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抱住那个孩子,她还亲他的脸!
邱枫染的眼睛都红了,他心头的怒火,一点点地鼓动焦灼,让他有一点点杀人嗜血的冲动!
谢小倩感觉到不对劲,回头一看,呆了。
孩子们也呆了。鸦雀无声。
谢小倩突然就怕了。他盯着她,那眼神,杀气腾腾。
他一步步朝她走过来。她突然想后退,想逃跑。她突然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她甚至,想跪下来求他。
是,求他。她放下自我,想去求他。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这样怕他。
邱枫染走过去一把抓了谢小倩来,孩子们一声惊呼,他们的先生已经被那个一身白衣的男人粗暴地抓走了。
谢小倩被邱枫染狠狠地摔在地上。小丫鬟们早就望风而逃。
谢小倩没觉得疼,她只是惊恐。邱枫染把她摔在地上,他没有动手,可谢小倩可以感知,他想打她。
她一度以为,邱枫染会给她一顿藤鞭,狠到一鞭可以抽出血来。当地的男人打老婆孩子都用那种东西,据说,很疼。
她惊恐地望着邱枫染,好像他的手里会随时多出一根粗重的藤鞭,然后毫不留情地抽过来,带着尖利的风响,撕裂她的皮肉。
她等了很久,很久,邱枫染没有打她。
他只是盯着她,带着气,审视她。
惊恐稍退,她感受到他怒气的威压。她几乎是本能地,扑到他的脚下,却被他一脚踢开。她哀叫道,“相公!我,我是因为闷…”
她的话没说完,邱枫染突然就爆发了,他咬牙切齿对她吼,“你还知道我是你相公!你明知道,你的相公,沾不得脏,碰不得土,受不了那些人!你还敢去,背着我,…,和他们厮混在一起,让他们碰你的身子摸你的脸,你是不是,让我再也别碰你了,是不是!”
谢小倩突然眩晕,她一下子懵了!
邱枫染冷哼一声,指着她道,“你和我分房睡了这么长时间,你早做好准备了是不是,你故意的是不是!那好,从今天起,你再也别踏进我房门半步!从今以后,你再敢去那个村子,就留在那儿别回来,这家里,再也没有你这个人!”
邱枫染说完,恨恨地转身就走,门被他摔得几乎碎裂下来。
谢小倩绝望。似乎被抽走了身上的最后一点力气,她无力地倒在地上,心拼命地揪在一起,狠狠地疼!
她或许做了人生最愚蠢的一件事,她让她的相公,再也不想碰她的身子!
她突然狠狠地给了自己两个耳光。是啊,她明知道,她的相公,沾不得脏,碰不得土,受不了那些人,可是她还是去那里,她还是去了那里…
她和他分房,是因为她赌气,不是因为她做好了准备。她去村子里,只是因为苦闷,她苦闷,还是因为他们生气。
可是事情竟然闹到,他再也不会理她,再也不会碰她,就像他深恶痛绝那些人,不能忍受接近碰触那些人一样!
谢小倩恨不得爬起来一头撞死了算了,可是她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四周昏昏暗暗的,房里点着灯,小鱼正关切地望着自己,见她醒来,惊喜地拉着她的手唤她,问她有没有事,饿不饿。
她只是苍白无声地流下泪来。她没有任何力气,包括,睁眼看世界,都累,都痛苦。
她闭上眼,绝望地任热泪,泉涌而下。
小鱼不过十五岁,却是谢夫人千挑万选最会照顾人最善解人意的陪嫁丫鬟。她擦着谢小倩的泪温柔地劝,“小姐你不要太伤心了,夫妻吵架是很正常的事,等过几天,姑爷的气就消了。你可千万别哭坏了身子,你一个人哭,有谁心疼你啊。”
谢小倩的泪更是汹涌。
小鱼有点怕了,“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你没事吧,要不,我去叫姑爷来…”
谢小倩哽咽道,“别去叫,去叫,他也不来。”
小鱼黯然,只是柔声劝解,“那小姐你先别伤心了,等过些日子,姑爷气消了就没事了。你本来身子弱,这都大半夜了,我去给你端点银耳汤来。”
谢小倩苍白着脸摇头,她没有力气,吃东西也没有力气。她也没那个心思。
她突然清醒而悲哀地知道,她或许再也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重获邱枫染的心的机会。那个有严重洁癖的男人,看见她和那群脏兮兮的孩子在一起厮混打闹,他再也不会容忍,自己近他的身。
他一看到自己,就会想起自己身上有那些脏兮兮的人的痕迹,他就会厌恶,就会恶心,就会深恶痛绝,避而远之!
