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再难维持冷静自持,气得在屋里来回走动着,阿九便深深的佩服大姑娘的心思细敏,自己只是稍加提点,她便把个中关节全都想通透了。
如今只看她会如何行事了。
阿九静静地等着,一言不发。
“明儿我便让娘另请名医来,似这等品性败坏的大夫,就该流放千里,去湘西野人区…”
大姑娘越说越气,阿九等她发泄了一阵后才道:“还是无凭无据,只凭这点东西很难说明什么,钟神医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大姐姐若现下便处置了他,只怕会打草惊蛇,反而让真正的幕后之人逍遥,你也知道,神医可是大老爷使人请回来的,难道大姐姐能怀疑大老爷的用心不成?”
一句话提醒了大姑娘,府里的复杂大姑娘比阿九更明白,就算现在有怀疑的对像,那又如何,如果是二房,以二房在大老爷心中的地位,大老爷信与不信且另说,怕是刚一提出,自己就会见罪于大老爷,还有二哥,他虽然是二房所出,但对大太太向来敬重,对自己和四姑娘也是疼爱有加,对大哥也很关怀,大哥如今才醒,也不知道身子究竟能不能痊愈,自己和四姑娘迟早要嫁,将来,在婆家,能倚仗的娘家人怕还是二哥…
娘家无人,作媳妇的在婆家是很难说得起话的,便是嫁妆再封厚又如何,就如大太太,身带万贯嫁进林府,还是不被大老爷见喜,若是大舅能有音讯,或许娘在林家也能更直得起腰杆一些,可惜,大舅跟随福王爷下海,已经多年没有了音讯,是死是活,都不得而知。
现在万万不能随便将事情揭露出来,一是不能让大老爷更加厌烦了大房,二是不能伤了二哥的面子,影响了兄妹感情,不管二娘如何,她都是二哥的生母,二哥怎么都要维护二娘的。
想通所有关节之后,大姑娘不由气绥了起来,“难道就这般听之任之,让他继续加害大哥么?”
阿九就笑了起来:“如今无凭无据,突然就辞退钟神医是大大的不妥的,大老爷那边解释不通不说,便是您能说得服大太太,您又能保得住二太太不从中作梗?”
大姑娘听出阿九的玄外之音,一双美眸便直直地看着阿九,一副悉心垂听的样子,看来,她下意识已经将阿九当成自己人。
阿九端起冒着热气的毛尖来轻啜了一小口,很喜欢熏茶的松香味,撩了大姑娘一眼笑道:“大姐姐,若是神医自个身体不适,或者是病了,残了,死了,不能来林府出诊呢?”
大姑娘的眼睛就立即亮了起来,又深深地看了阿九一眼,不过才七岁,办事就稳重而机智,更重要的是,杀伐果决,岂是一个小妹哩能有的?大姑娘真有些怀疑,阿九是不是妖怪附体了,怎么可能有如此聪慧而心机深沉的小姑娘…
“就这么办。”大姑娘一拍小几,站了起来,眼里全是坚决,大少爷对大房来说太重要了,大太太万贯家私的承继,两个嫡女出嫁后的倚仗,大太太的老来靠,全系于大少爷一身,若大少爷康康健健的,大太太又何需还要顾及二太太,顾及二少爷的颜面?
只是大姑娘便是再精明能干,闺中女儿,哪有那人力物力去干那杀人越货的事?
大姑娘便陷入了沉思中,剩下的,就不用阿九操心了,虽然暗中把那个白发白须的假神医打个半残对她来说并不是大问题,但现在还真不是她将全部本事显露出来的时候,谋定而后动是阿九一向来的作事原则,林府的水有多深,阿九才不过打湿了鞋子而已,根本就没试得出来。
从大姑娘屋里告辞出来,阿九的心情轻爽了些,她知道大姑娘一定有法子的,再不济,她还可以拾掇着大太太使人就是,以大太太雄厚的财力,加上林府的名头,不怕事情办不成。
从一剪梅回来,冬梅早就立在抱厦廊檐下等着阿九,见阿九面色平静,才松了一口气,上来接过阿九手里的包裹小声道:“姑娘还好吧。”
阿九感激地看冬梅一眼道:“出了什么事?”
