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脸色苍白地紧紧抓着秦洗墨的衣服发抖,告饶道,“二叔,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胡乱踢了一脚而已。”
秦苍脸上的笑容极其俊美,他笑盈盈地走过去,吓得林依抓着秦洗墨的衣服往后退,秦苍道,“依儿和我这个鬼妾有仇吗,我的王府这么大,偏偏喜欢找她的别扭。”
林依哭声道,“二叔我错了…”
秦苍伸手把她拎了过来,柔声笑道,“依儿长这么大,我还真没好好罚过你,无法无天了是吧?”
林依已经惊惧得大喊哭叫,秦洗墨一下子跪在地上抱住秦苍的腿道,“二叔!二叔你饶过依儿吧,她真不是故意的!”
秦苍道,“你再敢求情,两个一起罚。”
秦洗墨道,“二叔罚我吧,我没管好她!让她到处闯祸的!”
秦苍冷笑道,“你堂堂大周的太子,为了个鬼妾,我敢罚你!”
林依哭道,“二叔也知道她是个鬼妾,凭什么就为了个鬼妾罚我!”
秦苍道,“她是鬼妾就可以随便欺负,那我还是鬼王爷呢,是不是连我也欺负!”
林依“哇”一声大哭道,“我不过就是踢了她一下,哪里就是欺负二叔了,我也没有想要打死她的,是她该打!二叔不理她,她可开心了,兴高采烈地做刺玫糖,我说二叔不宠她了,就是想气气她,可是她说二叔的宠谁稀罕,说你是个杀人□,活阎王,她躲都来不及呢,我就是一时气不过,太子哥哥又来拉我,才胡乱踢了她一下的,二叔啊,依儿冤枉,呜呜呜…”
秦苍觉得一下子好像被谁掐住了脖子,溺水一般被什么东西直往下拖。秦洗墨在一旁喝止道,“依儿,别胡说!”林依却抱着秦苍哭道,“太子哥哥还不许我说,都快挨打了他还怕二叔伤心…”
秦苍不言语,整个人冷硬英挺地站着,分明怒,却深敛得阴沉可怕,唬得林依也闭了嘴,和秦洗墨面面相觑,没人猜得出他在动什么心思。
“你们两个,给我出去!”秦苍眼底的锋芒看向林依,对她道,“她若死,我必不饶你!”他的声音不大,但杀气,很重。
夜深露浓。秦苍半躺在竹席上,靠着大圆石,晾发。天有薄云遮着月色,风过竹林,吹在燥热的秦苍身上毫无凉气。秦苍结结实实折腾了大半宿,三个女子两个昏,一脸的惊恐与被迫的温顺毫不藏匿女子内心无以复加的怨毒,却加重了秦苍狰狞的戾色。
心如怒火,遭遇热油一般崩裂开,要命地喷薄出他灭绝人性生不如死的欲望。
他整整在泉水里泡了一个时辰,咬牙切齿地甚至想着再挖地三尺好涌出再凉一点的水来。
孟小显来的时候,见他眸子里血色未褪,不由拧眉道,“不会吧,这什么时候了,还没泄火。”
秦苍盯着孟小显,半晌才开口道,“熬过来了?”
孟小显笑了一下,叹气道,“她是熬过来了,那张太医差点熬不过去。”
秦苍如释重负地松垮在圆石上,孟小显盯着他道,“你在紧张她,弄得今晚上性情乖张?”
秦苍屏息,闭目,靠在圆石上幽然叹气道,“这世上除了她,再不会有,真正委婉承欢的女人了。”
孟小显不说话,秦苍仰天轻笑了一下,语声颓惫沧桑。
“若是你,干锅烈火地熬着,就有那么一个人,浅笑轻语,你说什么她听着,你做什么她顺着,你把她裹到身下,她仰唇闭目,温柔舒展以承恩露。”秦苍顿了一下,“她会湿,会羞怯,会感应。绝境之中我们都无从选择,虽不是两情相悦,但至少彼此怜惜。她理解我,也懂得敬重自己,我们俩个至少像个人样了,我不是刽子手,她不是待宰猪羊,我非刀俎,她非鱼肉。”
秦苍眼眶湿了。孟小显半晌无语。
秦苍道,“我对她说,卿可惜了。她对我说,王爷,也可惜了。”秦苍突然哽咽,硬生生住声,两行泪,滚烫烫地流落。
孟小显别过头去,秦苍轻轻笑了一声,对孟小显道,“我曾经如日中天,她也是聪明美貌,英雄多舛,红颜命薄,我总是想,同病相怜,死在一起又何妨。”
孟小显内心一震,开口道,“你…”
秦苍侧头望着他,孟小显百感交集,胸中如堵巨石一时却说不出话来。秦苍笑道,“这么多年,我活着,凭的是一股仇恨的欲念,谁害我至此,我必不死不休。可从遇到她,我就真的累了,我已无药可救,若死了,还能去恨谁?”
