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斩凤仪,有一个秘密。他很怕别人对他好,别人一对他好,他就心软。
可是他恨自己心软,所以别人一对他好,他就马上恩将仇报。
小时候他摔倒了,那个付清流赶来扶起他。他马上扬了把沙子,把付清流推倒在石头上,磕破了头,流了好多血,现在头发里还有一道大疤。
那年他还不到七岁就如此邪恶,从此付清流再也没理过他。可李安然不是,他总是暗算李安然,李安然该对他好,还是对他好。
他一开始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李安然敢对他好?
后来他明白了,李安然看穿了他。而且李安然有足够的智慧和能力,躲过他的暗算。
他明白了,可是他不服气。他虽然不服气,可是他偷偷地哭了。
他叫李安然哥。他享受着他哥哥的关心和爱护,他继续乐此不疲地暗算,做小白眼狼,做恩将仇报的毒蛇。
从小李安然就打他。他每次恩将仇报暗算不成,李安然气极了,就打他。他挨了打也觉得很快乐。
因为李安然了解他。世界上有个人了解他,肯包容他。他于是继续心安理得地享受李安然对他的好,忘恩负义地暗算,愤恨不平地挨打。他乐此不疲。这世界上只有李安然一个人识货,肯陪他玩游戏。
他必须得帮李安然,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他的哥哥,他自己除外。
想来自己这怪异的性子,也应该是得自家里的环境吧。女人之间的斗争真是可怕,一个又一个孩子死了,他能存活,自然有他存活的理由。
他从来就有陷害人的天分,他四岁就表现出非凡的天分。他四岁就懂得怎么讨好,怎么掩藏,怎么栽赃,怎么自保。
别人对他好,他有一种出自本能的抗拒,他老觉得那好,有陷害他的目的。
别人恨他,他反而觉得安全,因为他知道那个人恨他,他会留神,他一留神,就没人能害得了他。
久而久之,就成了他的性子。好像不那样,他就浑身不痛快。
除了李安然,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之所以那么惹人恨,是因为他骨子里就缺少安全。
李安然懂。所以能一直对他好。其实从很小的时候,从他明白李安然之后,他都很想像心无芥蒂的孩子一样钻进哥哥的怀里,安然享受一下被人呵护疼爱的感觉。可是他做不到,他觉得那样很丢脸,他倔强地坚持自我,恩将仇报。越是渴望被疼爱的感觉,越是暗算得凶狠,李安然越火大,打他越重。
没关系,反正斩凤仪知道,他暗算不了他哥哥,反正他做哥哥的打过了,还是会对自己好。
只是而今,那个男人在哪儿啊?李安然亡命天涯,他的处境很凶险。他知道,他的哥哥,处境很凶险。
斩凤仪坐靠在栏杆上叹了口气,然后意味深长地抚着自己的嘴角,笑。这世界竟然有那么胆大的男人,敢把自己漂亮的老婆托付给他斩凤仪。
楚狂还真不是一般的胆子大。
好像,他如果不欺负了沈紫嫣,就有点辜负了楚狂。送上门的货若是不要,是不是有点看不起人家。
可是斩凤仪有点意兴阑珊,既然只是游戏,只是表演,多演一场少演一场,好像也没多大关系。
他不抢沈紫嫣其实也很有合格的理由,他也打不过楚狂。
但其实他斩凤仪的脾气,就算打不过,抓住机会该调戏还是应该调戏。否则他斩凤仪,就不是斩凤仪了。
但斩凤仪他这次还真是出不了手。
沈紫嫣的脾气,怕是会一死了之。楚狂和他之间,非拼个你死我活。可是他斩凤仪不想死,他也不想楚狂死。话说,能找到一个这么有趣的人,还那么懂音律,弹琴弹得那么好,不容易。何况,自己打不过他,他真要拼命,死的人是自己。
关键是,能这么信任他,说明楚狂好像和李安然一样,看透了他。
被人看透一点不好玩,他不希望被人看透,可是真的被人看透了,他对那人又好奇又感激。
人人都说他爱美女。其实他到底有多爱美女,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许,李安然知道,楚狂也知道。
楚狂孤军奋战,撑不了太久。
他撑不住,李安然一定现身,为他分担。
李安然现身,凶多吉少。
所以他,斩凤仪,必须帮楚狂。
需要付出的代价他自然很清楚。以斩家和问鼎阁为代价。
兄弟有难,鼎力相助,两肋插刀,是不是很俗。
可是袖手旁观,与世浮沉,庸庸自保,更俗。
何况是,他自由散漫惯了,他眼高于顶,他看谁都不服气。面具人想控制斩家,控制他,他宁愿死。
不自由,毋宁死。我斩凤仪要游戏整个人间,怎么能任凭一人掌控了天下?
