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那么近,近得让洛云泥闭上呼吸。
洛逸人轻轻地抚着云泥的眼角,他笑着,突然俯首贴近云泥的颈项,鼻尖顶上她的锁骨,吸着鼻子叹气道,“真香!”
洛云泥别扭地唤道,“哥,哥哥。”
洛逸人抬头,伸手轻轻捏了下云泥的鼻尖,笑道,“你小时候最喜欢怜心这种香,还记得吗?”
洛逸人亲昵的动作,让洛云泥眼圈一热,垂首道,“云泥年幼,不记得了。”
洛逸人突然松开了手叹气道,“是啊,那时候你才五岁,这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洛云泥垂头不语,心里无来由的,酸酸的。
洛逸人看着她,幽然道,“你心里怨恨父王,当年抛下了你。”
洛云泥摇头道,“没有。”
洛逸人道,“没有吗?”
云泥道,“当年的事,我早不记得了。更谈不上怨恨。”
洛逸人的脸阴暗下来,说道,“名成皙他刻意瞒你。”
洛云泥抬首望向洛逸人的眼睛,说道,“不,大师兄不曾瞒我。”
洛逸人看着妹妹,目光柔和下来,温柔笑道,“那云儿你,是在生哥哥的气吗?”
洛云泥的目光看向地面,轻声说没有。
洛逸人盯着她,整个人凑过去,唇角勾起,艳而幽魅的气息近在咫尺,他笑道,“不生我的气吗?”
迫近洛云泥的,是男人霸道而美艳的,几乎带着挑逗和压制的气息。温柔却没有定数,似乎这一刻倾心疼爱,转瞬间便会翻脸无情。
这个男人,是自己哥哥吗?
洛云泥惊心惶惑,后退一步,被洛逸人擒住左臂。
洛逸人笑着,拉着云泥在水晶桌旁坐下,转首对身边侍女道,“流风和临雪两位叔叔还没有来,再去请。”
侍女应声而去。洛逸人抓了只硕大丰满的桑葚,送到云泥嘴里,笑道,“小时候你最爱吃,老是和我抢呢!”
云泥愕然,桑葚在嘴里咬破,是不曾尝过的甘甜滋味。
洛逸人道,“我不过多吃了你几颗,你就跑到父王母后那里告状,害得我被父王一顿打,你又在一旁大哭求情。”
云泥莞尔不语。
洛逸人又动手来喂,云泥忙伸手接了,洛逸人笑,抚着她的头柔声道,“你不要怪哥哥心狠。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任何墨绝王族的人,都要经受考验,白蟒,已经是最轻的了。”
云泥笑。却忍不住悲凉。如果,她敌不过白莽又如何,她的这位哥哥,不会不知道,她身上没多少功夫。他事先不曾询问她,也不曾指点她。
何况,她还算是墨绝王族的人吗?她记得那场火。记得满身是血的大师兄抱着她,面对熊熊的火光,对她说,“云儿你忘了墨绝吧。从此后,你只是我名成皙的人。”
忘了墨绝吧。
她记忆模糊,可她知道这个传说,也知道自己所谓的身份。名成皙不曾瞒她。十岁那年他告诉过她,从此不曾刻意提起,也不曾要求她刻意忘记。
忘了墨绝,在大师兄的羽翼下,去快乐地生活。可是她不曾忘。
她忘不掉。她是被遗弃在这世界上的一颗棋子。她所谓的亲人,已不关心她的生死。
已经抛弃的棋子,再捡起来,有什么意义。
失神间,桑葚的汁水染乌了嘴角,洛逸人笑着拿洁白的帕子去擦,一边宠溺道,“这么大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吃得满嘴黑。”洛云泥看他亲近的动作,听他宠溺的语气,心微微柔软了,洛逸人微微叹息道,“云儿,你刚回来,哥哥也不忍心让你受苦,可是我们墨绝王族的人,本领不可能像你这么低微的。我打听了,名成皙根本就没教你什么,他自然有他的存心,可是你却注定要在风口浪尖上,你不能回到墨绝王族无忧无虑地生活,在外面的世界里如果不够强,就只有死。”
洛云泥听着,没说话。
洛逸人道,“哥哥也想护着你,可是原来哥哥年纪小,没能力掌管墨绝,做不了主。现在我打听到你的消息,虽不敢违背祖训让你重返墨绝,但可以让你变强,倾心帮助你,让你掌控这个世界。从此没人敢欺负你,没人能伤害你。”
洛云泥沉默。
洛逸人叹气道,“当年父王违心牺牲了你,而今我能做的,也只能是这些,不是补偿,是亏欠。”
洛云泥依旧沉默。洛逸人望着她,抚着她的嘴角,柔声道,“乖,你听话。哥哥是为你好。流风和临雪两位叔叔虽然严厉,却是墨绝最好的老师,他们的本领,够你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受用一生了。你好好学,从此这个天下,就是你的天下,哥哥在墨绝,也就放心了。”
洛云泥置疑探寻地望洛逸人的眼睛,洛逸人微怔,莞尔道,“这么看哥哥干什么?”