孟小显唤道,“二哥!你不能这么想…”
秦苍顾自道,“这世间我有人可恨有仇可报,她却说,她青春狼籍沦落至此,却不知道去怨谁。”秦苍笑着起身而去,回首对孟小显道,“想来只有命,能弄人如此吧。”
孟小显怔愣半晌,他本来是想说很多话的,劝他对林依客气点,劝他对那三个女人悠着点,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失去了说这些话的机会,却觉得眼底心上,都有些潮湿的。
第二日辰时,秦苍和孟小显在书房院里下棋,卫襄进来禀告道,“王爷,宫里来人了,说萧慕然上书,想在死前见夏姑娘一面,皇上派人来问王爷的意思。”
秦苍一皱眉便张口拒绝,“她半死不活的,动得了吗?”又转念迟疑,“你去问问她去,想去就去。”
卫襄躬身退去。秦苍接着下棋,却是半晌不落子,开口问孟小显道,“你说她会不会去?”
孟小显道,“她那个样子,不会去。”
秦苍“哐当”一下落子,说道,“错了。”
孟小显看着棋局怔愣半晌,是秦苍落子错了,还是他孟小显说话错了?
夏心夜于病中起身,扫蛾眉,点绛唇,着素裳,坐安平王府的轿子,至刑场。
为正风气,砍头示众。刑场静穆肃杀之气森严凛冽,围观人数众多,人头攒动,窃窃私语。
阳光炽烈得令人窒息,人们愕然惊讶地为官府护卫的小轿让开一条通道,夏心夜下轿站定,望着十丈开外五花大绑跪地的萧慕然。
“妖女!”萧慕然旁边待斩的男子大声骂道,紧接着人群一片哗然。
“这就是那个鬼妾!”
“打死她!害人的妖精!”
“她原本死了!这个是鬼!”
“不是鬼!鬼怕太阳,她是妖精!”
夏心夜淡淡笑着,安之若素旁若无人地走向萧慕然。近身,萧慕然惶然地仰头望,夏心夜缓缓地跪坐地上,与之平视。
旁边的死囚在切齿怒骂,他们都是萧家被牵连而待斩的男丁。
萧慕然泪下,悲声道,“我都是因为你,获罪至死!”
夏心夜低头道,“君若是为我获罪而死,那我,因谁而死?”
萧慕然怔住,怆然道,“你是怪我,不问青红皂白把你卖为鬼妾!”
夏心夜道,“妾不曾怨。”
萧慕然道,“那你是,恨我受人指使,诬你为妖鬼!”
夏心夜抬目嫣然,“君言重了,草木遇劲风,不弯即折,君不诬我,必身死,诬我或许活,妾也无从怨。”
萧慕然哽咽,怅然道,“那你,你因何…”他闪烁不能语,夏心夜灵心慧质,知他欲何指,只苍然笑道,“君非石崇,我非绿珠。君不曾抗权贵,妾亦已成他人妇,此时效死君前,不过为天下笑。”
萧慕然倏而落泪,似欲伸手抚摸,却无能为力。夏心夜看着他,也潸然落下泪来。
萧慕然悲声道,“你既心无死念,因何来看我!”
夏心夜咬唇,忍泪道,“妾将死之人,却不料君先死。生有聚,死有散,今生到此,他生不遇。妾以一礼感念君恩,聊做散场。”
说完,夏心夜跪地叩首,行大礼。萧慕然凄然看着,突然哈哈大笑。
“哈哈!真是好硬的心!哈哈哈,我当初为什么看上你!为什么要娶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冤枉的,你自嫁了我,恪己守礼,温柔温顺,处处无可挑剔,可就是好像心不是我的!我就是想逼逼你,吓吓你的!你好好哀求我,和我解释,我是不会卖你的!我连夜赶了你出去,却整整等了你一天,等着你回来求我,跟我认错,直到你被领出门走在半路上我还在等,我不信,我不信你不害怕,不信你不回来找我!”
夏心夜起身,跪在地上看着他。萧慕然质问道,“我到底哪里对你不好,你竟然宁愿做鬼妾,也不肯回来认错!”
夏心夜泪声道,“原本不曾做,君让我认什么?君既已弃我,我又何必厮磨!”