所以楚狂,我只能帮你。关键是,我不帮你,谁还敢帮你。
楚狂只觉得这场战争很惨烈。
十二名白衣堂的弟子,现在只剩下九个。他们整整齐齐站在楚狂身后,等着楚狂一声令下。
楚狂冷冷地看着面前只露着两只眼睛的黑衣人,穿着宽大的袍子,看不见脚,披头散发宛若鬼魅。
黑衣人的后面也站着七个和他一样装扮的黑衣人,就好像大鬼后面跟着七个小鬼。
他们出手甚是厉害,很诡异。楚狂甚至怀疑他们是人还是机器,往往被砍倒在地,一转眼又会跃起来给人致命的一刀,然后再死去。
白衣堂的弟子不了解这种打法,打倒对方后就有所疏忽,结果对方死了两个,他们死了三个。
楚狂实在想不起江湖中这是什么门派,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和为首的交了两轮手,对方和他一样,不怕死,且招数诡异。
楚狂忍不住问,“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交了几下手,心下佩服的紧,可这一上来就打,你死我活的,就算要我死,也得报上名来,我也好知道我是被谁杀了!”
为首的道,“我们叫冤魂。”
楚狂抬头看看天,中秋刚过,月光还很好,这群鬼一样的人站在菲虹山庄的废墟里,拿着雪亮的快刀,确有几分阴森。
楚狂扛着刀就笑了,“你们这叫什么冤魂,杀人夺命,我看应该叫制造冤魂才对。”
为首的黑衣人不说话,只是很好奇地看了楚狂几眼。
楚狂笑道,“看我干什么,看完了还不是一样要杀吗?”
为首的黑衣人道,“我只是想看清楚,你是纯粹在说笑,还是在想对策。”
楚狂道,“当然是在想对策,纯粹的说笑,不用带着刀吧。”
为首的黑衣人道,“那好!”一甩头发挥刀已经冲了过来。
楚狂很少这样后发制人,一向都是他的刀很强势很不要命的。可是今天他碰上了更不要命的。
楚狂扛着刀等着他,黑衣人近身,楚狂挥刀过去,不想黑衣人突然多了一把刀,神不知鬼不觉地刺向楚狂的小腹。楚狂躲闪,那黑衣人又多了一把刀。
一把刀被格住,一把刀被拦击。黑衣人又多了一把刀。
楚狂好奇,这鬼一样的男人,到底有多少把刀。他于是躲闪。他闭着眼躲闪。
他好音律。闭上眼睛他的耳朵特别灵。他试过,他留神听一片花瓣坠落,他的刀挥出去,准确无误把花瓣砍断陷在泥里。
好。好快的刀。他轻轻一闪,削断了他左边的头发。刀回路转,他一低身,刀风在他头顶而过,紧接着又折回来,他闪,刀贴着他的右耳削过。
终于等到了,六把刀,打着旋儿飞过来。
这冤魂应该去和二哥玩暗器。楚狂这样想着,突然暴喝一声,两眼精光尽现,挥刀呼啸着砍过去。
死亡的呼唤。
强劲的风声,刺耳的尖叫,混合着楚狂的暴喝在嗡嗡地回响。
刀刃茹血。黑衣人一刀两断。楚狂又转手一刀,黑衣人被削成四块。
一个瞬间黑衣人还是有意识的,他看见楚狂回身抡刀,将四把刀从他的衣服上环扫开。然后他感到自己被分崩离析,他听见楚狂恨恨地嗜血道,“你是冤魂,就应该躲在地下,不应该跑到上面来。”
黑衣人死。
楚狂弯腰捂住伤口,用刀杵着地。