怎么办啊?她所建构的人生,就在那刹那轰然倒塌,她所追求向往的幸福,在不知不觉间毁于一旦。
莫名其妙。追悔不及。
她有气无力地躺了两天一夜,水米未进。小鱼急得团团转,最后只好对她说,“小姐,你这是何苦呢?你这是想弄死自己吗?不要说姑爷他还没说再也不原谅你,就是他不原谅,不要你了,大不了我们回杭州,就是不能再嫁,还能陪伴在老爷夫人膝下,尽一点为人子女的孝道。你这样一个人死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不明不白的,老爷夫人要是知道了,还不心疼死吗!”
谢小倩嘤地一声,突然抱住小鱼痛哭流涕!
第三天的上午,谢小倩虚弱地靠在床上,怔怔地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内心不停地忖度着小鱼的话。见弃于邱枫染,老死在这荒野异乡,真的不如死在爹娘的身旁。外面袭来一阵冷风,她裹了裹身上的被子,却觉得更加阴冷。
外面来了两个大嫂和一位大娘,还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子。她们来看望谢小倩。
小鱼在外面对她们说,“你们快走吧,我家小姐都快要被你们害死了!这才刚刚吃了几口东西,歇着呢!要是被我家姑爷知道你们来了,又会怪是我家小姐招的!你们还是别关心我家小姐,快点回去吧!”
来人颇为踌躇,她们拿了一只老母鸡,要小鱼留下。
小鱼哪里敢留,催促她们快走。小倩在屋里听见了,唤丫鬟搀扶起她,走出房去。
她一下子清减了很多,穿着件素蓝的衣裙,清愁幽怨。
众人见了她这样子,都不禁心存愧疚,小女孩唤声先生就欲奔过去,被她母亲死死地拉住。
众人赔笑,说着关心道歉的话。谢小倩浅笑着说没关系,愧悔自己不能再去给孩子们上课。说完,叫众人在院子里的木桌旁坐下,唤丫鬟倒茶来。
众人讪讪地坐下,连声说着不用。谢小倩抚着小女孩的头,小女孩不舍地拉着她的手,哭泣。丫鬟上了茶来,众人都没敢喝。
偏偏那天上午,邱枫染就回来了。
小倩悔痛如狂,竟然不吃不喝,他心里也是怜惜的,人非草木,心非铁石,毕竟是新婚不到半载的夫妻,不能没有一点情意。只是他一向清冷孤傲,从来没对谁说过抱歉柔软的话。他从走廊走过,看似无意地看到小倩奄奄一息有气无力的样子,他旁若无人地离开,一个人坐在空冷冷的屋子里,心如刀绞。
这个女人,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他的生活。有她没心没肺地笑,娇柔缱绻地缠,倒也不觉得什么,可是一旦她不能再生动鲜活地在自己身边,就觉得日子变得难以忍受。
那个傻女人,她不吃东西,她想死吗?
他鬼使神差地就回来了。他不打算为自己说出了狠重的话解释道歉,他想给谢小倩送一碗羹汤,聪明善解人意的小倩就会心知肚明,与他和好如初。
可是他回来,看到的竟然是这副样子!
他一时非常恼怒,恼怒谢小倩,更恼怒他自己!为什么竟然想着原谅这个女人,为什么竟然惦记着这个从来不把自己当回事,把自己的话当成耳边风的女人!可恶至极!
她跑到外面去还不够,她竟然敢把那些人引到家里来!她们的脚踩他大理石的地,她们的屁股坐他的椅子,她们的嘴喝他家的茶!
邱枫染一股火直冲上来,忍无可忍!那些女人见了他都怯怯地站起来躲在一旁,邱枫染走过去,一挥手,茶具噼里啪啦狠狠地摔在地上,清脆地爆裂,尖利的响!
邱枫染在对来人嘶吼,“还不走!再不走,我就统统杀了!”
来人心惊胆寒,仓皇逃窜,谢小倩闭上眼睛,晕眩,认命地等他处置。
邱枫染恨恨地盯了她半晌,冰冷地隐忍地问,“我说过的话,你一个字也不听,是不是?”
他没有咆哮,但一字一句都是烧红了的怒气。
谢小倩无以对。她只希望,那个男人一怒之下杀了自己,一个久享盛名的才女,眼高于顶,大肆张扬嫁了丈夫,不到半年被撵了回去,即便是回到父母身旁,那让她何颜面对,才真叫生不如死!