萧慕然怒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夏心夜道,“妾已将身嫁与,君何必苛求于心?想来世间男人,家族经济,追名逐利,沾花惹草,柔情欢爱不过一时片刻而已,世间女子,身入樊笼,便心为桎梏,妾不过是不肯由命,让心是自己的而已。”
萧慕然气恨道,“你!…,你!”
夏心夜望着他,缓声道,“君非知己,亦非良人,也不是因爱生恨,君只是,糊涂。”
她说完泪下,起身。萧慕然见她欲走,突然悲怆地吼道,“心夜!你如此容颜憔悴,他真会对你好吗!与其受他荼毒而死,为何不为我而死,你也糊涂!”
夏心夜顿住,未回首,声音冷静沧桑。
她说,“我会死,但不会为任何男人死。”
萧慕然切齿怒道,“你这妖孽!是我害了你,还是你害了我啊!”
他们彼此戕害。夏心夜无语,垂首走。众围观人突然前涌,大叫道,“妖精!”“杀了她!”
兵士吃力而凶悍地拦着,夏心夜竟是走至众人面前,风情落落,云淡从容,她静若花开般笑了一下,说道,“我若是妖精,你们能杀得了我吗?我不是妖精,你们杀我何用!”
她的语声并不是声嘶力竭的大,但众人谁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过来说话,一时竟也都呆了,夏心夜遂垂首走入轿中。
月黑风高,夜静如死。夏心夜于病痛中辗转,门被轻轻推开,秦苍走进去握住她的手,一根温热的手指抿上她的嘴角。
“王爷!”她吃力地欲起身,秦苍一把按住,嘴角一挑,莞尔笑,人却已经凑近来,轻吻她的唇。
“卿。我好像,爱上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昨天实在是身体不舒服,耽误了,今晨某祺四点多就爬起来码字了,求鲜花求拥抱,呜呜~
然后在这里做个知识普及,床笫之间,各位亲看仔细了,不是弟弟的第,是床笫的笫(与“子”同音),长得很像但是不一样哦,某祺汗颜,一直误用,感谢狞笑三土同学指正,顺便与大家共享。
这章刑场那段,萧慕然是想让夏心夜死的,他想用石崇绿珠的例子,被夏心夜驳回。至于他为毛想让夏心夜死,可能是因为男人自大,可能是出于权贵的某种胁迫,可能是他认为夏心夜终是对自己有情,想证实一下,这些东西我不写了,亲们随便猜猜~
最后悲催地告诉大家,这文要入V了,感谢大家的陪伴支持,但入V也是一件无奈的事情,网站有网站的规则,我不是桩桩,谈天音那样的大神,我是小透明,我得遵守规则,请大家见谅。这个文到此差不多一半了,看完估计得两三块钱,某祺定能保证V后文章质量,如果亲们愿意继续支持,某祺将不胜感激,若是不愿意,某祺也感激能一直陪伴到此,但请别为此事拍砖,某祺玻璃心,呜呜,会碎的~
下周二入V,明天起开始停更攒文,届时保证三章,争取五章,欢迎大家捧场~再次向所有的读者,鞠躬致谢~
第三十一章 刺玫糖 ...
他的话音轻吐,在旷夜中仿似一朵半放的罂粟,有一种幽魅摇曳,沉香碎屑般空灵清透的质感。
喷在她耳鬓的细痒提示夏心夜这不是做梦,那个男人就在她身边,笑,温柔细语。
他的气息清淡,唇吻也不滚烫,他身上有幽幽茉莉的远香,襟怀处犹自是深夜林下风露的寒凉。
夏心夜身体一僵,轻轻颤。他如此清醒冷静,深夜说爱,只可能是来做一件事的。他要亲手,杀了她。
这世上最可怕的一件事情,就是为他所爱。夏心夜认命地闭上眼,轻轻仰面,等待他无情致命的杀招。
秦苍看出她的反应,笑渐浓,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轻声道,“卿当真是灵心惠质,连我要杀你,也瞒不过去。”
秦苍说着,吻了吻她的唇,一只手滑至她胸口的伤处,往下按了按,对着她的唇柔声道,“还疼吗?”
夏心夜下意识咬住唇,秦苍勾着她下巴的手指一用力,迫她松开,一手抚着她的长发笑语,“卿又不乖了。”
他的手绕着她的长发打圈,渐至发根,让夏心夜的头越发下沉,下巴更加仰起,她的唇半开着,在幽暗中十分的颓艳而迷离。
秦苍低头吻她,细细密密地包融,咬裹着她唇瓣,在她舌齿间深入,然后浅出。
他在她唇边抿嘴笑,三分调弄,两分戏谑,悠缓地柔声笑语,“卿不会为任何男人死,是不是?”
