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逸人扬眉道,“哦?”
云泥道,“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杀哥哥,我不过,…,是想杀了我自己。”
洛逸人目光看着远处,静听不语。云泥道,“我厌弃我自己,自始自终,最华丽的愿望,就是为大师兄死,死在他的怀里,如此而已。哥哥罚我,不报家仇,却一心求死。恨我不争气。我,…”云泥迟疑道,“我五岁沦落,稚子孩童,命中注定就是根丝萝,要依附乔木才能得以存活,而今哥哥斩断乔木,我内力尽失,武功废,身半死,心如冷灰,一人恩尚且不能报,血海家仇也无力回天。…”洛逸人听此回头盯住她,云泥徒然闭嘴,低头咬住唇,等待训斥。
洛逸人望着她,没说话,目光中稍许审视严厉,更有几分淡淡悲悯。云泥畏惧地向后缩了缩身体,洛逸人清冷道,“还有吗?还有的话就接着说。”
云泥低着头不说话。洛逸人向前一步,云泥细微地向后躲闪,洛逸人站住。
云泥再不敢动,洛逸人上前解开了绑吊云泥的细链。离开束缚的云泥软得就倒下去,被洛逸人搂在怀里。
两个人的影子叠加在一起,云泥的双臂像断掉一样麻木地低垂。洛逸人搂着她靠在磐石上,云泥伏在他的肩怀,他伸手轻轻地,为云泥按摩双臂和肩背。
肩臂像是有千万根针在尖锐地刺,云泥低叫了一声,欲躲,被洛逸人按住。
那夜很好的月光。洛逸人身上繁盛的清香钻进云泥的鼻孔,让她昏眩。肩臂的痛在剧烈中慢慢消融,一点点暖起来,一点点鲜活。
洛逸人一把横抱起她,向外走。
星幕低垂,宏阔的背景笼着一片洛水的烟波。
夜寂静。光色澄明。脚下是枝叶柔软凌乱的青葱,放目碧水茫茫,月如霜。
空气湿润清新,带着某种奔放而芬芳的味道。大自然那样一种温柔辽阔的神秘吸引,莫名的诱惑,源自心灵深处的无声抚慰,让云泥心宁静,瞬间皈依,被涤荡得一片空明。
洛逸人搂着她坐在水边的石上,淡淡风,吹动云泥沐浴过后半湿的发。
“美吗?”
洛逸人在后面抱着她,头放在她的肩颈,抚动她丝滑的长发,轻声地问。
洛云泥没说话。洛逸人柔声道,“这是墨绝最美最富饶的地方。全墨绝唯一的一条河,王室尊贵,宛若洛水。洛,是王室的姓,洛水,却是全墨绝的洛水。”
洛云泥觉得自己被抱得紧了。风吹过,她的眼角,莫名其妙地湿了。
这就是,她的故乡。
洛逸人挑唇笑,柔声道,“今天是墨绝的上巳节,全墨绝最大最欢盛的节日。所有未婚的男女都要到洛水来,盛装打扮,物色心爱的伴侣,赠之香花香草,自由结合。”洛逸人说着,温柔地拂过云泥鬓角的头发,小笑道,“黄昏夜色,男女们牵手洞房,家人就为他们点燃美丽的烟花。现在夜深了,入睡了,墨绝在这一刻最安静,也最幸福。云儿,”洛逸人说着,转过云泥的脸,从袖里拿出一小枝芳香四溢的月桂,轻轻地别在她的鬓角,捧着她的脸,低头轻轻地吻上云泥的唇。
他把云泥掬在怀里,宽厚的肩怀把云泥深深包裹,月桂浓郁的清香钻入云泥的鼻息。
“对不起”,洛逸人在云泥的头上,轻声道,“我那夜不该那么对你。对不起。”
云泥眼中一片酸涩,但是流不出泪。她一直怕他。伤害之后一句对不起,又何必。