冬梅的脸便沉了一沉,抿着嘴往屋里指了指,阿九进屋便看到夏荷正坐在八仙桌旁喝酸梅汤,见阿九进来,怔了怔,忙放下碗,殷勤的去小里间拿了湿帕子出来递给阿九:“日头怪晒的,姑娘擦把手,喝碗酸梅汤吧,解解热气。”
她平日间对阿九最是冷淡,这回到底是在大少爷屋里临阵脱逃,心虚了,阿九笑了笑,垂眸看那酸梅汤,随口道:“进八月了,还能喝到酸梅汤,夏荷姐姐在府里的体面也可见一斑了。”
新鲜梅子最不经存放,不过几天就会烂软,干梅子汤又不爽口,府里头有冰窑,每年梅子下树也能存一些,到了秋冬两季,能喝上的就只能是正经主子了。
夏荷脸上就有了一丝得色,睃了冬梅一眼道:“二厨房里的秋林嫂子赏我的,正好三姑娘这两天胃口不太好,秋林嫂子熬了一些,剩了点儿,我想着姑娘服侍大少爷辛苦,就要了些来…”
一副邀功显摆的口气,正合了阿九说她有体面的话,二厨房是二房的小厨房,专供二太太,二姑娘三姑娘二少爷几个用的,一般好点的吃食又哪里传得出来…
第十七章
阿九轻轻巧巧的往冬厢房里去,边走边道:“先放着吧,才在大姑娘屋里喝多了莲子汤呢。”
夏荷的脸色就有些发僵,见冬梅手里拿着蓝缎布做的大包裹,越发的不自在,等阿九和冬梅进了厢房后就翘起嘴角咕哝:“显摆什么呀,再大的包裹也不过是人家穿剩的…”
冬梅走得慢,听了这话身子就一僵,想要回头找夏荷治气,阿九忙拉住她,摇了摇头小声道:“听之任之忍之,且待之!”
清清凉凉的声音像是一剂清凉汤,不过一句话,冬梅心中的烦燥就消散了,只是还有不甘:“难得陪姑娘出去一趟,差事没办,扔下姑娘就去了二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主子呢…”
阿九不以为意,打开大姑娘给的包裹,却是怔住了,里面竟然是两双新鞋,一件灰鼠披风,一套绣木铃花湖绿色杭绸袄裙,一套烟蓝色斜襟长袍子,都是照着阿九的身材做的,一看就是再新色不过的,哪里是穿旧的,冬梅细细看着那针角,也是感叹:“是云雀和雨燕的手法…这两身儿怕不是一两天就能做起的…”
阿九进林府十天不到,能赶着做这两套新衣服出来,怕是在阿九进府的第二天就做起了吧,那时候,阿九可没有与大姑娘交谈过,更没有对大少爷做过什么…
阿九的心有些暖暖糯糯的,大姑娘是真心待她好呢…
第二天,阿九去大少爷屋里时,大少爷正斜靠在床上,身后垫了两个大迎枕,樱桃端了一碗淮药粥正喂他,大少爷见了阿九就停下来了,清亮的眼睛湛湛地看着阿九。
阿九上前行了礼,就老实地往一旁站,仍如往常一样不太拢大少爷的边。
樱桃又舀了一匙送到大少爷唇边,大少爷却道:“阿九,你过来。”
樱桃的手就有些僵,笑哄道:“九姑娘个子太矮,碗底又烫,爷还是用了粥再请她过来吧。”
这倒是实话,阿九就笑咪咪地看着大少爷道:“是啊,爷多用些,吃饱了就有精神了。”
大少爷温温的一笑,不再说话,喝了大半碗粥后,就不肯用了,樱桃端着碗下去,转过身时,深深地看了阿九一眼,抿了抿嘴,掀了帘子出去了。
樱桃一走,阿九就像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一个纸包来,大少爷鼻子敏感的闻到香味,眼中的清辉亮了,眼巴巴的瞅着阿九的手。
阿九迅速扒开纸包,撕了一块鸡肉塞进大少爷嘴里,大少爷的惊愕地看着她,嘴却贪婪地包住鸡肉大嚼,吃完了一块又眼巴巴地看着阿九,阿九却将鸡肉给包好藏了起来,不肯再给他吃,大少爷苍白的脸就有些红窘:“不是说,不能吃油腻么?”
“是不能吃,但也不能缺了营养。”阿九神秘兮兮地往四周看了看道,“一会子钟神医来,爷可莫要说你吃过鸡肉了。”
两人间好像有了共同的小秘密,大少爷也小心地看了外面一眼道:“会让你挨骂吗?”
阿九点了点头。
“那我不说。”眼睛又看向阿九的袖袋:“明天你还带么?”
