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自己青涩的柔情,半是为了表演,半是出于真诚。她怎么可能一点不爱上他呢?她一定要爱上他,半是不由自己,半是出于敬业。既然要演戏,就一定要像,世上没有比真东西,更像。
李安然,当初那个一心要杀你的小丫头真的曾经爱过上你,你相信吗?
假戏可以真唱,可是唱久了,就忘了是假戏。
他把她抱在怀里,她看着他的眼睛,感受着这个男人每一种细微的表情,听到他浅淡的叹息。还有他的亲吻,他的柔情,包括他的肌肤相亲。
那个男人曾经把她带到白宅,说着很多解释感性的话,她在那一刹那几乎相信他的爱慕,几乎以为,那个男人正在爱自己。
很可笑是不是?
他最终要了她的身子。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原本拒绝了自己,自己厚着脸皮留在他身边,他却要了自己。
这男人是不是疯子!
她怀疑自己也是疯子。那夜她为什么不安?为什么没有了从容应对,却真的任凭自己惊惶战栗?
他要自己时,是在轻薄耍弄。
为这件事,她恨他。在她内心深处,永远不能原谅他。
原本曾经以为,李安然是一个君子。曾经以为,去杀他只是因为宿仇,她在立场上必须恨他,但在感情上可以爱。可是,从那夜之后,从李安然要了她那夜之后,她再也无法爱他。
以为他是君子,结果发现他只是披了件君子的外衣。当李安然不再是君子,那比一个寻求快乐的嫖客更可恶!
楚雨燕突然闭上人。为何当时那般恨他,却还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在他的爱欲里忘情地吟叫喘息?
李安然是一个魔鬼!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棍。可是她却因为这个恶棍患得患失。
楚雨燕坐在秋千上茫然若失,李安然大摇大摆站在她面前,轻笑着问,“想什么这么入神?这样子做杀手可不行的,我都来了这么久,你竟然不知道。”
楚雨燕真的吓了一跳,狐疑地望了他半晌,笑了。
李安然望着她的笑,说道,“听你四哥说,你现在不是一般的漂亮,我就过来看看,小丫头到底变得有多漂亮。”
楚雨燕道,“那你有没有失望啊?”
李安然道,“没失望。果真漂亮。”
楚雨燕道,“是吗?”
李安然坐在她身边,自然而然地搂过她的肩,轻声笑道,“燕儿想我了吗?”
这个该死的男人!他的气息具有蛊惑人心的迷醉,楚雨燕刹那之间突然有一点心惊胆战,她扬眉笑道,“是不是,你想我了?”
李安然温柔地笑,说道,“对。很想你。”
楚雨燕望了她半晌,说道,“想我?想我干什么,脱光我的衣服罚站吗?”
楚雨燕脱口而出她最介意的事情,李安然的心被刺痛了一下,闭嘴,眼睛看向不远处洗净的鲜花上。
楚雨燕突然有一点报复的快感,问道,“那花,比我好看吗?
李安然轻轻地叹了口气,柔声道,“真的那么记恨我吗?”
楚雨燕望着天,随意道,“没有啊。”
李安然无声,就在楚雨燕侧头看他干什么的时候,他突然揽过她,吻了上去!
吻得很轻。很快。楚雨燕的手打过来的时候,他抓住了她的手,唇角淡淡地笑。
楚雨燕恨恨地盯着他,李安然道,“你本来就打不过我,这你又不是不知道,至于那么生气吗?”
楚雨燕笑了一下,迎着下午的明媚的阳光,对他道,“是不是我打不过你,你就可以随便占我便宜?”
李安然道,“我没那个意思,可你总是不理我,我只好偷袭,没办法。”
楚雨燕不说话。李安然拥着她柔声说道,“你不要和我生气了,从前的一切都是我不好。我不过是试探你而已,没有恶意,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和我生气。”
楚雨燕道,“我哪有生气。你让我过这么好这么快乐的日子,我感激还来不及,哪会生气。怕是,我惹你生气。”
李安然松开了她,淡淡叹了口气。楚雨燕起身,笑了一下。
她的笑很淡,很轻,淡似无意,轻若无心。
似乎那只是她,再随意不过的表情,可是李安然能看到那里面的秘密。
李安然抽身离去。
燕儿,你封闭了自己的心,再也不给我走入的机会,只是作为一个战败的敌手,保留自尊地等我处置是不是?
燕儿,在我们之间,除了伤害,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是不是?