洛逸人搂着安静的云泥,独对着浩淼星空,一川碧水,眼眶湿了。
云儿恨他。可是没关系。
他俯下头深深地吻她,宛若莽撞猎食的小兽,掩藏心底的温柔,一如既往。
痛。云泥抗拒的挣扎,换来更紧的禁锢。
但是吻轻柔下来,流连地抚慰。洛逸人松开嘴,向下,吻噬她的颈项,一下子激起云泥对名成皙和柳无心强烈的印象。
昨日种种已随昨日死。那份温暖的相守,那场温存的相遇,今生再也不会有机会。
云泥的泪泉涌而下。洛逸人顿住。
他炽热的吻吻去她脸上的泪珠,在她耳边轻声道,“水狐慧,墨绝没有丝萝,你的心,不许再依存任何乔木。包括我。”
水狐慧。
洛云泥第一次听自己本来的名字。那淡淡的三个字,像是一道魔咒,唤醒她内心的惊悸。
洛逸人已经冷了下来,他捏着云泥的下颔,幽深的眸色让世界转瞬幽暗。
“今天晚上,你侍寝。”
他起身对云泥说,头也没回,声音冷冽。
云泥抬首望着他,晚风吹动他的衣裳,云泥忽而,就不再怕。
他的背影高大挺拔,在苍穹洛水的背景下,苍劲孤独。他再如何落拓,也是一个强势的王,拥有王者的霸道威仪,而自己对他的恐惧,不是因为他的训斥责打,而是自始至终,都把他当成了兄长。
即便少有亲近,但从一开始的最初,就把他当成了兄长。他动怒,她会怕。他的教训,即便她觉得委屈,但内心也认可了他教训她的权力。
对兄长天然的敬畏,还有藏于她内心的,深埋的信赖,心存侥幸,认为他所做的,或许,都是为了自己好。
可是,他不是自己的哥哥。他是王,而她,是水狐慧。
洛云泥几乎是带着笑,温顺从容地跟随。夜风吹拂身上,带着露水的微湿,她的眸子清净而明亮。
云泥起身跟随,洛逸人顿住。他不动声色,心却有一点微微的痛。这个女人,悟性未免太好了点。执迷起来很疯狂,说放下,竟也如此轻松。
房里一屋锦绣,满室芬芳。洛逸人半倚桌旁,笑得清淡,却带着几分妖美。
云泥接过他递来的酒,饮尽。小小的红玉珊瑚杯,润透晶莹,在云泥冷如冰霜的手中,艳若桃李。(注:云泥喝的是墨绝的合欢酒,有催情作用,某祺满头冷汗爬下~)
洛逸人从她手中拿过杯,自斟自饮了一杯。他的目光温暖起来,笑勾勾地望着云泥,柔声唤道,“过来。”
云泥走在他身边,被他搂在怀里,外面放起了漫天的烟花。
洛逸人搂着她看烟花。心如夜,烟花乱眼。
~~~~~~~~~~~~~~~~以下省略八十字~~~~~~~~~~~~~~~~~~~~~~
窗外烟花照亮了整个夜空。寂静的午夜,寂寞的绚烂美成荒凉。
那是只有王才可以燃放的烟花。在王娶妻的那一晚,供万民敬仰的烟花。今夜深寂,死一般静,没有祝福,没有欢呼,烟花在夜幕中不厌其烦地划出一道道惊艳天下的光彩,然后瞬间陨落,化成散乱的尘灰。
洛逸人稍许顿停,身下的云儿闭着眼,他很想唤她睁开眼,看一看窗外的烟花,哪怕只一眼,毕竟,那是为她燃放的烟花。
云儿开始炽热,~~~~~~~~~~~~~~~~~~~~~~~~~~~以下省略三百字~~~~~~~~~~~~~~~~~~~~~~~
循环往复,洛逸人把她索要个够。潮涨潮落,洛云泥最后力尽干涸。
破晓的微光照射窗棂,天蒙蒙亮。洛逸人与她□相拥,她的脸苍白,白玉的身体烙满深深浅浅青紫的吻痕。
洛逸人一点一点抚着那些吻痕,唇角带笑地柔声道,“痛吗?”