洛云泥想开口拒绝,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洛逸人似乎洞察了她的心事,挑唇笑道,“这些年,名成皙都把你养得懒散了,身上的墨绝气被消磨殆尽,你这样子可不行,看来我得让两位叔叔,好好教你”。
好好教你。洛逸人淡淡吐出的四个字,掩藏的意思很严厉。
流风和临雪并肩快步而来,两人都已经两鬓斑白,流风清癯高瘦,着青衣,临雪沉静矮小,着白衣。两人一齐向洛逸人行礼。
洛逸人起身扶起二人,唤云泥来见过师父。云泥走过去,跪地,从容端正地行拜师礼。
她的姿态和表情无可挑剔,既恭谦尊重,又不失身份的高贵雍容。在哥哥面前被训斥责备,在别人面前却不可以有一丝一毫的狼狈。
洛逸人很满意。命人撤下蔬果,上菜开宴。
洛逸人向风雪二人敬酒寒暄,一时欢哗,见云泥在一旁不语,洛逸人笑着责备道,“云儿还傻坐着干什么,向两位叔叔敬酒啊。”
名成皙从来不准她饮酒,洛云泥领命起身,学着洛逸人的样子敬酒,流风临雪还礼,云泥两杯酒下肚,顿时觉得腹内如火烧,脸一下子就红了,掩面咳嗽。
洛逸人道,“怎就如此不济,这么温和的酒也喝不得。”说着拉云泥坐下,殷勤地为她布菜,云泥面前的水晶碟很快堆起了一座小山。
洛逸人穿插说笑,宾主和乐融融。月上中天,时辰已晚,洛逸人看了眼半熏的云泥,嘱咐风雪二人道,“云儿十年荒废,根底甚薄,烦请两位叔叔多费心,严格要求。她若敢不服管教,禀明于我,我定然罚她。”
风雪二人眼里对云泥颇多赏识,笑着领命而去。
洛逸人敞腿倚靠在椅子上,对云泥回首而笑,云泥半垂着头,唤哥哥。
洛逸人并未理会,他笑着伸手托起云泥的脸,整个人凑近来,唇就贴在洛云泥的嘴角,带着微薄的酒气,在云泥耳边道,“傻丫头,十年不见,跟哥哥就如此拘谨了,一晚上也不说话。”
云泥悄悄地向后闪,唤道,“哥哥。”
洛逸人“嗯”了一声,手指滑上云泥的眼角,柔声道,“这还是小时候一有空就往我怀里钻的云儿吗?”
他的声音轻柔得如同自言自语,含着笑,笑里裹着感慨。云泥无来由眼窝一热,垂下头去。
洛逸人托着她的脸,带着温热的酒气,追问道,“为什么躲着哥哥,嗯?”
云泥无措地低头,整个人被洛逸人搂在怀里,腰被洛逸人的左臂紧紧钳住,动也动弹不得。
洛逸人埋首在她的颈项,喃喃道,“真香!十年不曾闻到怜心的香了,真香!”
他温热的唇用力地啄云泥肩颈的肌肤,鼻子用力地吸,似乎要把云泥生吞活剥下去。
云泥骇然,向外推他。
洛逸人抬头,唇角向上挑,笑问道,“怎么了,哥哥亲近一下也不行了。小时候你用了怜心香,扑在我怀里吵着闹着要我闻,仰着头往我嘴边鼻子上送呢!”
云泥窘,脸越发红了。
洛逸人离开她,不介意道,“女孩子长大害羞了,是哥哥的错。你明天还要跟两位叔叔学艺上课,今晚,快歇息去吧。”
说完招手唤侍女为云泥带路。云泥见侍女越来越近,咬了咬下唇唤道,“哥哥。”
洛逸人嗯了一声,看着她。
云泥低着头道,“我,我想见我大师兄。”
洛逸人一下子冷硬起来,带着怒气责备道,“我是风雪两位叔叔的第一个学生,你的大师兄,就是我!”
