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苍冷哼着,踱步过去,赵阳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道,“请王爷卸甲卸弓箭,与末将入宫觐见皇上!”
秦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
赵阳的兵士齐齐拔出刀剑,秦苍回首道,“看哪个敢动!本王到了宫门口自会卸甲卸弓箭,在我安平王府的大门口,我卸什么甲!”说完斜睨一眼赵阳道,“宫里的规矩,难道本王倒是不懂,用得着你多嘴多舌!”
一时竟也没人敢动作,也没人敢反驳他。秦苍跃身上马,冷笑道,“赵将军,走啊!”
赵阳怔愣了一下,他带重兵至此,皇帝的嘱托是若敢反抗格杀勿论,可这安平王爷单枪匹马,真要和自己进宫,披甲戴弓箭,算不算反抗?
就在赵阳愣神的的际会,秦苍已跨马入了他的兵阵,回头笑道,“赵将军这还等什么,走啊,本王刚才冲将军发脾气,呆会儿见了皇上,一起定罪就是。”
赵阳拧眉上马,秦苍一马当先向前闯道,“赵将军跟上了!”
赵阳心上一紧,想起安平王的坐骑紫电快若魅影,真的这一路给跟丢了,可着实是件不小的罪,当下策马疾驰跟上去。
主帅已跟上去,就在兵士齐齐收弓调转马头开拔的时候,安平王府西北角的祭乌台,突然火光冲天!
照亮了半个夜空,众兵士惊悸地回头展望,连赵阳也瞬间勒马回头!
森严齐整的黑衣军,列阵于王府高墙上,强霸的箭弩如暴雨,漫天飞射而来,打得赵阳一个措手不及!
赵阳仓促应战,那快若魅影的紫电已载着安平王秦苍消失在夜幕深处。
寂静的夜,京城的百姓皆在沉睡,沉默而勇悍的黑甲战士,却从他们熟悉的各个角落里飞快地流窜聚拢,如暗夜中展翅的蝙蝠。
夜鸟惊飞,仿佛整个天空都在极其细微而凌乱的震颤。夜行的猫仓惶惊惧地闪躲逃窜,在人无踪迹的时候才发出“喵”的一声呜咽。
只一炷香的功夫,七十二玄武,三十六青龙,整三千零八十人,齐聚在秦苍的麾下。
无需明火,也无需誓言,他们身着极简单的铠甲,每个人眼里都是鹰隼般放手一搏的强悍与期盼。
他们这一生追随秦苍,按镜云先生之计,作为寻常百姓定居京城,从事各种各样平凡卑微的职业。
贩夫走卒,卖杂耍的,做棺材的,捏糖人的,做小吃的,扫街道的,倒夜香的。他们一日一日在喧哗的人群里存在消磨,卑微而不为人所注目。
他们皆身怀长技,果敢而悍勇,每一个人都由秦苍亲自挑选,被他赏识,秦苍甚至能叫出他们许多人的名字。
他们皆生逢乱世,身世卑微,曾为友军,或为敌营,因为秦苍手下留情而活命,又因秦苍器重而得知遇。他们曾遭离乱,不愿侍第三主或享富贵或受排挤,他们死,愿为秦苍血战而死,他们生,愿为秦苍庸碌凡尘。
他们是秦苍,戎马倥偬征战一生,尚存的最精锐的心腹干将,就安置在他最近,最贴心的地方。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执迷,各自有他们无从忘却的往事和理想。他们这一生的执迷可能不过便是,当日初见时,那沸腾于心间热血的仰慕心仪,身着战袍驰骋沙场的安平王,有天神一般英俊神武的气概。
这世上除了趋利避害,除了贪慕权势,还有同生共死的战场上的情意,还有男人之间的,气味相投与惺惺相惜。
那原本是一个山河破碎,枭雄辈出,动荡而辉煌的年代,用兵如神征服天下的安平王,于沙场中所曾经迸射出来的人格力量,那些久居朝堂的人,根本不会懂。
秦苍静静地扫视全场,目光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缓缓流淌。
岁月沧桑,英雄半老。看到每个人眼里闪动起的泪光,竟忍不住,想要相顾唏嘘,大哭一场。
秦苍下马行重礼,悲声道,“我秦苍,定不敢负诸位知己之心,英雄情意!”
三千八十人齐齐单腿跪下,高呼道,“属下愿誓死护卫王爷!”
玄武之首李秩切齿道,“我等无能,让王爷死过一次,现在决不让王爷再死第二次!王爷下令进发吧!”