周围一片混战。
白衣堂的弟子骁勇,但难敌黑衣冤魂的诡异。他把为首的杀了,剩下的似乎越战越勇。
项君若的武功高超,只是他的左手剑还不很熟练,可是他杀红了眼。
有一点别人无法比拟,项君若他有无比丰富的杀人经验,他凭手感就能判断人是不是真的死了。所以倒在他剑下的人,永远不可能再跃起来。
他很机警。楚狂的身体对危险的敏感度是出自本能,项君若后天的训练对危险也具有非常敏锐的嗅觉,所以他的左手剑虽然不能随心所欲,但身体能躲过对手出其不意的袭击。
又是两名白衣堂的弟子倒下,楚狂很想冲过去帮他们,可是他力不从心。他只想跌坐在地上,喘一喘气。
他不比李安然。李安然的内力其实很邪性,伤再重,要命的时候总能迸发出来,可是他不行。鬼知道,刚才那要人命的一招,实在是饮鸩止渴,他透支了自己的内力了,强忍着憋着一口血没吐出来。
黑衣人似乎察觉出他的气力不支,纷纷向他这边杀来。项君若退到他身边,替他抵抗。
楚狂一咬牙,支起身子和项君若背靠背,来人突然怯手。
有一个短暂的停歇。双方人对峙着。黑衣人还剩四个,白衣堂的弟子,还有六个。
打下去,就是胜也是惨胜。
偏偏夜空中又跃下一个人影,一身大红的衣裙,在风里飘摇。
她没有蒙面,一张脸很是清丽。她背着手在空中,反弹着琵琶。
楚狂有一个错觉,他猛一眼还以为是斩凤仪来了。可是一听那琵琶声,他再也忍不住,吐出血来。
他是懂音律的人,要说用声音使人受伤,他肯定伤得最重。
他有一个刹那有点绝望,今晚,就死在这了不成?
然后他听到让他内心一振奋的箫声。一个大红的身影鹰隼一样横空飞掠。这回,真的是斩凤仪。
第九十三章 诡艳伏尸蛊
楚狂突然笑了,仰天苦笑。
二哥这几年交往遍天下,不知道帮了多少人。真正危难的时候,除了他,竟然是斩凤仪出来解围。
交乃浮云,情如流水。所谓交情,不过是浮云流水,即生即灭,想来千载之下熙熙攘攘的人,竟然都不如一个叫苏小小的女人看得明白。
他斩凤仪是什么人,不是世人眼中喜怒无常的小人吗?
那么他楚狂呢,不就是一个被人视作玩物只知道出入青楼拼刀斗狠的市井小混混?
他不顾危险站出来替二哥独挡一面,这好说,他们是兄弟,是知己,他本来就讲义气。这些年他不务正业,李安然善待他,信赖他,为他娶妻成家,李安然有难,让他袖手,比杀了他还难受。可是斩凤仪呢,斩家的大少爷,他不是从来都不记恩,只作恶的吗?
斩凤仪吹奏玉箫,身体横扑,衣袂齐齐向后飘散,宛如凌空展翼的凤凰。反弹琵琶的女子在刹那间屈居他下,一下子将琵琶弹得急促缭乱,对抗斩凤仪的玉箫。
白衣堂的弟子捂住耳朵抵抗头痛,黑衣人皆围着楚狂,动也不动。
楚狂靠着项君若的背,抹了把唇角的血,对项君若道,“他来救场,我们今晚估计死不了了。”
项君若苍白的脸苦笑,“也未必,说不定人家也会来救兵。我听说过,冤魂的首领,是姐妹俩。”
那项君若说得要多准有多准。他的话刚落,从西北方飘来一个大红衣的女子,怀里抱着个箜篌。
她直袭楚狂和项君若。一时间楚狂和项君若二人头疼如裂。楚狂突然一股怒火,大喝道,“护着我冲出去!”
