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冰凉的手指猛抽着颤动了一下。她突然有一种很怪诞的惊恐。柳大哥知道她损了身子,甚至怀了别人的孩子,还会,对自己好吗?
这个念头让她觉得自己既阴暗又卑微,柳无心察觉,望着她柔声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云泥想抽出他手指下的胳膊,被柳无心按住,她低头缩肩,咬着下唇,轻声道,“他不是我哥哥。我,怀了他的孩子,…,没了。”
柳无心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抚着她泪涔涔的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上一吻。他的胸怀宽厚温暖,把云儿紧紧地包裹,云泥缩了缩身子,落下泪来。
真想一直窝在柳大哥的怀里。她虚弱,疲惫,疼,全身的弦总是绷得紧紧的。但在柳无心的怀里,她一下子就觉得安全,整个人松懈下来,一分娇痴,两分慵懒,却有十分的疼痛开始恣意肆虐。
她紧紧地往柳无心怀里缩,身体却在轻轻发抖。柳无心搂着她轻声道,“你身体一直不曾好,五脏六腑重创之下没有修复,就伤上加伤,短暂调养,元神未复,他又逼你,这样子狠练,你定会吃不消的。”
云泥道,“他说我不济,就直接打死了。柳大哥,我怕是…”
柳无心道,“他想杀你,早就杀了,就不会再让你练功了。你别怕,他吓唬你的。”
云泥道,“他那人喜怒无常,心机藏得深,何况,他早晚是要杀我的。”
柳无心抚着她的头,思忖道,“我教你内功心法,等你好一点,就带你出去。你现在这样子,过不了关口的。”
云泥拉住他的襟袖哀求道,“柳大哥,我不出去,永远也不出去了!”
柳无心奇怪道,“为什么。”
云泥咬着下唇欲言又止,泪一串串流下来。柳无心关心道,“怎么了,什么事,跟我说。”
云泥哭道,“柳大哥,我没有杀大师兄,大师兄不是我杀的…”
柳无心怔了一下,转瞬明白了,笑道,“谁说名大哥死了?”
云泥僵硬住,眼睛在黑暗中一下子明亮了。柳无心淡笑道,“就是名大哥让我来找你的。他身体不好,不能来,我在他面前发了誓,要把你带回去的。”
云泥猛地抽离了身子,柳无心看着她眼里的光辉瞬间冰冷黯淡下来,不由小心道,“云儿,你,怎么了?”
云泥硬着身子不说话,柳无心试着把她搂在肩怀,她也没有抗拒。
柳无心抚着她,淡淡叹了口气,云泥静声道,“我不会回去的。我不会离开墨绝。”
柳无心搂着她没说话。云泥道,“你回去这样告诉他好了。我生是墨绝的人,死,是墨绝的鬼。”
柳无心一阵揪心的痛,半晌无言。云泥从他怀里出来,深黑的眸子平静地望着面前人,轻声道,“墨绝凶险,是生是死,那是我水狐慧的命。柳大哥冒险前来,恕云儿任性,让柳大哥有辱使命,但一如侯门深似海,如今云儿既已是王的女人,自是将身依仗,打死无怨。柳大哥,”云泥咬住下唇,“尽可回去复命,切莫沾惹墨绝纷争。我与大师兄的缘分,”云泥悲声道,“恍如前尘往事,云儿此身已非昨,回头无岸,也,看淡了。”
柳无心的心一颤,眼圈红了,望了她半晌,轻斥道,“胡闹!”
云泥听了他的话,忍住泪,强自对他一笑,柔声道,“柳大哥回去吧,王严厉,便是不被发现,云儿明日有半分委顿,也是担当不起。”
柳无心怔了半晌,见她决绝,一时无措。云泥转头落泪,执拗着背身躺下。
柳无心出得门外,一时伤痛茫然。云儿初见他那么惊喜依恋,怎么突然间就变了脸,是,是为了,名大哥吗?
她有名大哥消息,应该惊喜欢欣的啊?她一个人无依无助,不希望名大哥来救她吗?