 

 

第五十六章 本心

楚狂洗了个澡,穿了件黑麻布衣,神采奕奕地去梅菊堂,沈紫嫣见到他的时候,他拿着个大花篮。清透的阳光,碧叶如洗,他在晨光中潇洒不羁地走来,有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愉悦。
楚狂将花篮放在一旁,随意往她身边一坐,笑道,“看什么呢,这么出神?”沈紫嫣道,“昨天有人送爹爹一些散乱的琴谱,有些缺失,还有些错乱放在一起,爹爹要我整理出来,看看有没有好的曲子。”
楚狂拿过去看了几眼,指着花篮道,“路上有个小姑娘在卖,很是便宜,我看着很新鲜,就全买来了。这花插在瓶子里应该挺好看的,有点水,能开好长时间。”
沈紫嫣浅笑,起身进屋将花插在青花白瓷宽口瓶里,摆在梳妆镜旁边。那么一大把山花随性地散乱着,火红、浅白、绒黄,整个房间顿时生趣盎然。
沈紫嫣盯着那花看了很半天,很欢欣,她学会用另外一种眼光来看世界,这种眼光,源于楚狂。
她原来只爱梅菊,可是楚狂对家里那些名贵的梅菊不感兴趣,却喜欢一些不甚惹人注意的平凡花草。他说,每种植物都有自己的本性和花期,那些在秋冬开放的植物就有了风骨,值得推崇吗?
他是不屑的。
他时时刻刻发现身边任何事物的美,不拘形式,不拒流俗。每一种花开他都欢欣,每一种花落,他也不悲哀。
她甚至曾经偷偷地想过,他爱自己,绝不是爱她姣好的容貌和娇贵的身体,而是仅仅因为,她对音乐的感知。
可是她却对他的一切都感兴趣。他的性情,习惯,生活的态度,言语的形式,包括他一举手一投足的姿仪,包括他毫不避讳地在自己面前掏鼻屎,抓头发的小动作。
世界上有那么多出色的人物,自己为什么坐井观天,把命就那么轻易地交付给李安然,明知道他不爱自己。
原来以为,李安然就是她的唯一,现在却突然才明白,这世界,没有什么东西是唯一的,人的选择本来有很多,是自己把自己逼入绝境。
阳光清透,阳光中的那个男人很炫美。他不是很爱干净,却不知为什么,总能让别人自惭形秽。