“带的。”
大少爷就笑了起来,竟然伸了手想要摸阿九的手,可惜体力不足,手微微抬起后,就有些吃力了,阿九低下头,托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头上:“桂花嫂说,我的头发最柔软了,你摸摸看是不是?”
瘦骨嶙峋的手掌在阿九头上缓缓摩挲了几下,大少爷的眼温润中带着一丝怜悯,若是好不起来,岂不是要害了她一辈子么…
“太太,今儿大少爷用了半碗药粥,精神好了很多…”外面传来樱桃微带兴奋的说话声。
“是吗?已经能用半碗了吗?”大太太的声音果然很高兴:“神医,您昨天开的方子看来很有效。”
“老夫在方子里加了些养胃开胃的药,大少爷胃口会慢慢好起来。”钟神医略带得意的嗓音响起。
大姑娘难道没有把实情告诉大太太吗?为何她对钟神医还是如此客气礼遇?
阿九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手上传来轻轻的力道,垂眸看时,却是大少爷正握着她的手,眼中带着一丝安慰的神色。
阿九立即收起外漏的心事,正要收回手时,青绫掀了帘子,大太太和大姑娘一起走了进来,大姑娘眼神在大少爷与阿九握在一起的手上闪了闪,嘴角微微翘起。
阿九的手就挣了挣,却没料到大少爷的手这回却出其的加了力道,她一时还没有挣得脱,樱桃美艳的双眸只在这双紧握的手上睃了睃,就含笑撇了开去,殷勤地给大太太拿帕子弹着绣凳上灰尘,请大太太坐下。
大太太让开身子,让钟神医给大少爷诊脉,阿九安静地退开,立在一旁看着。
钟神医凝神给大少爷探脉,好半晌才道:“虽然能用些东西了,只是大少爷肝肺损伤太重,病体沉苛…”说着又沉吟下来,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沉重起来。
钟神医又想做什么…
阿九就抬眸看了眼神医,目光就与大姑娘相遇,大姑娘的眸子冰冷一片,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大太太果然急了,焦灼地问钟神医:“神医,您是说…”
“大少爷只是醒过来了而已,还是很危险,老夫会开方子好好调养,切忌不可大意,吃食要小心又小心,不能用半点油腻,鸡鸭鱼肉更是不能乱用…”
前天还让服用参鸡汤,如今胃养好了一些,又禁用一切肉食,纠妄过正不过,又有何居心?
大太太冷声对一旁的杨妈妈道:“可记住了,大少爷的吃食一定要小心服侍着,要照着神医的来…”
杨妈妈恭敬应下。
钟神医满意的去开方子,大姑娘对涂妈妈道:“妈妈,神医辛苦了,怎么还没有沏茶上来?”
樱桃正从外面端了茶进来,涂妈妈就过去接了,揭开茶碗闻了闻道:“怎么是毛尖?爷屋里上好的银针呢,怎么不拿出来招待神医?神医为爷的病劳心劳力,你这丫头也太不醒事了些。”说着就端了茶盘往后堂去了。
大太太昨儿个可是明摆着说了,要让大少爷把樱桃收房的,虽然还没有仪式,但樱桃的地位在府里头已经骤然高升,也差不多是半个主子了,涂妈妈虽然在大太太面前有体面,可话说的这么重,也确实很下樱桃的面子。
樱桃的眼圈就有点红,但还是很恭顺的立在了一旁,一副小心受训的样子。
钟神医方子开完时,涂妈妈的茶也沏来了,大姑娘亲手接过呈上,钟神医怔了怔,这个礼数就有些重了,大姑娘在林府的地位钟神医岂能不知,他很受用的接过茶,很给面子的喝了一口,赞道:“好茶。”
再品一口,面色却是一僵,大姑娘嘴角就噙了丝冷笑,“神医果然识茶,此乃是君山上最好的银针,每年父亲也最多能得二斤,大哥身子好的时候最是爱这一口呢,没想到神医和大哥的口味也很相同,等大哥好了,神医倒是可以与他一起谈谈茶道,共品茶香。”
一席话在旁人听来,只觉得再平常不过,钟神医的额头却开始微微冒汗,端茶的手也开始在抖,下意识就想把茶碗放下,大姑娘道:“银针还是要趁热吃的好,一会子再给您冲第二杯水,您还可以观赏茶叶的恣态。”
这就是逼着钟神医要把杯里的茶喝完,钟神医的面色越发的僵了,眼神犀利地看着大姑娘,大姑娘目光坚定的望回去,一瞬不瞬,毫不退让,嘴角抿起一个凌厉的角度:“神医,这茶真的不错,能安神补心,特别是心脏不太好的,会起到补漏查缺。”