此身已非昨。回头无岸。
柳无心像是心上被捅了一刀,最初只是闷闷的痛。待利刃抽离,空虚流血,五脏六腑开始尖锐地绞痛。
云泥倒在床上,闭上眼,泪落下,唇角却是淡淡笑了。
她突然累。她累了。
在不知不觉中,她变了。听到大师兄没有死,她是开心的,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沉重的疲惫和烦躁。
说不清为什么而烦躁。
心一下子空起来,像是轻微的尘埃在黑暗虚空里飘。她在骤然之间感觉她和外面的世界有着难以言说的隔阂,那个世界阳光鲜花,每个人各自风流明媚,她在烈火炼狱中两两相望,却不再有任何渴求。
别人是别人,她是她自己。她是墨绝的水狐慧,她再也做不回,大师兄身边的洛云泥。
她为大师兄死,却不是为他生。即便为他死,也不是为了死不成,让他娶她,宠爱她。
一辈子做大师兄的乖云儿,想来没有什么不好,可也,没有什么好。
大师兄娶了她,她乖巧温顺地陪伴左右,她满足。她认。但并不表示她欢心,畅快,没有遗憾。
现在,她还要回去吗?即便她没有内力,失了武功,即便她报仇无望,无处舒张,即便她,绝望,死亡。
她要死在墨绝,做水狐家最后一个冤魂。而不是被柳大哥带回去,做大师兄身旁的云儿。
柳大哥还活在今生。而她已是来世。
洛云泥练功,甚是彪悍。异常的,狠。狠戾得让身边的老师,看得都有点惊心。
最后她力尽扑倒,持鞭督促的人,却是不敢打她,因为他认为,这女人早该扑倒了。
洛云泥像死狗一样被人架回了房里,小璇喂她饭,她牙关紧闭,没有一丝力气。她面苍白,汗湿衣,小璇看着心疼,红着眼睛退下去。
云泥埋首在被褥中,泪下。如果注定是一场怅恨,乍见他时,她为何那般欢喜依恋。为什么在他怀里,在他身边,她就发泄委屈,觉得安全。
为什么。她为什么发脾气。大师兄也是疼爱她的,如果来的是大师兄,她会发脾气吗,她一定是扑在大师兄怀里哭一场,然后他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大师兄一定会帮她了却心愿,然后把她带出墨绝。
那她,是在生柳大哥的气吗?洛云泥辗转床上,极度的疲惫倦怠压住了饥饿,压住心事,让她昏昏然晕睡过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小璇看她,她醒了,正坐在床上,苍白镇定,却是不柔弱。
她乖巧地喝了参汤,然后起身,简单地洗漱,笔挺挺地离去。
昨天的老师,习惯地推门而入。
迎接他的不是等待教导的洛云泥,而是,一把狠戾的凤凰刀。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轻薄的刀片,独有的行走于血肉间的,轻灵的质感。颈项一凉,转而,温热的血,缓缓地渗出。
他惊悚地意识到,他,被杀了。
洛云泥持刀站在他的面前,那女人的眸子,竟然清明澄净如许。
她昨日狠戾的疯狂,就是为了今晨这出奇不意,清澄如许的攻击吗?
可是这为什么。
他倒地的瞬间,觉得很荒谬,第一天她挨打,第二天他受惊,第三天,他莫名其妙不明不白地死。
所有人怔住了。见鬼一样盯着静立室中的洛云泥。
洛云泥看着落血的锋刃白如霜雪,静声道,“和王说,再给我派一位老师,他教不了我了。”
黄昏时她照旧像死狗一样被拖回了房。她累脱了力,也被打了个半死。她被扔在地上时已然是一动不动的,小璇吓了一跳,抱起来唤,云泥半睁下眼,沉沉地闭上。
“姑娘,你这是何苦啊。”
小璇痛惜地把她放在床上,捏着鼻子强灌参汤,呛得一半泼在外面。
云泥在半夜是突然清醒。很清醒很清醒。
她望着淡弱的月光,竟自笑了。她突然饿,唤小璇。
小璇喂她吃了东西。云泥青眸炯炯,淡淡笑,小璇看得痴了,良久才唤道,“姑娘。”
云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笑得极其放旷舒适。小璇怔怔道,“姑娘,你…”
云泥牵动了伤口,嘶了一声,蹙眉柔声道,“小璇,我疼,给我敷上药吧。”
小璇应声,剪开云泥的衣裳,伤口狰狞翻卷,吓得小璇半天才战战兢兢开始上药。
云泥突然道,“你说,王是真心喜欢我吗?”