她昂首闭目不置一词,清高不屑的样子更是把邱枫染的火惹到了天上去,他顺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小鱼一声惊呼,跪在地上哀求道,“姑爷住手!您饶了我家小姐吧,她不是故意的,她在床上躺着,那些人来看望她,不肯走,才,才出来见一面,连屋子都不敢让进去,姑爷您,饶了我家小姐吧!”
谢小倩突然坦然了,解脱了,他的手只需微微地一用力,她就不用再呼吸。她说过,和他在一起做任何事都是快乐的,被他一怒杀了,她也快乐。总好过,被他弃如敝履,冷落空置幽闭一生要好得多。
邱枫染听了小鱼的话,手上的力道就轻了。却突然发现手里谢小倩苍白的脸平静若有笑颜,他突然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小倩倏忽而逝的笑,像是幽艳轻飘的魂魄,在对他临别回首。
他一下子松了手。身边的谢小倩一向是鲜活爱笑的生命,有温热的肉体,有凡俗的欲望。她忽而苍白轻灵飘逸的笑影,一下子让她哀感顽艳,幽绝不落凡尘。
他的心突然莫名其妙地动。他松了手,怔怔地后退了两步,盯着谢小倩看。
好像孤魂碰到野鬼。虚空相遇。
谢小倩还保持着仰面闭目的姿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自暴自弃。邱枫染盯着她半晌,天下雨了。
天下起了雨。他一把抻过她来,狠狠地拉进屋里,摔在地上。这么多年,除了楚狂,没人敢招惹他。他我行我素,要么杀人要么袖手,他不习惯,也不会,去和人争吵。
甚至,他和别人从没生过这么大的气。没人敢捻老虎的胡须拿不洁的东西触怒他,就连楚狂也是浅尝辄止。可是这个女人,他的妻,摆出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挑战他的极限,他却突然不知道该把她怎么办!
她被摔在地上,他冷冷地站在一旁,不相顾,也无言。
他突然甩袖就走!谢小倩在他身后凄厉地叫道,“你站住!”
他站住,没有转身,冷而怒。
谢小倩惨白地笑了一下,吃力地爬起来,从容地走到他身旁,半低着头,很平静地对他道,“小倩乃杭州凡俗女子,有幸得君青睐,与君结为夫妇。却不想,天资愚钝,不解夫君心意,骄纵任性,不守夫君规矩,屡屡触怒夫君。恳请夫君,一纸休书,小倩,”谢小倩说到此,泫然落泪,哽咽道,“小倩愿幽居杭州,服侍父母终老,…”
邱枫染冷冷地听着,望着谢小倩,冷然道,“你说完了吗?”
谢小倩在他面前深深地垂下头,不语。
邱枫染冷笑道,“好!”抽身而走,三步停住,走回来甩手给了谢小倩一个大耳光。
清脆的一声响,谢小倩扑倒在地上,腥咸的血沿着嘴角缓缓地流出来。
她凄迷地望着邱枫染,悲哀绝望。邱枫染指着她骂,“你给我死了这条心!我告诉你,没我的话,你哪儿都别想去!敢招惹外面的人,你惹一个我杀一个!你敢回杭州,我打断你的腿!我告诉你,你生是我邱枫染的人,死是我邱枫染的鬼!我厌弃你了,我自己杀可以,我不喜欢,你就乖乖给我呆在屋里等到死!想离开我,让我饶了你,你休想!这是你自作自受,永远也别想着我肯饶了你,我告诉你,别想着我会饶了你!”
谢小倩趔趄着站起来,捂着脸望着他,他怒火正盛。
谢小倩怔怔地后退两步,望着冷酷狂怒的邱枫染,听着他恨入骨髓的话,突然歇斯底里地“啊”了两声,第一声短促绝望,第二声凄厉迷狂,撕心裂肺。
谢小倩冲了出去,脚不择路,跌落在石阶下。雨正下得淅淅沥沥,丫鬟见她冲出来重重地摔倒,一起过来扶。
谢小倩挣扎着推开丫鬟,想要起来继续往外跑,被丫鬟死死拉住,这样撕扯了半天,她再也没有力气,倒在雨里,伏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
丫鬟们束手无策,齐齐望着小鱼,小鱼也是毫无办法。众人去扶,谢小倩挣扎着不肯起来。
邱枫染冷冷地在远处呵斥,“都别管她,她愿意淋雨,就让她淋去!”
小丫鬟怔怔地,面面相觑。邱枫染冷声道,“我说谁都别管她,都给我回来!”