项君若打起精神,一剑在黑衣人中冲出裂口,二人冲出包围,楚狂奔向凌乱的碎石处一屁股坐下,抓起一块较大的石块在自己的刀上砸得铮铮有声。
箜篌女子娇笑道,“楚狂不愧是楚狂,妙解音律的大行家,只是你内力不济,砸刀又能支撑几时?”
楚狂仰面披发大笑,发出一声清越激昂的啸声,箜篌女子“咦”了一声,纤手盈盈而下,项君若欲冲上去杀她。
这边箫声响起,楚狂和项君若顿感轻松。青衣沈霄闪身出来,楚狂微微松了口气,沈霄虽然不懂以音惑人,但他懂音律,知道怎么破坏箜篌女子乐曲的杀伤力。
一时间沈霄和斩凤仪联手对冤魂姐妹,乐曲激昂起伏,金戈铁马,难解难分。
晓莲在房里,只觉得头疼如裂。
婷婷在一旁保护她,甚是奇怪,“为什么你老是头疼, 先生一听声音很快跑出去助战了,我听起来没什么啊,只是有点乱。”
晓莲吃力道,“你不懂音律,还好一点,可是我,我却是受不了了。”
婷婷一把扶住晓莲,一边忍不住从窗户往外看,她只觉得非常怪异,看着两队人马谈来奏去,不解其中奥秘。
晓莲苍白着脸,忍着如裂的头痛,对婷婷道,“你出去,把琴给四哥送去。”
婷婷道,“不行,楚狂哥哥严命我要保护好你,我不能离开你半步的。”
晓莲道,“快去。你离开我一会儿我不会死,若是外面咱们的人输了,我们谁也活不成。”
婷婷见晓莲痛得厉害,说得很严重,怔怔地点点头,抱了楚狂的焦桐孤凤琴来,飞掠了出去。
楚狂见了她来,大喜。婷婷把琴交给楚狂,楚狂道,“我正发愁,你就来了,来的正好。”
楚狂说完,拉了项君若的手来,弹琴。项君若虽然也有伤,但内力比楚狂强些,他运内力于手指,楚狂抓着他的手弹琴,顿时胶着的局势大改,冤魂姐妹渐露败迹。
斩凤仪笑道,“好噫!”凌空翻飞,玉箫急转直下,变成刺耳的尖细的叫声,一掌直劈琵琶女。琵琶女银牙一咬,翻转琵琶如盈盈的银盘。
斩凤仪中途变招,左脚上钩一个翻身,玉箫横挑而上,听得“铮”一声响,琵琶弦断三根。
他轻薄的手掠过琵琶女唇角的发丝,与琵琶女结结实实打了个照面,莞尔一笑,唇几乎就吻上人家的香颈。
琵琶女只觉得好一个风流妩媚的男人,他欺身于自己一交错,眼角含笑,自己甚至可以感知他唇角温热撩人的气息。
琵琶女一蜷身,转瞬间的衣发飞扬,让她的面孔看起来有几分迷乱。她雪白的玉臂一回转,指尖轻触琴弦,斩凤仪在她身前斜逸,顺手牵羊,挥玉箫,轻挑慢捻,琵琶弦断,琵琶女的手指被弦震出血珠。
斩凤仪回眸一笑,风流百媚,伸手将玉箫打了个转儿,听得一声撕裂,琵琶女的整个外衣如凌空断翼的蝶,飞飘而下。
斩凤仪杀机暗动,反手玉箫直指琵琶女后心,在即将点中的一刹那,琵琶女突然鱼一样向前游,斩凤仪一不做二不休,顺势挑掉了她身上的亵衣。
空中是琵琶女曼妙如玉的胴体,她昂头凄然一笑,哀艳的眼神使她如同一株在虚空中盛放的罂粟。
她长着很美的发,乌黑浓密,长而且茂盛,在虚空中辗转缭乱,如同水波荡漾翻卷的水草。
斩凤仪轻佻依旧,却没打算怜香惜玉,他的玉箫如同短鞭一样抽过去,琵琶女玉臂一震,手里断了弦的琵琶从空中跌落,在地上重重地碎裂。