小璇吓得手一抖,半天没敢言语。
四更天的时候,柳无心来了。他唤云儿,云泥背对他没有动。
柳无心柔声道,“云儿,你和谁生气也不能这样子对自己,你这样子,用不了几天,就废了,别说内力,命也搭进去。”
云泥转身爬起来,静静,跪坐在床上,望着柳无心。她的脸苍白憔悴,柳无心的心禁不住拧起来疼。
云泥慢慢低下头,哽咽着轻声道,“柳大哥,对不起,…,是,是我不好。”
柳无心眼一热,上前一步,略迟疑,最终心疼地揉着她的头,一把搂在怀里道,“傻丫头。”
云泥温顺地垂着头,柳无心心疼道,“不许这样子了,你现在的练法和用药催发内力没什么两样,没有根基还强自透支,你会,弄死自己的。”
云泥轻声道,“柳大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任性赌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该怎么做。柳大哥现在是王的侍卫,多注意安全,不用担心我。”
柳无心突然无语,窝了口气,心更加扭结地疼起来,一时间两个人沉寂无语,竟是有些许疏离尴尬。
柳无心眼里赤诚的忧切,揉着难言的痛和酸楚。云泥抬目,对他静若莲花般苍白一笑,柔声道,“柳大哥疼我,我知道。”
柳无心颤了一下。云泥却是绽放出甜美的笑颜,说道,“云儿虽然不能跟柳大哥回去,但柳大哥是云儿结识的,最知心的朋友,…”云泥眼里泪光闪过,嫣然道,“柳大哥有柳家,云儿也有水狐家,谁也不能逃。”
柳无心只觉鼻子酸酸的,浅笑,压抑着心底的叹息,抚着她的头柔声道,“那云儿乖乖的,别伤了自己,我不会抛下你一个人,这粒药,”柳无心把一粒小药丸交到她手中,嘱咐道,“危急时吃了它,它能护住你心脉,我在他身边轮流当值,有什么事我会接应你。你一个人,要多保重。”
云泥应了,柳无心行至中途,转头道,“他为你的事发了很大脾气,你,把握好分寸。”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章早就写完了,可是不敢发出来,因为,别扭,情节不跌宕,也不够温暖~我以为我可以改好,可是三番四次,改不出切实的东西来,这个文快结束了,我越想让情节紧凑完美,越是啰嗦拖沓,我终于悲催地发现,我完蛋了~
我成了哥哥控,不可抑制地想要刻画洛逸人,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想情节就会紧凑,柳无心更能突显一点,可是我哥哥控了,低着脑袋爬下,自罚面电脑思过~
第五十六章 蔷薇花下
云泥狠戾依旧,似乎还越演越烈。她动作果敢,乃至优雅,在收势的时候,她甚至会微笑。汗与血交替的苍白面庞上,刀光渐落中那抹微笑,让人说不上是残酷还是凄美。
她身边的老师,不再是残酷催逼她,而是时时提防戒备他自己的安全。
她功力不高,但她像是一匹悍烈疯癫又隐忍优雅的兽,野性未泯,随时进攻,被这姑奶奶趁其不备一刀杀了也说不定。
殷红的血,力尽的人,伏在地上,连眼睛也睁不起。
那一刻她安静,没有任何杀伤力,随意任人攻击。可是没人想攻击她,没人敢。
身后是人恭敬地唤“王”的声音,人皆退下,室内一片寂静。
洛云泥闭着眼。然后洛逸人在她身边蹲下,拿过她的脉。
夕阳斜落,洛逸人拧着眉,在她腕上的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
洛逸人盯着她的伤,简单包扎的伤口撕裂开,血流淌在地上像是一朵怒放猩红的花。
“我对你要求严一点,没让你拼命。你这样子自残,是不是不想活了。”
洛云泥几乎是恣肆地伏在地上,不仅是四肢,肩膀,头,皆是贴在地上,不甚优雅。她没说话,嘴角不为人知地抽动了一下,似乎是笑了。
洛逸人道,“你这样子,再不停就废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内力不是这样子能练出来的。”
洛云泥不说话。洛逸人看了她半晌,伸手托起她的脸,喂了她一粒药,盯着她的脸道,“我没杀你,你倒是自己想死。”洛逸人冷声道,“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再找死,你看我还管你!真想死就找个痛快,你自己抹了脖子,没人拦你!”
洛逸人起身,行至门口,云泥唤道,“王!”