沈紫嫣回到楚狂身边坐下,楚狂把曲子交给沈紫嫣道,“我刚刚看过了,只有三首曲子是全的,剩下的都是散佚的,没有多少可取的东西,只有一篇,倒有些山野的风味,就是最上面的,你哼哼看。”
沈紫嫣有些惊讶,这些散佚的曲子,自己整理了一早晨,不过整理出三个残篇,楚狂看似随意翻阅了片刻,就整理好了?这男人的资质,不是一般的高。
楚狂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问道,“怎么了,你看着有错误吗?”
沈紫嫣道,“不是,只是,你只是看了几眼,不到一盏茶,就把这些谱子瞧透了吗?”
楚狂道,“我早些年就是泡在旧曲谱里,弄这些,可是比你有经验多了。”
沈紫嫣对他一笑,不再说话。楚狂四下看了一下,不见人影,问道,“婷婷那丫头呢,这么大一个地方经常不见人影,你不闷吗?”
沈紫嫣道,“她估计是上街了吧,让她整天呆在家里,她哪里呆得住。”
楚狂道,“今天的天气委实不错,你也别闷在家里看琴谱了,反正你的功课我已经替你做完了,我就带你上街看看风景,找个茶楼喝喝茶,怎么样?”
沈紫嫣几乎有些雀跃,她并肩走在楚狂身边,外面的世界很热闹,她看什么都稀奇,都欢欣,别人为这对俊男美女侧目,她小声地问楚狂,“我有什么不对吗?为什么总有人看我?”
楚狂笑,对她耳语道,“你不知道自己是个大美人吗?你难得出来逛,大家自然都想看。”
沈紫嫣的脸一下子红了,楚狂凑近自己的动作非常亲昵但是自然,她却没来由地心跳。
前面有一个卖艺的场子,楚狂询问道,“看看去?”
沈紫嫣点头,楚狂顺势牵了她的手,拉着她挤了进去。他的手温暖有力,略显粗糙,但平实坦然。沈紫嫣一直不很明白,为什么一双弹琴的手会粗糙,后来她才知道,那双手不仅仅会弹琴,还会拿刀。
场子里正在耍猴,那俏皮可爱的小猴子做着各种各样讨好的动作,沈紫嫣看着开心,眼睛里闪现出欢呼雀跃的光。
小猴子托着盘来讨赏,沈紫嫣才突然知道自己没带钱。侧头看楚狂,楚狂已经准备好零钱放在托盘里,顺手摸了摸小猴子的头。
人群渐渐散了,小猴子不小心将铜钱掉了几枚,被耍猴人狠狠地抽了一鞭子,猴子畏惧地忍痛望着耍猴人,被耍猴人呵斥着,躲在一个角落默默蹲着。沈紫嫣怜惜地望了一眼,拉了楚狂走。
楚狂带着淡淡的笑,“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挺高兴的,怎么突然难受了呢?”
沈紫嫣道,“那小猴子太可怜了,它辛辛苦苦为人卖艺,出了一点错,就被打骂,被鞭子打出来的乖巧,怎么能让人愉悦呢?”
楚狂道,“它不过被抽了一鞭子,你就难受成这样,也不想想你半死不活的时候,别人看着你多难受。”
沈紫嫣一下子沉默,轻轻地抿住嘴角,偷偷看了楚狂一眼,他从来没埋怨过她半句,现在是在责备她吧。
迎面是唤作“逍遥饮”的茶楼,才开张不到三个月,客人很多。楚狂指着“逍遥饮”道,“我们进去喝壶茶吧,这大半天你也累了,正好歇歇脚。”
沈紫嫣温顺地随了他进去,迎面有年轻英俊的小厮招呼,楚狂笑了一声,叫了间雅间,点了一壶茶,有侍者殷勤地为他们送上精美松软的点心,楚狂靠在椅子上笑道,“这里不光是可以喝喝茶,还能从窗口看看南山的景色,客人们一般喜欢清早或是黄昏月夜来这里,那时南山巍峨,有淡淡的雾。不过这里最有情调的,还是曲子。你是不知道,这菲虹山庄的地面上,伴奏音乐最好的,就数这家,里面的歌女一个个色艺双绝,弹的曲子的确叫人耳目一新。”
沈紫嫣四下打量,装修设计果然古香古色,处处透着优雅精致。对楚狂道,“弹曲子能被你夸奖,技艺一定是很高超了。”
楚狂笑道,“我唤一个来叫你听听。”
不多时年轻的小厮端来热腾腾的茶,一个年轻貌美的歌女,明眸皓齿,抱着琵琶进来,向他们问安。
楚狂仰靠在椅子上,挥手道,“你不用多礼,大家都是弹曲子卖唱的,请坐。”
歌女羞涩但好奇地偷偷看楚狂,谦卑道,“彩云技艺生疏,但请,杜公子和沈姑娘指正。”
楚狂道,“技艺生疏,你怎么跑出来混,这逍遥饮闻名菲虹山庄,谁不知道这里的曲子弹得好,你切莫客套,弹出来听听。”
那叫彩云的歌女迟疑了一下,拨动琴弦,弹得正是白居易的《琵琶行》。乐曲婉转,伴着轻唱,直让人心旌摇荡,唏嘘感慨。
曲毕是短暂的沉默,楚狂含笑呷了口茶,然后鼓掌称赞。那叫彩云的歌女起身行礼请楚狂指教。
楚狂想了半刻,伸手拿过琵琶,边弹边和彩云商榷,乐曲的第三段怎样加工更美,更能表现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境,彩云顿时茅塞顿开,盈盈向楚狂施礼。
宾主尽欢,彩云告辞而去,不忘频频回首,目视楚狂。沈紫嫣的内心突然有点不舒服,楚狂不只是那个对自己嘘寒问暖体贴照顾的楚狂,楚狂还是名满天下被所有歌妓慕名倾慕的楚狂。难道在那许多莺莺燕燕之中就没有琴技高超的知音?楚狂在杭州,效仿柳永,几乎成了所有歌妓的老师和头目,那样的风流俊赏,岂是长久卧病闺中的她所可以想象?
她突然自卑。楚狂在他自己阔大的的世界里才是楚狂,他想怎样就怎样,无拘无束,任性纵情。而弱不禁风的自己,又可以留得住他几分的热情。
楚狂望着沈紫嫣的脸色有些苍白,关切道,“怎么了?刚才太累了吗?回头我得问二哥要几个方子,让你的身体快快强壮起来。”
沈紫嫣苦笑道,“没有。”
楚狂察言观色,心下明了。他笑了一下,为她倒了杯茶,指着外面的南山道, “我最喜欢大中午来这里喝茶,山就是山,线条突出才是明朗,晨昏云雾虽美,可是把众人眼睛都抢了去,就没人看到山的真相了。”
沈紫嫣听懂楚狂的话外之音,内心突然一暖。楚狂道,“我爹娘都是街边卖艺的瞎子,我五岁就成了孤儿,也是靠着卖艺的叔叔伯伯帮衬,才得以存活。长大后混迹市井,出入青楼,为世人所不屑,是不是连紫嫣你,也嫌弃我?”
沈紫嫣一把抓着楚狂的衣襟道,“没,我没有。”
楚狂笑,伸手轻轻地将紫嫣搂在怀里。那是他们的第一次拥抱。