三千八十人齐呼道,“请王爷下令进发!”
热血在秦苍的胸膛里横冲直撞,这一仗,注定如此慷慨悲壮。
永煦帝坐在养心殿宽大的座椅上,静静地等待。
宣旨的人一去不回来,带兵的人也不曾回来。他敛着眸子望着空荡荡的庭院,满月,有风。
永煦帝总是有一种直觉,多年来让他寝食难安最害怕的事情,就要来了。他在耐心地阴狠地等,等来的或许不是自己人的捷报,而是他带兵闯进来的二弟,安平王。
他怎么会束手就擒,他怎么会?
他不会再隐忍,何况自己要杀他的女人断他的解药?趁着他周边的势力没反扑过来,此时不动手何时动手?
他们兄弟,总有这一战。六年前,他不敢杀安平王,是因为他手握重兵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安平王一死,会激起士兵哗变报仇,到时候他太子的位置则不保。三年前,他不杀安平王,是因为社稷初定,民心未稳,而安平王没有子嗣野心不在,已然声名狼藉活不了多久。而今,他再不杀安平王,那就等着被安平王杀吧。
召入宫,可杀之。不入宫,赵阳可杀之。赵阳杀不了,京城外卫军总都统冯三保会去迎战截杀。若还杀不了,御林内卫军将皇宫警戒得水泄不通,会杀安平王于宫门下。
安平王手下的那些人,应该只够护卫安平王府负隅顽抗,在京城,他们兵力相差悬殊,安平王再会打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也不能上天入地逃了去,更不可能攻入皇宫发动政变。
胜券在握的事,可是永煦帝自己也不明白,他慌什么呢?
一个兵士急匆匆赶过来,跪地道,“皇上!安平王率军与冯都统在玉华门交上火了!”
永煦帝胆颤心惊那两个字!率军,安平王他哪来的军!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秦苍的前途出路问题,我着实犹豫纠结了两天,既是开笔了,我便是已经定了,人物的前途命运何去何从,自要符合他自身性格发展的轨迹,这不是悲剧,希望各位能够喜欢~
第六十五章 对决
秦苍的紫电,在腥凉的夜风里驰骋。身边是刀剑的光影,近身肉搏的杀戮。
他统帅过千军万马,他见惯过死亡。枪林箭雨,水里火里都闯过,他从不曾惧过。
身先士卒过无数次,但在他看来那只是胜负的博弈,不是生死相逼。而今,不同了。
他秦苍,竟然沦落成挣扎求生的困兽。他竟然为了一己之安危,上战场。
他身后的,不是他的士兵,而是以死来追随他的朋友。他们已然安安稳稳地生活,可为了他的生,到这里来不惜以死相搏。
曾经意气风发的安平王,大小百余战,百战百胜。有他在,便没人怕牺牲,便没人会绝望。
他尝到过血的教训,付出过惨烈的代价。但是秦苍总是能安慰自己,他们,无论是生的将士还是死的同袍,还是他安平王自己,他们,都是为了国家。
为了国家。战场的腥风血雨,百姓的颠沛流离,废墟的荒芜,平原的白骨,因为有这四个字,所有的杀戮都有了救赎,他即便败,也不言悔。
而今呢,为了谁?为了他自己。
在生死的那一刻,谁比谁更高贵些,谁比谁低贱!谁是谁的主子,谁是谁的奴才!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那曾经跪地叩首的膺服,不为功名,为的是一见如故血性方刚的男儿义气。并肩沙场生死相交的人,都是直肠子,火脾气,朝堂倾轧阴谋陷害,他们看不惯,更看不起。
千金轻,一诺重。他秦苍背负的,从来不仅仅是他一己的兴衰荣辱,还有兄弟情,知音恨,男儿血,英雄泪。
或许他是失败的,他的亲哥哥要杀他,他的亲弟弟要除掉他。可是有这么多死士追随,他还求什么?
三千人,为他一己而战,他必须一马当先,否则他等什么,他算什么?
秦苍马上挥剑斩敌的英姿,在那明明灭灭的战火里所向披靡,惨烈而威武。
大恩不言谢,秦苍所能赖以表达的唯有猛虎饿豹般的惊人勇悍,在昭示着,他的人已不复当初,但是他的男儿气血,如旧。
温热的血直喷脸颈上,却又在他驰掠过的瞬间冷却,秦苍在纵马翻腾的一瞬间,冷静得直想发狂。
背水一战,哀兵必胜。
秦苍率领的三千黑甲军过于凶狠彪悍,与之交火的京城外卫军总都统冯三保心惊胆战地直想跳脚,在马上大喊道,“拦住他!快拦住他!”