洛逸人停住,没回头。洛云泥道,“云儿不想自寻死路,这般拼命,不过,是想见到王。”
洛逸人身形颤抖了一下。
洛云泥道,“云儿以前不懂事,辜负王的苦心和宠爱,”云泥回头望着他落下泪来,哭道,“云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她说着,爬向洛逸人抱住他的脚,哀声道,“求王饶过云儿这回吧,我不敢了。王不理我,云儿孤苦伶仃,痛如火煎,当真生不如死。”
洛逸人苍白着脸,强自隐忍着,云泥抱着他的脚仰头哭道,“王,云儿知错了。没有王的提携爱护,云儿又焉能存活到今日,昔日云儿不知好歹,屡屡冒犯,王尽管责罚就是,若是厌弃云儿,便把云儿直接打死了,落得眼前干净…”
洛逸人硬声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洛云泥抱着他的脚伏在地上哭道,“哥哥!…,云儿错了,您饶我吧。”
那一声哥哥,让洛逸人心肺撕裂了一般,他眼眶一热,看着伏在地上的云泥,忍不住弯腰,伸手想去抚她湿淋淋的头。
中途终是停住。直身,负手。静声道,“你起来吧,我不怪你。”
云泥一口血扑出来,喘息道,“云儿,云儿起…不来…”她最后的两个字微不可闻,整个人一软,在洛逸人面前血淋淋地昏了过去。
洛逸人看着昏睡在床上的云泥,伸手轻抚她苍白的脸。他的动作温柔,小心得好像碰触的是镜花水月的幻影,一转眼,成虚无。
他是心疼的。把云儿横抱在怀的那一刻,他竟然觉得无比满足。
云儿一直这样乖多好。那个仰着黑葡萄般清莹的眸子,拉着他的衣角唤三王子哥哥的小女孩儿,一向是非常贴心乖巧的。
十年后,即便顶着她哥哥的名分,她与他还是疏远,陌生,甚至敌视。而在他劫掠她强占她伤害她之后,她,会重新信任依赖他,会那般渴望在意他的宠爱吗?
明知她不会。可是她真的扑在自己脚下哀哀求饶想重获恩宠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抱住她,怜爱她。
饮鸩止渴,明知有毒,也要喝,是吗?
云儿何尝不是在饮鸩止渴。她哀求他,她甚至也明知道,他看穿了她的心思。
可她还那么做。洛逸人温柔地苦笑。为什么他们两个之间,一定要这样互相地饮鸩止渴呢?
云泥痛楚地蹙着眉,一声细微的呢喃,就要睁开眼睛。洛逸人瞬间敛起笑,敛起眉目中温柔怜宠的表情,冷硬地站起来。
他欲走,却被云泥一把拉住。云泥扑过身拉住他的袖子,仰面哀求道,“王…”
洛逸人硬起的心肠瞬间瓦解,人未回头,声音却是温和的,“你歇着吧,调养些日子,以后不要,这么不听话了。”
云泥就是不撒手,似乎非要他回头哄一哄的样子。洛逸人一瞬间各种念头百转千回,最终还是回头,淡笑道,“拉着我干什么,你这副样子,我看着就生气,忍着没打你,你还敢缠着。”
云泥几乎是怯怯的,温顺揉着委屈,轻轻地松开了手。洛逸人反倒一阵失落,看着她削瘦苍白的脸,迟疑了片刻,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转身走了。
云泥在洛逸人的身后,将头埋在被子里,浅浅地笑了。
一架蔷薇满院香,何况,藏书楼满院都是蔷薇。
阳光有几分炙热,云泥穿着轻薄的丝衣,捧着书在日光花影里巧笑倩然。
她的气色明显得好了,像是这蓬勃的初夏,每一个毛孔都轻散着生命润泽的气息,在她一言一笑中,光辉流转。虽然她清润,并没有怒放的张扬。
她温驯地在石桌旁站起身,半垂着头,唤“王”。
洛逸人在一旁坐下,瞥了眼她摊开的书,云泥躬身为他倒上热茶。洛逸人笑道,“云儿怎么想起看道德经。”
云泥在一旁垂首静立,像是回答师父问题的小学生,恭声道,“王,云儿年幼时,得大师兄教导。大师兄说,道法自然,上善若水,内力来时,无声无息,如花开月圆,归于自然。人生多舛,内力亦有往来消长,惟水之柔弱,安于遇合,干涸时消歇,激昂时澎湃,时至而势成,不可妄为。云儿闻教时年幼,懵懂不得解,前些日子云儿任性,遭王呵斥,再不敢妄为胡来,故而,想起道德经。”
洛逸人翻着书页笑道,“你大师兄的内力甚是霸道,他为人长于谋算,重人事,轻天力。喜欢运筹帷幄,以心思之机巧对抗莫测之世事,又以决绝之狠戾雄霸对抗不可化解之暴力,你看着他温文尔雅,也宠你,那可是个顶天立地不可一世的人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他这样的人,也和你说道德经?”