李安然好久好久没来了。楚雨燕在林荫的椅子上闭着眼睛,计算着时间,一个月,零十七天。
很久吗?好像也没有多久,可是楚雨燕却觉得漫长得令人窒息。
最炎热的日子马上要过去了,李安然一去无踪影,而她,在被他软禁。
他在外面一身繁华,从来不会因为没有她而孤单寂寞。而自己,却真的很寂寞,寂寞像是阴冷的毒蛇,在黑暗的角落里盘踞,偶尔痉挛骚动,咬得她遍体鳞伤。
不可以这样的。
她要么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要么死。这样被冷置,被圈养,不是她应该过的生活。
李安然不来,像是彻底忘了有这一回事,像是彻底忘了有她这样一个人。
这个男人够狠,真的这样下去,自己真的生不如死。
靠着表面的无所谓,并不能平息自己的心。楚雨燕的心是悸动的,她其实很渴望,不止一遍地渴望,李安然亲手杀了她,让她,死在他的怀里。
想死在他的怀里,想死在他的手上。她熟悉他的身体,熟悉他,身体的温度。
有多少时候,她仿佛陷入时空的错觉。那个男人,曾经表现出的温情一遍遍在寂寞的夜里重演。天下着细细的雨,他们打着伞,他深沉地叹息,对她说,人死了已经在快乐地生活,却让我们活着的人徒增烦恼。
最记忆深刻的一句话,最让她深深感动热泪盈眶的一句话。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是白家的二小姐吗?他在暗示自己不要执着仇恨吗?他说,不管自己怎么对待他,他都要护她周全。
楚雨燕抓着头发,几乎发狂。
她在干什么!她想这些干什么!
他是真的,舍不得杀她吗?
可是为什么不理她!
他不理她!那该死的李安然到底要干什么!来杀她啊,她受不了这样不轻不重地折磨她!
他就是等着自己扛不住,去求他是不是?他在外面干什么,和谁在一起?
楚雨燕真的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楚雨燕咬牙切齿地告诉自己,他愿意爱谁爱谁,愿意娶谁娶谁,关她什么事,她这是要发什么疯!
李安然!你不杀我,不理我,那好,我去杀你!
明知不可,亦要为之。人生有许多事情就是这样,不得不去做,一定要去做!
风暴,楚雨燕渴望风暴。她渴望刀光剑影,淋漓尽致。她渴望死!

 

 

第五十七章 凶爱(上)