他也不用她回答,说道,“得到你身了,却不能苛求于心,”他轻轻松开她的头发,抚上她的眉梢眼角,说道,“看起来多温顺委婉的女人,骨子里却桀骜不驯,”秦苍笑,“其心可诛,你知道不?”他说完轻轻咬了口她的唇,发狠地浓笑道,“萧慕然的确是糊涂,如若是我,也不去卖你,也不吓唬你,只瞅着你敢惹不痛快了,吊起来打,皮鞭蘸盐水细细地拷问,心到底是谁的,嗯?”
夏心夜畏缩着战栗,秦苍用力将她欺压在身下,捏着她的下巴道,“卿这个劲,我还真就是喜欢上了,怎么办?逆来顺受,男人怎么着都行,就是谁也不爱,是吧?真对我胃口,我真看上了,怎么办?嗯?”
秦苍说着,已开始解她的衣,夏心夜微微抗拒,哀求道,“王爷!…”
秦苍顿住,细细地望着她。幽暗中她眼里似乎含了泪,缓了口气不由轻声咳嗽,用力地蹙着眉忍着疼。
秦苍继续解衣,却是查看她的伤势。他打了个火折子,摇曳的微光下,胸口骇人的青紫。
眼里闪过丝愠怒,也没言语,熄了火为她敛衣。光亮过后显得尤为漆黑,夏心夜一时也看不到秦苍的表情,秦苍的手托着她的下巴,“哼”了一声道,“伤成这样,还敢跑到刑场去看前夫,卿这顿打先记着,快点给我好起来,”秦苍似乎是 笑了一下,说道,“我便是杀你,也是打死你,你想死得容易,那也要看我高不高兴允不允许。”
他说完抽身而去,夏心夜在他身后轻声咳嗽,震得胸口撕裂般痛,只埋头用力隐忍着。
秦苍走在夜色里,身后的咳嗽声短促而清晰。没有月,有风,迎面大树枝桠摇晃的暗影直有几分猛兽的狰狞。
破晓时,下起了雨,徐奶娘给心夜送饭,殷勤地帮她煮药,热热乎乎地说了半晌话。夏心夜言笑着应答,央徐奶娘中午给买二斤红糖来,徐奶娘满口应了,中午人来时,右手提着食盒和一大包东西,左手拿了拿了一包糖和一大捧荷花。
夏心夜讶然地帮忙接过东西,那荷花接了雨水,点点滴滴在花瓣上,仿若朝露晶莹。
徐奶娘道,“这花,是门口的小厮,那个小李子,听说你伤了,想来看,可是差事忙,他知道你喜欢花,这不,冒着雨给你采的!”
夏心夜接过那一捧花放在花瓶里,徐奶娘在一边从食盒里拿菜一边念叨,“厨房老王,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听说你吐了血,专门给你炖了大枣羹。”
夏心夜嫣然,徐奶娘打开那一包红糖,还外带了一大包冰糖,对夏心夜道,“红糖也补血,你多吃,这冰糖留着你吃了药含嘴里,免得苦。”
夏心夜笑着应了,吃了饭,徐奶娘正准备告辞,夏心夜却拿出一斛夜明珠来,徐奶娘连忙推却道,“你这孩子!这万万不行!上次那么多东西都给了我了,我这不过是给你送送饭,都是我该做的,哪能再要你的东西!”
夏心夜莞尔道,“奶娘何必和我客气!我如今这模样,有今日没明日,蒙您和小李子老王叔不嫌弃,热心照应着,别说区区一斛明珠,便是一斗一屋,也不及奶娘你们对我的情意不是!奶娘便把这明珠,和小李子老王叔分了吧!”
徐奶娘有几分悲酸,眼眶湿了,叹气道,“你这孩子,最是可人心了!这府里哪个人不知道你好性子,不曾拿了你的东西!如今姑娘伤了,有心人,却没有几个!”
夏心夜笑语道,(本书由风\/月\/鉴/小说论坛制作,更多好文,敬请来访) “不是,还有奶娘疼我嘛!”
徐奶娘切齿道,“那个姓林的!狗仗人势!以为有个懂医术会用毒的娘就人人都怕她让着她!都是些不安好心的,王爷难道还指望他们研制出解药吗,要不是因为看着她爹林大夫的情面,王爷如何能容她!”