冯三保的话淹没在乱战中,谁也听不到。秦苍一马当先的左冲右突,就像一把锋锐无匹的匕首,人人躲避逃窜地避其锋芒,竟是不敢正面迎战。而他身后的人,又都像是地狱里刚放出来的,摄魂要命的鬼。
太可怕了。冯三保突然压不住内心的惊恐,他执掌京城外卫军总都统不过半个月,这个位置还没坐热乎,竟是陷入这片死地。
他无可逃,更不能退缩。京城特定的地势注定不是恢弘壮阔的两军对垒,这是近身拼死的肉搏,他严整的军阵,已然被冲得七零八落。
冯三保一咬牙,振臂一呼道,“冲啊!”策马率军冲了过去!
别人避秦苍的锋芒,他是主帅,死也要轰轰烈烈,自当是国之重臣迎战乱臣贼子的刚烈架势。
冯三保勇武,他的长枪颤挽着一个花,游蛇般向秦苍咬过去。秦苍身穿甲衣,他的软肋,在咽喉。
秦苍一身煞气,眼看着冯三保的枪游窜着咬过来,他低身于马侧,避过去。
变化的游枪最不好判断的是它落点的位置方向,空气中剧烈而炙热的颤抖蜂鸣,提示着他刚才那一枪有多凶险。
已来不及,来不及太多判断,来不及太多考虑,紫电的铁蹄已然越过去,秦苍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手一长剑。
两个人几乎是擦马而过,冯三保的长枪被斩断,他也同样地,是反手,向后甩出去!
他的枪中还有枪。秦苍刚刚起身,冯三保弹射出来的枪头暗器般从他背后打了过来。
秦苍低首伏在马背上,一夹马肚子,紫电鬼魅一般地飞越出去,急劲的枪头擦着秦苍的头发飞到前面去。
秦苍回身,长剑甩手而去,如破空的霹雳,刺破冯三保的铠甲,正中后心!冯三保刚好回过头来,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中剑,他极其诡异地,回头对秦苍一笑。
策马而去的秦苍仿佛听到一声细细的尾音,“好样的!不愧是安平王!”
战场上的男人,强者为王。谋第一,勇第二。败就是败,得服气,还会赞赏仇敌。
秦苍闯出了京城外卫军的围截,他的前面突然是一片静寂无息的黑暗。
马蹄踏破长街,一种难以言说的况味充溢着他的脑海胸膛,不是雀跃,也无关恐慌。
他要闯荡征服的,是一座雄伟壮丽的皇宫。权力的顶端,辉煌的极致,威严不容亵渎。
他要反抗的,是横竖一场的死亡,他要面对的,是强悍未知,无从把握的命运。
宫墙上,是晃动闪烁的明光。秦苍知道,万千箭弩,正对准他,准备开射。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人生的事,竟是如此苍凉。
悠悠往事,兄弟手足的情意,他们曾经有,未尝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快十年了,这样温水慢炖残存着的,亦是虚伪,亦是做戏。
他们都等太久了。不如一朝了断,云归云,水归水。
秦苍搭弓,射箭。前面是熊熊燃烧的火光。墙上人看得见他,他秦苍的眼力也不差。
那按剑端立在宫门之上的,是御林内卫军总都统,范名扬。
宫门上万箭待发。秦苍算计好手中强弩的射程,借着快马疾驰的冲力,一箭发,破空呼啸而过!
秦苍神力英武,他弓箭之强霸,天下人人皆知。
范名扬看到秦苍搭弓射箭的动作,便急急躲闪。但是秦苍的箭,连发,散射。结果毋庸置疑,范名扬人在明处,秦苍一箭射穿了他的喉咙!
万箭已齐下。秦苍收马停在射程之外,他身后尾随上来的冲闯厮杀声,直让地动天摇晃。
他终究要踏着别人的血和尸身,走上那条弑兄,夺嫡,谋反,逼宫,君临天下的路。
黑甲战士没有盾牌,他们每人举着一具敌人的尸身,向前冲。
秦苍于马上,静悄悄地看着。铁与火,血与死。那拼尽一生洪水猛兽般的激烈鏖战,如此惊险,壮阔非凡。
好想让永煦帝也看一看,让他永煦帝高居宫墙之巅,他秦苍低居后土之上,一个俯瞰,一个仰望,来细细地观看这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宫廷政变。
黑甲战士已冲闯到宫门口,他们可以听到里面首领严防死守的叫嚣。
黑甲军的人集聚宫门下,宫墙上犹存的弓箭手望着一地横尸,望着远远的孤零零于马上的秦苍,突然不知所措。
那个瞬间很静,死般寂静。秦苍于夜风中敛起眸子,只觉得眼底湿酸。夜色如此恢廓苍茫的背景,眼前如此壮烈搏杀的场面,他内心深处沸腾的感慨,与生还与胜利与耻辱与荣光,或许全然无关。
那厚重的宫门,在他面前轰然洞开。紫电昂首一声长嘶,快若魅影般,冲了去。
人涌如潮,电光火石般短兵交接,一个个如狼似虎,拼命格杀。
冲天的火光,映照着养心殿,永煦帝已然听见远远的厮杀声。
他终究是,打进来了吗?