云泥不说话。侍女也在不远处止步,不敢过来。
洛逸人道,“你给我记着,你再也不要想着回到名成皙的鸣霄阁去!你身上流着墨绝王族最高贵的血,你给我有点出息!”洛逸人盯着低头的云泥,冷笑道,“你以为名成皙十年来宠着你,是为你好为你打算,他只是为他自己打算!你以为他爱你,会娶你,我告诉你,他早跟别的女人生了三个孩子!你记着,总有一天,名成皙,他会是杀你的人!”
云泥身子一震,面色苍白地望着洛逸人。洛逸人瞪了她一眼,说道,“你不是名成皙养在屋檐下靠他遮风挡雨的燕雀,你要回,也是以一个强者的姿态站到他面前!你是一只凤凰,知道吗?”
洛云泥沉默。洛逸人严厉道,“问你知道了吗!”
一阵短暂的僵持,见云泥最终在自己的怒目中低头称是,洛逸人怒气稍霁,回头对身后的侍女道,“带公主下去休息。”

 

第六章 凤凰刀
两年了。
四月明媚的天,鸣霄阁最深处的古朴小院,院落里开满了梨花。
那是名成皙的住处。和鸣霄阁的任何一处宅子相比,这座小院虽然优雅,但陈设过于简单。
名成皙的小院,也没有名字。光秃秃的两扇门,掩映着翠竹。
下午的阳光从怒放的梨花花叶间洒落下来,带着梨花清透的颜色和馨香,斑斑驳驳地落在名成皙的身上。
名成皙穿着件宽大的白袍,一面轻轻地咳嗽,一面和苏了白下棋,一旁的香茶正冒着热气。
苏了白坐在阳光里,望着花树日影里斜倚在藤床上颇有几分慵懒随意的名成皙,忍不住笑道,“这世界上怕是只有你名成皙,敢躺着和我下棋,吊儿郎当漫不经心地,还能赢我。”
名成皙一边咳着,一边端起茶轻轻抿。苏了白叹息道,“有时候还真是搞不懂你,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强也就算了,还那么美。”
名成皙放下茶道,“苏兄说笑了。”那时一道阳光正落在他的手上,让他的肌肤白得几乎透明,清晰可见他淡青的血管。
苏了白听他又咳嗽了两声,不由摩挲着棋子摇头道,“只是现在你这病病怏怏的样子,不知道还配不配我耗尽心血铸成的‘秦影’。”
名成皙笑道,“我不配,我出的钱也配。”
苏了白道,“我卖剑,可并不仅仅是为了钱。”
名成皙推开棋盘道,“苏兄你又输了。”
苏了白靠在椅子上,说道,“和你下棋我就没赢过。大概你小子太长于算计了,让你伤了武功,也算是天道公平。”
名成皙温柔笑道,“应该说有你苏家这秦影的弥补,才算是公平。”
苏了白看着名成皙清俊的脸,莞尔道,“秦影是把不世出的剑,必须要配一个不世出的人。我把剑卖给你,是看得起你。”
名成皙道,“最高雅最高洁,出钱泥而不染的苏公子,狠狠宰了我名成皙一把,要我那么多钱,还算是看得起我。”
苏了白笑,这边墨醒从外面进来,见此情形,犹疑着要不要开口。
名成皙轻轻地咳嗽,转头向墨醒道,“什么事。”
墨醒近前对名成皙耳语。名成皙忽坐起。
墨醒出去,苏了白道,“什么事,也能惊了你。”
名成皙道,“洛阳出事了。”
苏了白道,“洛阳?柳家?”
名成皙道,“该来的总要来。”他笑着轻轻地咳嗽道,“沈寻月也在,你要不要去看看?”