云泥无力回答,疲惫地闭上眼。洛逸人在她耳边,捏着她的耳垂,声音低哑轻佻,纠缠不休,“刚才云儿喜欢吗?”
云泥瘫软在床上未答话,洛逸人不依地把她放在自己的臂弯,亲吻着她的面颊,抚着她的臀柔声道,“累了贪睡。小东西,哥哥抱着睡。”
云泥慵懒地在他怀里缩了缩,抵着他的胸轻声地央求道,“王,我想见见我娘。”
洛逸人怔住。她一直,叫他哥哥。
“先睡觉,以后再说。”
他手脚并用把洛云泥搂在怀里,像是搂着一只困倦娇小的猫。而怀里那只“猫”,似乎已经香香沉沉地睡着。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看文的亲,原谅某祺更新的缓慢,实在是因为,情节到此处,先是被强,然后挨打,然后洞房,我一向H无能,反反复复改,写下来掉了一层皮~
我确定的是,我这样写下来,还会掉不少收藏,泪目,不行了,我忍不住,放声大哭,呜呜呜~哭着爬下~


第四十八章 无妄灾
洛云泥一觉醒来,洛逸人已不在。下午的阳光斜照半屋,她欲起身,身上是像被肢解又重新安装的酸痛。
小丫鬟见她醒了,恭顺地唤“姑娘”,唤人抬进了一大桶水,挥退人就体贴地来扶她。云泥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拉着被子,要小丫鬟出去。
小丫鬟迟疑了一下,听话地掩门出去。
云泥身上还是一阵阵困乏和疲软,她拉过床头的衣裳裹上,吃力地站起来,灌了两杯清茶。
浴桶里水的温度刚刚好,飘着层新鲜光润的花瓣。云泥泡在里面,淡淡的清芳,暖暖的水流把她软软的包围,云泥放松地几乎又想睡去。
她太累了。吊了整整四天四夜,困倦至极才会打一会儿盹儿。再加上昨晚那一顿宠幸,要不是因为饿,她根本不会醒。
还好她刚刚擦净穿好衣服,小丫鬟端着清粥小菜进来。云泥克制着狼吞虎咽的冲动,优雅地进餐。
她的发乱着,小丫鬟拿着梳子站在身后为她轻轻梳,云泥回头对她笑笑,小丫鬟怔了下,说道,“姑娘你真漂亮。”
云泥不说话,低头吃菜喝粥。漂亮。这恼人的皮相犹自没心没肺地漂亮。
云泥用完餐,小丫鬟端着碗筷向外走,在门口处顿住,手里的东西“砰”地一声碎在地上。
云泥转头望。却见一个宫人模样的人挥手打了小丫鬟一耳光,嘴上骂道,“死婢子,慌什么,惊了太后的驾,我看你不想活了!”
小丫鬟慌慌张张收拾,退在一边垂头跪下。
承墨太后一行,浩浩荡荡地进了云泥的屋,云泥一下子觉得阴森狭小。
她正思量着要不要跪。承墨太后已经踱步她身边,上上下下看了一圈,端起云泥的脸笑道,“水狐家的妖女果然是漂亮。”
云泥顿时感知太后的杀意。她清亮温润的眸子直视太后,承墨太后的手颤抖了一下,转而一个耳光挥过去。
云泥被打偏了头,却没有揉,脸颊的痛火辣辣地燃烧,她却抬头对承墨太后甜美地嫣然一笑。
云泥一身白衣,没有束发,那一笑让她在阳光闪烁的下午美若妖异。众人惊诧的刹那,云泥突然闪至承墨太后的背后用金簪抵住了太后的咽喉,身形动作直快如鬼魅。
有一个瞬间,所有人倒吸了口冷气!