永煦帝静倚着座椅宽大的靠背,竟是淡淡地笑了。他极其冷静地,唤人。
“皇上,”进来的是一直服侍他的安公公,安公公压制着不安,低头欲言又止。
永煦帝浅笑着,温和地道,“倒茶。”
安公公镇定从容地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呈上去。永煦帝接过来,习惯性地轻轻吹了一口。
“他真的,要打进来了。”永煦帝随意得像是唠家常一般,看了安公公一眼,言笑道,“是朕,逼他太紧了么?”
安公公道,“皇宫固若金汤,皇上不必为此担心。”
永煦帝笑道,“他一直都是出类拔萃最能干的,久居于人下怎么受得了,还半死不活的,朕对他也是太苛刻了点。”
安公公道,“安平王现在还有命放肆,皇上,是太宽仁了。”
永煦帝静静地呷了口茶,长叹一声微笑着道,“可是能被随意杀死的,又怎么会是安平王呢。”
他挥手让安公公下去了,偌大的养心殿又只剩下他一个人。月光依旧皎洁地透射在光洁齐整的砖地上,夜风,轻轻地摇着帷帐。永煦帝不禁顾自笑,天若有情天亦老,可天永远刚健,所以不管人间是凶杀还是离散,天地依然有风月,风月依然很美好。
六年前也是这样吧。永煦帝突然很诡异地想,六年前对安平王来说,那一场天崩地裂,他真的是人想象中那么伤痛入骨吗?为什么如今的自己,却如此平静呢?六年前安平王一败涂地的时候,是不是也曾经是这么平静的,宛若是一场解脱。
兄弟相残。他们小时候,真的是同心同德的好兄弟,手拉手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很好很好的兄弟。
外面开始传来后妃皇子公主惊恐的哭泣求见声,永煦帝一愣神,起身,负手走出去。
“皇上!”
“皇上!”
那些人见了他,惶恐激动地齐聚到他身边,永煦帝哼笑一声道,“都慌什么呢!朕还没死呢!”
一时哭泣声止,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永煦帝一皱眉,“太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汗,亲们拍砖吧,不言情,写什么争战沙场啊~嗷嗷嗷~
第六十六章 龙战
空荡荡明晃晃的大殿,两侧的烛光细细密密地整齐排列,反而让高居龙椅上的永煦帝蒙上了一层深浓浅淡的暗影。
远远近近的厮杀与脚步声,让安静燃烧的烛光此起彼伏地摇曳晃动。永煦帝握着龙椅的手指,骨节突出,苍劲而白皙。
他的眼睛,在被光影冲淡的暗夜里,依然幽深而不可测。
马嘶声,刀剑声,惨叫声,渐渐远,渐趋平静。转而迅速有序的兵士的脚步声包围了整个大殿,永煦帝听到外面有人唤“王爷”,然后秦苍道,“请诸位先守在外面!”
永煦帝淡淡一笑,终于还是来了吗?
伴着秦苍的进入,一排排烛光剧烈地晃动,瘦长的光焰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窒息般熄灭了很多。秦苍一身甲胄走进来,他的身上有血,发微乱,眸子还残存着厮杀过后的腥红和戾气。
秦苍一入殿,目光便远远盯着高高在上的永煦帝,然后一步步,踏近。昂然站立于大殿中央,需仰望才能看见永煦帝,可秦苍身上所沉敛的磅礴之气,却让他即便是跪着,也是高贵无匹的王者。
永煦帝望着他便笑了,他轻轻地“哼”了一声,说道,“你到底还是逼宫谋反,做了一回乱臣贼子!”
秦苍道,“我原本不就一直都是乱臣贼子吗!”
永煦帝道,“你便是夺了这天下,便不怕后人怎么说吗?”