那天的夜,很深,很黑,天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所有的人都安歇了。
黑色的人影,穿着夜行衣,蒙着脸,偷偷地潜入李安然的书房,径直打开后墙的暗门。
菲虹山庄号称是最奇诡的建筑,暗门背后是一道道机关,控制着一条条的通道。
黑衣人点亮微弱的火石,很娴熟地拆卸操作!
李安然望着黑衣人,淡淡笑道,“光线那么弱,一不小心,可就伤了自己了。”
黑衣人住手,身体却没有任何惊慌,一动不动,好像是一尊雕像。
李安然道,“好定力。”
他走过去,站在黑衣人背后,黑衣人突然出手。
黑衣人用刀,是那种圆弧形的弯刀,气势凌厉,刀锋如雪。
李安然侧身,黑衣人反手又是一削,李安然躲,伸手去夺刀。
黑衣人的腕子一抖,刀就像被施予某种魔力一样,直直地向李安然的手割去,李安然只能缩手,任凭弯刀的锋芒在自己眉尖闪过。
黑衣人滚身在两丈外,李安然闪身堵在黑衣人面前。黑衣人毫不迟疑,挥刀欺身而上,刀冷硬,人决绝。
李安然与之走了几招,一手扯开了黑色的蒙面,夜黑暗,看不清黑衣人的脸。
她的一头长发转眼倾泻,随着她转身滑在李安然身边,在半空里飞飘。
李安然的手穿过纠缠的发丝,一把抓住了她拿刀的右手。
她毫不迟疑地侧身踢脚,李安然闪身,她的脚挟带着强劲的风声,然后飞出三把纤细的飞刀。
李安然为了避飞刀,只能松手。
黑衣人乘机破门而出,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她的轻功很好,李安然的轻功更好。
她可以感觉到李安然动了气,出手的招式明显狠厉了些,他几乎是三下五除二地制住她,然后低声地怒吼,“燕儿!”
黑衣人桀骜不驯地挺了挺胸,让李安然看清她的脸。
一张完全陌生的年轻女子美丽的脸。眼神是不共戴天的冰冷仇恨。
李安然伸手到她的颈上,狠狠地一撕,撕掉了一张人皮面具,楚雨燕的脸,白得吓人。
李安然抓着她腕子的手力道松了一些,声音温和下来,却是说不出的疲惫,他说,“你身上的气味我那么熟,换了一张脸,又有什么用?”
楚雨燕突然落下泪来。
李安然放开了她冰冷僵硬的身体,温柔道,“我们回屋吧,外面下雨。”
楚雨燕突然歇斯底里地狠狠推了李安然一把,凄厉地骂道,“你早知道!你早知道了为什么不杀我!谁要你对我好!谁要你!我打不过你,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假惺惺怜爱我!和我好!带我来这里!想冷就冷,想热就热!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
李安然被她扑打得一个趔趄,后退一步才站住。楚雨燕咬紧牙,拼命冲上去,要命的一招!
她的袖里弹出一把柳叶小刀,极其强劲霸道地飞出去,李安然低身一躲,刀划破他的衣襟,飞到两丈远之外,不容李安然喘息,又呼啸着飞回来!
李安然伸手接住!强劲的力道在他手里戛然而止,他的手在微微摇摆。
楚雨燕一怔,不顾一切冲上去,赤手空拳没命的打。
李安然出手死死制住她,低吼道,“燕儿!别闹了!”
楚雨燕颇为冷静地苦笑,似乎天下的滑稽讽刺莫过于此,她扬声笑道,“我在闹吗?你不要搞错,我在与你拼命!纵然天下人都敌不过你又怎么样,大不了你杀了我,我们白家,又不是没人死在你手上,你假惺惺装什么慈悲!”
李安然道,“别说了!我们回屋去!”
他话说着,拉着楚雨燕往屋里走。楚雨燕抵死不从,她慌乱无措中一转头,狠狠咬住了李安然的胳膊。
李安然低叫了一声,她的牙狠狠地陷入李安然的肉里,嘴里是温热腥甜的血的味道。
李安然低叫道,“你松嘴!”
楚雨燕咬牙切齿,反而咬得更深。
李安然松开了手,却仍旧伸着胳膊,楚雨燕怔怔地松了嘴,李安然静声道,“解恨了吗?都出血了。”
楚雨燕望了他一眼,发现他正在淡淡地笑,似乎还有一丝爱宠的味道。
楚雨燕苦笑了一声,意犹未尽地抹抹嘴,任凭夜雨凄凉地打在脸上。
李安然望着她不说话。
楚雨燕寥落地仰头,热泪一行行流下来。李安然走过去碰碰她,她执拗地一把甩开。
李安然于是袖手看着她。
应该让雨下得再大些,再猛烈些。这雨下得过于拖沓不痛快,这是雷雨的季节,不是应该电闪雷鸣,狂风扫面吗?
李安然过来拉她,温柔地唤她。她恨恨地推开,然后一扬手,一个耳光打过去,“啪”的一声响,打得很结实。
她怔住,不可思议地望着李安然。李安然还保持着侧脸的姿态,他用手轻轻揉了几下,对她温柔地笑道,“还要打吗?”
楚雨燕内心的防线突然崩塌,这个男人!这个男人!这是个害人精的男人!
她为什么要原谅他!他彻头彻尾在看着自己蹩脚地表演,他看着自己徒劳无功的挣扎,她被关在一个小院子里,他都不屑来杀她!
他以为他是谁!他是看客,我为戏子。
可是下棋的人怎么知道棋子的无奈,看戏的人怎么知道唱戏的悲哀!
他说她欲嫁,他就会娶。楚雨燕一丝冷笑,而今我欲杀,怎么样!
他站在雨里望着她,她倔强地敌视着。
李安然深叹了口气,几乎是哀求道,“燕儿,回屋吧,有什么话回屋说,好不好?”
她凌厉地望了他一眼,不说话。
深邃的夜,起风了,狂风卷着树木在奋力地撕扯,雨越发密了,打在脸上啪啪地麻麻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