丫鬟们一个个回房去,邱枫染吩咐人烧水。他半湿着衣服,冷冷地坐在书桌旁,不说一句话。
半个时辰过去了,雨越下越大。热水烧好了,丫鬟抬了浴桶,熏了香,邱枫染准备沐浴。
谢小倩伏在雨地里,半死地哭也哭不出来,微弱地喘息。小鱼看不下去,闯进屋里一下子跪在邱枫染面前,邱枫染正起身准备解衣服沐浴。
小鱼哭道,“姑爷,求求您别生气,饶了我家小姐吧!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也没吃东西,挨了打,都淋了半个时辰雨了!小姐她有错,姑爷您留着以后慢慢教训就是。她刚嫁给您,还不懂事,以后一定不敢了,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您就大发慈悲,出去管管她吧,她真的已经撑不住了啊!”
邱枫染二话没说,抽身出了屋,走进雨里,一把抓起谢小倩,拎回屋一甩手扔在盛满温热的水的浴桶里。
水花四溅,小鱼忙冲上去扶住谢小倩,邱枫染冷冷地看了一眼,转身出去,这个女人,使性子使到这个地步,她真想淋死自己不成!
听着身后谢小倩无力的哭声,邱枫染突然就非常非常厌倦。以死相逼,这就是女人?
那个雨夜很幽冷,心像是长满了苍苔。这才过多久呢,许以天荒地老的情意,转眼成烟。
他如此冷酷绝情。谢小倩恨而绝望。
她竟然要离开自己。邱枫染也恨而绝望。
第六十六章 新颜旧事
李安然静静地望着厅堂里怒放的“王者”。中秋佳节,不是牡丹盛放的季节。可是这牡丹枝叶沃若,兰香馥郁幽远,洁白的花瓣色泽如玉,逼近凝视,只觉得它冰心玉洁超然含笑动人心魄,直好像在秋水横波,盈盈欲语一般。
外面传来楚雨燕和若萱婷婷她们的说笑打闹声。他成亲以后,这些女孩子突而亲近了,尤其是若萱,和她嫂嫂玩得如胶似漆,最近在鼓捣些稀奇古怪的零碎东西,女孩子们喜欢,他也乐得清闲。
李安然一个人躺靠在厅堂角落里的藤床上,含笑听着外面忽高忽低的说笑声。他忽而就感到这偌大的菲虹山庄像个家了。
有女人们悠长娇脆的欢声笑语,才像是个家的样子。李安然于是有了一点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慵懒,他舒舒服服靠在床背上,仰头舒适满足地叹了口气。
他不禁笑。以前他对若萱再怎么好,这丫头还是怕他。说到底,他总是男人,对她的要求总有些冷硬。若萱这丫头从小到大缺少母亲,缺少一个女性细致温柔的宠溺,现在她有了嫂嫂,就像是得了宝一样,一天到晚腻在燕儿身边,有一天还看见这两个人肩搭肩抱坐在一起荡秋千,笑得跟银铃似的,舒心畅快。
又瞟见那株“王者”。暗夜幽晃的烛光中,芳香洁白的牡丹花。
苏笑当年,应该就是以培育牡丹出名的。想一想,应该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年少的苏笑,培育出一株令人惊艳的“皓月”,那株白牡丹,据说每朵花都圆满如皓月,美到顷刻间,可以夺人呼吸。
那次比赛,以苏笑胜。苏笑只是慕容家的家奴,生来瘦弱丑陋,本来没有资格参赛。但据说,当时扬州项家的少奶奶聂云初认了那个卑微丑陋的慕容家的家奴做了弟弟,而当时的项家,正权倾天下。那株“皓月”,为苏笑赢得了声名,也惹来了灾祸。
苏笑毕竟是慕容家的家奴。当年聂云初是慕容家的少主人慕容冰的初恋情人,虽然聂云初钟爱项重阳并嫁入项家,但慕容冰的夫人莫青慧善妒,对他丈夫爱恋聂云初一直耿耿于怀,那苏笑既然是慕容家的家奴,却敢做聂云初的弟弟,据说莫青慧丧心病狂,差点将苏笑鞭打至死。
幸亏聂云初兰心蕙质,担心苏笑会遭遇不测,于是以恭贺弟弟取胜为名和项重阳前去拜访,才将奄奄一息的苏笑救下。
聂云初要把苏笑带走,莫青慧死活不让,最后慕容冰出面做主,才放了苏笑走。
苏笑感激聂云初,却自惭形秽,不肯呆在项家。聂云初于是介绍他去“空云谷”找她的金兰姐妹林夏风。林夏风和毒王冯恨海幽居山谷少与外人往来,两个人都是不拘世俗爱才如命的君子,在“空云谷”,苏笑定可以发挥所长,安身立命。