他的玉箫就势向前一送,抵住了琵琶女的锁骨。琵琶女向后翻仰,斩凤仪竟然用玉箫追了上去,于是空中就是一个很香艳很暧昧的姿势,他持萧衣袂飘飘在上,琵琶女玉体如梭,黑发缭绕在下。
箜篌女心中急躁,眼见姐姐败落,却丝毫不能□救助,面前的青衣老者似乎不熟悉她的套路,可是步步紧追,咬着不放,她心中恼怒,挥动箜篌欺过去,楚狂心下一紧,赶紧调整乐曲助沈霄。
箜篌女一时昏眩,那边琵琶女却精神一振,返身一脚踢过去,纤纤玉足险些勾掉了斩凤仪的玉箫。幸亏斩凤仪机灵,撤的快,转手横抽,一下子扫中了琵琶女的脚,琵琶女吃痛,缩回腿脚,欺身反扑。
她的目光甚是阴森冷厉,手指是美妙的兰花指,晃到眼前突然变成凌厉的爪法,她细长冷硬的指甲画着兰花,在月光下闪烁异彩。
斩凤仪几乎被她抓花了脸,硬生生避过去,心下恼怒,玉箫横扫,转瞬在嘴边清越地吹奏起来。
琵琶女身体痉挛挣扎,猛地喷出一口血来,斩凤仪飞快地躲闪,眼睛亮晶晶含着笑,冷酷,残忍。
琵琶女一口血吐出之后,似乎对乐曲不再敏感了,仰天甩发嘶叫一声,如同一具冤死索命的鬼魂,不顾一切扑向斩凤仪。
她洁白的胴体,淋漓的血,散乱的长发,绷紧流血的嘴角,惊怒迷离的眼神好似失去了思考的理智,整个人冷酷疯狂如同复仇的鬼魅。
空气中的气息有些许微妙的变化,斩凤仪似乎也迷狂了,突然狠狠地冲过去,萧打脚踢,抵死纠缠。
箜篌女痛呼一声姐姐,也是红了眼睛,拼死挥动箜篌向沈霄砸去,沈霄吹着玉箫躲闪,险些被砸个正着!
婷婷看得呆了,“呀”地叫了一声。楚狂道,“死丫头快别看了,你快过去用小小咬他们,这么久拿不下,我们没有内力再助他们!”
婷婷如梦初醒,飞身跃了过去,掠在箜篌女的背后,一声哨响,小小凌空腾出,狠狠地咬了箜篌女一口。
婷婷还不放心,又吹笛让小小咬了一口,见箜篌女动作缓慢,凌空吐血跌下,才放心地掠到琵琶女那边去。
可是斩凤仪和琵琶女在抵死纠缠。琵琶女似乎迸发了超人的力量,招招致命,像是一具没有被人控制的杀人机器,打法和黑衣人如出一辙。
斩凤仪这么多年风流潇洒惯了,他一向比较游刃有余,突然让他发狠下死力应战,他于是有一种狂野的兴奋。
拼死,顾不得那么多了,淋漓尽致地酣畅,琵琶女越疯狂,他越野性。
可是婷婷看着很怕。她掠到琵琶女的背后,瞅准时机吹动哨子,小小跃出,偏偏纠缠肉搏中的斩凤仪在那个瞬间翻转过来,小小一口不偏不倚咬在斩凤仪的后腰上。
婷婷惊呼一声,琵琶女挥手抓向婷婷,亏得婷婷轻功好跑得快,在琵琶女手上侥幸逃脱。
也是急中生智,婷婷不停地吹动哨子,小小兴奋地连连咬在琵琶女的身体上,转眼间琵琶女的身体一片黑气,她哀叫一声,跌下地去。
这边沈霄已经冲过去给斩凤仪服了解药。楚狂见状,一下子瘫倒在琴上,项君若发了这么久内力,也是虚脱地倒下。
婷婷惊惶地看着地下的尸体,说也奇怪,那姐妹两死,所有黑衣人皆软绵绵瘫在地上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白衣堂的弟子连忙上去斩草除根,清理战场。
斩凤仪喘过气来,咬牙恨恨地骂婷婷,“你个死丫头,你咬谁呢!”