秦苍笑起来,勾唇的尾音竟有那么几分舒缓的悠扬,他说道,“我一向百无忌惮,大哥是还想让我名垂青史么?再说要名垂青史,流芳千古与遗臭万年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记住这个人罢了。”
永煦帝的笑颜里有三分的沧桑,秦苍道,“半人不鬼的秦苍太憋屈,乱臣贼子的秦苍才痛快,反正后来人也无从分辨是谁先对不起谁,我要坏还不就坏到底!”
永煦帝冷笑道,“弑兄,弑君,夺了这个江山,你说是谁先对不起谁!”
秦苍道,“江山,本就是你抢去的。”
永煦帝突然失态,一怒从龙椅上站起来大声道,“一直都是你跟我抢!我是晋国公世子,我是大周的太子,我名正言顺,这江山原本就是我的,我为什么要抢!是你抢!我为什么便要给你!我不过是不让你抢而已!”
秦苍不作声,永煦帝质问道,“你说啊!你征战杀场手握重兵的时候,难道你不想抢!世人只知道你安平王,你如日中天英明神武的时候,难道不是你要抢!天下的智囊皆奔你而去,天下的武将都视你为知己,你不是也想杀了我,夺这江山天下!我们到底是谁和谁抢!”
秦苍道,“我是抢,怎么了?难道就因为你是我哥哥,比我年长几岁,就必须所有的争战都是我的,所有的功绩都是你的,召之即来挥之即退,我到底哪点就比你差,我 到底哪里就不如你!”
永煦帝道,“我便是比你差吗?你前方驰骋靠的是谁稳定后方!以武定天下,以文治天下,因为你不是世子才得以冲锋陷阵占尽风光,我就只能远远地看着,可你那一兵一卒一粮一草,哪个不是我呕心沥血筹来的!你手下的谋臣将士,愿为国出力的,我哪个不是尽释前嫌,量其才略加以重用的!我治国这六七年,兢兢业业如履薄冰,我出了什么岔子!我是胸襟不如你,还是本事不如你!你不和我抢,你是我弟弟,我怎么会那样对待你!”
秦苍道,“你那样对待我,还不如杀了我!士可杀不可辱,那漫天的侮辱,你以为我就受不够!”
永煦帝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想杀你吗,是你偏要活,而我不过是,杀不了你罢了!”
秦苍道,“是啊,我就不该活。我活该就是你手里的弓箭,你豢养的鹰犬,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我打完了江山就应该悬梁自尽,来尽显你大周太子的无上荣光,是不是!”
永煦帝突然笑不禁,笑至癫狂。他大笑道,“成王败寇,现在你成了,你是至高无上的君王,我该死!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你干的好,干的漂亮!你杀我吧!杀光我的后宫子女,斩草除根一个不留,天下彻彻底底都去归属你秦苍!”
秦苍突然极其邪恶地弯起嘴角,轻飘飘地柔声道,“大哥一向都是暗夺,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能就明抢呢?”
永煦帝愕然,见鬼般地望着他,秦苍在烛光里冷静可怕地言笑道,“我做乱臣贼子,自然是遂了大哥的意,可是,我为什么,便要遂了你的意呢?”
永煦帝踉跄一步,手抓住龙椅才勉强站住。秦苍道,“你铲除我,是假手北狼,软禁了韦芳如时时垂询遍寻解药惺惺作态,天下人都道是皇上宽仁,兄友弟不恭。我倒是不介意什么名声,可那让别人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事情,总是得跟大哥学着点吧。大哥既是宽仁大度的一代明君,我何必便非要去做贼呢?”
永煦帝冷汗湿背,颤声道,“你还想做什么!”
秦苍淡淡笑,“自然是我收渔利,让别人背黑锅。反正狼子野心的,又不止是我一个。”
“你要,…,用三弟…,” 永煦帝面色惨白,突然窒息得说不出话来。
秦苍道,“我掌握着他所有谋反的证据,他不过是,瞎琢磨却没实力罢了,可他有这个心,就够了,大哥不会是,还真的心疼他吧?”
永煦帝只觉得嗓子一甜,他拼命隐忍,将冲上喉的血生生咽下去,咧嘴道,“你果然,…,是狠绝了!”
秦苍道,“遭了这么多年罪,应该没人比我更懂,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一招致命的道理。所以,大哥,”秦苍在 摇曳的烛光里柔淡地笑道,“我不但不是篡权夺位的乱臣贼子,我还是前来勤王救驾的功臣,即便不做君王,做一个权倾天下的摄政王,说不定还周公吐辅天下归心呢,你说是吧,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