苏笑在“空云谷”一呆五年,其中他最杰出的作品,是培植出世所罕见的香——滴水木莲草。
空绝于世的香。传说苏笑在一条小径种植了两排一人高的滴水木莲草。每当清晨和黄昏,滴水木莲草就像洒落露珠一样洒落细细的香水珠,细雨一般,人从树下走过,烟雨濛濛般,留住一身的香,经半月方才能渐渐散尽。
滴水木莲草的香,贵在淡远,暗香幽隐,正暗合了人飘逸含蓄的审美追求。此香一出,顿时倾动天下,慕名前往的人络绎不绝,爱清静的毒王夫妇只好专门安排人采集香水,送予前来的人群。
苏笑名动一时,他那时毕竟年轻,只有十九岁,他感觉自己总算有了一点抬头做人的资本,他与聂云初多年未见,想念姐姐,遂想带上两大瓶滴水木莲草,去项家看望聂云初。偏偏那时候,聂云初种成了一株冰心海棠,本来她想做成无毒不解的良药,不想最后发现竟是无药克制的奇毒,她心中苦恼,遂写信向毒王夫妇求助。毒王夫妇一想,苏笑罕见的天才,让他去,或许正好可以破解冰心海棠之谜。不想这却酿成一出惨剧。
那聂云初心怀慈悲,怜护弱小,温柔善解人意,嫁给了当时权重一时的项家的大少爷。结婚一年,生有一子,在孩子满月举家欢庆的时候,项老爷突然猝死。项重阳独当重任,挑起一个家,倒也不减乃父之风。可惜项重阳用情不专,不到五年娶了三房姨太太。聂云初温柔贤惠,处处以礼法要求自己,丈夫娶妾,她也是强颜欢笑,大度从容,就连下人也都感佩聂云初温柔慈悲,对项重阳冷落正妻宠爱侧室,颇有微词。
那项重阳风流荒唐,聂云初却只是相夫教子,项重阳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笑脸相迎,很少过问家事,只专心研究花花草草消磨青春时日。
后来,聂云初怀有身孕,生下一个女儿。孩子几个月大,苏笑来看她。
于是项家发生了天大的变故。据说是起因于项重阳宠爱的一个妾想要夺得管家大权,来找聂云初闹事。聂云初隐忍,那个妾凌厉,苏笑自然护着聂云初,与那妾发生争执,冲突中,苏笑将那女人推到在地,被项重阳看见,再起争执。具体过程怎样世人并不清楚,只是最后惨烈的结果是,项重阳死,他所有的妾死,妾生的所有的孩子皆死。聂云初自尽。苏笑抱着她的尸身半是疯癫,先是仰天大笑,后而仰天大哭。这时传来聂云初不足一岁女童的哭闹声,苏笑一不做二不休,丧心病狂地杀了孩子。
据说,苏笑点了一场大火,烧了不可一世的项家,他自己在大火中抱着聂云初的尸身仰天披发血淋淋地大笑。大火后,不知所踪。目睹的人说,火实在太大,无法救,苏笑应该是被烧死了。
事情如果到此为止,倒也只是一场令人扼腕叹息的家庭悲剧。只是,当时人就有疑问,凭苏笑,怎么能杀死武功高强的项重阳!这是个谜。
可是故事还是继续。苏笑戴了一张面具,拥有了世所罕有的武功和能力,在十一年前说了句预言,十一年后,动用平常人绝对不能动用的人物,诛杀李安然。
到底是为了什么?李安然懒洋洋倚靠着床背,望着那株“王者”牡丹,陷入了沉思。
这时楚狂挑帘走进来。坐在李安然身边,自己倒茶喝着,问道,“二哥你想什么呢?”
李安然道,“看着这棵牡丹,想起了苏笑的许多旧事。”
楚狂道,“旧事何必重提,苏笑就也算了,只可怜了聂云初这个人。”
李安然笑着叹了口气,见楚狂抓着桌上的点心吃得狼吞虎咽,李安然笑道,“难道梅菊堂没有管饭吗?这晚饭才过了一个时辰,就饿成这样子。”
楚狂道,“你也知道沈霄喝酒是什么样子,喝酒多吃菜少,我不饿才怪!”
李安然道,“你饿也活该。这大过节的,我自己的兄弟,乐颠颠跑到别人家去,回来还喊饿。”
楚狂笑道,“二哥你这话说的,我不是怕打扰了你们新婚亲热嘛,再说你的另一个兄弟,不也把人家的姑娘带来了嘛!”
李安然笑而不语。这边云逸进了门来,一进来就咋呼,“二哥你好好管管你的宝贝燕儿,把若萱和婷婷教的,简直不像话!”
李安然狐疑道,“她们女孩子在一起玩,关你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