只有安神补脑的,大姑娘故意说成补心,就是骂钟神医缺了良心,如果这样钟神医还听不懂的话,他就当不成粽子了。
钟神医在她的眼神逼迫下脸越来越白,竟然一口一口缓缓将一碗茶全都喝下。
阿九由衷地佩服大姑娘起来,她猜过大姑娘会用什么法处置钟神医,却唯独没想到大姑娘是用如此刚烈的正面方式解决,那碗银针茶里无疑是参了料的,钟神医毕竟是医生,只喝到第二口就品砸出问题来,就不敢再喝。
大姑娘当面逼着他喝完,无疑就是在告诫他,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被人发现,这是警告和薄惩,你若还一意姑行的话,那更厉害的手段就还在后头,钟神医也是个聪明人,大姑娘只是暗示没有揭穿,既保全了他的医声,又保全了他的面子,两相并没有撕破脸,还留有余地,这种手段,即刚烈,又仁慈,钟神医不但不敢怨恨,还只心存感激,毕竟他的神医名也是几十年才混出来的,真要戳穿了,他的命不一定能保得住,钟家依仗他为生的那些家人,怕也会全都遭殃!
大少爷毕竟是林家的嫡长子,岳州府最高官员的嫡子被人害,这个凶手应该受到何种处置?就算钟神医供出幕后之人,大老爷也只会护着府里的,拿他作伐。
所以,这个暗亏钟神医必须吃下去,而且是心怀感激地吃下去,吃了之后,还不敢在人前吐露半个字,将来大老爷面前,他也只会以其他方式推托,不敢再在大少爷的病上作半点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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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大太太一直在一旁安静地注视着,她示乎很迟钝的一句话玄外之音也没听懂,甚至脸上还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温暖而慈爱地看着大少爷。
大少爷目中清辉连闪,浅浅地看着自家大妹,目光柔和而欣慰。
一杯茶喝完,钟神医像虚脱了一样,身子摇晃着站了起来,大太太温和的吩咐大总管将他好生送出去,不到门口,就遇到二太太正带着二姑娘和三姑娘几个过来。
看神医脸色不太对,二太太诧异地唤了声:“神医这就要走了么?大少爷的身子如何?”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关切,不知是否阿九有错觉,她还听出了淡淡的焦灼。
“大少爷多将养些日子就会好的,老朽身子有些不适,恕不奉陪,先走一步。”钟神医语气有些发颤,捂着肚子极力镇定着,逃一般的走了。
这话却与刚才向大太太说的意思完全不同,大姑娘听了便松了一口气,尽管不知道钟神医究竟哪一句才是真话,但终归,离了钟神医,大少爷就有了希望。
二太太有些诧异地看着神医苍老的背影,若有所思。
二姑娘的眉眼压得很低,小声咕哝:“这老头子怎么了?神神叨叨的。”
三姑娘就扯了扯她的袖子,声音愉悦:“大哥就要好了,真是太好了。”
二姑娘这才反应过来,脸上也带了笑,只是笑容有些干巴巴的,到底不如三姑娘内敛,一点心事都写在脸上。
“恭喜姐姐,捷儿总算是要好了。”二太太满脸喜悦地进了屋,大太太笑着回道:“是啊,如今正好是八月,捷儿心心念念就是参加明年的春闱,原想着他这身子…若是真能痊愈了,怎么着也得让他试上一试。”
二太太含笑的目光就闪了闪,接口道:“也好,正好和聪儿一块儿,兄弟两同时参考,若是都能中,也是林家的大喜事了,老爷脸上也有光。”
又转过头来看樱桃:“这一回你是立了大功了,以后要好生服侍着大少爷,等到大少爷身子好了,你可就要更加用心了。”
这话意思太过明显,樱桃娇艳的脸颊顿时通红一片,如染了粉彩的白丝绸一般。
大姑娘听了便在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大哥好了自然是要用心念书的,身边要的是清静,樱桃是个可心的,以后大哥身边有杂七杂八的人,可要多拦着些,别影晌了大哥的身子,更不能扰了大哥的心。”