夏心夜捂着胸口轻轻咳了两声,疼痛稍歇,拉着徐奶娘的手笑道,“奶娘不要和她生气,既是王爷都要容忍些的,我们便也多忍耐些吧!”
徐奶娘叹气道,“姑娘你不知道,齐王爷来了,和咱们王爷亲亲热热一上午还没走,竟一下子,又送来了五个美人!那些个人,不知道是从哪儿挑来的,和御赐的不同,一 个个风骚的,直能榨出人的骨髓油来,我这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那么妖媚的女子,这些人团团围住咱们王爷,我看,是想要咱们王爷的命啊!”
夏心夜不语,只垂头轻轻地咳,徐奶娘又是一番叹气,嘱咐了几句,才告辞而去。
黄昏时雨歇云散,却是惹来了半天艳丽的斜阳。风有点冷,却并不硬。夏心夜加了件衣裳,去院子里剪了数十朵半开的刺玫,抖落雨水,用毛巾擦净。
孟小显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夏心夜白皙纤细的手指一片片地撕下刺玫花瓣,在捣罐里一下下微捣。刺玫的香息尽破,有几分幽幽袅袅,一室幽暗,半展斜阳,捣花的人影影绰绰。
孟小显凑近前,夏心夜见是他,也未曾虚礼,只是笑着唤了声孟公子。
看着她额上细细汗,孟小显道,“你不疼了,能干活了?”
夏心夜道,“吃了药,疼得不盛了,动一动也是好的。”
刺玫的香固执浓烈,孟小显道,“你捣这个做什么,这香,真是浓得好闻啊!”
夏心夜道,“我做刺玫糖,刺玫花半开的时候,香最浓,最烈,散都不肯散,最适合拿来做刺玫糖。”
孟小显坐在桌子上笑道,“你还真有心思做刺玫糖啊,谁都以为林依那丫头是瞎说的,这要是被秦二逮着了,还不得又是一顿发作不肯饶你啊!”
夏心夜不言语,孟小显遂接过来帮她捣,半晌问道,“行了没?”
夏心夜伸头去看,说好了,遂将刺玫的碎瓣混进细沙的红糖,孟小显倒是有眼色,接了过去问道,“搅匀了,是吗?”
夏心夜点头,取来小瓷坛,孟小显帮她把搅拌均匀的花瓣糖一层层地放进去,乘机尝了一口,吧嗒了半晌,一边问道,“这东西,当真好吃吗?”
夏心夜道,“刺玫这东西,看着有刺,却最是驯良。它这香气,清而不浊,和而不猛,柔肝醒脾,流气活血,宣通窒滞却没有辛温刚燥之弊,断推气分药里,它最有捷效。…”
孟小显盯着她看,夏心夜闭嘴,咬唇,在他面前缓缓地低下头去。
孟小显本来等着她解释呢,可是她这分模样,倒是低着头等着他审问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的错觉恍惚,让孟小显一走神,这女孩子,他曾经认识吗?
一时静寂,孟小显拧着眉想,夏心夜遂低着头动手封瓷坛。孟小显看着她,显然是不追究了,笑道,“这么卖力做,我刚尝了一口也不见多好吃啊!”
夏心夜道,“多放些日子,等刺玫的香丝丝缕缕都渗进糖里,便好吃了。”
她出了些汗,又忍不住转头咳嗽,孟小显料定她累着了,开口便有几分责怪,“都伤成这样子,还做什么刺玫糖!”
夏心夜等着疼痛喘歇,净手,为孟小显端 过一杯茶来,婉笑道,“孟公子,没有未来,我若再没有当下,那情何以堪啊。”
孟小显一时心震动,夏心夜道,“这一年之中,能做刺玫糖的,短则半月,长则月半,我朝不保夕,却恰逢这花期,挺不容易。至于我做了能不能吃,由谁来吃,有没有人吃,又有什么关系。”
她话语静柔,恬淡,却一瞬间苍凉到骨子里,苍凉却又通脱,如半死的枯树,盛开着花朵。
孟小显正欲说话,却听到外面秦苍的声音道,“墨儿,你怎么站这儿?”然后是秦洗墨用恭敬的声音唤,“二叔,三叔。”
孟小显“哼”了一声从桌上跳了下来,嘀咕道,“秦二来了,秦老三干什么来了?”
第三十二章 美人杀
秦苍站定,秦洗墨惶然躬身解释,“依儿打伤了夏姑娘,我这次来带了上好的药,给夏姑娘赔个不是,想着先见过二叔,二叔正…忙,侄儿没敢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