云泥垂首不语,洛逸人抓过她的脉来,半晌,笑着松开,说道,“若论效法自然,倒不应该是你大师兄,而应该是柳无心才对。你大师兄的内力刚劲霸道,但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所以他有伤,有干涸枯竭不可逆转的时候,”洛逸人笑望着云泥,“我与柳无心过招,倒觉得他内力如绵绵不绝之江涛,雄浑回转,生生不息。”
云泥含着笑,恭顺平和地听着,清淡得如同藏在浓艳和馨香中的花蕊,光折风拂,无所动。
洛逸人端起茶呷了一口,手指轻轻碰触她白皙的脸颊,拂过嘴角,停在眉梢,柔声道,“云儿突然这么乖巧,我冷落你这么久,今晚,要我宠你吗?”
云泥更深地低下头,脸红了。洛逸人越发笑,一把拉云泥在怀里,带着三分玩味五分轻佻,托起她的脸在她耳边道,“要不,现在吧,在这里,好不好?”
云泥的脸一片娇红,悚然道,“王,…”
她四下看,清风摇曳花影,没有人。
日光有那么几分炙热,洛逸人已经开始解她的衣裳。云泥心如鹿撞,半推着,小小的挣扎,却是不敢放肆反抗。
洛逸人笑着,吻住她的颈项,手停住,在她耳边道,“云儿倒真是乖巧了不少,你身体弱,我吓唬你呢,来,让我亲亲。”
云泥的身体在他的亲吻中轻轻地颤抖,洛逸人突然抱紧她,把头放在她的肩后,眼里的落寞一闪而逝。
他搂着她,望着日光中清透的花影,柔声道,“知道我利用你,甚至会杀你,你不是恨我吗,为什么还反过来求我?”
云泥没有说话,只是清浅地笑了笑。洛逸人捏着她的下巴,莞尔笑道,“云儿想在我身上要什么?告诉我。”
日光穿过花叶的缝隙在她的肌肤上跳动,她的眸子越发冲灵而深亮。云泥回答得甚是坦然平静,乃至温润地笑着,她说,“王利用我也好,要杀我也好,云儿都无所怨。”见洛逸人玩味地挑起眉,云泥接着道,“云儿只为了王得偿夙愿,摆脱肘掣,大权独揽后,杀了承墨家。”
洛逸人细细地望了她半晌,表情似笑非笑。
夜凉如水。洛逸人静靠在中庭的藤椅上,闭目,无声。
“王。”
花仙细恭敬地垂手身后,洛逸人动也没动,静声道,“说吧。”
花仙细道,“不是名成皙,是柳无心。”
洛逸人嘴角淡淡笑,闭目,向后仰天,听得花仙细道,“名成皙成名已久,天下倾慕,总有推不掉的应酬,气度风采别人学不来,千真万确是真的名成皙。柳无心一战之下名动天下,平日深居简出,虽求见者众,但多不知他底细,好模仿。属下多次试探,确认他是别人易容的。”
洛逸人静默无语,花仙细迟疑道,“王,要不要…”
洛逸人举手制止,花仙细怔住,欲言又止,最终忍不住道,“王,竟然有外族人混迹墨绝,这条通路不切断,属下怕…”
洛逸人轻斥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多嘴了!”
花仙细悚然住嘴,洛逸人淡声道,“退下去。”
皎洁的月光拂照他苍劲白皙的手指,洛逸人仰靠着深吸一口气。柳无心在教她,她既然有了帮手,是不是该,出狠招下猛药了?
她有了帮手,却还讨好他。洛逸人无奈苦笑,那丫头终于知道,她在墨绝的任何事,终归绕不过他去。玫瑰刺手,她却必须要摘,那就,让她讨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拍砖吧,否则我会自虐的~呜呜呜
第五十七章 刀魔
三个月。
那是洛云泥在一天中挥出的第三千九百九十六刀。
在那一刀挥出的片刻,她感觉到肉身的停滞。灵魂夺窍而出,摆脱物质的负累,空灵洒脱,御风而走,说不清的鬼魅悍勇,不可一世。
一刀,复一刀。空气中都是利刃奔走呼啸的味道,血,迸溅开,宛若猩红闪烁的鬼眼。
带着奇特的芳香,摇曳,在锋刃间倏忽而逝,霜雪的利刃宛若暮春的游丝,浮游的质感,轻柔着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