她竟然,敢挟持太后!
云泥肩背顶着墙壁,锋利的金簪闪着料峭华美的光环。
那簪子竟然是从承墨太后头上拔下来的!
所有人见鬼似的瞪着她,下午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的面容清水芙蓉般俊美平静。
她勾动嘴角,静声道,“太后娘娘要怎样处置奴婢?”
承墨太后的脑海一片空白,事情的发展太过始料未及,她突然,就呆了。
养尊处优这么多年,精于权术,武功这么退步了吗?
但她很快恢复镇定,笑道,“小丫头,我倒是给你个胆子,你用这金簪,使劲,□去,我倒要看看,是谁血溅三尺!”
云泥道,“是我血溅三尺。这周边的高手,都是您的人,容不得我对太后出手。”
承墨太后再次怔住,冷笑道,“你知道,还敢胆大妄为!”
云泥更紧地靠向墙壁,手臂搂紧,金簪刺入承墨太后的肌肤,惹来宫人一声刺耳的惊叫!
云泥道,“匹夫之怒,不过流血三尺。太后之怒,自然血流成河。只是我水狐家的血已经流成河,我又何必吝惜自身这三尺血!水狐慧命如草芥,以小搏大,不求胜,求的是玉石俱焚。而今我们衣袂相隔,太后的高手尚在丈余,就算一刀封喉,我与刀同时出手,太后玉体,可还有存活的机会?”
承墨太后咬牙笑道,“有没有,咱们试一试!”
太后说完,果敢挥手,腾跃起,腕里的凤凰刀,一刀削向云泥的咽喉,一刀断手。
云泥仰无可仰,侧头,闪电般随机而动,对断手的危险不管不顾,一心行刺,金簪深入!
断了她的手,命也绝在她手,承墨太后的思维异常清晰,所以最后她选择的是斩断金簪尖!
簪尖断落,两个人身形交错,承墨太后的双刀,压向云泥的前心和咽喉。
云泥一声嘶吼,鬼影般闪开,空手夺下宫人的两只簪,脚点墙柱,如破空的箭,反扑!
她母虎般绝望的扑吼,发尽乱,睚眦裂!
她致命的一击,几乎没人能看清,她是如何躲闪变动,承墨太后只觉得嗓子一凉,阴风紧,杀气扑面,锋利的簪钗陷进肌肤!
云泥的身后,是太后贴身护卫呼啸追命而来的凤凰刀,而承墨太后的后面,是赶救而来的侍卫在冲赶着接下云泥的杀招!
云泥拼尽性命的追杀,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格住,震退,身子一轻,飞起,然后重重地跌落。
护卫的刀欲追击,洛逸人冷冷地一声吼,“都给我住手!”
护卫生生停住,垂首退走。承墨太后跌靠在宫人身上,目昏眩。
洛逸人冷冷地扫了眼四周,缓和着脸色,扶太后坐下,喝令宫人给太后看伤。
承墨太后的脖子擦破了点皮,流了点血。宫人战战兢兢为之上药,太后起身将桌上的茶杯用具狠狠地挥下,噼啪清脆的一阵响,吓得宫人退得远远的跪下。
洛逸人柔声道,“母后何必生这么大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承墨太后阴鸷道,“我命都要被别人杀了,还用你担心我气坏身子。”
洛逸人道,“母后,云儿放肆,孩儿定然重重罚她。”
承墨太后冷笑道,“罚她?怎么罚她?”
洛逸人沉默。承墨太后道,“她如此大逆不道,就换来你一句罚她!”
洛逸人面沉如水,看也不看洛云泥,只喝令道,“云儿,过来!”
洛云泥忍着痛,咬着下唇,犹疑。
太后一声冷哼,洛逸人转头盯着云泥。他的目光,严厉,似乎包含着某种暗示。
洛云泥低着头,走过去。
“跪下。”洛逸人淡声道。
云泥在他身边跪下来。洛逸人瞟了她一眼,冷声道,“谁给你的胆子,敢对太后动刀!”