樱桃脸色一肃,神色变得庄重了起来,垂头应道:“大姑娘说的是。”
二太太眸中华光流转,深深地看了大姑娘一眼道:“转年大姑娘也得十三了,姐姐,她可是咱们家的嫡长女,有些事情可到了时间考虑喽。”
这话转得太快,大姑娘再如何稳重,在谈到自己的婚嫁时,还是禁不住会害羞,脚一跺,难得的露出娇嗔来:“二娘,我还小。”
二太太掩嘴直笑,三姑娘笑嘻嘻地绕到大姑娘跟前道:“大姐可不小了哦,王通判家的大姐姐可是去年就说了亲事呢,听说是二品大员家的次子呢。”
大姑娘听了脸上越发过不去,抬手就打三姑娘,“你个小妹子,是怕我不嫁,阻了你吧,其实是你着急呢。”
三姑娘抱头就躲,扯出二姑娘拦在前头道:“姐姐说哪里话来,要急也是二姐呢,我还小呢。”
一时二姑娘也被她捉弄得红了脸,几姐妹就在屋里团团追着闹,病气沉沉的屋里就显得热闹而温馨,一家子似乎既和睦又齐心,没有人再说到钟神医的事情了。
二太太在屋里坐了一阵子之后,就起了身告辞,临行前对大太太道:“老爷昨儿晚上让我带话给姐姐,三舅母要从京城回乡省亲,路上怕是要一个多月左右才会到,落霞居那怕是要再修辑一番了,好接待三舅母。”
家里的至亲要到访,大老爷不是与正妻大太太商量,而是让二太太带话,可见夫妻二人的关系冷淡到了何种地步,而二太太却还要当着几个儿女的面说这番话,既是炫耀,又是下大太太的面子,大太太的脸色果然就有些发黑,冷冷道:
“不过是隔了房的,往年又来往得少,落霞居的院子还好好的,又修辑做什么,劳师动众的。”一句话就否定了二太太的提议。
二太太不但不气,还恭顺的回道:“我昨儿也跟老爷提了这话呢,只是老爷说,如今三舅舅刚升了吏部尚书,老爷的三年官期就要到,若想再得个好缺,京城里还得有个说话的人儿,到底是自家亲戚,当年三舅也是很尊重母亲的,与母亲的姐弟情份还在,怎么着也会帮衬一二的。”
这话合情合理,地方上的官员想要更进一步,一般都是削尖了脑壳往京城攀关系,不管这个三舅得不得用,能互递消息也是好的,林家当年落魄时,大老爷的母舅赵家一直袖手旁观,并不怎么帮衬,所以,大老爷书香子弟不得已才娶了个商户之女为正妻,这原就正是大老爷与大太太心中的一根刺,如今大老爷为了自己的前途不得不再与母舅家联系,大太太却反对,就显得短了见识和心胸了。
大太太的脸色就越发不好看,正要说话,大姑娘扯了扯她的衣袖道:“二娘,后院里头的修辑杂事不都是您在管着么?父亲既然是吩咐您的,那您就看着办好了,缺银子什么的,尽管跟大帐房说,爹爹肯定会拔下银子来的。”
大账房就是公账,不过一点公产出息在里头,能有多少?二太太之所以屈尊来跟大太太商量,就是想让大太太首肯后,好名正言顺的让大太太拨银子,反正具体事务还是她经手着,从中肯定能捞一笔的,而且,大太太若是不答应,必定会惹怒大老爷,他们夫妻关系越僵,她自己就越受宠,如此怎么都对她有利,没想到大姑娘一句话,四两拨千金,把事情一下子就拨回了原点。
大房同意了,说得又好听,短了银子尽管找老爷要去,老爷若有银子,大太太还有如今的地位么?
二太太的火气都蕴在眼底,外面一点也没露,笑着向大太太行了一礼后,悻悻然带着二姑娘和三姑娘走了。
人还没走远,就听二姑娘嚷嚷:“娘,太太不答应,我可不管,那套紫金头面我怎么都是要的,王通判家的三丫头都有了,凭什么我没有…”
“二姐,你小点声,王家的三姑娘可是嫡女…”
“我难道就不是嫡女吗?娘可也是爹爹三媒六聘娶回来的,外祖家可是出了阁佬的,娘比起那商户出身的,身份不知要高了多少去,凭什么要作低伏小啊。”
声音越来越远,却一句不漏的到了大太太和大姑娘的耳朵里,大太太气得脸色铁青,一时捂住胸口,好半晌没缓过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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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