棠从房间里出来,打招呼道,“谭先生回来了!”
谭伟“嗯”了一声,宁淑华也披衣出来,谭伟唤了声“妈”,宁淑华坐在沙发上道,“怎么回这么晚?”
谭伟过去在宁淑华身边坐下,对叶晓棠道,“我想喝碗大米粥,熬得香香稠稠的。”
叶晓棠“哦”了一声,去厨房拿出砂锅,放上水,打火。她走出去问谭伟,“谭先生想吃什么小菜。”
宁淑华道,“不用麻烦,有什么,你看着弄点,简单就好。”
叶晓棠说好,动身为谭伟泡了杯茶,茶很淡,宁淑华看了一眼没说话。谭伟接过茶,看着叶晓棠进了厨房,他一直没出声,心里想看看这女人知不知道给他做黄瓜。
母子俩闲聊了几句,宁淑华回房睡了。谭伟靠在沙发上抽着烟,粥香从厨房里一点点飘散出来,越来越浓。
叶晓棠端了小菜出来,谭伟看了就笑了。蕨菜杏仁,青黄瓜。
这女人并不笨嘛!谭伟微微倾身,一边弹烟灰一边抱歉道,“这么晚了麻烦您,不好意思。”
叶晓棠笑道,“没关系。”
蕨菜杏仁里若有如无的香油的气息飘进鼻端,越发勾起谭伟的胃口,他忍不住掐了烟拿起筷子夹了一口。
“叶小姐手艺真好。”
叶晓棠笑笑,起身去看粥。
等到粥热腾腾地端上来,菜已被谭伟吃了一半。谭伟用筷子搅着粥散热,一边道,“叶小姐天天早起晚睡累不累。”
叶晓棠道,“不算累,又不是重体力活。”
谭伟笑,端起碗轻轻地喝了口粥,很满足地任凭粥温热香浓地滑入腹中。
身旁的女子淡静而婉约。谭伟忍不住道,“叶小姐整天买菜做饭的,不烦吗?”
叶晓棠道,“还行,其实做饭也挺有意思的。”
谭伟瞟了一眼她房间的灯,笑道,“叶小姐正在看书是吧。”
叶晓棠道,“呃,是,习惯了,睡前翻翻而已。”
谭伟“哦”了一声道,“那叶小姐平时都看些什么书。”
叶晓棠有点为难,像谭伟这样整日忙于生意的人,说自己平日看的书怕是有点不合时宜,于是挑了个畅销红火的,“就是,像《明朝那些事儿》啥的。”
谭伟支吾了一声,几乎是贪婪地喝光了粥,叶晓棠见状道,“谭先生还要吗?”谭伟道,“不要了,饱了。”
叶晓棠于是起身收拾,厨房的门没关,谭伟斜靠在沙发上,看着叶晓棠洗碗。她穿着高领毛衣,头发几分散乱地垂下来,那副温婉的书卷气,几乎淡泊优雅的表情和动作,让谭伟的心不由渐渐沉静下来,眼眶有些微微的温热。
林惠也有一身书卷气。只不过林惠的温婉是闲淡的,温存而满足,而叶晓棠,她举手投足的温婉似乎挟裹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沧桑。
她清澄的眼神,仿若看过尘世繁华悲欢后的了悟空明,让人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撩拨一下,清静,但很舒坦。
就在叶晓棠擦着手准备和他告辞的当口,谭伟的话已然传出来,“叶小姐过来坐会儿吧,说说话。”
叶晓棠怔住。
她在沙发上坐下,谭伟道,“我一直在外面忙,我妈的身体,最近都好吧。”
叶晓棠莞尔,“阿姨身体不错,血压控制得很平稳。宁阿姨她注意锻炼,心胸也开阔。”
谭伟抽着烟淡淡苦笑,“也是,除了我,没人惹她生气。”
叶晓棠笑不语。
谭伟道,“我妈这辈子,当了一辈子教师,教出的儿子,却不争气。”
叶晓棠道,“天下的父母,有几个不和子女生气的。亲生骨肉,没有隔夜仇,谭先生不用介意。”
谭伟道,“估计像你这么乖巧孝顺的女儿,不会惹父母生气吧。”
叶晓棠摇头笑,内心苦涩的,她这样的女儿,如果真的孝顺,就应该在父母身边,有稳定的工作,和美的家庭,可爱的孩子。
谭伟见她轻轻摇头,不语,也不再问,转化话题道,“我妈性子直,说话冷,有什么对不住的,叶小姐别介意。”
叶晓棠连忙笑着说,“宁阿姨对我很好。”
谭伟道,“晶晶呢,这孩子没气你吧?”
叶晓棠道,“晶晶很乖,很惹人疼。”
谭伟轻飘飘地吐出烟圈,眼神温柔下来,浅笑道,“她乖吗?不会背着大人,在外面淘气吧?”
叶晓棠道,“晶晶不是那样的孩子,就是对她那个年岁来讲,性子太安静内向了。一放学就回家,同龄的朋友也比较少。”
谭伟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按灭,轻声叹气道,“原来也是挺爱玩的孩子,可能是因为她妈妈过世,两年了,她一直没缓过来。”
这个话题很沉重。叶晓棠没有接声,只是抿嘴淡淡笑着,眼神看着桌子一角。谭伟靠在沙发上,笑,说道,“老人和孩子就拜托您多用心了,工资的事好说,还可以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