“奴婢没有动刀。”云泥低着头,声音冷静清晰。
洛逸人气得想笑,冷着脸静待下言,云泥道,“奴婢动的是金簪。奴婢没有刀。”
洛逸人一掌打过去,骂道,“还顶嘴!”
云泥伏在地上,用力咬住下唇,任凭腥甜的血腥在嘴里缓缓地蔓延。洛逸人气恨道,“还不说!”
承墨太后忽然冷笑着,悠声道,“我的王儿,这是想让这丫头说什么。”
洛逸人扭头笑,柔声道,“母后,这丫头做下这等事,孩儿总要问问,让她知道错。”
云泥道,“奴婢刚刚梳洗,太后娘娘来,怒极训斥,记起上次太后娘娘要将奴婢乱杖赐死,料定这次在劫难逃,奴婢害怕苦楚,没有刀,遂借太后娘娘头上金簪,欲自尽而死以逃脱刑杖。太后娘娘以为奴婢行刺,侍卫皆来,奴婢害怕,才垂死挣扎。奴婢自知犯下滔天大罪,愿听凭王处置。”
洛逸人回头静静地看了她半晌,目光回到承墨太后脸上,太后报之以冷笑,说道,“我可不想与这种人对簿公堂,她不过是你的一个野女人,我今天要你,杀了她!”
洛逸人道,“母后,野女人,也是我的女人,何况昨日上巳,我们以心相许,我为她燃放了大婚的烟花,母后可能没看到。”
承墨太后勃然怒,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洛逸人叹气道,“母后不承认,我就不能娶她。但上巳结合,她就是我的女人。”洛逸人看着太后,轻声道,“王有权处置自己的女人。母后放心,我定然狠狠处罚她,让母后消气就是。”
太后给了洛逸人一个惊天动地的大耳光!
洛逸人抚着流血的嘴角,顾自笑了,对承墨太后道,“母后要杀云儿,蝼蚁尚且偷生,云儿垂死反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这样说来,她也本没什么错。这是御心宫,不是母后该来的地方。烦请母后不必屈尊凤驾,到这里自取其辱。”
太后气得一阵哆嗦,险些昏厥。洛逸人冷笑道,“云儿为水狐家罪女,身份低微,孩儿不敢让她去请安惹母后心烦,我的女人我自会管教,母后亦不必劳心宣召。”
承墨太后仰天笑,冷哼道,“好!到底翅膀硬了,连阳奉阴违的样子也不屑做了!我告诉你,你流着承墨家的血,你跟承墨家千丝万缕盘根错节,别以为你是王就可以动歪心思!你动歪心思,你也逃不掉!承墨家毁,王室也必毁,你逃不掉!”
洛逸人莞尔冷道,“我逃不掉,所以从未想逃。”他转头道,“来人,送太后回宫!”
伴随着承墨太后的离去,屋里恢复了宁静,几个小丫鬟飞快地收拾好地上的碎片,为洛逸人换上新茶,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掩门出去。
洛逸人靠在椅子上,仰面,不语。洛云泥咬着下唇在地上跪着,他身后粉红色的夕阳,斜斜地落在她的身上。
绚烂的晚霞燃尽,天幕从绛紫变成浅蓝,转黑,屋里幽幽暗暗。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跪着,沉默地僵持。
月光斜照进窗棂,洛逸人伸手顾自倒茶,水落杯中均匀流畅的响,茶已冰凉。
洛逸人叹气道,“果然名成皙养大的人,当真是什么都敢做。太后的武功怎样,你知道吗?有多少侍卫暗中护卫,你清楚吗?你内力全无,就敢动手,…”洛逸人的话停顿住,似乎思量了一下,继续道,“我不知道是该骂你,打你,还是该夸你。你虽然胆大妄为,但是危急之下,放手一搏,倒也是有胆色。”洛逸人走过去,俯身托起云泥的脸,抚着云泥脸上的伤痕,柔声道,“还疼吗?”