苏了白道,“我不想见他。”
名成皙在花影里笑得很浅淡,叹息道,“你不想见他,也不想见秦影吗?看一看,它杀人的样子。”
明月当空,皎洁的月光沁进积雪里,清白中透出浅淡的幽蓝色。
洛逸人倚坐在一块突兀的大石上,凝神听风里的刀声。
他闭目,月光斜照他俊朗的脸。一身单薄的绣花锦衣,披着及腰的发,在风里轻轻颤动。
他的眉微蹙起来,脸上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刀声落。洛逸人放松身体,深吸气,缓缓吐出,嘴角轻轻抿起来,看着洛云泥赤脚踏在霜雪上。
洛云泥穿着宽大的衣裤,束发的簪子滑下来贴在后颈,乱发粘着汗贴在脸上,因为刚刚剧烈的运动,在寒冷的夜里,她四周蒸腾着淡淡的热气。
她清俊,一双眼睛深黑如墨,眸子明亮,但沉静,从来不曾有欢哗的热情。
洛逸人盯着她。很美的姿仪。她的姿仪无可挑剔,但是性情,有待商榷。
两年来从来就是这样子。委婉,隐忍。经常半低着头。
她隐忍到成一种倔强。对所有的要求,百折不挠地做好,挨打从来不求饶。
这样的人,应该内心如火。烈火。
可是她从来沉静如水。
不嗔,不怒,不撒娇,少言笑。骂听着,打挨着,夸奖付之一笑。完全掩藏自己的内心和情绪。美人清扬婉兮,但永远站在一个服从而疏离的角度,不去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洛逸人有点失落的,无声地叹息。
连他有时候也感觉,这个女人是可怕的。当然,她越是沉静隐忍,越是倔强,也越是具有致命的诱惑。
一个很少笑的人,一旦绽放心香,会美到极致。
洛云泥规规矩矩站在他面前,半低着头唤“哥哥。”
洛逸人道,“听你的刀声,确是长进了不少。当今的墨绝,论女子凤凰刀,应该少有你的对手了。能把刀练这么好,”洛逸人叹气道,“很难得。”
洛云泥不语。洛逸人盯着她,放柔了语气,问道,“上次的伤,全好了吗?”
洛云泥道,“不碍事了。”
洛逸人笑着起身,抚着她的头道,“怨哥哥打你吗?”
洛云泥低头笑了一下,摇头。
洛逸人道,“霜雪两位叔叔和我说,他们教就到这里,剩下的,要靠你自己悟了。云儿,你要出师了。”
洛云泥沉默半晌,平静无波道,“哥哥,也满意吗?”
洛逸人笑道,“满意,怎么能不满意。你很让我惊喜。墨绝的女子,练凤凰刀,练到你这地步至少要八到十年,悟性低的人,一辈子也达不到。”
洛云泥道,“风叔叔说,凤凰刀没有极限。我根基不足,速成至此,已是极限。可是,我…”
她很少提要求,洛逸人忍不住仔细听。
洛云泥道,“我资质有限,靠自己悟,怕是很难长进。风叔叔说,墨绝凤凰刀,哥哥是极致。所以,想请哥哥教我。”
洛逸人一下子笑了,“我教你?”
洛云泥抬头看了眼他的脸色,复又低下头去。洛逸人道,“这两年,我不过月月检查你的功课,你挨的打还少吗?敢让我教,你不怕吗?”
洛云泥摇头道,“不怕。”
洛逸人道,“不怕也不行。以后的,就像每个人自己的路,怎么走,走成什么样,全靠自己了。我是我,你是你,把我的东西给你,却并不适合你,反会害了你。墨绝最高深的武功,从来没有极限,看的是修习的人,走到哪一步而已。风雪两位叔叔,不会是没和你说过。”
洛云泥应道,“是。刚才是我不好。”
洛逸人牵着嘴角笑道,“你这么心急想干什么,要一下子,超过名成皙吗?”
洛云泥不说话,洛逸人噙着笑,盯着洛云泥道,“还是,云儿不愿出师,是想拖延时间,不想去面对他?”洛逸人停了一下,问道,“他,就真的那么难以面对吗?”
洛云泥不说话,洛逸人道,“我在问你话。”
洛云泥依旧不语。
洛逸人怒,转而笑了。洛云泥身上的汗消了,很冷。
兄妹俩相对站着,冷风吹,雪地上是他们长长的影子。
“出刀。”洛逸人冷冷地命令。
洛云泥怔了一下。出刀。
这是她第一次和洛逸人过刀。
刀锋划破夜空,带着锐而细的声响。
墨绝的凤凰刀,男女是不同的。男人用的是黑色,宽大些,长些。女子用的,霜雪色,薄如蝉翼,细窄如兰叶。
男人的刀霸道有力量,女人的刀精美灵巧如头饰。
且莫说云泥功力不足,单单在墨绝,女人是不可以向男人拔刀的,拔刀也必败。同样的凤凰刀法,男子刀招招都是女子刀的克星。
洛云泥在拔刀的一瞬间,她不服气,既然男子刀招招克女子刀,那让女子练刀干什么,难道只是用来女子间互相争宠打架的?
她凶狠地出刀。壮士断腕般决绝悲壮。
她的哥哥,凤凰刀的极致,让她拔刀,那她就拔刀。
她在一瞬间,找到了那种力战白蟒的感觉。
那一战让她明白,要寻求对手的弱点进行攻击。凤凰刀的极致,就没有弱点?