见斩凤仪怒,婷婷吓得躲在沈霄背后,一动也不敢动。斩凤仪作罢,呲牙咧嘴地往地上一靠,抚慰自己的伤。
杨九翔赶来给楚狂看脉,楚狂吃痛地咬牙忍了忍,站不起来。项君若担心独自在房里的晓莲,不顾伤痛踉跄着进屋去看。
晓莲痛昏过去了。她不懂武功,却是通音律,无力抵抗,身体采取了安全保护措施,昏过去,听不到声音。
她的脸苍白如纸,项君若一时心痛,冲过去一把抱住,唤她。
晓莲蹙着眉,似乎还有未消化的疼痛。项君若无措地抱着她,然后对上了晓莲刚刚睁开的清亮的眼睛。
项君若欣喜,抱着晓莲连声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事?”
晓莲茫然摇头,项君若道,“我给你倒水。”
说着起身踉踉跄跄地向桌子边走,中途不支,晓莲一声惊呼冲过去扶住他,项君若心里绷紧的弦一松,身体不自觉重了起来,不可阻挡地往下跌,扯得晓莲一个趔趄,一下子就跌在他的怀里。
晓莲只觉得身子控制不住倒下,项君若刹那迟疑,然后从后面静静地抱住她。
她没有动。她感到项君若身体暖热的温度,她甚至可以感知项君若苍白的脸在转瞬间变得滚烫。
她没有回眸,她也不敢回眸,她突然害怕看见项君若火热而怜惜的眼神,有好多次,那种眼神让她感到无措。
她只是关切地问,“项大哥,你没事吧?”
项君若松开她,她回头起身扶项君若起来,见他苍白的脸上豆大的汗珠一行行滚落。
项君若吃力地笑,说没关系,就是内力用太多了,有些虚。
这边杨九翔扶楚狂进了屋来,沈霄和婷婷在后,杨九翔见项君若支持不住,连忙赶过来,为项君若服药治伤。
斩凤仪踉跄着在白衣堂弟子后面进了屋来,一下子躺在床上,扯开衣领,大口地喘着气,骂道,“还真是邪性,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杀这一屋子伤兵,真要命!”
说完他要茶喝,婷婷现在不敢惹他,躲得远远的,晓莲为他端过茶去,斩凤仪含笑多看了几眼,问道,“你就是晓莲啊,害得楚狂和项君若日日挂念满世界找。”
晓莲浅笑,唤他斩大哥,斩凤仪躺在床上懒洋洋不肯动,伸手要晓莲扶。晓莲于是扶他起来,拿个垫子给他垫在背后,斩凤仪很舒适地接了茶,呷了几口,递还给晓莲,顾自依着床头望窗外。
窗外是荒芜的野草,横七竖八的尸体。斩凤仪静静地看着琵琶女飘起来的衣衫斜挂在矮树的断枝干上,像风筝一样飘。
他的唇角有几分冷笑,他看着跌落在地上的胴体失去了光洁的颜色,变得灰黑,她的头发还高高的扬起,像极了伸开的凌乱的手臂。
斩凤仪是不怕见死人的,无论是在斩家还是在问鼎阁,他从来不曾畏惧杀戮。可是今夜他盯着琵琶女的尸体看的时候,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