云泥望着他,幽暗中他俊美的脸印着狰狞的手印,云泥突然很诡异地想,他,也是会疼吧?
但不会有人,抚着他的伤,温柔地,问他疼不疼。
云泥垂下眼睑不说话。洛逸人的手指在她脸上的伤处温柔地抚摸,细腻地,轻而怜惜。
他对她道,“我告诉你,墨绝没有你的乔木,你无所依靠,绝地反击,我不怪你。只是这种事,以后不必做。你身边也有暗卫守护,太后一有动静,会有人早早禀告我,你放心,不等你死,我就会来。”
云泥轻轻地躲过他的手指,洛逸人顿住,听得云泥道,“水狐慧命不足惜,王何必因为我,忤逆母亲。”
洛逸人收回手,盯着云泥低垂的脸,笑着,凑在云泥的耳边道,“因为,你身上有一个秘密。”
云泥骇然退,被洛逸人搂住,搂得紧紧的,他托过云泥的脸,低头啄吻了一下她的唇瓣,莞尔道,“我不想将来你自己发现了认为我在哄骗你,你身上就是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拍我吧,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第四十九章 为爱
名成皙今天有一个很神秘重要的客人。
下午明媚的秋阳,环水小亭里,摆放着一丛丛清雅的白菊花,色泽如玉,花瓣细如丝,状若奔流,是今年最名贵稀罕的品种,唤为“瀑布”。
外面参天的古槐,婀娜的杨柳,层层叠叠的翠荫中三两只黄鹂蹁跹飞过,远远近近悦耳地鸣叫。名成皙半倚在藤椅上,出神地听着木火煮水的声音,他要亲自弄茶。
他请的客人,一身黑衣,隔着花木和清水的柔波,驻足,看着亲手弄茶的名成皙,僵住。
名成皙笑道,“墨兄最喜欢黄山云雾,我这个情报,没错误吧。”
墨醒的身体微不可见地一震,他大跨步走到名成皙面前,行礼唤“公子”。名成皙沸水入茶,温热的水汽拂面,在空气中缓缓地散开。他边斟水边道,“我的属下墨醒已死,你不该再叫我公子。”
墨醒僵直着身体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名成皙放下壶,起身扶起墨醒在对面坐下,为他斟了一杯茶,奉上。墨醒接过,低头盯着手里的茶,不语,不饮。名成皙道,“墨兄你尝一尝,在下自恃煮茶手段还入流,斗胆奉上,但请墨兄不吝赐教。”
墨醒在一片秋阳里静静的像一尊淡漠的影子。他放下茶,在名成皙身边跪下,垂首道,“公子再造之恩,墨醒无以回报。若为天下事,墨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为墨绝事,墨醒虽粉身碎骨,亦不能言。万望公子成全。”
名成皙抚着手中茶,沉默半晌,轻声道,“若为我个人的私事呢?”
墨醒突然战栗。名成皙端着茶望着远方一只黄鹂飞掠树梢,幽声道,“这件事,无关天下,无关墨绝,只关乎,我自己。”
墨醒道,“公子,您主掌鸣霄阁,贵为天下的无冕之王,您,没有私事。”
名成皙温柔浅笑,轻声道,“我为天下事谋划,穷尽半生精力,换来外表繁华,徒留一身伤病。而今,我只想为我自己,无关任何人,只关乎我名成皙。”
墨醒静跪不语。名成皙道,“你面前的不再是鸣霄阁的主人,你也不曾是谁的手下。你我两个,都是死过一次的人,无论我现有是什么身份,都不可能穷尽天下之力只为我一己之私。自十五岁起,名某人十分心思,九分为天下,一分为其他,又何曾真正对得起我自己。而今,”名成皙转头对墨醒,淡笑道,“我爱上了一个墨绝的女子,很是担忧想念她,我想,去找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