她快。双刀挥出,刀影迷蒙宛若扬起的积雪。
洛逸人好奇。他一直在好奇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说她听话,她的确听话。可是听话的背后,却是离经叛道的胆大包天。
她竟然真的对自己拔刀。
他不但是她的兄长,他还是墨绝的王。
在墨绝,登上王位之前要经受严苛的考验,要和墨绝最勇敢的勇士决战。一旦成功加冕,墨绝任何人,不可以向自己的王拔刀。
这丫头,她竟然敢。还攻击得这样凶狠,分明是一头母豹子,在玩命。
他要她拔刀,谁叫她玩命?
洛逸人惊心。这丫头的刀竟然这么快。
这丫头竟然有如此好的临场发挥,听她刚刚舞刀的声音,还不曾这么快。刀影无孔不入的变换,因为小巧,灵动诡异。
贴着头皮,削掉了洛逸人的一缕头发。
洛逸人惊怒之下,袖中的刀起。“叮”一声响,洛云泥的一把刀被震落。
洛云泥挥刀不止,单刀和洛逸人走了两招。
洛逸人双刀分开横扫,洛云泥扑地。
在墨绝,扑地表示认输。洛逸人下意识放缓了招数,正准备收刀,洛云泥手中的刀竟然凌厉地掷了过来!
洛逸人惊心之下,刀锋顺势一转,“叮”一声响将飞至眉宇间的刀隔开。
地上的洛云泥鱼跃起,拔下头上的簪子,运力如刀,乘洛逸人格刀的功夫攻了过去。
洛逸人几乎是手忙脚乱,收腹,偏头,移胸,摆跨,踢腿,出刀。
洛云泥的手腕被握住,手中的簪子滑落在雪地上。洛逸人顺手一个大耳光,打得洛云泥一个趔趄。
洛云泥捂脸,直挺挺地跪在洛逸人身边,洛逸人一脚将她踹翻在地。
洛逸人盛怒。洛云泥闷哼一声,摔在雪地上不敢动。
洛逸人盯着她。云泥爬起来在地上跪好。洛逸人哼笑了一声,“现在怎么又乖了,不继续杀我了!”
洛云泥低着头,说道,“云儿不敢,哥哥息怒。”
“息怒?还不敢!我问问你什么不敢!你是不是以为我就不会打死你!”
沉默半晌,云泥道,“哥哥,云儿永远不能回墨绝了,不再是墨绝的臣民,受命出刀,不算忤逆。”
洛逸人怒笑了一声,“不算忤逆!我让你出刀,谁让你拼命,和我过招,你真是有出息,竟然敢使诈!”
云泥道,“哥哥息怒!哥哥唤云儿过招,是为了让云儿领会凤凰刀的真谛,云儿武功低微,不敢不尽全力,…,也唯有使诈,才能领略凤凰刀随心自如灵活机变的风采。哥哥恕罪,云儿再也不敢了。”
洛逸人看了她半晌,没说话,突然一脚,复又将洛云泥踹翻在地上。云泥的脸贴着冰冷的冰雪,因为被掴了一掌,正在如火如荼地烧痛。
洛逸人蹲下身,凑近前,对洛云泥笑道,“好!对我敢这么狠,你怕什么名成皙?我告诉你,名成皙的天下,容不下你,你的天下,也容不下名成皙。你记着,你死我活,像刚刚对我一样,去对任何人,去成就你的天下!”
洛逸人拎着云泥的头发将她上半身拎起来,捏着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道,“你听着,去洛阳,柳家。美女窟。”

 

第七章 一把铜钱
暮春的洛阳,明媚的阳光像裹了层蜜一样落在人身上,城里杨花如雪,在和煦的春风里飞飞洒洒,整个城市都流荡着温柔而缭乱的气息。
洛云泥穿着脏乱的破布衣,慵懒地靠在墙角晒太阳。她的面前放着一个破碗,里面散碎着三五铜钱。
路两边贩夫走卒在高声地叫卖,街上的人川流不息。
人群突然一阵骚动,众人尖叫着向路两旁仓皇躲闪,洛云泥不知何故,讨钱的破碗早被人一脚踢翻,铜钱向四处滚落,身边跌跌撞撞挤满了人,她犹自财迷地伸手在众人不断挪动的腿脚间,艰难地捡她来之不易的钱。
一个少年公子一边死死地抓着马缰绳,一边面如土色地惊叫,“马惊了!快躲开!快躲开!”
人群越发拥挤,云泥小小的身子被众人挤在墙角,一时身体不能动弹,人群又是一阵涌动,身边人被挤得上身贴在墙上,云泥在狭小的缝隙里正觉得喘不上气来,听得一声惊呼,一个硕大的屁股结结实实地跌坐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